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路上累了,又或者是疲於父母的言行,周起床時已經不怎麼算是早上了。具體來說,再過一個小時就是正午。
周起身撿起不知何時掉到地上的毛毯,一邊疊著毛毯一邊打了個大嗬欠。
(……今天還沒有安排啊)
雖說真晝提出想要四個人一起出門,但周還沒把這事告訴父母。剛剛回來的幾天,他打算在家休養身體。
因此,即使快到中午的時候才起床也沒有問題,不過周覺得,就算是暑假,這樣也還是太懶散了。
周慢慢起床換好衣服,整理完穿著後走到客廳。當然,真晝已經在客廳裡,她和誌保子、修鬥一起圍在桌旁。
真晝探頭看著一本像是大冊子一樣的東西,眼神有些燦爛。
「早上好。你們在看什麼」
「啊,早上好」
真晝的表情不見一點倦意。她打完早安的招呼後,又將視線落回那一本東西上面。
周心想著這是什麼,也一樣看向那邊,然後捂住了自己的臉。
「……我說,為什麼要趁我不在的時候看相簿啊……」
周看到照片上是眼熟的孩子一身泥巴,於是低聲念道。
父母是會拍照留唸的人,很珍惜回憶,有個相簿沒什麼奇怪的。問題在於他們把相簿給真晝看了。
攤開的相簿裡展現著小時候的自己,照片裡大致上都是自己比起現在更加天真可愛的、冒冒失失的樣子。
看到自己渾身泥濘,差點哭出來的模樣,周邊是想要咂嘴,邊瞪眼看向和和氣氣、自豪地展示相簿的誌保子。
「咦,你想看自己可愛的照片嗎?那早說嘛」
「纔不是啊我是說別擅自給她看啊」
「……不能看嗎?」
「不是不能,但是那個,我很難為情啦」
「這些還挺可愛的」
「說男生可愛又不是在誇獎」
要是帥氣倒還好,可愛則絕對不是誇人的說法。
即使知道意思是小孩的稚嫩很可愛,周也不覺得高興。
他扭頭轉向別處,感覺三個人都在笑。
「哎呀多好啊。小真晝看周很入迷哦?」
「那絕對是看著想笑的意思」
「前、前提是有現在的周君……」
「椎名真的很喜歡周啊。作為父母,我倒是很高興能看到周的身邊有這麼可靠的人」
視野的角落裡,真晝聽修鬥說完後垂下眼簾,蜷縮著身子。
真晝大概是得到表揚而感到害羞吧。然而,周是在不知情的狀態下黑曆史遭到揭露,最後還讓她看到了全是冒失的照片,是周的羞恥更加強烈。
周撲通一聲坐在沙發上表示不滿,而後父母朝他笑了起來。
「不要鬧彆扭。的確是有不管你怎麼樣都會接受的好孩子在你旁邊吧?」
「……那倒是」
「不過,周沒跟我們說一聲,我們有點傷心啊」
「唔」
修鬥似乎也知道周和真晝開始交往了,不知是從誌保子那裡間接聽說的,還是真晝直接告訴他的。
「……交往都要一一報告,很羞恥吧」
「就算那樣也最好說一聲嘛。雖然我早看出來了」
「畢竟,周把女孩子帶到老家來了,況且你們本來也很好懂」
「好煩啊我們是在交往不行嗎!」
「真的好不坦率。小真晝,你說那種孩子就行嗎」
「那個,周君很愛害羞……那樣子我也很喜歡」
「哎呀哎呀」
「看你們關係那麼好我就放心了」
父母欣慰地看著真晝,也往周這邊拋出同樣的視線,讓周的疲勞值不斷上漲。他都不想再有什麼迴應了。
(……明明是老家卻覺得超待不下去)
由於父母的性格,周本來就料想到會這樣。但即使如此,他作為兒子也感到非常尷尬與不適。比起親兒子,真晝受到更多歡迎也更加適應這裡,讓周精神上不得平靜。
周歎了口氣,自暴自棄地把相簿放在膝蓋上翻閱起來。
真晝愉快地看過的這些照片,多數是拍下了周的失敗。雖然也有單純為了紀念而拍的,但更多是拍攝了小孩特有的把事情弄糟的樣子。
裡面還有女裝照,讓周感到掃興。
周成長較晚,直到初中過半都顯得很幼。因此,誌保子曾經為了好玩讓他穿上女性的衣服。
到了初二,周身高一下子就竄起來了,之後便不再有這種事情,但周聽到過別人暗地裡說他長著一張女人臉
(……好懷唸啊)
自然地,周想起了曾經親近,最後分道揚鑣的那些人。
周為了躲避他們離開了這片土地,而現在,往好裡說往壞裡說,他都已經與過去劃清了界限,也不會沉浸於感傷之中。
他最多也就是覺得,說不定會遇到在當地升學的這些人,對此有點不情願罷了。
就像要割捨掉煩心的回憶一樣,周迅速合上相簿抬起頭,發現真晝正在看著自己。
「……那、那個,周君在生氣嗎……?」
「你為什麼會那麼覺得。我隻是覺得懷念而已」
真晝似乎是因為周顯得不開心而感到擔心。周聳聳肩,把相簿放回了桌上。
不能讓真晝操心。雖然不想遭受父母溫暖的眼神,但他還是伸手摸向了真晝的頭。
真晝睜大眼睛,但那眼睛很快就眯得軟軟的,舒服地放鬆下來。
不出所料,誌保子笑盈盈的。周無視了她,輕輕摸頭哄起不安的真晝。
回家第三天,真晝已經徹底適應了。
「啊,小真晝,做得真好」
在廚房,三個人穿著圍裙,關係很好地做著什麼點心。周既沒有實力,甚至還沒有接到邀請,隻能在客廳一個人遠遠看著那些人。
真晝遠道而來,所以誌保子和修鬥每件事情都關心著她,甚至比兒子還要優先,都已經是興高采烈地一起生活了。
他們想要疼愛兒子那坦率可愛的女朋友。雖然周不是不理解這種心情,但兒子本人卻給晾在一旁了。
周倒也沒什麼事情,不覺得想要他們關心,不過被放置到這個地步,周還是會情不自禁地產生非常複雜的心境。
在誌保子和修鬥的交談和疼愛中,真晝顯得很開心,周當然也為此感到高興。
真晝憧憬著和諧的家庭。既然她能夠體驗到這種近乎家庭的感覺,周覺得自己被忽視些也無所謂。
要說有點困擾的,就是父母太關心真晝,導致周和真晝一起度過的時間變少了吧。
(反正回去之後還會在一起,也行吧)
周知道,回到現在的家後,和真晝獨處的時間就會回來。然而他仍舊覺得心情複雜。
總之,現在真晝和父母談得很歡,父母也忙著關心真晝,周便離開客廳回到房間以逃離這種不暢快的感覺。
周盤腿坐到摺疊桌前,打開帶來的教輔書。
畢竟無事可做,房間裡的娛樂工具也大都送去了現在的家裡,周便隻能這樣消磨時間了。不管怎麼說,日後還有摸底考試,就算為了保持名次也是需要學習的。況且他原本就喜歡學習,對此不覺得痛苦。
周儘著學生本分努力學習,靜靜地消磨時間。
雖然教輔很新,但周卻做得很輕鬆,這都歸功於平日裡的努力。由於父母的要求,也為了能配得上真晝,他沒有落下努力,得到了肉眼可見的成果。
對答案時,週一邊隱約覺得廚房肯定很熱鬨,一邊用紅筆畫上一個個的圈。其中有粗心犯錯,不過絕大部分都做對了。周舒了口氣,但卻在這安靜的空間裡感到了本應消失的不暢快。(譯註日本習慣為畫圈表示回答正確。)
(我原本是理所當然地一個人過日子,但現在旁邊一旦沒人,我就會覺得不滿足,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毫無疑問,原因都在真晝身上。
因為真晝的存在已經變得理所當然,所以周纔開始對獨自一人感到不滿足。
周消遣地轉著紅墨水的鋼筆,輕輕歎了口氣。
教輔書很快就做完了。這本該是可喜的事,周卻歎息起來。正當他打算放下鋼筆拿起自動鉛筆的時候,門口響起了三次敲門聲。
「周君」
敲門聲後,是真晝拘謹的聲音。
周原本覺得她在廚房下廚,但看了眼時間,已經過去了2小時,料理應該是結束了。
「怎麼了」
「沒什麼,那個,突然發現你不見了……」
「我隻是在學習,反正也是閒著」
周沒想到足足過了兩個小時,這也代表他相當集中精神。不,準確來說,周在某種意義上zation();有很多雜念,但為了驅趕這些雜念,就把意識放到學習上了。
「……這樣啊。那個,我能進房間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你不用跟他們再聊聊嗎」
「……現在我想和周君說話」
或許真晝是在掛念著周,不然她應該也不會特意來到周的房間。
周反省自己還不成熟,但當然也不能趕真晝走,便說了聲「請進」去給她開門。
打開門後,隻見真晝拿著托盤,怯生生地探視著這邊。
托盤上擺著兩人份的泡芙和昂列咖啡,似乎是剛纔製作的。
「打擾了……」
真晝客客氣氣地進來,搞得周也微微有點尷尬。
周急忙收拾起教輔書和文具,拿出坐墊放下給真晝用,然後從她手裡接過托盤,擺到摺疊桌上。
泡芙蓬鬆漂亮,做得很好;有這樣的外觀,放在蛋糕店賣都沒有問題。既然是真晝做的,味道應該也不錯。
「這是我剛剛做出來的,應該還沒怎麼冰……」
「嗯,謝謝了」
周很感謝真晝特意拿來這些,坦率地道了謝,然後不知為何,真晝尷尬地垂下眼簾。
「……周君,你沒有生氣嗎」
「為什麼啊」
「因、因為周君好像帶著刺一樣,或者說有點不好接近」
真晝似乎是看穿了。
隻不過,周並沒有生氣,這一點上真晝搞錯了。他雖然心情複雜,也覺得寂寞,但完全沒有氣憤。說到底,父母、真晝都沒有過錯,隻是週一個人有點陰鬱而已。
「我沒生氣,隻是真晝讓人搶走了,我覺得寂寞而已」
「咦……那、那個……」
「對不起。我知道真晝和我爸媽過得很開心。隻是我自說自話鬧彆扭罷了」
周聳肩笑道「我挺孩子氣吧」,喝了口真晝給他倒的昂列咖啡。
周明知真晝渴望家庭,本應微笑地守望她。問題都出在周覺得自己無處容身,逃跑掉了。
雖然周覺得隻要真晝幸福就好,但他不喜歡一個人孤零零地落在後頭,所以才選擇了現在這樣獨自一人。不高興是他自己的事,當然不會發泄到真晝和父母的頭上。
周放下杯子,歇了口氣。真晝靜靜望著他——然後撲進了他的胸口。
說是撲,其實更像是她把身體靠在周的胸前。而周面對著突然的身體接觸,感到的隻有困惑。
周不知道真晝突然是怎麼了,總之先輕拍她的背哄了哄她。接著,真晝緩緩抬起頭,直勾勾地注視周的眼睛。
「……和誌保子一起過當然開心也幸福,但最好的還是在周君身邊」
輕聲講完後,真晝以小心翼翼的動作,把嘴唇靠上了周的臉蛋。
等周感受到輕微的柔軟時,真晝的臉已經離開了。
她的臉龐很紅,與剛纔截然不同;眼睛也帶著些迷離。周不由得在真晝柔軟的臉蛋上親吻了一口。
(……我就像個笨蛋一樣)
自說自話鬨起彆扭,實在太蠢了,明明真晝對自己有著那麼深的感情。
周再度認識到了她的喜歡,在那光滑的臉頰上表達出自己滿溢的心情。
即使是臉頰,周也還沒習慣親吻。真晝也是一樣,每當週的嘴唇觸碰上來,她都會輕輕地顫抖。
一開始真晝似乎是想要逃避羞恥,但周擁抱她、輕觸她之後,她就漸漸委身於周,舒服地眯縫起眼睛。
有時,真晝也靦腆地往周的臉頰回以親吻。那副樣子太過可愛,周不由得使勁抱住了她。
「……我說真晝」
兩人互相在臉頰上親吻一陣子之後,周望向真晝的眼睛。
真晝含著害羞,帶著喜悅,正以鬆弛的表情仰視著周。
「那個,明天,要不要我們兩個一起出門。反正爸媽也要工作」
「兩個人嗎」
「還沒帶你逛過這塊地方嘛。雖然和現在住的地方一樣,沒什麼特別的就是」
周隻是想要兩人在一起才做出了提議,而真晝卻睜大了眼睛,然後露出了比親吻時更加放鬆的笑容。
「好的……那個,和周君兩個人的話,去哪裡都行」
「哦」
「今天我還想再像現在這樣待一會兒……誌保子阿姨他們也讓我陪周君一起」
「真多管閒事……好像也算不上,還是我不中用,都被看穿了」
父母似乎也在關心著周。
周更加覺得自己太蠢,笑得身體發抖,然後緩緩放開了真晝。
真晝似乎是為周鬆手而感到失落。不過周指著泡芙小聲告訴她「我想吃你做的點心」後,她很快就害羞地垂下眼睛。
「……要一起吃嗎」
「要」
周不再抱著真晝,而是坐到旁邊握住她的手,真晝便露出了溫暖的笑顏。zation();
周反省自己還不成熟,但當然也不能趕真晝走,便說了聲「請進」去給她開門。
打開門後,隻見真晝拿著托盤,怯生生地探視著這邊。
托盤上擺著兩人份的泡芙和昂列咖啡,似乎是剛纔製作的。
「打擾了……」
真晝客客氣氣地進來,搞得周也微微有點尷尬。
周急忙收拾起教輔書和文具,拿出坐墊放下給真晝用,然後從她手裡接過托盤,擺到摺疊桌上。
泡芙蓬鬆漂亮,做得很好;有這樣的外觀,放在蛋糕店賣都沒有問題。既然是真晝做的,味道應該也不錯。
「這是我剛剛做出來的,應該還沒怎麼冰……」
「嗯,謝謝了」
周很感謝真晝特意拿來這些,坦率地道了謝,然後不知為何,真晝尷尬地垂下眼簾。
「……周君,你沒有生氣嗎」
「為什麼啊」
「因、因為周君好像帶著刺一樣,或者說有點不好接近」
真晝似乎是看穿了。
隻不過,周並沒有生氣,這一點上真晝搞錯了。他雖然心情複雜,也覺得寂寞,但完全沒有氣憤。說到底,父母、真晝都沒有過錯,隻是週一個人有點陰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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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聳肩笑道「我挺孩子氣吧」,喝了口真晝給他倒的昂列咖啡。
周明知真晝渴望家庭,本應微笑地守望她。問題都出在周覺得自己無處容身,逃跑掉了。
雖然周覺得隻要真晝幸福就好,但他不喜歡一個人孤零零地落在後頭,所以才選擇了現在這樣獨自一人。不高興是他自己的事,當然不會發泄到真晝和父母的頭上。
周放下杯子,歇了口氣。真晝靜靜望著他——然後撲進了他的胸口。
說是撲,其實更像是她把身體靠在周的胸前。而周面對著突然的身體接觸,感到的隻有困惑。
周不知道真晝突然是怎麼了,總之先輕拍她的背哄了哄她。接著,真晝緩緩抬起頭,直勾勾地注視周的眼睛。
「……和誌保子一起過當然開心也幸福,但最好的還是在周君身邊」
輕聲講完後,真晝以小心翼翼的動作,把嘴唇靠上了周的臉蛋。
等周感受到輕微的柔軟時,真晝的臉已經離開了。
她的臉龐很紅,與剛纔截然不同;眼睛也帶著些迷離。周不由得在真晝柔軟的臉蛋上親吻了一口。
(……我就像個笨蛋一樣)
自說自話鬨起彆扭,實在太蠢了,明明真晝對自己有著那麼深的感情。
周再度認識到了她的喜歡,在那光滑的臉頰上表達出自己滿溢的心情。
即使是臉頰,周也還沒習慣親吻。真晝也是一樣,每當週的嘴唇觸碰上來,她都會輕輕地顫抖。
一開始真晝似乎是想要逃避羞恥,但周擁抱她、輕觸她之後,她就漸漸委身於周,舒服地眯縫起眼睛。
有時,真晝也靦腆地往周的臉頰回以親吻。那副樣子太過可愛,周不由得使勁抱住了她。
「……我說真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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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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