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城民俗文化管理局,辦公樓前,古色古香的小院兒裡。
李軒沐浴著下午四點半初現疲態的陽光,從輪椅上站了起來,伸了一個懶腰,做了一個深呼吸,貪婪地讓空氣充滿肺葉。
暫時不用見到討厭鬼同事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情,送走了麻煩精師妹也讓人喜悅,兩件好事兒交織在一起,帶給了他如夢一般幸福的體驗。
這樣的快樂,怎麼能不跟人分享呢?
李軒想著,嘴角微微上翹,掏出手機,給他的師父碧虛子撥去了電話。
“喂?師父嗎?對是我,我有一個好訊息要告訴您!”
華桑斜眼看著自家師兄,微張了一下嘴唇,欲言又止。
雖然她很能理解李軒此刻的心情,畢竟她的師妹付辛夷,也是一個既麻煩又討厭的傢夥。
但是,李軒此刻的表現,已經不能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範疇了。
半天前,他明明還是一副彷彿一大坨發餿五花肉般頹唐糜爛的模樣,現在卻已經脫離輪椅站了起來,活蹦亂跳,兩相比較,簡直就是安青看了都想大呼“臥槽!”的醫學奇蹟。
等等,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注意到李軒那張笑逐顏開的臉上,印堂發黑,華桑微蹙了一下眉頭,半闔雙目,收斂心神,將靈能灌注向了雙眼,默默地施展瞭望氣術。
華桑修習這望氣之法,是為了時刻監測自己的靈紋狀態,以便隨時調整靈印,進行壓製。
正是因為她很清楚,自己的靈紋狀態已經維持平穩狀態很長一段時間了,之前兩次靈紋失控時,她纔會感到奇怪。
不過,望氣術除了能夠觀測靈紋之外,還有一個附帶效果,那就是探知目標的情緒和運勢,雖不如占卜起卦準確,但也能略知一二。
伴隨著霞光閃過雙眸,薄霧如紗簾般,在她眼前揭開,她看見了李軒的靈紋虛影。
虛影之上點綴著一團團宛如泥漿的斑駁汙漬,那是黑夜侵蝕留下的痕跡,除此之外在虛影的頭頂,還有幾縷淡黃色的薄霧氤氳。
氣為黃者,快樂自由,活力釋放,內心充滿喜悅與滿足,也是一種能交好運的氣息,恰合李軒此刻的心情與狀態,沒什麼問題。
可是,既然如此,師兄為何會印堂發黑呢?
就在華桑疑惑不解之際,視線中李軒的靈紋虛影上,突的冉冉升起了一縷黑氣。
氣為黑者,陰暗不祥,禍端暗藏。
怎麼會這樣呢?
華桑皺眉,正想要提醒李軒,讓他最近謹言慎行,以免招惹禍端,但還未來得及開口,便開間他頭頂的黑氣又濃鬱了幾分,隱隱有蓋過淡黃色氣息的勢頭。
“是啊,有人送華桑師妹回去,您老就放心吧!這次保證不會再出岔子了!”
“什麼?當然不是我啦,您也知道的,我對花城司夜會是多麼重要,離了我,這邊根本沒辦法正常運轉,我工作很忙的!”
“誰送華桑師妹回去啊?陸以北啊,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起過的那個特別煩人,還經常給我添麻煩的後輩,對了師父,那傢夥還說嚮往咱們大純陽宮,等他去了,勞您幫我好好教育一下他……”
看著正與師父通話中的李軒,華桑的瞳孔突然顫抖了一下。
緊跟著,她便輕呼了一聲“臥槽!”像是被火燒了屁股似的,從輪椅上跳了起來,三兩步便竄到了小院兒的角落,在歪脖子老樹後躲了起來。
趨吉避凶是一個正常人的本能,她可不會嫌累嫌麻煩。
蹲在歪脖子老樹下的菇娘,抬頭看向華桑,滿臉疑惑地歪了歪腦袋。
華桑看了一眼姑娘,抬手指了指李軒,解釋道,“那傢夥黑雲蓋頂,厄運將至,誰粘上他,誰倒黴。”
此刻,李軒的靈紋虛影上方,濃鬱的黑氣瀰漫,不斷擴散,洶湧翻騰間,隱約透出幾縷血光,雖不至於死於非命,但也是大難臨頭之相。
此刻,在李軒的頭頂,濃鬱的黑氣瀰漫,不斷擴散,洶湧翻騰之間,隱約透出幾縷血光,大有死於非命之相。
隻用了半通電話的時間,就將自身剛剛凝聚的吉運敗光,李軒這波操作,簡直是足以載入望氣術教科書級別的樂極生悲。
聽了華桑的話,菇娘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華桑的意思她聽懂了,簡單來說就是,“有maybe,咱們不跟他玩!”
緊跟著,她便像是完全不在意李軒接下來會怎樣似的,默默地拆開了玉米飴的包裝紙,塞進小嘴,慢慢地抿了起來。
也不知道陸以北下一次,什麼時候纔會再給她送小零食過來,她得省著點兒吃才行。
嗯~玉米好棒喲!
“老實說,陸以北這小子作為一名司夜會乾員,還是挺有天賦,就是性格和人品實在太差了,我相信經過師父您老人家的調.教,他回來的時候一定能改頭換……喂,師父?師父您還在嗎?”
“奇怪,剛纔還說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掛掉了呢?”
——————
與此同時,真武山,大純陽宮,後山深處。
青山環繞間,遙見一道飛瀑自蒼翠林木間墜下,落入一方小小的碧水寒潭,寒潭雖不大,不過二三十米見方,但極深,水色碧綠透青,隱含著幾分玄妙靈韻。
寒潭邊上,盤膝坐著一位鬚髮皆白的老道,身著一襲玄青色道袍,衣襟微敞,神態怡然。
一頭異獸伏於老道身旁,它體態形似一隻巨犬,卻更加神俊健碩,通體生滿泛著金屬光澤的青色靈片,柔順如絹帛的淡金色,從頭頂延伸到粗壯有力的尾巴末端,涼風襲來如旌旗般輕輕搖曳。
這異獸大純陽宮的鎮山神獸,一尊有著水麒麟部分權能的水庶獸。
此刻,水庶獸那頭角崢嶸的碩大頭顱,側臥在老道懷中,撒嬌似的輕蹭著。
“哈哈,乖,乖,下次下山,還給你帶你最愛的紫靈芝回來。”
老道朗聲笑著,雙手輕撫水庶獸的腦袋,十指在濃密的金色鬃毛間撓來撓去,惹得水庶獸發出陣陣舒適得鼻響。
誰能拒絕得了貓貓狗狗一類的生物撒嬌呢?張淮南也不例外。
遠遠看去,寒潭邊這一人一獸,沐浴著夕陽,讓人想起傍晚街邊的老人與狗。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飛快地從身後逼近了張淮南,來勢洶洶,腳下捲起一陣風聲呼嘯,吹得寒潭四周野草沙沙作響,
來人是一名身著皂色長衫,神色驚慌的中年道人。
中年道人躍過有清泉趟過的青石落地時,放緩了腳步,而後駐足在老道身後一米處,衝老道欠了欠身子。
中年道人還未開口,老道便眉毛一挑,詢問道,“慌慌張張地作甚?碧虛子,你也是師門裡的長輩了,要給弟子們做好榜樣。”
“處變不驚方是我等修行之人該有的處事態度,你如此莽撞,叫弟子們看見了,不好。”
“掌教真人教訓的是。”碧虛子應道。
“說吧,找我何事?”
“回掌教真人……”碧虛子抱拳道,“我那身在花城的弟子李軒,剛剛給我來電說,華桑要會來了,這次有人送她。”
“哦,好事兒啊!”張淮南微笑道。
“但是……”碧虛子欲言又止了幾次,纔開口道,“但是,李軒說,送華桑回來的人是花城的預備乾員,陸以北。”
“哦,預備乾員陸……嘎!”張淮南話說到一半,嘴角猛地一抽,雙手下意識地抓緊了懷中水庶獸頭頂的鬃毛,頓時揪下來了一大撮,露出一片光溜溜的鱗片來。
水庶獸前一刻還沉浸在被擼的快.感中,幻想著即將到嘴的紫靈芝,下一刻就被揪掉了“
吃痛間,它瞪圓了雙目,身軀扭動,四蹄亂舞,“嗷!”一聲,脫離了張淮南的懷抱,駐足在寒潭邊上,回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一頭紮進了不遠處的寒潭中,沒了蹤影。
“你剛纔說誰送華桑回來?”張淮南深吸了一口氣道。
“擼狗”擼到忘我,竟沒有注意到禍事暗生,這下麻煩大了!
“陸以北。”碧虛子小聲迴應。
“好你個李鐵栓,你看看你教出的徒弟啊!”張淮南急得直呼碧虛子俗家姓名,“之前不是讓你告訴李軒,別招惹陸家小子了嗎?”
老夫明明都把靈台淨業的碎片,給他送過去了,進脩名額也給截胡了,要不是李軒這小子搗亂,他根本就不會來大純陽宮!
碧虛子,“……”
剛纔誰說,要為人師長,要處變不驚,給弟子們做好榜樣來著?
嗬,有人急了,是誰我不說!
“的確跟他說過了,他也沒去招惹陸以北,可是……”碧虛子苦笑道,“可是,您也沒說,不讓他請陸以北代替他送華桑回來啊!”
人家還想讓我幫忙,調.教一下陸以北,幫他改改臭毛病呢!
思索間,見張淮南變了變臉色,碧虛子急忙道,“掌教真人,您要是真害怕,乾脆讓青霞子把華桑逐出師門,別讓她回來了算了。”
“胡鬨!”張淮南低吼一聲,正色道,“入大純陽宮門下,便天塌了,隻要不是她親手捅的,她就仍是我大純陽宮弟子,此等言語以後不可再說!”
再說了,我張淮南縱橫一生,無敵於天下,我會怕?
就算怕,也隻有一點點!張淮南想著,傲嬌地揚了揚腦袋。
聞言,碧虛子欠了欠身子,“掌教真人教訓得是。”
張淮南擺了擺手,輕描淡寫道,“罷了,我先去一趟紫霄台。”
碧虛子愣了一下,疑惑道,“您去那裡乾嘛?”
所謂紫霄台,乃是大純陽宮作法喚雷之地,根據靈能強弱不同,召喚的雷霆,打擊範圍幾乎可以覆蓋整個東北半球。
張淮南握拳,掃了碧虛子一眼,幽幽道,“你說呢?自然是去劈死李軒那個不肖弟子!”
說罷,他廣袖一揮,身體四周頓時盪漾開層層無色漣漪,下一刻身影驟急,化作一道水色流光,沖天而起,直奔遠處高峰飛去。
“……”碧虛子目送著張淮南遠去,沉默了許久,無聲地歎了口氣,喃喃道,“童年的陰影需要一生來治癒,這話說得果然沒錯。”
傳說中那位前輩給掌教真人留下的陰影太嚴重了。
雖說,以掌教真人現如今的實力,哪怕是傳說中那位前輩親至,也奈何不了他分毫。
但是這種事情,就像是手持老父親一樣,就算父親老得已經提不動七匹狼了,但心中的敬畏,也不會消散。
不過,碧虛子一點兒都也不擔心李軒的安危,他知道掌教真人向來護短,說的都是氣話。
他老人家真要是起了殺念,根本不用去紫霄台。
以天災級靈能力者的恐怖手段,殺人於千裡之外,並不算難,若僅是誅心也能讓李軒的愛車全體原地自爆。
紫霄**自一人難以控製,且真武山相去花城甚遠,即便是張淮南操作,降下雷霆,也無法將李軒劈死,頂多讓他受點兒皮外傷,還沒華桑造成的黑夜侵蝕來得嚴重。
甚至,還有淬體煉骨的功效。
大純陽宮內,那些專修體術的弟子,就時常利用紫霄台修習。
“嘖嘖,臭小子,還跟為師吹牛,說什麼花城司夜會離了他不行。真以為,為師會信他的鬼話?”
“嗯,給那小子一點兒教訓,讓他早點兒明白,和光同塵與時舒捲的道理,別什麼閒事兒都瞎操心,也不是壞事。”
碧虛子其實挺喜歡李軒這徒弟的,天賦算得上出眾,為人又有正義感,但缺點也很明顯,疑心病,好八卦,愛顯擺,還愛杠,屢教不改。
孩子不聽話怎麼辦?
多半是慣的,打一頓就好!
掌教真人親自出手,不打通全身筋脈不停手的那種。
————
耳邊響起了忙音,李軒放下手機,滿臉疑惑地看著螢幕,沉吟一陣扭頭看向華桑,在看見那空蕩蕩的輪椅後,愣了一下子。
“奇怪,才一通電話的功夫,怎麼就沒影兒了呢?跑那兒去了?”
“轟隆——!”
李軒正自言自語著,天空中突的滾過了一陣沉悶的雷聲,鉛色烏雲在天空中堆積,呼吸間便籠罩了整條牡丹街,乃至更遠的地方。
就在他抬頭地刹那,湛藍的雷光,如猙獰大蟒,張牙舞爪地從天際落下,不偏不倚地傾瀉在了他的身上,遠遠看去,就像是渡劫一般。
“轟隆!”
雷光轟然炸開,小院兒地面陡然一震,在一片耀眼的光芒籠罩下,細小的電弧,像是四散逃逸的蛇群一樣,貼著地面瘋狂遊走。
雷光中,一道人影不斷抽搐著,手腳亂舞,像是在跳著一支動作詭異的舞蹈。
看著跳著真·霹靂舞的李軒,華桑微張了一下嘴唇,發出了一聲輕呼。
“咦?”
怎麼是紫霄壬水雷法?
何人喚雷,電療師兄?
就在華桑思索之際,雷光散儘,渾身焦黑地李軒倒在地上,愣愣地看著天空還未消散的烏雲,一張嘴,口中便飄散出了一團黑煙。
緊跟著,還不等他回過神來,雨便下了起來。
暴雨一陣猛過一陣的親吻著大地,藉著暴雨掩護,一道道璀璨耀眼的雨柱,裹挾著小蛇似的電弧,傾落而下,宛如加特林開火一般,掃射在了李軒身上。
雨柱在他的身上飛濺,電弧則鑽進了他的身體,緊跟著在他的體內爆炸開來,一時間,四肢百骸都充斥著被電擊的酸爽。
一分鐘後,雷光突然停滯片刻,但李軒頭頂的烏雲仍未散去,反而醞釀得越發厚重,像是加特林打完了一梭子子彈,正在重新裝彈一樣。
見狀,華桑離開了藏身處,快步向著李軒走去,伸出手欲要扶.他起身。
雖然她看得出,那喚雷之人,並不是真的想要傷害李軒,除去第一次雷擊外,後面的掃射皆控製在安全範圍。
但是,就這樣讓師兄繼續被劈下去,多少有些可憐,她於心不忍。
然而,她剛走出去幾步,便見李軒顫顫巍巍地豎起一隻手掌,表情堅毅地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師妹且慢,無需幫我,我並無大礙!”
是真的無礙!
除去第一次雷擊險些將他擊傷以外,之後的雷擊,幾乎每一次都精準的落在了穴位之上。
伴隨著電弧在體內爆炸,不僅一點點蠶食化解了,華桑師妹造成的黑夜侵蝕,還刺激著他的靈能,在體內洶湧翻騰,淬鍊**。
這短短幾分鐘功夫,就頂得上他努力控製飲食、高負荷運動三五個月的成果了。
以前在大純陽宮的時候,碧虛子便讓他去紫霄台利用雷法煉體,說是對他修行大有裨益。
他怕疼根本不去,還找了一個“我是主修符篆的弟子,又不是那些肌肉佬,煉什麼體?”的藉口,來說服自家師父。
現在看來……
師父誠不欺我啊!
本以為是我做錯了什麼事情,纔會被懲罰,現在看來,哪裡是什麼懲罰,分明是知道我受到了黑夜侵蝕,在幫我療傷嘛!
雖然電弧在體內炸開的時候,帶來的痛癢讓人痛不欲生,但是痛過之後,便莫名地舒爽,我都快要愛上這種感覺了!李軒興奮地想。
遠遠地,華桑發現,李軒的臉上竟掛著一抹意義不明的笑容,頓時一愣。
就在這時,雷霆再起,沐浴著雷光,李軒閉上了雙眼,張開雙臂,發出了一陣極度享受的鼻音。
“嗯~嗯~啊!”
彷彿那雷光,已不是雷光,而是手法精妙的馬殺雞。
“???”華桑看著李軒,打了一個冷戰,悄然遠離了他幾步。
壞了!師兄這是沾染上奇怪的癖好了,還是腦子被劈壞了?
————
片刻後,真武山,紫霄台。
山巔,清澈湖水環繞下,由一塊巨型雷擊岩雕刻而成的複雜法壇中央,一名老道懸浮在半空中,蒼白鬚發與玄青色道袍無風自動,密密麻麻的咒文自他的身體四周騰起,凝聚成複雜的符篆,飛向天際。
良久。
張淮南緩緩落地,廣袖一揮,散去了雷光,傲嬌地冷哼了一聲,退出法壇,揹負著雙手,沿著山間小道,慢悠悠地向後山走去。
事實上,自第一道雷擊落下時,他心中的怨氣便已經消了,轉念想到自己竟因為一時衝動,折磨了徒孫,不免有些愧疚,即刻便調整了咒式結構,改小施懲戒為暴力療傷。
至於為什麼是暴力療傷……
讓弟子在中百般錘(zhe)煉(mo)中成長,這難道不是大純陽宮的傳統嗎?
太容易得來的好處,就像是太容易追到的姑娘,是不會被珍惜的!
張淮南想著,搖了搖頭,掏出了一部老人機,打開通訊錄,翻找出了【兵主】的電話,給他撥了過去。
“嘟——嘟——!”
“喂,阿兵嗎?我老張啊!”聽到電話接通,張淮南笑盈盈道,“我有個事兒想問你,你現在方便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傳來了兵主沉穩厚重的聲音,“前輩,最近我不方便下棋,也沒興趣釣魚,您還是……”
“嗨,誤會,誤會了!”張淮南道,“我就是想問問你,上次商量的,去玉門支援調查的名單,定下來了嗎?沒定下來的話,老夫推薦個人怎樣?”
雖然不會把華桑逐出師門,但是派她去曆練,讓她短時間內無法回來,還是沒問題的。
“您說這個啊!”兵主道,話語中帶著幾分慶幸的意味,“恐怕不太方便,淮源君和無字書二位,在會議當天就按照計劃率領二十名A級靈能力者出發了,昨日便已經抵達玉門周邊。”
“此時此刻,恐怕已經深入戈壁,聯絡不上了,除非您有空走一趟,否則……”
張淮南,“……”
兵主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大部隊已經出發,再想推薦人加入,除非他親自送過去。
但張淮南是不可能離開的。
最近前日蝕會活動日益頻繁,後有奇蹟教團聖子重臨造成的,周邊國家動盪,大量奇蹟教團成員和境外勢力潛入Z國,需要他坐鎮後方。
簡單來說就是,他的計劃泡湯了。
會不會太巧了一點,剛好就已經進入戈壁深處了?
這該如何是好呢?
他要不是清霽師兄的血脈就好了,那樣的話,老夫就能一拳打爆他腦殼。張淮南想。
“前輩,您還有什麼事情嗎?”見張淮南久久沒有說話,兵主詢問道。
“哦,沒事了,改天一起打門球。”
張淮南說了一句,不等兵主拒絕他的老年運動邀約,便匆匆掛斷了電話。
沉吟了一陣,他收起了老人機,順勢從懷中摸出三枚銅錢來,輕輕拋向空中,然後探掌接住。
人在面對困難時,通常會分為三個應對階段,首先是依靠自身經驗,自身經驗無法解決時便會借用科學手段,當科學手段也無法解決,甚至無法解釋時,便會求助於玄學。
雖然到現在為止,張淮南仍舊有許多種辦法,阻止或延緩陸以北前來大純陽宮的時間。
但是作為一名可以窺探少許天機的靈能力者,在三番五次插手未果,他冥冥中有了一絲微弱的感應,於是,便隨手起了一卦六爻金錢課,問卜吉凶。
仔細分辨了一下銅錢所顯示的卦象,張淮南那雙微眯起的眼睛瞬間睜開,略顯渾濁的眸子微微一顫。
卦象變了!莫非……陸鳴小子的鬼招,真的起作用了?
若是這樣的話,讓那陸家小子跟華桑一起回來,似乎也並無不可!
那樣的話,老夫說不定還能幫上他一些忙,以免他誤入歧途。張淮南想。
是的,他對於清霽子孫後輩的恐懼,並不像是他表現的那麼嚴重。
有心理陰影是不假,但就像是他自己說的那樣,隻有一點點,否則當初陸鳴根本不可能將華桑送上山來。
但陸以北是個特例,他不僅是清霽的子孫後輩,還有可能是一個會帶來災難的禍害。
當年陸鳴第一次上山,求他收留尚在繈褓中的陸以北時,他便很理解陸鳴的想法。
讓陸以北在大純陽宮內成長,有諸多師長看管教導,應該能夠避免他誤入歧途。
然而,在收下陸以北前,張淮南照例起了一卦,卜問陸以北留在大純陽宮內成長的結果。
卦象下坤上艮,乃剝卦,此卦陰盛陽衰,小人得勢,諸事敗壞。
留在大純陽宮,無論是對陸以北還是大純陽宮,都相當不利。
這種天定的事情,張淮南也無法扭轉,隻能請退了陸鳴,並儘量避免大純陽宮跟陸以北產生關聯。
讓華桑藉由錨定祁南竹特殊空間的契機,把靈台淨業給陸以北送過去,已經是能夠接受的最大限度的接觸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起卦占卜的結果,隻有他和陸鳴知道,他一直以來表現得極度恐懼清霽子孫,也是為了保護陸以北。
否則,他不會動手對付陸以北這個可能威脅到大純陽宮的禍害,卻不敢百分百保證,門下某些行事激進魯莽,守護宗門心切的弟子不會動手。
而現在,才過了幾日,再卜一卦,卦象竟變為了下兌上艮的損卦,情況就不一樣了。
此卦損益相間,損中有益,益中有損,隻要慎重對待,應損則損,便可少損而為益。
從問卜的結果來看,堵不如疏,順應自然,小心應對或許更佳。
要是早這樣,把那小子留在上山,收做弟子,不就沒這麼多糟心事兒了嘛?
我堂堂大純陽宮掌教,天災級靈能力者,還要演出一副畏懼一個毛頭小子的樣子給門人看,簡直有失威儀!
對,都是演的!現在的我還會怕清霽師兄?
隻是……
張淮南收起銅錢,舉目向前看去,天邊疲乏的太陽已經落下了地平線,夜色正在隱滅白晝最後一抹迷人的紅光,一隻隻拳頭大小的紙燈籠,連成串,似有生命一般,貼著山間小道兩側跑過。
隻是,為什麼當初的卦象會說,陸家小子上山,將造成陰盛陽衰的局面呢?
這太奇怪了!
————
夜幕降臨,黑暗籠罩了花城大學城邊緣的爛尾樓。
“嗯唔嚶——!”
一陣酥軟入骨的嬌吟在爛尾樓深處迴盪開來,很快便有一名身著紅白撞色衝鋒衣,面容冰冷的少女,從陰影中款款走了出來。
尋找到昨夜招魂索朗白瑪的地方,陸以北熟練地架設好香案,擺上香爐、供品、祭酒,然後“嘩啦”一聲,從神國雛形中,傾倒出了一堆雜物,埋頭翻找一陣,找到了那條金項鍊。
小手微微握緊項鍊,她的目色漸深,自言自語道,“輪到你了,臭弟弟,今晚老子有的是時間,刨出你所有齷齪的小秘密!你跟學姐的閨蜜苟且時用的什麼體位都得給我交代咯!”
於是,針對胡川的定向招魂,開始了
就在這時,雷霆再起,沐浴著雷光,李軒閉上了雙眼,張開雙臂,發出了一陣極度享受的鼻音。
“嗯~嗯~啊!”
彷彿那雷光,已不是雷光,而是手法精妙的馬殺雞。
“???”華桑看著李軒,打了一個冷戰,悄然遠離了他幾步。
壞了!師兄這是沾染上奇怪的癖好了,還是腦子被劈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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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真武山,紫霄台。
山巔,清澈湖水環繞下,由一塊巨型雷擊岩雕刻而成的複雜法壇中央,一名老道懸浮在半空中,蒼白鬚發與玄青色道袍無風自動,密密麻麻的咒文自他的身體四周騰起,凝聚成複雜的符篆,飛向天際。
良久。
張淮南緩緩落地,廣袖一揮,散去了雷光,傲嬌地冷哼了一聲,退出法壇,揹負著雙手,沿著山間小道,慢悠悠地向後山走去。
事實上,自第一道雷擊落下時,他心中的怨氣便已經消了,轉念想到自己竟因為一時衝動,折磨了徒孫,不免有些愧疚,即刻便調整了咒式結構,改小施懲戒為暴力療傷。
至於為什麼是暴力療傷……
讓弟子在中百般錘(zhe)煉(mo)中成長,這難道不是大純陽宮的傳統嗎?
太容易得來的好處,就像是太容易追到的姑娘,是不會被珍惜的!
張淮南想著,搖了搖頭,掏出了一部老人機,打開通訊錄,翻找出了【兵主】的電話,給他撥了過去。
“嘟——嘟——!”
“喂,阿兵嗎?我老張啊!”聽到電話接通,張淮南笑盈盈道,“我有個事兒想問你,你現在方便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傳來了兵主沉穩厚重的聲音,“前輩,最近我不方便下棋,也沒興趣釣魚,您還是……”
“嗨,誤會,誤會了!”張淮南道,“我就是想問問你,上次商量的,去玉門支援調查的名單,定下來了嗎?沒定下來的話,老夫推薦個人怎樣?”
雖然不會把華桑逐出師門,但是派她去曆練,讓她短時間內無法回來,還是沒問題的。
“您說這個啊!”兵主道,話語中帶著幾分慶幸的意味,“恐怕不太方便,淮源君和無字書二位,在會議當天就按照計劃率領二十名A級靈能力者出發了,昨日便已經抵達玉門周邊。”
“此時此刻,恐怕已經深入戈壁,聯絡不上了,除非您有空走一趟,否則……”
張淮南,“……”
兵主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大部隊已經出發,再想推薦人加入,除非他親自送過去。
但張淮南是不可能離開的。
最近前日蝕會活動日益頻繁,後有奇蹟教團聖子重臨造成的,周邊國家動盪,大量奇蹟教團成員和境外勢力潛入Z國,需要他坐鎮後方。
簡單來說就是,他的計劃泡湯了。
會不會太巧了一點,剛好就已經進入戈壁深處了?
這該如何是好呢?
他要不是清霽師兄的血脈就好了,那樣的話,老夫就能一拳打爆他腦殼。張淮南想。
“前輩,您還有什麼事情嗎?”見張淮南久久沒有說話,兵主詢問道。
“哦,沒事了,改天一起打門球。”
張淮南說了一句,不等兵主拒絕他的老年運動邀約,便匆匆掛斷了電話。
沉吟了一陣,他收起了老人機,順勢從懷中摸出三枚銅錢來,輕輕拋向空中,然後探掌接住。
人在面對困難時,通常會分為三個應對階段,首先是依靠自身經驗,自身經驗無法解決時便會借用科學手段,當科學手段也無法解決,甚至無法解釋時,便會求助於玄學。
雖然到現在為止,張淮南仍舊有許多種辦法,阻止或延緩陸以北前來大純陽宮的時間。
但是作為一名可以窺探少許天機的靈能力者,在三番五次插手未果,他冥冥中有了一絲微弱的感應,於是,便隨手起了一卦六爻金錢課,問卜吉凶。
仔細分辨了一下銅錢所顯示的卦象,張淮南那雙微眯起的眼睛瞬間睜開,略顯渾濁的眸子微微一顫。
卦象變了!莫非……陸鳴小子的鬼招,真的起作用了?
若是這樣的話,讓那陸家小子跟華桑一起回來,似乎也並無不可!
那樣的話,老夫說不定還能幫上他一些忙,以免他誤入歧途。張淮南想。
是的,他對於清霽子孫後輩的恐懼,並不像是他表現的那麼嚴重。
有心理陰影是不假,但就像是他自己說的那樣,隻有一點點,否則當初陸鳴根本不可能將華桑送上山來。
但陸以北是個特例,他不僅是清霽的子孫後輩,還有可能是一個會帶來災難的禍害。
當年陸鳴第一次上山,求他收留尚在繈褓中的陸以北時,他便很理解陸鳴的想法。
讓陸以北在大純陽宮內成長,有諸多師長看管教導,應該能夠避免他誤入歧途。
然而,在收下陸以北前,張淮南照例起了一卦,卜問陸以北留在大純陽宮內成長的結果。
卦象下坤上艮,乃剝卦,此卦陰盛陽衰,小人得勢,諸事敗壞。
留在大純陽宮,無論是對陸以北還是大純陽宮,都相當不利。
這種天定的事情,張淮南也無法扭轉,隻能請退了陸鳴,並儘量避免大純陽宮跟陸以北產生關聯。
讓華桑藉由錨定祁南竹特殊空間的契機,把靈台淨業給陸以北送過去,已經是能夠接受的最大限度的接觸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起卦占卜的結果,隻有他和陸鳴知道,他一直以來表現得極度恐懼清霽子孫,也是為了保護陸以北。
否則,他不會動手對付陸以北這個可能威脅到大純陽宮的禍害,卻不敢百分百保證,門下某些行事激進魯莽,守護宗門心切的弟子不會動手。
而現在,才過了幾日,再卜一卦,卦象竟變為了下兌上艮的損卦,情況就不一樣了。
此卦損益相間,損中有益,益中有損,隻要慎重對待,應損則損,便可少損而為益。
從問卜的結果來看,堵不如疏,順應自然,小心應對或許更佳。
要是早這樣,把那小子留在上山,收做弟子,不就沒這麼多糟心事兒了嘛?
我堂堂大純陽宮掌教,天災級靈能力者,還要演出一副畏懼一個毛頭小子的樣子給門人看,簡直有失威儀!
對,都是演的!現在的我還會怕清霽師兄?
隻是……
張淮南收起銅錢,舉目向前看去,天邊疲乏的太陽已經落下了地平線,夜色正在隱滅白晝最後一抹迷人的紅光,一隻隻拳頭大小的紙燈籠,連成串,似有生命一般,貼著山間小道兩側跑過。
隻是,為什麼當初的卦象會說,陸家小子上山,將造成陰盛陽衰的局面呢?
這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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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黑暗籠罩了花城大學城邊緣的爛尾樓。
“嗯唔嚶——!”
一陣酥軟入骨的嬌吟在爛尾樓深處迴盪開來,很快便有一名身著紅白撞色衝鋒衣,面容冰冷的少女,從陰影中款款走了出來。
尋找到昨夜招魂索朗白瑪的地方,陸以北熟練地架設好香案,擺上香爐、供品、祭酒,然後“嘩啦”一聲,從神國雛形中,傾倒出了一堆雜物,埋頭翻找一陣,找到了那條金項鍊。
小手微微握緊項鍊,她的目色漸深,自言自語道,“輪到你了,臭弟弟,今晚老子有的是時間,刨出你所有齷齪的小秘密!你跟學姐的閨蜜苟且時用的什麼體位都得給我交代咯!”
於是,針對胡川的定向招魂,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