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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傘和掃帚和雨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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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一個雨天。

天空忽然變得如鉛般陰沉,然後豆大的雨滴嘩嘩地傾盆而下。視野彷彿被霧氣所遮罩住了,整個世界都暗淡下來。

「真討厭呢……」

記得我剛進餐館的時候,天空中還隻是醞釀著奇怪的積雲而已。結果當我填飽了饑餓的肚子離開店時,發現外邊的世界已經完全變了個模樣。

外邊的瓢潑大雨給人一種彷彿很久前就在下了的感覺,而短時間內也不像是有停下來的意思。

我張開傘,向返回旅店的路走去。

我不怎麼喜歡下雨。因為雨天又是濕漉漉的,又是陰沉沉的,讓人容易情緒低落。話雖如此,就算回到旅店,看看書消磨時間,濕氣也依舊,心情無法變好,隻不過一味地度過一段毫無生氣的時光。那彷彿就像是吸滿了雨水的布片一樣絲毫動彈不得,隻能淒慘地癱在床上。

明明什麼都沒做就累的不行了。

「今天就這麼回去,趕緊睡覺算了吧……」一點都沒有乾勁的我歎息著自語道。

然後在我身邊並排走著的她,抬起雨傘向我這邊看過來。最近我在旅店都沒怎麼睡過好覺,趁機休養生息一下不是正好嗎?

「有我這樣的物在身邊還要直接一頭睡過去嗎?」

真是的……!

這位略帶誇張地向我表達著驚訝與悲哀之情的,就是一人旅行的我平日裡一起同行的女性,或者說是物。

掃帚小姐。

就如同武器不定期維護就會生鏽,從而沒法派上用場一樣,魔法也需要定期地使用,否則就會衰弱。特別是,複雜到將物變成人類這樣程度的魔法,如果長時間不使用的話,甚至難免會最終忘記。

而從一名魔法使用者理應時不時地鍛鍊自己的手法的角度來說也是一樣的,定期使用複雜的魔法是有著很重大的意義。

因此,今天我久違地將掃帚小姐變成人類,順便與她一起吃了午餐,一直到現在。反正,我本來也想要精進自己將掃帚小姐變成人的魔法,到即使我睡著了也能始終施放出來的水準。

但是,在這樣一個日子卻下了場可恨的雨,運氣也是真差呀。

「雨,不是很好的東西嗎?雨聲可以將城市的喧囂抹去。這些流淌的雨滴,可以留給我們一段靜謐的時光呀。」

我很喜歡雨哦,她彷彿是像是十分在意那些從天流淌而下的雨一樣,將手從傘下伸出,對我微笑。

「靜謐,嗎……」

我側耳傾聽雨聲。那是落在石磚上的雨聲。那是在屋簷上彈落的雨滴。那是在水窪中飛濺的雨粒。無數多樣音色的雨滴不住地向這街市傾瀉下來……好不容易聽到一聲能摻雜進入這雨聲的大合唱之中的雜音,也就僅是城市中幼犬的叫聲寥寥。

幼犬的叫聲?

「嗚嗚……嗚嗚……」

忽然注意到什麼,我抬起頭來。一瞧,結果發現在道路的角落裡擺放著一把張開的黑傘。在它的下邊,有一個小盒子。幼犬的叫聲就是從那裡傳來的。

「……是被遺棄的狗嗎?」

我下意識地朝那邊走了過去。因為我是流浪的旅人,就算我在這裡撿起一條小狗也做不了什麼。但是,這種事總是一旦自己在意了,就會變得想要追根問底。

我朝那個木盒稍稍地帶點小跑地走過去。

「……能做出遺棄小狗這樣無情的事,卻又為了不弄濕它而特意拿傘罩住,我都不知道該說這是溫柔還是殘酷好了呢」

我正這麼說著,正在向木盒中窺探的時候。

「…………?」

我疑惑不解了。

「嗚嗚……嗚嗚……」

能夠聽到這樣的叫聲傳來。

但是,木盒中卻空無一物。別說狗了,什麼都沒放進去。

「伊蕾娜大人,發生什麼事了?」

掃帚小姐從我背後小跑追過來詢問道。她言下之意,與其說是問我「是不是發生什麼奇怪的事了?」,倒不如說是在問我「您究竟在做什麼呀?」,這樣多半是困惑的感覺。

接著她兩手都拿起傘,困惑地對我說道。

「在哭泣的不是盒子裡的東西,是這個孩子哦?」

「誒?」

我注視著剛剛被拾起來的那把傘。

「嗚嗚……嗚嗚……」

被雨打濕的傘,正在鳴叫著。

……

這是怎麼回事?

「這到底是怎麼個原理呢?」

發出哭泣聲的傘——這種不知道多麼稀罕的物品讓伊蕾娜大人興趣滿滿。她把它帶回旅店,擦乾雨水,張開來又合上,從各種角度仔細觀察這把傘。

雖然是無關的話題,說起來,好像在研究活動中,從外表進行觀察是非常重要的一環。以前伊蕾娜大人告訴我的。通過觀察外表,可以從大致上瞭解一個東西是怎樣的一種東西。

因此,伊蕾娜大人在調查物的時候,首先要從外表上去好好地看。

但是當伊蕾娜大人對我這樣說的時候,我也作為物的立場陳述了自己的意見,「但是物的裡面也有害羞的孩子,所以請不要一直死死地盯著看哦」。

恐怕伊蕾娜大人是把當時我說的話給忘了吧。

「鳴叫聲究竟是從哪裡……?」

戳戳、摸摸、敲敲。伊蕾娜調查著傘的全身上下。

而我則觀察著被點燃了好奇心的伊蕾娜大人,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伊蕾娜大人,難不成,您聽不見那孩子的聲音嗎?」

我不解地歪著頭,伊蕾娜大人也像鏡像一樣不解地歪著頭。

「那孩子的聲音?啊,不是,倒是鳴叫聲從剛纔起就一直能聽見。」

「鳴叫聲,對嗎?而不是,哭泣流淚的聲音?」

「是呀……」「原來如此。」我到這裡才總算髮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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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對伊蕾娜大人來說,應該是聽成了動物一樣的鳴叫聲了吧?」

「?誒,哎?是嗎……」伊蕾娜大人說道,「我聽起來像是小狗一樣的叫聲,掃帚小姐聽的不是嗎?」她詢問道。

是呀。

「在我聽起來,就是普通的,人類一般的聲音。」

我低頭,望向傘。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呀!在看哪裡呀!把我當成什麼了呀!真是的!』

被伊蕾娜黏膩膩肆無忌憚用手蹂躪來蹂躪去的傘小姐發出高聲悲鳴。

「伊蕾娜大人,順便問一下。現在,傘發出的聲音是怎樣的?」我問道。

「啊噢~~。發著這樣的聲音。」

「那不是狼嚎嗎。」

「難到它說的不是這樣的聲音嗎?」

「完完全全說的不是一種東西。」

看來,很明顯我和伊蕾娜大人之間的認知有著巨大的差異。

『不要呀!不要讓這樣的人張開傘呀!』

「哎呀呀。發出的叫聲真是好聽呀。它是在喜悅嗎。」

「是在抓狂中。」

『給我適可而止啊!你不要想著做了這種事還能安然無事!——咿呀!不要啊,在,在碰哪裡呀!』

「哎呀哎呀?這傘的叫聲怎麼忽然變得柔和起來了呢?難不成是在撒嬌嗎?」

「不,是在抓狂中。」

『嗚……,我還是頭次承受如此的屈辱呀!——好吧!我做好覺悟了!來!要殺要剮,就隨你處置了!』

「啊,現在又變成了在生氣一樣的叫聲呢。」

「不,這個聽上去反而是稍微有點在高興一樣的來著。」

對我的回答,伊蕾娜大人困惑了。

「這可真複雜呀……」

我點點頭。

「傘這種東西,就是神經質的孩子比較多。」

竟是這樣啊。伊蕾娜大人點點頭。而就在此時,伊蕾娜大人提出了一個根本性的疑問「話說回來,究竟是誰把這把傘扔了呢?」

確實,這事我也很在意。

「為什麼?」

我問傘。

『哈??什麼呀。不過區區掃帚而已不要對我問話啊。』

原來如此。

「看來你是不想開口了是吧?」

伊蕾娜大人毫不留情地把傘來回來去地一張一合。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說!我說就是了請不要這樣啦!』

唔哇。

「然後呢,傘小姐。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嗚嗚嗚嗚嗚嗚……我明明是有著正經主人的孩子……卻被奇怪的女人這樣隨意地對待……』

「她說什麼了?」

「她在抹眼淚呢。」隨著傘逐漸晾乾,沾在傘上邊的水都逐漸地流到地上。

「這就是眼淚嗎。」

哎呀呀,伊蕾娜大人說這把傘收起來。這時傘也開始了講述。

傘小姐很喜歡雨天。zation();因為雨天是傘最活躍的日子,這也是當然。作為老鋪子的製傘匠手中誕生的她,算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了。當雨天到來的時候,她就會十分激動地從店內向著窗外眺望,對靜靜地一直做著傘的工匠先生說話。

『啊啊,真高興呀,真高興呀!究竟會是怎樣出色的人來購買我呢?喂,叔叔,你覺得會是怎樣的人呢?』

她的傘柄是用森林之木做成的。長年以來都是賣剩下的她,逐漸變得能夠發出聲音了。那些長年累月被反覆使用的物,常常會具備不可思議的力量呢。工匠先生回頭看她,說話了。

「啊?什麼鬼啊?怎麼從傘那裡發出奇怪的聲音啊。這玩意也放舊了嗎?……成這樣就賣不出去了呀。算了,扔了吧。」

『誒』

第二天,她就作為不可燃垃圾被扔掉了。她的說話聲人根本聽不見。

「在店的深處藏著的傘發出奇怪的聲音,也確實挺毛骨悚然呢。」伊蕾娜大人說了句正論。

「不要這樣說,伊蕾娜大人。就算是正論,根據場合也會變成羞辱。」

還是扯回剛纔的話吧。

被作為不可燃垃圾拋棄的她,一邊悲傷地度日,一邊仰望著垃圾場上面的天空。

那是鉛色之空。

啊啊——我的一生就在這種地方收場嗎?

從大戶人家的小姐,瞬間變成無職又無依靠。這是多麼跌宕起伏的變化呀。落差也太大了吧。她都呆然無措了。

接下來就是一場傾盆大雨。

雨毫不留情地打濕了她的身體。

就在這個時候,「喂喂突然間怎麼就下雨啊……真煩啊——」一個男人路過了她的面前。

男人忽然看到了她,說,「喔。這裡不是有把傘嗎。真走運!」就把她撿起來。

『呀!……真是強橫的人……!』大戶人家的小姐傘對於突然間被男性張開而感到驚愕而又困惑。『停手,你這無禮者!我纔不是能在你這樣的男人面前把自己張開的便宜傘呢!』

雖然嘴上是這樣說著,但是同時也確實,胸中什麼東西在高聲響起。

『為什麼……為什麼我的胸口會如此地咚咚鼓動呢……?』

看上去心蕩神馳的她已經墜入愛河。

既然已經聽到這個份上,我就問了一句。

「那就是你的主人了嗎?」

她搖搖頭。

『不是,是我的第一個男人』

如她這話所說,雖然墜入愛河,但是結果,和這位第一次的男人的關係很快就迎來了終結。

『他之後去了咖啡館,就這樣把我扔在店門口的傘架了……』

哎呀哎呀。

「真是過分的男人呀。」

但是為什麼會被扔掉?

『因為我無論如何不想被扔掉,所以被他撿起來之後就一直在不停說話,結果他說「唔哇,這傘什麼鬼呀!好噁心!」,就被扔了。』

「原來如此,被扔掉也是理所當然啊。」

「好過分!你在說什麼呀!」

抽泣抽泣。傘小姐再次哭出來。「明明我剛剛擦乾纔對呀……」伊蕾娜大人有點煩躁地說道,腮幫子氣鼓鼓地用抹布擦拭著地板。

在伊蕾娜大人的上方,傘小姐依然在哭泣垂淚。。

「『和第一個男人到那裡就沒有下文了……我啊,甚至都沒能被他帶到家裡去……』」

可以說她和第一個男人的關係,終歸也不過是路上偶遇的一場雨沒什麼兩樣。

『真過分……我,這明明是第一次呀!』

第一次還是怎麼樣這種事先不管吧。

「那之後又發生什麼了呢?」我催促他繼續說下去。

她說,從那之後——總之就是在許多個主人手裡輾轉。

『我啊,在那之後不論男女,在許多的人手中傳來傳去啊……』可以說,沒有什麼物能像傘這樣容易被偷了吧。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似乎對於為了應付一時的雨而盜走別人的傘這件事,人們下意識都抱有一種可以諒解的想法。

結果就是,她始終在路邊、傘架上徘徊輾轉。

「真是的……突然之間下雨好麻煩啊……」

她的第二位主人是一位年輕的女性。「啊——。平時的話那些卑賤的男人總會給我送來傘的呀。」平日裡這位少女就是換男人如換衣服一般,按傘的看法就是,所謂的糞女人。

「算了,雖然有點臟了吧,不過有傘就不錯了」

少女拾起傘,把她張開。

『嘎嚕嚕嚕嚕嚕嚕嚕!』

傘小姐抓狂了。坦白說,這樣的少女和傘小姐是最八字不合的。

「嘎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傘說話啦!!」少女把傘小姐插到邊上咖啡店的傘架,然後使勁竄到雨中,跑回去了。

『呸!這下舒服啦!』她身在傘架上,還在唾罵。

那以後,不過幾分鐘後她又被別的人給取走了。

她的下一位主人是從衣著打扮上看上去年收入很高的男性。

「哎呀?真是場突然的雨。這可真是糟糕。」

剛從咖啡館出來的他將手掌舉向天空來試著感受落下的雨滴,然後歎了口氣。

「但是我這樣的人要是淋了雨,那可是社會的損失啊。」

這位優質男性堂堂正正拿起了傘,彷彿從一開始傘就是他的東西一樣。

『咿呀……!真是強橫的人——』

傘小姐心動了。男人外表看上去很有錢,而且這種天塌下來都能雲淡風輕的性質,正好刺中了傘小姐的性癖。而我呢,對於不得不聽剛剛纔認識的物講述自己的性癖,那種感覺難以名狀。

她和這位優質男性先生的關係持續了一段時間,但是傘小姐說道,這個男人其實卻是一個非常不得了的人渣男。

「喂,今天要帶人家去哪兒啊?」在傘下,有一位少女。

優質男性先生明明都有了傘小姐這個物,竟然還將其他的女人拉到傘下面來!

「你想去哪裡呢?隻要是你喜歡的,天涯海角都帶你去喔!」

「你喜歡我嗎?」

「當然啦!你可是我的最愛!」

「真是噠!你肯定是對其他人也說了一樣的話吧?」

少女啪塔啪塔地小拳拳捶著男人的肩頭,但表情上卻並不像是有什麼怒氣。

幾天之後。

讓別的女人又進來到傘下面的優質男性,又輕輕在她的耳邊囁嚅「你就是我的最愛……」。

我覺得,這個男人就是一個渣滓。

優質男人明明都有了真愛的女友,卻依然說「最近,和她處的不怎麼順利呢……」,用這種感覺故意地曬出自己的苦惱,袒露自己的脆弱給對方,擺明是圖謀刺激女性的母性本能,單方面地將女性的感情玩弄在股掌之中。對他來說,女性就是可以簡單地拿到手,又簡單地捨棄的東西嗎?傘小姐的下邊,每次都會進來不同的女孩子。

傘小姐下邊,已經進來了不知道多少人了。

接著,大概過去了三週左右,某一天,突然,她被扔掉了。悲傷的是,因為草率的理由被撿的傘小姐又再一次被簡單地捨棄,成為了棄物的一員。

她被扔在了她與他相遇的咖啡店。

那之後,她也在人與人之間轉手。某一天是壯年的大叔,有一天是年輕女性,有一天是老大爺,有一天是大媽。

許多許多的人打著她在雨中行走。

隻是為了應付一時之雨。

『嗬嗬……所以說呢,我已經是被許許多多的人,玷汙過了……』

她帶著自嘲的意味笑著,說出招人誤解的台詞。我權當作沒聽見。

「那麼你和現在的主人是什麼時候遇見的呢?」

『問的好啊!』

她的聲音高昂起來。

「唔喵嗚喵……」

而就在此時,伊蕾娜大人已經開始說夢話了。似乎是我們話說得太久,她就睡著了。不過從幾天前開始伊蕾娜大人就沒有睡過安穩的好覺,這也是無可奈何呀。

聽傘小姐說,她和現在的主人「他」的相遇,就彷彿是命運的相遇一般。

在那個雨天,她在路邊等待著被誰給撿起來。

就和她初次被拋棄的那天一樣。

「嗚嗚……嗚嗚……」

她悲傷地哀鳴。每個下雨天,她都在人和人之間被轉手來轉手過去。每一天都是這樣度過。我究竟是在做什麼呢?不應該是這樣的。作為一把高貴的傘的矜持已經蕩然無存了。

我的一生,就要這樣一直持續下去嗎——一這麼想,眼淚就止不住。

而就在那一天,她也被素不相識的人撿了起來。

「真是——,忽然就下雨好難辦呀」

那是一個方纔十歲左右的z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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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原來如此,被扔掉也是理所當然啊。」

「好過分!你在說什麼呀!」

抽泣抽泣。傘小姐再次哭出來。「明明我剛剛擦乾纔對呀……」伊蕾娜大人有點煩躁地說道,腮幫子氣鼓鼓地用抹布擦拭著地板。

在伊蕾娜大人的上方,傘小姐依然在哭泣垂淚。。

「『和第一個男人到那裡就沒有下文了……我啊,甚至都沒能被他帶到家裡去……』」

可以說她和第一個男人的關係,終歸也不過是路上偶遇的一場雨沒什麼兩樣。

『真過分……我,這明明是第一次呀!』

第一次還是怎麼樣這種事先不管吧。

「那之後又發生什麼了呢?」我催促他繼續說下去。

她說,從那之後——總之就是在許多個主人手裡輾轉。

『我啊,在那之後不論男女,在許多的人手中傳來傳去啊……』可以說,沒有什麼物能像傘這樣容易被偷了吧。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似乎對於為了應付一時的雨而盜走別人的傘這件事,人們下意識都抱有一種可以諒解的想法。

結果就是,她始終在路邊、傘架上徘徊輾轉。

「真是的……突然之間下雨好麻煩啊……」

她的第二位主人是一位年輕的女性。「啊——。平時的話那些卑賤的男人總會給我送來傘的呀。」平日裡這位少女就是換男人如換衣服一般,按傘的看法就是,所謂的糞女人。

「算了,雖然有點臟了吧,不過有傘就不錯了」

少女拾起傘,把她張開。

『嘎嚕嚕嚕嚕嚕嚕嚕!』

傘小姐抓狂了。坦白說,這樣的少女和傘小姐是最八字不合的。

「嘎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傘說話啦!!」少女把傘小姐插到邊上咖啡店的傘架,然後使勁竄到雨中,跑回去了。

『呸!這下舒服啦!』她身在傘架上,還在唾罵。

那以後,不過幾分鐘後她又被別的人給取走了。

她的下一位主人是從衣著打扮上看上去年收入很高的男性。

「哎呀?真是場突然的雨。這可真是糟糕。」

剛從咖啡館出來的他將手掌舉向天空來試著感受落下的雨滴,然後歎了口氣。

「但是我這樣的人要是淋了雨,那可是社會的損失啊。」

這位優質男性堂堂正正拿起了傘,彷彿從一開始傘就是他的東西一樣。

『咿呀……!真是強橫的人——』

傘小姐心動了。男人外表看上去很有錢,而且這種天塌下來都能雲淡風輕的性質,正好刺中了傘小姐的性癖。而我呢,對於不得不聽剛剛纔認識的物講述自己的性癖,那種感覺難以名狀。

她和這位優質男性先生的關係持續了一段時間,但是傘小姐說道,這個男人其實卻是一個非常不得了的人渣男。

「喂,今天要帶人家去哪兒啊?」在傘下,有一位少女。

優質男性先生明明都有了傘小姐這個物,竟然還將其他的女人拉到傘下面來!

「你想去哪裡呢?隻要是你喜歡的,天涯海角都帶你去喔!」

「你喜歡我嗎?」

「當然啦!你可是我的最愛!」

「真是噠!你肯定是對其他人也說了一樣的話吧?」

少女啪塔啪塔地小拳拳捶著男人的肩頭,但表情上卻並不像是有什麼怒氣。

幾天之後。

讓別的女人又進來到傘下面的優質男性,又輕輕在她的耳邊囁嚅「你就是我的最愛……」。

我覺得,這個男人就是一個渣滓。

優質男人明明都有了真愛的女友,卻依然說「最近,和她處的不怎麼順利呢……」,用這種感覺故意地曬出自己的苦惱,袒露自己的脆弱給對方,擺明是圖謀刺激女性的母性本能,單方面地將女性的感情玩弄在股掌之中。對他來說,女性就是可以簡單地拿到手,又簡單地捨棄的東西嗎?傘小姐的下邊,每次都會進來不同的女孩子。

傘小姐下邊,已經進來了不知道多少人了。

接著,大概過去了三週左右,某一天,突然,她被扔掉了。悲傷的是,因為草率的理由被撿的傘小姐又再一次被簡單地捨棄,成為了棄物的一員。

她被扔在了她與他相遇的咖啡店。

那之後,她也在人與人之間轉手。某一天是壯年的大叔,有一天是年輕女性,有一天是老大爺,有一天是大媽。

許多許多的人打著她在雨中行走。

隻是為了應付一時之雨。

『嗬嗬……所以說呢,我已經是被許許多多的人,玷汙過了……』

她帶著自嘲的意味笑著,說出招人誤解的台詞。我權當作沒聽見。

「那麼你和現在的主人是什麼時候遇見的呢?」

『問的好啊!』

她的聲音高昂起來。

「唔喵嗚喵……」

而就在此時,伊蕾娜大人已經開始說夢話了。似乎是我們話說得太久,她就睡著了。不過從幾天前開始伊蕾娜大人就沒有睡過安穩的好覺,這也是無可奈何呀。

聽傘小姐說,她和現在的主人「他」的相遇,就彷彿是命運的相遇一般。

在那個雨天,她在路邊等待著被誰給撿起來。

就和她初次被拋棄的那天一樣。

「嗚嗚……嗚嗚……」

她悲傷地哀鳴。每個下雨天,她都在人和人之間被轉手來轉手過去。每一天都是這樣度過。我究竟是在做什麼呢?不應該是這樣的。作為一把高貴的傘的矜持已經蕩然無存了。

我的一生,就要這樣一直持續下去嗎——一這麼想,眼淚就止不住。

而就在那一天,她也被素不相識的人撿了起來。

「真是——,忽然就下雨好難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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