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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第一百零八章

第一百零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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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是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像一股水流來到乾澀的心口,從皸裂的道道裂痕中緩緩浸入,逐漸填滿所有或深或淺的縫隙。

裴寂頭一回那樣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仍然活著。

也頭一回無比慶幸,自己能夠活著。

寧寧向前靠近一些,指尖將他散落的烏髮向後撩,露出蒼白消瘦的脖子。

裴寂不知道她的下一步動作,卻心甘情願任其擺佈,雙眼裡看不出太多情緒,瞳仁漆黑,如同在獵人面前引頸受戮的野獸,安靜藏匿了鋒芒,仰著頭一言不發。

“我……我在之後請教過大師兄,關於靈力療傷的法子。”

寧寧垂了腦袋,右手落在他側頸,透過薄薄一層皮肉,觸碰到線條流暢的頸骨。

緊接著指尖慢慢前移,撫上喉結正下方的一條舊疤。

裴寂下意識吞嚥,喉結不受控製地下落,恰好滑過她手指所在的地方,短促且突兀。

一股靈氣自他喉間蔓延,如同柔和薰風在血液與皮膚間悠然擴散。

衣物下尚未痊癒的傷口灼熱不堪,而這股氣息清新涼爽,好似春雨潤物,令苦痛漸漸消去,每一滴躁動的血液都因此歸於沉寂。

寧寧的力道比之前在洞穴裡緩和許多,靈力循序漸進地逐步增強,恍如沙灘之上一層接著一層的浪蕊浮花。

——也像是她冰涼的指尖依次經過他身體的各個角落,引來不由自主的戰栗。

裴寂被這個念頭熏得耳根發熱,避開她的視線:“你傷勢未愈,不必浪費靈力。”

寧寧卻沒有停下。

如同在他身上四溢的靈力那樣,她的手指也同時上抬,在傷疤上輕輕一撫。

那條疤痕早就結了痂,被觸摸時並無疼痛。

或是說殘餘的痛楚又細又弱,像極了難以抑製的癢。

他聽見寧寧叫了聲他的名字。

裴寂。

於是他倉促抬眸,見到寧寧兀地低頭。

女孩的唇並未落在嘴唇或臉頰,裴寂卻在那一瞬間屏了呼吸,蜷起的指節因太過用力而泛起冷白。

——她俯了身子,蓬鬆柔軟的黑髮抵在他下巴,嘴唇則落在那道疤痕之上,沒用太大力氣,似是輕輕一抿。

籠罩全身的靈力因為這個動作倏然一晃,像是有微風掠過,惹起湖中陣陣漣漪,肆意翻騰湧動。

裴寂哪曾體會過這般感受,當即聲線喑啞地喚她:“寧寧。”

他一說話,喉結就又陡然下落,經過她嘴唇上。

那是種非常奇妙的觸感。

寧寧本就渾身緊繃,被這道突如其來的起伏襲上嘴唇,後背霎時僵住。

她真是頭一次這樣主動地親近某個男孩子,看似雲淡風輕,其實早就緊張到不敢做出多餘的表情。

既然裴寂難受,像這樣的話應該能讓他舒服一些吧?他會喜歡這麼親密的動作嗎?她雖然吻了上來,可下一步應該怎樣做,抬頭還是繼續?

繼續相當於一直往下,去到脖子以外的其它地方,可那畫面實在過於限製級,她連想象一下都會臉紅,壓根沒有勇氣去做。

但要是在這種時候抬頭,讓她和裴寂面對面,一旦撞上他那雙眼睛……

不行。

寧寧想,她絕對會臉紅到爆炸。裴寂的眼睛簡直能殺人,之前被他輕輕一望,她差點連呼吸都忘掉。

她吻下來的時候完全順從本意,想著親一親他,讓裴寂知道自己不是孤零零沒人在意。

這會兒衝動褪去,理智一點點浮上來,便難免覺得羞赧。寧寧很認真地想:在電視劇裡,男女主角接下來會怎麼做?

好像是鏡頭一黑,轉場,芙蓉帳暖,夜夜春——

呸,打住!

她沒有經驗,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嘴唇被喉結突如其來地一刮,視線也就跟著悄悄往上移。

耳邊是裴寂越來越沉的呼吸。

眼前是少年人纖白的脖頸,那塊凸起的骨頭擁有漂亮的弧度,在陰影下輕輕顫抖。

寧寧慌不擇路,腦袋稍稍往上,用嘴唇壓住它,感受到一陣慌亂的振動。

脖子本就是極為敏感的部位。

溫熱的吐息、髮絲不經意的撩撥與傷口傳來的陣陣酥麻混作一團,裴寂低低吸了口氣,發出輕顫的氣音。

要死。

寧寧被這道聲音聽得心口發軟,開口時緊張又小心翼翼:“這樣……會不會好些?”

他的腦海中亂七八糟,她卻認認真真問出這樣的話,頓了頓,又低聲道:“以後一定要記得乖乖療傷。”

思緒與身體都是綿軟,裴寂連“嗯”的力氣都不剩下。

——其實“療傷”對他而言儘是無用功,既然身上已有那樣多交錯縱橫的舊疤痕,再添一兩道新傷,似乎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曾經很多次他都自暴自棄地想,倘若有天這具殘破的身體再也撐不下去,閉上眼睛的時候,或許也是種解脫。

“要是見到你難受,我也不會開心。”

寧寧說話時,吐出的氣流無比貼近落在他皮膚,如同鋪展開來的細膩綢緞,柔柔淌向四周。

她想了會兒,彷彿是在組織語言,末了生澀地繼續出聲:“我喜歡裴寂,所以……你也不要討厭他,好不好?”

溫柔得過分。

心底有粒羞怯的種子悄然萌芽,曾經貧瘠荒蕪的世界裡,終於出現了一抹柔和新綠。

由她而生的水流慢慢經過它單薄的葉子與根莖,一點點包裹,一點點將其滲透。

裴寂無法言明此般感受,隻覺得當女孩的唇輕輕覆下,聽她說出那聲“喜歡”,迴旋的水波滴滴答答,新葉在刹那之間迅速長大,搖搖曳曳撫上他胸腔,心臟極其有力地跳動了一下。

所以他纔會如此在意她。

沒有人能從這樣的溫柔裡脫身,而裴寂心甘情願地越陷越深,甘之如飴。

少年用下巴蹭蹭她腦袋,右手按住寧寧後腰,將她向下一帶。

她身形纖瘦,整個人向下一伏,便正正好落在他胸口處。

裴寂的手掌比平日裡滾燙許多,帶了股令人心慌意亂的熱氣,把她往懷裡用力按。

由於彼此的胸膛相距極近,寧寧分不清究竟是誰的心臟在猛烈敲擊胸腔,隻能聽見道道沉重的咚咚聲響,撞得她腦袋發懵。

這是個帶了點佔有慾的擁抱。

曾經的無數個日夜都渴望著觸碰,如今裴寂終於真切地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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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她。

可他居然還想要更多。

“我知道。”

裴寂的動作仍是笨拙,手掌按在她身後,不敢亂動,也不知應該如何動,隻能一遍遍用下巴蹭在女孩鬆軟的頭頂,貪婪享受擁她入懷的實感:“……我知道。”

*

寧寧醒來沒多久,師門裡的其他人便依次前來探望。

最先闖進病房的,是林潯、孟訣與大大咧咧的鄭薇綺。

大師姐心情不錯,身邊跟了個面容俊朗的高挑青年。

那青年白衣白髮,頗有幾分仙俠劇男主人公的風範,見寧寧眼神好奇,溫聲笑道:“二位好,在下是薇綺表兄裘白霜,來日將上任鸞城城主。”

“我表哥打小在鸞城長大,前日剛從南嶺降妖回來。”

鄭薇綺樂悠悠地解釋:“之前十方法會的結束儀式,就是由他主持。”

寧寧一愣:“結束儀式?”

“你都睡了這麼久,十方法會自然早就過了。”

鄭薇綺一點她額頭:“你也太豁得出去了吧!靈樞仙草誒,居然直接吞下去——若不是百草堂諸位長老一道出力搶救,你恐怕就沒命了。”

她說罷一勾嘴角,眯起眼睛問:“你難道就不好奇,自己在法會裡的名次?”

說老實話,寧寧對於自己在十方法會裡的成績並沒抱太大希望。

她在六十二層耗儘靈力,與裴寂一道提前出塔,就除魔數目而言,定是比不過其他人,但眼見鄭薇綺滿臉興奮的模樣,還是很給面子地問:“多少?”

鄭薇綺嘿嘿一笑,伸出右手的一根食指。

一個“一”。

寧寧茫然眨眨眼睛。

“乾嘛露出這種表情!金丹期第一名誒寧寧!”

鄭薇綺倏地蹦起來,比她更加興奮:“影魔是什麼級別的怪物,黑蛟又是什麼級別的怪物,連我撞上都懸,你居然全拿下了!我師妹簡直是天才!”

寧寧被她誇得紅了臉,小聲應道:“黑蛟……我其實並未出力。”

鄭薇綺義正言辭:“師兄的就是你的,你的還是你的!身為劍修,劍纔是道侶,男人全是工具!”

她說著一頓,話匣子一旦打開就停不下來:“哇,當時表哥說完你是第一名,玄鏡裡顯現你與影魔那一戰的時候,整個城主府都沸騰了!超帥的!我師妹天下無雙!”

鄭薇綺的彩虹屁一套接著一套,寧寧聽得恍惚,懵懵摸了摸鼻尖:“裴寂呢?”

房間裡出現了很短的一段沉寂。

孟訣與鄭薇綺莫名對視一眼,唇角現出一抹笑,替她接過話茬:

“他是第二名。你在瓊山中以雪生光,將士兵們儘數超度,僅僅是他們為你掙得的分數便已遠超旁人,再加上黑蛟與獸潮,在金丹期弟子中自是一騎絕塵。”

他說著眸光一轉,眼底笑意加深:“隻可惜裴寂非要在床邊守著你,法會第一名第二名都沒現身。”

鄭薇綺聞言又忍不住接話:“說到瓊山那一場,你究竟是怎麼才能想到那麼絕的法子?劍光一出——哇,我的心都酥了!超多小弟子來找我要你的傳訊符地址,全被我給拒絕了。”

“我、我也覺得小師姐很厲害。”

鮮少出聲的林潯眨巴著眼睛看她,瞳孔裡綴了晶晶亮亮的微光,一本正經地說:“師姐為了那些士兵拚死的決心……也特別棒!”

寧寧臉皮薄,不動聲色往裴寂身後藏了一些。

在原著劇情裡,以遙遙領先的優勢奪得魁首的,理應是裴寂。

他在十方法會結束後,被不少弟子喚作“殺神”,原因無他,隻因殺伐果決,在秘境裡憑藉金丹期修為,硬生生多次越級除魔,殺出一條血路。

可裴寂卻為了她,在試煉尚未結束時,便匆匆離開了煉妖塔。

如今的事態發展與應有的劇情完全不同,係統卻從未發出過警告……

它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寧寧想不出個所以然,忽然聽見鄭薇綺的聲音:“對了表哥,你平日裡神龍見首不見尾,今日怎麼有空來陪我看望師妹?”

裘白霜抿唇笑笑:“我聽聞你終於通過學宮測驗,特意準備了驚喜。”

對哦。

鄭師姐正是因為通過了文試,才得以來到十方法會的。

說來也奇怪,大師姐一直秉持著“十年寒窗兩茫茫,看兩句,忘三行”的優良傳統不動搖。

據她自己所說,背書是一種享受,但她鄭薇綺不是那種貪圖享受的人,所以從不背書。

然而偏偏就是這樣,她其中一門課業居然拿了滿分,硬生生把總分往上拉了一大截,成功通過文試。

鄭薇綺兩眼放光,拚命點頭,本來已經做好了伸出雙手靜候紅包的姿勢,卻在下一瞬間表情僵住——

裘白霜道:“表妹所做文章奪得滿分,兄長喜不勝收,特從學宮長老手中將其求得,帶來鸞城共賞。”

鄭薇綺很明顯地嘴角一抽,整個人像卡了殼,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師姐少見地慌了神:“別別別!表哥別!畢竟是我的私人物品,這樣不好吧!”

她話音剛落,便見青年儲物袋金光一現,顯出一疊卷軸。

與此同時房外傳來賀知洲新奇的叫喚:“哇,屋子裡居然這麼熱鬨——要共賞什麼寶貝?”

隨著賀知洲探頭進來,寧寧才發現他竟然同裴寂一樣,也是渾身纏了紗布,左手被包得跟粽子似的,能去角色扮演木乃伊。

林潯低聲向她解釋:“賀師兄在煉妖塔受了重傷,應該是方纔剛醒來。”

慘還是他們慘。

兩個惺惺相惜的惡毒反派遙遙相望,唯有淚千行。

裘白霜為了自家表妹的學業操心許久,如今終於苦儘甘來,聲稱要留給自己一份驚喜,將試卷傳給旁人閱讀。

於是那疊紙兜兜轉轉,落在了看上去最為亢奮的賀知洲手裡。

“是鄭師姐的文試考卷?”

他看得嘿然一笑,裝模作樣念出最頂上的題目:“咳——《伏妖記事》。”

“對對對。”

裘白霜眉頭一揚,露出與鄭師姐同款的招牌咧嘴笑:“聽說規定的文題就是這個,學宮裡那麼多弟子,隻有薇薇拿了滿分。”

賀知洲連聲讚歎,嘴裡幾乎可以塞雞蛋,絲毫沒注意到鄭薇綺本人詭異的神色,用標準播音腔繼續往下念。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伏妖,是兒時在荒野中遇見了樹藤成精。

那藤妖身長數尺,咆哮著向我奔來,我像脫韁的野狗拚命逃跑,臨近絕望之時,突然見到一抹身形——

天哪!竟是我的表哥!]

——表哥!

簡直是意外之喜!

裘白霜聽得心潮澎湃,兩眼亮得堪比奧特曼射鐳射,嘴角瘋狂上揚,繼續往下聽。

[表哥身為一個初出茅廬的符修,竟單槍匹馬匍匐在地不斷前行,像一條蠕動的大蟲,逐漸靠近藤妖!

原來他絞儘腦漿,為救我於水火之中,最終想出一條妙計:

藤妖的眼睛長在腦袋而非腳上,隻要趴在地上接近,就絕不會被它看見了!]

那條毫無邏輯可言的“妙計”簡直神經病,忽略它不談,“絞儘腦漿”這種詞語實在過於恐怖。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此時此刻的裘白霜仍是在微笑。

——雖然嘴角的弧度是向下撇。

林潯帶了幾分驚恐地看他,在小白龍的世界觀裡,這位滿頭白髮的表哥已經成了條絞來絞去的蠕蟲。

[緊接著便是陣法流光四溢,藤妖慘叫連連,在刺眼的白光裡,我望見一道被擊飛的身影在空中翻滾跌落,正是表哥!]

[表哥死了!]

乍一聽到自己的死訊,裘白霜一口氣差點沒順過來,瞪圓了眼睛拚命猛掐人中。

窒息前一刻,突然聽見賀知洲的又一道驚呼。

[“不!表哥!”

我的心好痛!我怒吼著朝他奔去,居然看見他翻著白眼直挺挺躺在地上,眼皮像泥鰍一樣上下翻飛!

表哥還沒死!]

文章裡的表哥在死與活的狀態裡來回切換,現實中的裘白霜也在氣到猝死與劫後餘生狂喜不已的心情中不斷進行量子波動。

為了慶祝鄭薇綺留他一條小命,裘白霜長舒一口氣,嘴角重新浮現起微笑。

他決定不去細細思考,什麼叫做“泥鰍一樣上下翻飛的眼皮”。

[表哥的眼睛鼻子嘴巴都在噴血,眼珠子一鼓一鼓,都快被擠出來了。

他流著血淚握住我的手,嘶嗬嘶嗬地喘氣:“薇薇,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有生之年能見到你從學宮出師……否則我做鬼都不會安心,必然要去你們玄虛劍派飄搖遊蕩啊!”]

裘白霜已經真的開始猛翻白眼,嘶嗬嘶嗬瘋狂喘氣了。

賀知洲不愧是專業的,最後那句話被他念得陰森至及,頗有種幽怨不得誌的氣質。

寧寧不由打了個哆嗦,倘若她是閱卷長老,恐怕會當場被嚇到後背發涼、把這份試卷就近火化。

——到頭來這段話纔是整篇文章的重點吧!表哥到死都是文試得分的工具人啊!

[雨水打濕了我膚如凝脂的臉龐,我的眼淚晶瑩剔透,從燦若星河的雙眸裡無聲下落,途經美得令人心碎的顴骨和脆弱單薄的雙唇,在地上凝結成稍縱即逝的水花。

我握緊了粉拳,柔若嬌鶯的哭聲傳遍漫山遍野,哀婉迴旋不絕:“表哥,你安心去吧,我一定會通過學宮測試的!”

“通過學宮測試的!”

“測試的!”

……]

鄭薇綺這個恐怖的女人。

之前還把表哥形容成扭來扭去的大蠕蟲,然而描寫自己的時候,忽然就能靈活運用許多奇奇怪怪的形容詞,像在描寫言情小說女主角。

這回連賀知洲都念呆了,目露驚恐地望一眼她“美得令人心碎的顴骨”。

他猶猶豫豫好一陣子才道:“鄭師姐的筆下風骨,果然與常人不同。”

寧寧很是擔憂地打量裘白霜臉色,細聲細氣發問:“所以……表哥最後究竟如何了?”

她本以為上述內容就是極限,事情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變得更糟糕,沒想到賀知洲目光朝下一瞥,竟深深擰起眉頭。

不對勁,很不對勁。

寧寧心感不妙,剛要出聲阻止,就見賀知洲緩緩張了唇。

[也許是老天保佑,表哥並沒有死去,那顆圓潤美麗的頭顱卻受到重創,讓他成了隻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蔬菜人。

他曾經多麼意氣風發,如今卻永遠陷入了長眠。也許某天,當我拿著學宮文試的高分考捲去看他,他能如願以償地睜開眼。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表哥救了萬千百姓,那麼誰,能給他一次生的機會?]

何等跌宕起伏的文學大作。

前面已經夠離譜,居然還在最後來了場毫不要臉的道德綁架,難怪這份考卷能拿滿分,閱卷長老那叫一個苦。

賀知洲看得樂嗬,肩膀笑得一顫一顫:

“鄭師姐,你是不是想說‘表哥成了植物人’?我隻跟你提過一次這種我家鄉的病,沒想到你居然能活學活用,了不得啊!”

鄭薇綺仰面朝天,顫抖的嘴角勾出一絲淺淺弧度。

周遭的一切都那樣安靜,在這一瞬間,她成了個滿目滄桑的哲學家,不關心人類,隻關心表哥的鐵拳。

裘白霜圓潤美麗的頭顱一動不動,目光犀利,直勾勾盯著她看。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原來這並不是什麼《伏妖記事》,而是《救救我的植物人表哥》。

偏偏賀知洲看不懂氣氛,還在繼續笑:“話說回來,鄭師姐,你不會真有個表哥吧哈哈哈!千萬別讓他本人看到啊,不然你就死定了!”

他原是用了開玩笑的語氣,可說完之後,竟無一人迴應。

每個人的神色都是那樣悲憫,彷彿他方纔不是在念文章,而是當衆宣佈了某人的死訊。

在一片默哀般的沉寂裡,賀知洲似乎明白了什麼。

一道人影緩步上前,他聽見陌生的男音,來自那個從未見過的白髮青年:“在下溯風仙人裘白霜。”

對方說著一頓,隨即加強了語氣,一字一頓,聲聲撞在耳膜:“我就是她表哥。”

最後那兩個字,被咬得格外重。

賀知洲怔怔看看他,又懵懵望望鄭薇綺,腦子裡一片空白,哆哆嗦嗦應了聲:“溯風仙人球……白、白道友好。”

裘白霜忍住額頭上冒出的青筋,閉眼深吸一口氣:“我、姓、裘。”

“哥。”

鄭薇綺放棄抵抗,像條在岸上不斷吐泡泡的魚,她的眼淚晶瑩剔透,從燦若星河的雙眸裡無聲下落。

那句話,她已經說了太多太多遍:“答應我,別把孩子打死了,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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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伏妖,是兒時在荒野中遇見了樹藤成精。

那藤妖身長數尺,咆哮著向我奔來,我像脫韁的野狗拚命逃跑,臨近絕望之時,突然見到一抹身形——

天哪!竟是我的表哥!]

——表哥!

簡直是意外之喜!

裘白霜聽得心潮澎湃,兩眼亮得堪比奧特曼射鐳射,嘴角瘋狂上揚,繼續往下聽。

[表哥身為一個初出茅廬的符修,竟單槍匹馬匍匐在地不斷前行,像一條蠕動的大蟲,逐漸靠近藤妖!

原來他絞儘腦漿,為救我於水火之中,最終想出一條妙計:

藤妖的眼睛長在腦袋而非腳上,隻要趴在地上接近,就絕不會被它看見了!]

那條毫無邏輯可言的“妙計”簡直神經病,忽略它不談,“絞儘腦漿”這種詞語實在過於恐怖。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此時此刻的裘白霜仍是在微笑。

——雖然嘴角的弧度是向下撇。

林潯帶了幾分驚恐地看他,在小白龍的世界觀裡,這位滿頭白髮的表哥已經成了條絞來絞去的蠕蟲。

[緊接著便是陣法流光四溢,藤妖慘叫連連,在刺眼的白光裡,我望見一道被擊飛的身影在空中翻滾跌落,正是表哥!]

[表哥死了!]

乍一聽到自己的死訊,裘白霜一口氣差點沒順過來,瞪圓了眼睛拚命猛掐人中。

窒息前一刻,突然聽見賀知洲的又一道驚呼。

[“不!表哥!”

我的心好痛!我怒吼著朝他奔去,居然看見他翻著白眼直挺挺躺在地上,眼皮像泥鰍一樣上下翻飛!

表哥還沒死!]

文章裡的表哥在死與活的狀態裡來回切換,現實中的裘白霜也在氣到猝死與劫後餘生狂喜不已的心情中不斷進行量子波動。

為了慶祝鄭薇綺留他一條小命,裘白霜長舒一口氣,嘴角重新浮現起微笑。

他決定不去細細思考,什麼叫做“泥鰍一樣上下翻飛的眼皮”。

[表哥的眼睛鼻子嘴巴都在噴血,眼珠子一鼓一鼓,都快被擠出來了。

他流著血淚握住我的手,嘶嗬嘶嗬地喘氣:“薇薇,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有生之年能見到你從學宮出師……否則我做鬼都不會安心,必然要去你們玄虛劍派飄搖遊蕩啊!”]

裘白霜已經真的開始猛翻白眼,嘶嗬嘶嗬瘋狂喘氣了。

賀知洲不愧是專業的,最後那句話被他念得陰森至及,頗有種幽怨不得誌的氣質。

寧寧不由打了個哆嗦,倘若她是閱卷長老,恐怕會當場被嚇到後背發涼、把這份試卷就近火化。

——到頭來這段話纔是整篇文章的重點吧!表哥到死都是文試得分的工具人啊!

[雨水打濕了我膚如凝脂的臉龐,我的眼淚晶瑩剔透,從燦若星河的雙眸裡無聲下落,途經美得令人心碎的顴骨和脆弱單薄的雙唇,在地上凝結成稍縱即逝的水花。

我握緊了粉拳,柔若嬌鶯的哭聲傳遍漫山遍野,哀婉迴旋不絕:“表哥,你安心去吧,我一定會通過學宮測試的!”

“通過學宮測試的!”

“測試的!”

……]

鄭薇綺這個恐怖的女人。

之前還把表哥形容成扭來扭去的大蠕蟲,然而描寫自己的時候,忽然就能靈活運用許多奇奇怪怪的形容詞,像在描寫言情小說女主角。

這回連賀知洲都念呆了,目露驚恐地望一眼她“美得令人心碎的顴骨”。

他猶猶豫豫好一陣子才道:“鄭師姐的筆下風骨,果然與常人不同。”

寧寧很是擔憂地打量裘白霜臉色,細聲細氣發問:“所以……表哥最後究竟如何了?”

她本以為上述內容就是極限,事情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變得更糟糕,沒想到賀知洲目光朝下一瞥,竟深深擰起眉頭。

不對勁,很不對勁。

寧寧心感不妙,剛要出聲阻止,就見賀知洲緩緩張了唇。

[也許是老天保佑,表哥並沒有死去,那顆圓潤美麗的頭顱卻受到重創,讓他成了隻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蔬菜人。

他曾經多麼意氣風發,如今卻永遠陷入了長眠。也許某天,當我拿著學宮文試的高分考捲去看他,他能如願以償地睜開眼。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表哥救了萬千百姓,那麼誰,能給他一次生的機會?]

何等跌宕起伏的文學大作。

前面已經夠離譜,居然還在最後來了場毫不要臉的道德綁架,難怪這份考卷能拿滿分,閱卷長老那叫一個苦。

賀知洲看得樂嗬,肩膀笑得一顫一顫:

“鄭師姐,你是不是想說‘表哥成了植物人’?我隻跟你提過一次這種我家鄉的病,沒想到你居然能活學活用,了不得啊!”

鄭薇綺仰面朝天,顫抖的嘴角勾出一絲淺淺弧度。

周遭的一切都那樣安靜,在這一瞬間,她成了個滿目滄桑的哲學家,不關心人類,隻關心表哥的鐵拳。

裘白霜圓潤美麗的頭顱一動不動,目光犀利,直勾勾盯著她看。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原來這並不是什麼《伏妖記事》,而是《救救我的植物人表哥》。

偏偏賀知洲看不懂氣氛,還在繼續笑:“話說回來,鄭師姐,你不會真有個表哥吧哈哈哈!千萬別讓他本人看到啊,不然你就死定了!”

他原是用了開玩笑的語氣,可說完之後,竟無一人迴應。

每個人的神色都是那樣悲憫,彷彿他方纔不是在念文章,而是當衆宣佈了某人的死訊。

在一片默哀般的沉寂裡,賀知洲似乎明白了什麼。

一道人影緩步上前,他聽見陌生的男音,來自那個從未見過的白髮青年:“在下溯風仙人裘白霜。”

對方說著一頓,隨即加強了語氣,一字一頓,聲聲撞在耳膜:“我就是她表哥。”

最後那兩個字,被咬得格外重。

賀知洲怔怔看看他,又懵懵望望鄭薇綺,腦子裡一片空白,哆哆嗦嗦應了聲:“溯風仙人球……白、白道友好。”

裘白霜忍住額頭上冒出的青筋,閉眼深吸一口氣:“我、姓、裘。”

“哥。”

鄭薇綺放棄抵抗,像條在岸上不斷吐泡泡的魚,她的眼淚晶瑩剔透,從燦若星河的雙眸裡無聲下落。

那句話,她已經說了太多太多遍:“答應我,別把孩子打死了,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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