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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家溝村的春天來了，山上田野裡處處是淺紫粉紅、蜂飛蝶繞。
白梔躺在水田裡，仰望著碧藍而深邃的蒼穹，滿心絕望。
在這窮鄉僻壤的人間地界，她稀裡糊塗地過了十八年！
若不是方纔從山澗跌落，猛然間神識覺醒，恢複了從前在天界的記憶，她仍舊是農戶老白家不知世事的癡傻女兒。
她原是天界財神大人親手種下的梔子樹，經萬年仙露灌溉，才得以修成仙靈，常在殿內侍奉，甚得財神大人歡心，日子過得也是逍遙快活。
誰知有一天夜裡，她的死對頭野雞精用計誘騙，令她偷吃了一碗人間的豬腳飯，此後她的神識便失去了潔淨清香，漸漸變得汙濁不堪，連帶著神殿內也常常濁氣四溢，是以天官判她觸犯天條，直接被貶下凡。
後來也不知是孟婆湯出了問題，還是旁的緣故，她投胎轉世，竟成了個神識混沌之人，癡傻了十八年。
……
“陳大娘，你家傻大梔被水牛從山上撞落到田溝裡去了！”
山坡上有孩童大喊，周遭還伴著嘲諷的鬨笑聲。
正在家裡哭喪的白家老大，霍然起身。
“娘，爹剛伸腿，大妹又闖禍了！”
跪在靈堂上首位的陳氏，睜開疲憊的雙眼，看著面前卷裹起來的竹蓆歎氣。
那裡頭裹著的是她前夜就已經斷氣的男人，可家底空空，連一副棺材都買不起。
心中苦怨滔天，又有什麼用？
即便卑如螻蟻草芥，苦命人的日子還是要照舊，這一家老小還得拚命活下去……
“老大，去把你大妹揹回來，前幾天下雨，山路打滑，當仔細些。”
陳氏語氣柔和，透著深深的無力感。
白家老大雖然不情願，但是娘開了口，他總得照做。
待老大走後，陳氏又將目光轉向佝僂著身子跪在地上的三兒子。
她吩咐道：“老三，你去看看幺弟，要實在是病狠了，去鎮上請郎中來。”
白家老三應了聲“是”，揉著跪痠麻了的腿，邊往屋外走，邊嘟囔：“家裡連煮粥的糙米都買不起，哪裡還有錢請郎中，一個個的，全都是討債鬼……”
他嘟囔聲不小，清晰地落入陳氏耳朵裡，陳氏卻也隻能當作聽不見，痛苦地垂下頭。
二兒媳婦朱氏見狀，忙倒了一碗熱水，遞到婆婆面前。
“娘跪了一宿，喝點水，且到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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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的父親曾是私塾先生，朱氏幼時也跟著略讀了些書，粗通文墨。
陳氏欣慰地點了點頭，接過粗陶碗，喝了兩口。
一旁的大兒媳婦柯氏“哎喲”一聲長歎，望著朱氏，陰陽怪氣地誇道：“二弟雖然長年不著家，但幸虧有二弟妹能乾，平日裡一個人教養霖兒讀書就夠辛苦了，如今又懷著孩子呢，不僅早起幫著乾地裡的活，夜間還要辛苦磨墨寫字，這一副輓聯能值好幾個大錢呢！哪裡像我們這些沒用的，白想著替娘分憂，那也隻能是白想呢！”
跪在最下首位的三兒媳婦黃氏，忿忿地冷哼了一聲，“大嫂這話噁心誰？你沒用隻管說你自己，別牽三扯四的！二哥隻有過年過節纔回來一趟兩趟，家裡的活不乾就算了，爹都沒了，他還不回來出力，二嫂你飽讀詩書，也別光顧著自己賢良，好好說教二哥纔是正經！”
陳氏將陶碗往地上重重一放，目光淩厲地從兒媳們面上掃過。
正待發作數落她們，忽聽得小女兒在臥房裡喊：“娘，阿奶醒了！”
陳氏忙急匆匆衝進房裡，伏在床邊，握住了婆母枯瘦的手。
“娘，您可算醒了！桃子，快去泡碗糖水來！”
一疊聲吩咐小女兒，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
婆母趙氏還活著，在這一刻，給了她撐住不倒下的力量。
趙氏張了張口，好半晌才啞著嗓子，吐出兩個字來，“梔子……”
陳氏聞言，立即明白了婆母的意思。
她含淚點頭，應道：“娘，梔子的婚事是她爹生前定下的，自然極好。”
已故的白家老爹，是在賭桌上為女兒白梔定下的婚事。
親事定的是隔壁鎮上的富戶，三代單傳一獨子，模樣生得好，也讀過書。
隻不過身子太孱弱，年滿二十了，便是這山花爛漫的時節，他還穿著夾襖，屋子裡的炭火要到立夏了纔敢斷。
陳氏原不肯答應，怕癡傻女兒嫁過去，會在富戶家裡受欺侮，更怕女婿會隨時撒手人寰，女兒有剋夫殉葬的風險。
所以那富戶家裡送來的十兩銀子的聘禮，她親自封了起來，打算找族中耆老幫忙，尋著機會退回去。
可眼下的情形，老白家死的死病的病，已然到了山窮水儘的地步。
那十兩銀子正好可以解了燃眉之急，混賬孩子爹可以體面下葬，病重的幺兒也能看上郎中。
隻是可憐那憨癡女兒，將來不知會遭受何等樣的苦難。
……
白梔躺在水田裡，正恨那野雞精恨得牙癢癢，忽然被人一把撈起，往田岸上一扔。
後背正好撞到一塊石頭上，她頓時痛的齜牙咧嘴。
正要責罵起來，一抬頭就看到了白老大那張老實巴交的臉，她的意識這纔回歸到牛家溝村白家大姑娘身上。
“大哥……”
“還不趕緊回去，仔細娘捶你！”
白老大恐嚇一句後，掉頭就走。
白梔知道這個大哥的秉性，看著老好人，實際最是冷心，眼下白家正有喪事，難免不想應付她這個煩人的傻子。
她沒有計較，起身跟在白老大後面，亦步亦趨。
穿過田壟，轉彎走到寬闊大道時，恰好看到白老三急匆匆地往鎮上方向跑。
“老三，你不守著靈堂，混跑什麼？”
白老大瞪著眼，攔在白老三面前，這時候靈堂上不能離了男人。
白老三跑的滿頭是汗，哭喪著臉，一把推開他大哥。
“幺弟要死了！倒在茅房人事不省，腸子都掉出來兩寸多，眼下出氣兒多進氣兒少，連糖水也灌不進去，娘叫我到鎮上請郎中！”
白老三丟下這兩句話就繼續往前跑，隻嚇得白老大後背脊一陣發涼。
爹剛死，幼弟也要死了，老白家這是犯什麼邪祟了嗎？
白梔也一下子怔住了，那個和善愛笑的小哥哥要死了嗎？
回想起來，他竟是整個老白家最沒有心眼的良善之人，從前白梔癡傻時，常受他看顧。
二人正呆站著，忽而有一群乞丐湧過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當頭的一個指了指白梔，嚷道：“這個就是白家傻姑娘，過幾日她便要嫁到劉家了！”
後首一個滿頭捲毛的乞丐，似是領頭之人，他走到白梔身邊，伸出臟兮兮的手，大笑著對著白老大道：“我來給你們送個劉家的大訊息，討點飯錢！”
白老大啐了他一口，不予理會，拽上白梔，轉頭就走。
捲毛乞丐氣得揮拳，真想捶人，可揮了幾下，還是忍住了。
他望著白梔背影，咬牙吼道：“白大姑娘許的劉家小子早就病死了，他們是打算將人騙過去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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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十兩銀子正好可以解了燃眉之急，混賬孩子爹可以體面下葬，病重的幺兒也能看上郎中。
隻是可憐那憨癡女兒，將來不知會遭受何等樣的苦難。
……
白梔躺在水田裡，正恨那野雞精恨得牙癢癢，忽然被人一把撈起，往田岸上一扔。
後背正好撞到一塊石頭上，她頓時痛的齜牙咧嘴。
正要責罵起來，一抬頭就看到了白老大那張老實巴交的臉，她的意識這纔回歸到牛家溝村白家大姑娘身上。
“大哥……”
“還不趕緊回去，仔細娘捶你！”
白老大恐嚇一句後，掉頭就走。
白梔知道這個大哥的秉性，看著老好人，實際最是冷心，眼下白家正有喪事，難免不想應付她這個煩人的傻子。
她沒有計較，起身跟在白老大後面，亦步亦趨。
穿過田壟，轉彎走到寬闊大道時，恰好看到白老三急匆匆地往鎮上方向跑。
“老三，你不守著靈堂，混跑什麼？”
白老大瞪著眼，攔在白老三面前，這時候靈堂上不能離了男人。
白老三跑的滿頭是汗，哭喪著臉，一把推開他大哥。
“幺弟要死了！倒在茅房人事不省，腸子都掉出來兩寸多，眼下出氣兒多進氣兒少，連糖水也灌不進去，娘叫我到鎮上請郎中！”
白老三丟下這兩句話就繼續往前跑，隻嚇得白老大後背脊一陣發涼。
爹剛死，幼弟也要死了，老白家這是犯什麼邪祟了嗎？
白梔也一下子怔住了，那個和善愛笑的小哥哥要死了嗎？
回想起來，他竟是整個老白家最沒有心眼的良善之人，從前白梔癡傻時，常受他看顧。
二人正呆站著，忽而有一群乞丐湧過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當頭的一個指了指白梔，嚷道：“這個就是白家傻姑娘，過幾日她便要嫁到劉家了！”
後首一個滿頭捲毛的乞丐，似是領頭之人，他走到白梔身邊，伸出臟兮兮的手，大笑著對著白老大道：“我來給你們送個劉家的大訊息，討點飯錢！”
白老大啐了他一口，不予理會，拽上白梔，轉頭就走。
捲毛乞丐氣得揮拳，真想捶人，可揮了幾下，還是忍住了。
他望著白梔背影，咬牙吼道：“白大姑娘許的劉家小子早就病死了，他們是打算將人騙過去殉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