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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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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太有趣了!”

天羨子看得不亦樂乎,哈哈大笑:“魔門大能與萬劍宗弟子竟因他一句話大打出手,小賀真是將那兩人耍得團團轉,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真宵神色淡淡地拿了塊白玉糕,直接塞進這狀若大喇叭的嘴裡。

縱觀整個閣樓,聚集在玄虛劍派玄鏡之前的長老數量最多。之前還隻是林淺和曲妃卿跑來湊熱鬨,這會兒弟子們與眾不同的操作已然聲名遠揚,無人不想親自前來觀望。

——畢竟在其它門派的鏡子裡,小徒弟們都在兢兢業業地收集令牌。那群金丹元嬰期的小孩雖然打得熱火朝天,但對於諸位長老來說,這種過家家式的打鬥顯然不夠看。

打個比方,就像是一群成年人集體圍觀初中生做數學題,一開始或許還覺得有趣,久而久之難免會視覺疲勞,喪失繼續看下去的興趣。

可玄虛派這邊就完全不一樣了。

別人在認真考覈,他們居然搗鼓出了一宗多年前的秘辛,什麼“上古神弓”“水鏡陣法”“靈狐滅族”,再加上各種讓人眼花繚亂意想不到的鬥智鬥勇,跟看話本子似的,永遠猜不著下一步套路。

“明明是在魔君手下竭力逃生,不知為何,賀小道友居然硬生生演出了詼諧的喜劇氣質。”

林淺嘖嘖稱奇:“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個人天賦……葉宗衡遇上此人,算他倒黴。”

萬劍宗的白衣女修冷哼一聲:“葉宗衡心性不堅,竟在交戰之時怯場分了心,等十方法會結束,我便將他送往鎖妖塔曆練。”

一名百樂門琴修淡聲笑笑:“金丹元嬰天差地別,在那魔君的威壓之下,心神慌亂並非醜事。”

不知是誰突然問了句:“寧寧和裴寂怎麼樣了?”

“似乎還在緩慢發展!”

紀雲開趕緊吞下嘴裡的糕點朗聲搶答,下意識咧開嘴傻笑,腮幫子被撐得圓圓鼓鼓:“好可惜,瀑布那裡的畫面什麼也看不到。”

曲妃卿用袖口掩了唇角,一雙桃花眼瀲灩生姿,溢位淺淺笑意:“道友別急,試煉多的是時間,我們還能慢慢看。”

天羨子倒是挺激動,義正言辭地喊:“不行不行!這事兒要是被他們倆知道了,寧寧和裴寂得有多害羞啊!”

那人茫然地頓了一下,好一陣子才終於遲疑應道:“不是,我是想說……他們倆不是在追查水鏡的真相嗎?事關秘境存亡,很重要的。”

——這群人腦袋裡都裝了些什麼?

場面一時間有些尷尬。

紀雲開裝作無事發生地撓撓腦袋,睜圓大眼睛低下頭去,坐在椅子上晃晃悠悠;曲妃卿面色僵硬地拿了塊甜點,徑直塞到小朋友嘴裡。

天羨子哈哈乾笑兩聲,瞪了眼那兩位為老不尊的掌門人,把玄鏡畫面調到寧寧身邊。

*

寧寧趕到狐族聚落時,夕陽已經被西山吞噬殆儘。一輪孤月陰慘慘掛在樹梢,勉強灑下幾絲淺白色的微光。

四周安靜得有些詭異,見不到人的影子,隻能望見木屋裡搖曳的燭光,如同一簇簇幽謐詭譎的鬼火,無聲飄蕩在夜色中。

她在信中告訴過賀知洲與許曳,若是在這種險要關頭倉皇離開村落,必然會讓魔族產生懷疑。

如今最好的辦法,是他們倆都佯裝若無其事地待在房裡,靜候她與裴寂回來,之後再一同商議下一步計劃。

然而當寧寧趕到賀知洲的房間,卻發覺屋內空空蕩蕩,不見一絲人影。

“木桌被打翻了。”

裴寂低聲道:“此地發生過爭執,魔族應該已經得知他們知曉了真相。”

寧寧心裡發慌,蹙著眉打量被掀翻在地的圓桌:“屋子裡木桌雖倒,卻並無絲毫血跡與屍體,其餘物件也好好地立在原地……說明兩方交鋒並不十分激烈,他們沒有受傷。”

然而在這裡沒受傷,出去之後就說不定了。

當初在給霓光島下套時,小昭曾幫助他們設下過一處幻術。

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孩居然能做出那樣精妙的陣法,當時寧寧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如今回想起來,應該是他的實力早已恢複大半,遠遠淩駕於秘境裡的所有弟子之上。

要是賀知洲與許曳撞上他,後果必定不堪設想。

許曳的屋子裡同樣沒人,寧寧無從得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憂心忡忡地望向裴寂。

其實他並不十分在意那兩人的下落,因而也沒存太多緊張的情緒,然而見她皺了眉,便也下意識握緊劍柄,不甚熟練地安慰:“賀師兄向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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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險為夷之才,想必此番也能平安無事。”

話雖這樣說,然而當裴寂瞥見寧寧神情的瞬間,腦海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若是他有朝一日危在旦夕,不知她會不會也願意皺一皺眉。

這個念頭卑劣得見不得光,狠狠擊在他心口上。裴寂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生出這樣的想法,隻覺耳根一燥,停了片刻,又道:“這裡不對勁。”

寧寧斂了神色,輕輕點頭。

這裡實在太過安靜,不但賀知洲與許曳不見蹤影,那些裝作靈狐族的魔修同樣沒了聲息。正值此刻,空氣裡忽然傳來一陣若有似無的血腥氣。

這股氣息應該來自於不遠處,被夜風吹散大半,隻留下十分淺淡的餘腥。

裴寂眸色更深,沉聲道了句:“當心。”

修行之人五感異常靈敏,寧寧尋著那血腥氣不斷往前,繞過一幢幢方方正正、錯落有致的木屋,竟來到一處無比熟悉的房前。

她記得這個地方。

是喬顏的居所。

離得近了,鐵鏽一般的腥氣就顯得愈發明顯,彷彿濃鬱得擁有了實質,把整棟房屋都籠罩其中,空氣裡隱約可見猩紅之色。

而在那棟小小的木屋之前,竟然佇立著好幾道人影,周身儘是殺氣騰騰的暴戾,將什麼人圍在中央。

寧寧本以為,被包圍於正中的那人定是喬顏,然而視線穿過人與人之間的縫隙,卻見到另一張截然不同的面龐。

——那居然是琴娘。

或是說,那個冒充了喬顏孃親多年的魔族女人。

琴娘嘴角掛著血,臉上破開好幾道猙獰的口子,似乎身受重傷沒了力氣,以手撐地,跪倒在地面上。

圍在她身旁的眾人亦是臉色慘白,許是剛剛經曆過一場惡戰,本就所剩無幾的靈力見了底。

一個青年人氣得渾身發抖,手中的長刀映了寒光:“大家同出一族,你為何偏要因為旁人與我們過不去!”

寧寧心下一動,又聽見他身旁的女人輕咳一聲:“這些年來,你替喬顏做的事情已經夠多。要不是有你百般懇求祁寒魔君,他能把那姑娘留到現在?難道如今還想為了她,把命也賠上不成?”

“依我看,這女人演著演著,還真把自己給陷進去了。”

又是另一道中年男人的聲音,語氣裡如同浸了毒意,儘是嘲弄與鄙夷:“不但把自己救命的藥送給我們,求著保住她那‘女兒’的性命,今日甚至為了助那狐狸逃脫,向相識多年的同族出手……醒醒吧,你從來不是什麼琴娘!”

原來是這樣。

寧寧聽見自己心臟砰砰跳動的聲音,許許多多無法明瞭的秘密,在此刻豁然開朗。

所以琴娘纔會那樣虛弱,明明得了喬顏那麼多天靈地寶的滋養,卻依舊連站立起身都是個問題;所以喬顏即便沒了利用價值,也還是能在魔族之中一直好好活著。

在真相未明之前,關於魔族為何會不殺喬顏,她曾設想過許許多多的解釋。

比如喬顏與灼日弓關係緊密,是取得神弓的不可或缺之人;又或者她與陣法息息相關,魔修們若是想要破開陣法,必須通過她。

然而在那些錯綜複雜、天馬行空的一切可能性之下,真實的理由居然如此簡單純粹,與陰謀詭計絲毫不沾邊。就像在滿是汙泥與血跡的深潭中,悄悄綻開的一朵純白色小花,突兀得不可思議。

這隻不過是一個女人最最單純的私心,喬顏卻自始至終都不知曉。

“多說無益。”

方纔說話的女人又咳嗽幾下:“還是儘快動手,去追回喬顏與那名劍修吧。若是他們將訊息散播出去,屆時所有參與試煉的弟子都知曉了真相……那就大事不妙了。”

她話音剛落,跟前便是刀光一現。琴娘已經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無法做出絲毫反抗,正要垂眸等死,卻猝不及防瞥見一道凜冽劍光。

——隻見兩把長劍斬斷夜色而來,劍氣縱橫四野,挑起道道如刀如刃的冷風,勢如破竹地直攻在場眾人命門!

魔修們雖然調養多年,身體卻仍是極為虛弱,加之琴娘以命相搏,耗去了他們大半靈力,此時全然無法招架,被劍氣逼得紛紛後退,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寧寧手持星痕劍上前幾步,神色冷然地與琴娘對視一眼。

之前隔著遙遙夜色,她看得並不清晰。如今離得近一些,才發覺琴娘周身儘是血痕與刀傷,一襲白衣被染成了血紅色澤,襯得臉色蒼白如紙,已沒了太多生人之氣。

“你——”

她隻不過剛出口一個字,便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如何接話。倒是琴娘咳出一口鮮血,輕聲道:“寧寧姑娘……你們都已經知道了罷。”

裴寂上前一步,代她出聲:“許曳和喬顏呢?”

“許小道長勘破真相,帶著小顏逃離了此地。”

她深吸一口氣,勉強用極其輕微的聲線繼續說:“我命不久矣,有個不情之請……不知二位可否願意接受。”

被劍氣重傷的魔族青年似是猜出她的意圖,目眥欲裂地咆哮出聲:“你瘋了!”

琴娘卻並不理會他:“當年大戰之後,魔族傷亡慘重。我諸多同族葬身於此,然而秘境之內魔氣無法外泄,便盤旋於原地,將靈狐倖存的族人墮化為半魔,並不斷蠶食靈氣與性命,想來他們已經支撐不了太久。”

她說著陡然皺緊眉頭,似是難以忍受般攥了雙拳:“要想破除水鏡陣法,必須找到唯一的那處陣眼,並將其破壞。隻是陣眼極其隱蔽,除了魔君祁寒,任何人都無從知曉……若要救下水鏡另一頭的靈狐,必須在秘境關閉之前找到它。”

寧寧頓了頓,遲疑著問她:“你為什麼要幫我們?”

容顏出塵的女人微闔眼睫,半晌從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自嘲的淺笑。

“……誰知道呢。”

“你做了那麼多壞事,何必在此刻立牌坊!我們若是死了,喬顏總會知道一切!”

青年厲聲冷笑,滿眼儘是蛛網般密集的血絲:“她會知道你是屠儘她全族的仇人之一,知道你冒充她孃親的身份虛情假意生活了這麼多年,她隻會恨你,永遠不會心存感激!”

他越說越貌若癲狂,笑聲夾雜著沙啞不堪的聲線,叫人聽罷渾身發涼:“喬顏永遠不會知道你究竟是誰,你的名字、你的長相、甚至你是為了保護她而死……在她眼裡,你永遠隻是她孃親的替代品,一個十惡不赦的魔!”

他說得憤慨,琴娘卻隻是毫不在意地勾起唇角,語氣平淡得聽不出起伏:“是啊。”

她是魔,打從一開始就是,犯下的罪孽永遠無法被洗清。

曾經的一切真是很遠很遠了,模糊得像是另一個人的夢境。

她自幼貧寒孤苦,為求生墮入魔族,之後惡事做儘,似乎早就成了種習慣。

後來秘境之戰大敗,不得不與其他魔修一同藏匿於水鏡之中,由於需要喬顏采來靈藥,還不得不被迫扮作她曾經的族人。

她的實力在魔君之下最強,理所當然接替了母親的角色。當時的她多麼不耐煩啊,總覺得那小女孩煩人得緊,一點也不願意搭理她。

她手忙腳亂地學著當一個母親,慢慢隱匿了所有的戾氣與鋒芒,也是頭一回知道,原來除了無儘的屠戮與廝殺求生以外,自己還能擁有與曾經截然不同的生活——

炊煙,家人,微笑,還有每天的夜晚,都能聽到喬顏為她編出的小故事。

那孩子說起狐族秘辛,說起許多幼稚得不得了的寓言和笑話,也說起話本子裡南城的水鄉與煙花,信誓旦旦地保證,總有一天要帶她出去瞧一瞧。

那真是非常、非常久遠的事情。

可不知道為什麼,隻有在遇見那個討人厭的狐族女孩之後,她的記憶才由黑白變成了彩色。

然而她們之間卻又隔了太遠太遠的距離,不僅僅是無法磨滅的族仇家恨,打從一開始,彼此的羈絆就是建立在謊言與利用之上。

她已經快記不起自己曾經的名字。

也會偶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意識恍惚,覺得自己就是琴娘。

這樣的情愫卑怯又隱蔽,輕飄飄散落在夜色裡,沒有人能知曉。

“喬顏她,”寧寧的聲音很低,“不知道是你為她拖住了魔族的追殺嗎?”

“我是在他倆離開之後才現的身,不知道也好,你可千萬別告訴她。”

琴娘居然低低笑了笑,瞳孔漸漸渾濁,失去了顏色:“善惡終有報……我這十惡不赦的罪人,哪裡配得上那種壯烈犧牲的戲碼,說出來隻會惹人笑話——這場騙局,是時候有個了斷了。”

她一生中經曆了那樣多的殺伐與險境,然而不知為何,在臨近死亡之時最後浮現在腦海裡的,卻是一個女孩溫和靦腆的笑。

那時喬顏對她說,要送給孃親一場最最好看的煙火,讓所有人都能看到。

琴娘輕輕仰起頭,無聲望向寂靜幽謐的蒼穹。

夜幕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真可悲啊。

其實她這一輩子,也從沒見過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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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隻不過剛出口一個字,便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如何接話。倒是琴娘咳出一口鮮血,輕聲道:“寧寧姑娘……你們都已經知道了罷。”

裴寂上前一步,代她出聲:“許曳和喬顏呢?”

“許小道長勘破真相,帶著小顏逃離了此地。”

她深吸一口氣,勉強用極其輕微的聲線繼續說:“我命不久矣,有個不情之請……不知二位可否願意接受。”

被劍氣重傷的魔族青年似是猜出她的意圖,目眥欲裂地咆哮出聲:“你瘋了!”

琴娘卻並不理會他:“當年大戰之後,魔族傷亡慘重。我諸多同族葬身於此,然而秘境之內魔氣無法外泄,便盤旋於原地,將靈狐倖存的族人墮化為半魔,並不斷蠶食靈氣與性命,想來他們已經支撐不了太久。”

她說著陡然皺緊眉頭,似是難以忍受般攥了雙拳:“要想破除水鏡陣法,必須找到唯一的那處陣眼,並將其破壞。隻是陣眼極其隱蔽,除了魔君祁寒,任何人都無從知曉……若要救下水鏡另一頭的靈狐,必須在秘境關閉之前找到它。”

寧寧頓了頓,遲疑著問她:“你為什麼要幫我們?”

容顏出塵的女人微闔眼睫,半晌從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自嘲的淺笑。

“……誰知道呢。”

“你做了那麼多壞事,何必在此刻立牌坊!我們若是死了,喬顏總會知道一切!”

青年厲聲冷笑,滿眼儘是蛛網般密集的血絲:“她會知道你是屠儘她全族的仇人之一,知道你冒充她孃親的身份虛情假意生活了這麼多年,她隻會恨你,永遠不會心存感激!”

他越說越貌若癲狂,笑聲夾雜著沙啞不堪的聲線,叫人聽罷渾身發涼:“喬顏永遠不會知道你究竟是誰,你的名字、你的長相、甚至你是為了保護她而死……在她眼裡,你永遠隻是她孃親的替代品,一個十惡不赦的魔!”

他說得憤慨,琴娘卻隻是毫不在意地勾起唇角,語氣平淡得聽不出起伏:“是啊。”

她是魔,打從一開始就是,犯下的罪孽永遠無法被洗清。

曾經的一切真是很遠很遠了,模糊得像是另一個人的夢境。

她自幼貧寒孤苦,為求生墮入魔族,之後惡事做儘,似乎早就成了種習慣。

後來秘境之戰大敗,不得不與其他魔修一同藏匿於水鏡之中,由於需要喬顏采來靈藥,還不得不被迫扮作她曾經的族人。

她的實力在魔君之下最強,理所當然接替了母親的角色。當時的她多麼不耐煩啊,總覺得那小女孩煩人得緊,一點也不願意搭理她。

她手忙腳亂地學著當一個母親,慢慢隱匿了所有的戾氣與鋒芒,也是頭一回知道,原來除了無儘的屠戮與廝殺求生以外,自己還能擁有與曾經截然不同的生活——

炊煙,家人,微笑,還有每天的夜晚,都能聽到喬顏為她編出的小故事。

那孩子說起狐族秘辛,說起許多幼稚得不得了的寓言和笑話,也說起話本子裡南城的水鄉與煙花,信誓旦旦地保證,總有一天要帶她出去瞧一瞧。

那真是非常、非常久遠的事情。

可不知道為什麼,隻有在遇見那個討人厭的狐族女孩之後,她的記憶才由黑白變成了彩色。

然而她們之間卻又隔了太遠太遠的距離,不僅僅是無法磨滅的族仇家恨,打從一開始,彼此的羈絆就是建立在謊言與利用之上。

她已經快記不起自己曾經的名字。

也會偶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意識恍惚,覺得自己就是琴娘。

這樣的情愫卑怯又隱蔽,輕飄飄散落在夜色裡,沒有人能知曉。

“喬顏她,”寧寧的聲音很低,“不知道是你為她拖住了魔族的追殺嗎?”

“我是在他倆離開之後才現的身,不知道也好,你可千萬別告訴她。”

琴娘居然低低笑了笑,瞳孔漸漸渾濁,失去了顏色:“善惡終有報……我這十惡不赦的罪人,哪裡配得上那種壯烈犧牲的戲碼,說出來隻會惹人笑話——這場騙局,是時候有個了斷了。”

她一生中經曆了那樣多的殺伐與險境,然而不知為何,在臨近死亡之時最後浮現在腦海裡的,卻是一個女孩溫和靦腆的笑。

那時喬顏對她說,要送給孃親一場最最好看的煙火,讓所有人都能看到。

琴娘輕輕仰起頭,無聲望向寂靜幽謐的蒼穹。

夜幕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真可悲啊。

其實她這一輩子,也從沒見過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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