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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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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川身死,修士入局。]

孟佳期將傳信的靈鴿送飛上天,站在原地默默悼唸了一會兒好同事秦川後,滿臉滄桑地回到了寧寧與賀知洲身邊。

他們倆一路長途跋涉而來,進入迦蘭城後,又要面對潛藏在暗處的種種殺機。因此當務之急並非像個愣頭青似的往前衝,而是先吃點什麼東西填飽肚子。

孟佳期藉著“想要一個人靜一靜”的理由離開半晌,回來時已經能聞到烤紅薯和烤肉的氣息。

紅薯清甜醇香,被寧寧串在木棍上的不知名肉塊則散發著天然的肉香,此時籠了一層若有若無的煙火味道,更是讓心力交瘁的她心下一動,悄悄嚥了口唾沫。

“修士也要進食嗎?”

孟佳期輕車熟路地做出天真女子模樣,上前一步問道:“我聽說仙門弟子皆需辟穀,吸取天地靈氣,通常不會接觸凡世食物。”

“辟穀?在玄虛派的時候偶爾會那樣。”

賀知洲正在剝紅薯皮,被燙得吸了口氣,聞言極快地抬頭看她一眼:“但那是因為飯堂的東西又貴又難吃啊!現在我們好不容易下一次山,誰能抵抗住美食的誘惑呢?天地靈氣去他的吧,舌頭上的享受纔是最舒服。”

天地靈氣……去他的?

這人果然不正常。

修士往往為了得道成仙不擇手段,爭搶機緣秘寶、油鹽不進五穀不入,甚至揮刀自宮的都有。他卻直言不諱地把天地靈氣丟在一邊,稱得上是格格不入,怪異至極。

“孟姑娘,這塊肉給你吧。”

寧寧把手裡的木串遞給她:“我們出門急,沒帶上太多物資儲備,肉不多,還請見諒。”

孟佳期很入戲,受寵若驚地笑道:“多謝!二位能從凶徒手中將我救下,便已經是天大的恩情。”

她說罷接過肉串,像真正的良家淑女那樣輕輕咬了口。

寧寧說的沒錯,他們的肉質儲備的確很少。這一串肉又輕又薄又小,但經過火烤之後,體內濃鬱的油脂香氣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激發,吃起來的口感居然並不差。

孟佳期咀嚼半天,聽寧寧又道:“孟姑娘,味道如何?”

她實話實說:“挺好。這是什麼肉?吃起來口感頗為奇妙。”

這句話落下的瞬間,寧寧望著她彎了彎眼睛。

幾乎是憑藉本能地,孟佳期感到脊背一寒。

她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還沒等她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就聽見那個看上去乖巧漂亮的小姑娘低低一笑。

然後從嗓子裡輕輕蹦出幾個字,猶如魔鬼低語:“是鳥肉。看那隻鳥生前的模樣,應該是隻鴿子吧?”

鳥肉。

鴿子。

孟佳期心梗了一下。

——這不就是她放出去的那隻靈鴿嗎!!!

靈鴿,你死得好饞人,哦不,好殘忍啊!!!

賀知洲醉心於烤紅薯,抽空點點頭:“那隻鳥雪白雪白的,倏地一下就從我頭頂飛過去了。能吃就行,誰管它到底是個什麼——孟姑娘不也覺得味道不錯麼。”

孟佳期看一眼被自己啃掉大半的肉塊,所有笑容凝固在臉上。

她覺得自己不會再好了。

然而寧寧似乎並沒有察覺她的神色不對勁,仍是滿眼真誠地補充:“我們還在它腿上發現了一張紙條,裡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字元,應該是這座城中的妖物在彼此通訊。隻可惜那些字元並非通用文字,我們沒辦法參透其中意思。”

孟佳期少有地鬆了口氣。

迦蘭城中的妖族擁有一套自己的文字體係,尋常人類絕對看不懂。要是被他倆明白信上的意思,她絕對吃不了兜著走。

“我們此番下山,本以為是哪個膽大妄為的妖族汲取百姓精元,然後潛逃至此藏身。但據我觀察,那張信紙上的文字與迦蘭城裡石碑上的字體一模一樣,理應是由城中遺民所寫,再加上出現了傳書的信鴿——”

寧寧思索片刻,緩聲道:“那就說明城裡的妖不止一個,還很有可能與這座失落百年的古城密切相關。”

正是如此。

孟佳期本以為她是沒個正形的草包,聞言不由得心頭一顫,悄悄攥緊裙邊。凝神屏息間,又聽見寧寧的聲音:“孟姑娘在附近的城中長大,可曾聽說過關於迦蘭城的傳聞?”

“……我聽聞家父提起過迦蘭城的傳說。”

她如履薄冰,隻能咬著牙把戲演到底:“傳言這座城市曾經輝煌一時,乃妖族的極樂之地,卻不知為何天降洪水,將整座城淹沒殆儘。”

賀知洲好奇道:“天降洪水?為什麼?”

女人眼底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恨意,但很快被討好的諂媚微笑取而代之:“佳期怎會知道三百多年以前的事情?這個問題實在無法作答。”

“我倒還聽說,當年的少城主風華絕代、天資過人,是妖修裡數一數二的天才。”

寧寧說這話時帶了點八卦的意思,末了有些惋惜地補充:“這樣一個妙人就此葬身湖底,還真有點可惜——不過仔細想來,要說有誰能為迦蘭城創造屏障抵禦洪水,應該也隻有他了吧?”

賀知洲抬眼望向頭頂巨大的屏障,隻見流水潺潺、瑩光如玉,偶爾有魚從屏障外遊過,勾起片片撩人心絃的漣漪。

屏障外的湖水與屏障裡瀰漫的朦朧水霧都映著幽光,他看得入迷,不禁喃喃自語地感慨:“要抵禦這麼洶湧的浪潮,一定會耗費許多靈力——他能撐住嗎?”

“誰知道呢。”

寧寧從地上站起來,遙遙看一眼西邊林立的玉宇瓊樓。

原著隻十分粗略地告訴她,迦蘭少城主為抵禦洪水,拚儘全身修為。可洪水的源頭是什麼、迦蘭城最後的結局又是怎樣,卻一概沒有提過。

它隻寫了個籠統的故事,男主角裴寂一路過關斬將,最終誅殺城中心懷不軌的長老。至於那個鋪墊很久的少城主,則自始至終沒有出場。

沒頭沒尾,奇奇怪怪的。

更何況……自從經曆過古木林海的那件事,就讓寧寧不可避免地對原著產生了質疑——

似乎總有些什麼東西看不見也摸不著,被極其隱晦地藏匿起來,故意不讓她知道。

也正是在那之後,寧寧頭一回開始認認真真地思考,係統選派她來擔任惡毒女配的角色,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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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什麼?

可她想不明白。

“之前挾持你的那人告訴我們,要一路向西。”

寧寧拿起星痕劍微微一笑,不再念及其它:“隻要走到儘頭,就一定能有所發現吧。”

*

快到了。

孟佳期眼底的暗色陡然加重,嘴角悄悄勾起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

長老們派她擔任臥底一角,自然是存了心思要將這群修士往死路上引。

自從城中住民漸漸甦醒,為了防止外來者入侵,特意在迦蘭城裡設置了諸多九死一生的陣法機關。而他們即將抵達的,是其中最為凶險的其中之一。

十方殺陣。

顧名思義,就是先通過障眼法與幻術將入陣者困在一個空間不得離開,而陣法中處處險象橫生,稍微踏錯一步,就會遭遇常人難以想象的劫難。

孟佳期久違地笑了。

她隻要先把身邊這兩人帶入陣中,給他們指出一條錯誤的去路,等他們踏進歧途,再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

沒有人會察覺,一個走在隊伍最末端的女人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消失不見。

十方殺陣,已經近了。

“奇怪,這裡怎麼起了霧?”

賀知洲說著皺了皺眉,抬頭嗅嗅空氣:“還有股香氣……這是迷香還是熏香?”

寧寧屏住呼吸,將四周環視一圈。

迷濛白霧從四面八方逐漸生長,如同不具備形體的亡靈鬼魅,幽幽攀附在牆壁與地縫之間。房屋與樹木的影子則是濃鬱漆黑,與霧氣相融相交,頗有幾分森然恐怖之感。

一股不知名的香氣縈繞鼻尖,她不敢多聞,全神貫注地打量著身邊的種種變化。

“這、這是什麼?”

孟佳期瑟瑟發抖地叫了聲,一把抱住身旁賀知洲的胳膊。

沒想到那廝居然膽小得不行,還以為是被女鬼纏了身,當即雙目圓瞪地渾身僵住,發出一道比她更鬼哭神嚎的驚叫,然後猛地抬起手臂,將她往旁邊狠狠一推。

孟佳期跟彈出去的乒乓球似的,噗通就落了地。

“對不起對不起!”

賀知洲老臉一紅,上前幾步拉著她的右手往上拽,沒想到又聽見孟佳期的一聲尖叫:“別!脫臼了脫臼了!嘶——!”

他徹底不敢動了。

孟佳期氣得直抖,恨不得當場把這兩個混蛋千刀萬剮,但礙於計劃,隻得勉強笑著忍氣吞聲:“無礙。”

——無礙個大頭鬼啊!疼死她了好嗎!

她腦子裡的劇場已經從“一個臥底的自我修養”變成了“烤串烘焙指南”,甚至開始認真思考,應該怎樣醃製這人渣才最入味。

如今他們已入陣中,而她知曉哪一條路必死無疑。隻要花言巧語哄騙這兩人走進去,一切就大功告成。

孟佳期忍住心頭怒火,剛要出聲,卻瞧見寧寧眼前一亮,輕輕叫了聲:“裴寂!”

……裴寂?裴寂是何人?

她狼狽地抬頭,撞上一對冷冽的漆黑眼瞳。

與寧寧他們比起來,裴寂的情況要糟糕一些。

他手中長劍早已出鞘,猩紅血跡順著邊緣彙聚成小河,再緩緩地一滴滴落在地面上。至於臉龐與手背都沾了血漬,乾涸成濺射狀的暗紅色痕跡,映襯著蒼白瘦削的臉龐,更顯出幾分陰戾氣質。

像一道裹挾著血腥味的風,也像一匹剛經曆過廝殺的獨狼。

總之不像是清風霽月的正派弟子,看上去殺氣重重的。

在見到孟佳期時,被喚作“裴寂”的少年神色一凜,手中長劍發出一聲嗡鳴。

下意識地,她感到了一股殺意。

“別別別!千萬別激動!”

寧寧明白他看出孟佳期有異,趕緊用傳音入密悄悄戳他,大致概括了這女人的身份與來意,最後言簡意賅地告訴他:“現在隻有她知道陣法的出口,要想出去,我們得把孟佳期留下來。”

她傳音後輕咳一聲,拉了拉孟佳期的袖子:“孟小姐,那是我的師弟裴寂;小師弟,這位孟佳期小姐住在附近城中,不慎落入此地,我們能幫則幫吧——你身上的血跡是怎麼回事?”

說著又忍不住想,奇怪,她怎麼會在這裡遇見裴寂,原著裡描寫過這個地方嗎?

而且裴寂此時此刻的模樣壓根就與原著大相徑庭,寧寧記得他理應無傷通關,而非被濺得滿身是血。

“這裡是十方殺陣。”

裴寂眸底的戾氣悄悄黯了一些,淡聲道:“四面八方儘是殺機,幾乎每條道路都設有暗器、傀儡、幻術和凶獸殘魂。要想離開,除瞭解陣,還有另一種方法。”

不會吧。

孟佳期的心臟滯了一瞬。

——沒有人會想要嘗試第二種方式吧。

她神色複雜地又看了眼裴寂。

他穿著黑衣,看不出沾染了多少血跡,但是臉頰和胳膊的傷明明白白地昭示著必定經曆過幾番苦戰。

與此同時少年人清冽的聲線傳入耳畔,讓她不由得脊背發涼:“隻需以殺止殺、以殺破陣,屠儘十方殺機,便可成功脫身。”

隻需?

那麼多奪人性命的關卡,被你用這兩個字直接一筆帶過了?

而他也的確這樣去做了。

孟佳期在心裡暗罵一聲。

好的,玄虛劍派她目前一共見到三個人。

一個傻子,一個騙子,如今又來了個徹徹底底的瘋子。

什麼以殺止殺,什麼以殺破陣。

——連魔修都不會這樣講的啊!知道十方殺陣什麼概念嗎?每走一步都是死局,四面八方儘是要命的東西。

然而這小子卻想告訴那些蟄伏的殺機,對不起,你們全被我一個人包圍了?

不愧是你們劍修,真是無時無刻不在用行動告訴她,人生處處有驚喜。

孟佳期聽得震驚不已,寧寧則皺著眉朝他靠近幾步,塞給裴寂一塊手帕:“快把血擦一擦。想要一個打十個?你怎麼那麼能呢,要是不小心出了意外怎麼辦?這麼大的地方也沒個照應,你——”

頓了頓,又板著臉補充:“我不是擔心你啊,隻是因為你要是出了事兒,師尊一定得罵我。”

裴寂別開視線不看她,本想伸手接下,卻察覺指尖濕濡一片。

——他拚了命地殺出重圍,手掌早就遍佈鮮血了。

他向來是直來直往的性子,無論拔劍還是除魔,都能毫不猶豫地做出決斷。可不知怎地,在此時此刻卻隱隱生出了幾分遲疑,指尖微微一動,重重落在單薄的黑衣上。

寧寧見他沒有任何動作,下意識低頭望一眼裴寂空出的左手,結果恰好看見他不動聲色擦拭手指的一幕,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

“這本來就是送給你擦血用的,哪裡來的這麼多講究?”

她沒想到這人還有這麼多小心思,拿著手帕抬起手臂,胡亂擦了擦他側臉上的一縷血跡。

雪白手帕上沾了濃鬱的紅,少年呼吸一滯,長睫輕輕顫。

“你看,現在它也沾上血啦。”

眼看裴寂臉上的血跡被自己抹得擴散開來,像隻花了臉的貓,寧寧一手抓起他左手,一手把帕子塞給他:“自己擦。”

孟佳期滿心忐忑地聽他們說完,這才終於低聲開口:“不、不用以殺破陣那麼麻煩。”

這新來的小子像條瘋狗,要是讓他到處亂闖,說不定會誤打誤撞闖進正確的出口。

因此她決定先下手為強,直接告訴他們進去後必死無疑的道路:“我曾經在爺爺手裡學過奇門遁甲和八卦風水術,勉強會解一些陣法……我觀察了一下,這個法陣隻有一條出口。”

她說著指了指街道裡一條不顯眼的小巷,語氣篤定:“就是這裡。”

賀知洲半信半疑:“你確定?”

“如若不是,我們再像裴公子說的那樣,一路過五關斬六將地殺出一條血路,不也能逃離陣法嗎?”

孟佳期毫不猶豫地迴應:“三位都是門派精英弟子,有你們在,應該不至於被陣法中的機關精怪難倒吧?”

好了,接下來就是等君入甕的時候。

正派弟子向來自視甚高,隻要被稍稍一激,就難免頭腦發熱地按照她話裡去做。更何況他們目前沒有別的法子,隻能聽信她的謊言。

到時候她跟在隊伍最後,一聲不吭地悄然離開,這群人就必死無疑。

“好像也找不到別的辦法了。”

寧寧環顧四周,隻見霧氣越來越濃,耳邊隱隱傳來陰風怒號與野獸沉重的低吟,想必多在這裡呆上一段時間,境況就越凶險幾分。

孟佳期忍著笑點頭,聽她繼續道:“那就勞煩孟姑娘,走在最前面為我們開路吧。”

孟佳期:?

孟佳期:???

等等,這丫頭在說什麼。

讓她走在最前面帶路的話,她還怎麼按照原定計劃趁機逃跑?你們身為堂堂玄虛劍派弟子,難道還要讓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以身涉險,在最前面充當人肉護盾?

這也太不按照常理出牌了吧!

孟佳期咬了咬牙,軟著聲音示弱撒嬌:“可是走在第一個多危險呀,我害怕。”

寧寧回答得理所當然:“就是因為擔心你,所以我們纔要跟在孟姑娘身後,確保你足夠安全啊。”

“這、這不妥吧。”

孟佳期笑得辛酸:“十方殺陣中凶險萬分,要是我來打頭陣,萬一遇上什麼妖物……那該怎麼辦?”

她話音剛落,就聽見身旁傳來長劍入鞘的錚然響聲。

那個一身黑衣的小子似笑非笑,眼底的淚痣染了層層血色,彷彿能把眼睛裡也暈出陰森的死氣:“如今姑娘受製於我們,恐怕沒有討價還價的理由。”

孟佳期:……

差點忘了這個刺頭。

寧寧是隻笑面虎黑蓮花,很難看清她的笑臉下藏著哪些心思,但這位與她完全不同。

裴寂壞得張揚,冷得明顯,凶得毫不遮掩。

那眼神裡帶了嘲弄,再加上這句冷冰冰的台詞,簡直是在明晃晃地告訴她:“我不是個好人。”

——可你不是魔修也不是妖,你是名門正派的弟子啊!

這是正派能乾出的事兒嗎?

寧寧看他一眼,歎了口氣:“師弟,你別嚇著孟小姐。她一介弱女子獨自置身這種險境,肯定早就被嚇壞了,等我好好安慰安慰她,孟小姐一定會明白我們的良苦用心。”

裴寂非常上道,冷著臉與她對視:“她執迷不悟,留著也沒用。”

孟佳期嘴角一抽。

別以為她看不出來這兩人是在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你們真不愧是師出同門啊,還合作上了是吧!

蒼天可鑒,在接到臥底的任務之前,孟佳期曾無數次設想過自己威風凜凜的退場,以及這群修士發覺被耍弄後氣急敗壞的模樣。

可如今三個金丹期修士恬不知恥地逼迫無辜少女充當肉盾,到底誰纔是反派啊?!

寧寧看她臉色青一陣的白一陣,當即就明白過來,孟佳期指的是條有來無回的死路。

這是她把孟佳期留在身邊的最大用意。

四人中唯有她對迦蘭城瞭如指掌,一旦像現在這樣遇見機關陣法,孟佳期必不可能親自踏入死路,隻要步步緊逼,就能讓她在迫不得已之下說出正確的道路。

“孟姑娘別怕,我早就為你想好了後路。”

寧寧在心裡把這條小巷悄悄畫了個X,溫言細語地安慰她:“如果遇見危險,你大可逃到一個偏僻無光的角落,整理衣衫後靜靜躺好,這樣一來——”

孟佳期的理智所剩無幾,在破罐子破摔的邊緣勉強應了句:“這樣一來,那妖物便會以為我已經死了?可這種障眼法沒誰會相信吧?”

“誰說是障眼法了?”

寧寧十分誠懇地與她對視,解釋得語重心長:“我的意思是,孟姑娘如果這樣死掉,遺體不會太快腐爛發臭,看上去還能勉強美觀一些——女孩子嘛,都是愛美的。”

孟佳期:……

孟佳期的臉扭成一個麻花。

傷心麻花。

——她算是明白了,凡是人說的話,他們劍修一句都不講的。她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才遇到這幫折翼的鳥人?

孟佳期被折騰得身心俱疲,真的好想大喊一聲,全給我滾。

可她有什麼辦法。

這兒一個腦子不正常的傻子,一個喪儘天良的笑面虎,還有一個滿眼戾氣的殺神,都在虎視眈眈盯著她,四面楚歌。

她隻能深吸一口氣,用顫抖的聲音勉強笑著說:“寧姑娘,難道美麗的女人都像你這麼殘忍?你這張美麗的嘴裡,怎麼能說出這麼不人道的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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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的性子,無論拔劍還是除魔,都能毫不猶豫地做出決斷。可不知怎地,在此時此刻卻隱隱生出了幾分遲疑,指尖微微一動,重重落在單薄的黑衣上。

寧寧見他沒有任何動作,下意識低頭望一眼裴寂空出的左手,結果恰好看見他不動聲色擦拭手指的一幕,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

“這本來就是送給你擦血用的,哪裡來的這麼多講究?”

她沒想到這人還有這麼多小心思,拿著手帕抬起手臂,胡亂擦了擦他側臉上的一縷血跡。

雪白手帕上沾了濃鬱的紅,少年呼吸一滯,長睫輕輕顫。

“你看,現在它也沾上血啦。”

眼看裴寂臉上的血跡被自己抹得擴散開來,像隻花了臉的貓,寧寧一手抓起他左手,一手把帕子塞給他:“自己擦。”

孟佳期滿心忐忑地聽他們說完,這才終於低聲開口:“不、不用以殺破陣那麼麻煩。”

這新來的小子像條瘋狗,要是讓他到處亂闖,說不定會誤打誤撞闖進正確的出口。

因此她決定先下手為強,直接告訴他們進去後必死無疑的道路:“我曾經在爺爺手裡學過奇門遁甲和八卦風水術,勉強會解一些陣法……我觀察了一下,這個法陣隻有一條出口。”

她說著指了指街道裡一條不顯眼的小巷,語氣篤定:“就是這裡。”

賀知洲半信半疑:“你確定?”

“如若不是,我們再像裴公子說的那樣,一路過五關斬六將地殺出一條血路,不也能逃離陣法嗎?”

孟佳期毫不猶豫地迴應:“三位都是門派精英弟子,有你們在,應該不至於被陣法中的機關精怪難倒吧?”

好了,接下來就是等君入甕的時候。

正派弟子向來自視甚高,隻要被稍稍一激,就難免頭腦發熱地按照她話裡去做。更何況他們目前沒有別的法子,隻能聽信她的謊言。

到時候她跟在隊伍最後,一聲不吭地悄然離開,這群人就必死無疑。

“好像也找不到別的辦法了。”

寧寧環顧四周,隻見霧氣越來越濃,耳邊隱隱傳來陰風怒號與野獸沉重的低吟,想必多在這裡呆上一段時間,境況就越凶險幾分。

孟佳期忍著笑點頭,聽她繼續道:“那就勞煩孟姑娘,走在最前面為我們開路吧。”

孟佳期:?

孟佳期:???

等等,這丫頭在說什麼。

讓她走在最前面帶路的話,她還怎麼按照原定計劃趁機逃跑?你們身為堂堂玄虛劍派弟子,難道還要讓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以身涉險,在最前面充當人肉護盾?

這也太不按照常理出牌了吧!

孟佳期咬了咬牙,軟著聲音示弱撒嬌:“可是走在第一個多危險呀,我害怕。”

寧寧回答得理所當然:“就是因為擔心你,所以我們纔要跟在孟姑娘身後,確保你足夠安全啊。”

“這、這不妥吧。”

孟佳期笑得辛酸:“十方殺陣中凶險萬分,要是我來打頭陣,萬一遇上什麼妖物……那該怎麼辦?”

她話音剛落,就聽見身旁傳來長劍入鞘的錚然響聲。

那個一身黑衣的小子似笑非笑,眼底的淚痣染了層層血色,彷彿能把眼睛裡也暈出陰森的死氣:“如今姑娘受製於我們,恐怕沒有討價還價的理由。”

孟佳期:……

差點忘了這個刺頭。

寧寧是隻笑面虎黑蓮花,很難看清她的笑臉下藏著哪些心思,但這位與她完全不同。

裴寂壞得張揚,冷得明顯,凶得毫不遮掩。

那眼神裡帶了嘲弄,再加上這句冷冰冰的台詞,簡直是在明晃晃地告訴她:“我不是個好人。”

——可你不是魔修也不是妖,你是名門正派的弟子啊!

這是正派能乾出的事兒嗎?

寧寧看他一眼,歎了口氣:“師弟,你別嚇著孟小姐。她一介弱女子獨自置身這種險境,肯定早就被嚇壞了,等我好好安慰安慰她,孟小姐一定會明白我們的良苦用心。”

裴寂非常上道,冷著臉與她對視:“她執迷不悟,留著也沒用。”

孟佳期嘴角一抽。

別以為她看不出來這兩人是在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你們真不愧是師出同門啊,還合作上了是吧!

蒼天可鑒,在接到臥底的任務之前,孟佳期曾無數次設想過自己威風凜凜的退場,以及這群修士發覺被耍弄後氣急敗壞的模樣。

可如今三個金丹期修士恬不知恥地逼迫無辜少女充當肉盾,到底誰纔是反派啊?!

寧寧看她臉色青一陣的白一陣,當即就明白過來,孟佳期指的是條有來無回的死路。

這是她把孟佳期留在身邊的最大用意。

四人中唯有她對迦蘭城瞭如指掌,一旦像現在這樣遇見機關陣法,孟佳期必不可能親自踏入死路,隻要步步緊逼,就能讓她在迫不得已之下說出正確的道路。

“孟姑娘別怕,我早就為你想好了後路。”

寧寧在心裡把這條小巷悄悄畫了個X,溫言細語地安慰她:“如果遇見危險,你大可逃到一個偏僻無光的角落,整理衣衫後靜靜躺好,這樣一來——”

孟佳期的理智所剩無幾,在破罐子破摔的邊緣勉強應了句:“這樣一來,那妖物便會以為我已經死了?可這種障眼法沒誰會相信吧?”

“誰說是障眼法了?”

寧寧十分誠懇地與她對視,解釋得語重心長:“我的意思是,孟姑娘如果這樣死掉,遺體不會太快腐爛發臭,看上去還能勉強美觀一些——女孩子嘛,都是愛美的。”

孟佳期:……

孟佳期的臉扭成一個麻花。

傷心麻花。

——她算是明白了,凡是人說的話,他們劍修一句都不講的。她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才遇到這幫折翼的鳥人?

孟佳期被折騰得身心俱疲,真的好想大喊一聲,全給我滾。

可她有什麼辦法。

這兒一個腦子不正常的傻子,一個喪儘天良的笑面虎,還有一個滿眼戾氣的殺神,都在虎視眈眈盯著她,四面楚歌。

她隻能深吸一口氣,用顫抖的聲音勉強笑著說:“寧姑娘,難道美麗的女人都像你這麼殘忍?你這張美麗的嘴裡,怎麼能說出這麼不人道的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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