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野曉在一片白的走廊上狂奔。
在暴動期的警鐘響徹據點的這一刻,他隻是不停往研究棟的深處前進,彷佛想遠離戰場似的。
他的懷裡揣著一個白色箱子。
「呼……呼……可惡!」
在一扇白色大門前停下腳步後,他一邊調整自己紊亂的呼吸,一邊開口咒罵。
「那些『同盟』的鼠輩……還真有兩下子啊,竟然把茜擄走……」
他恨恨地這麼低喃,然後解除門鎖。
裡頭是望過去一整片白色的病房。
一名銀髮少女坐在病床上。
「你竟然清醒了?先前應該讓你服下鎮定劑了啊……」
銀髮少女──夏目可愛地微微歪過頭。
「是劑量不夠嗎……算了,無所謂。反正你也什麼都不懂。」
夏目再次偏過頭,好奇地望向西野曉懷裡那個白色箱子。
「……你很在意這個箱子嗎?這是能讓你脫胎換骨的東西。你將會變成超越『始源騎士』的最強騎士。」
西野曉打開箱子後,夏目有些吃驚地瞪大雙眼。
放在裡頭的,是被冷凍儲存的一顆頭顱。
這顆頭顱有著漆黑膚色,以及宛如熊熊烈焰的紅色髮絲,同時還被一股令人不快的黑色魔力縈繞著。
「嚇到了嗎?這是從發現魔力異常的地點回收來的頭顱。布魯托是因為啃了這顆頭,纔會進化成前所未見的強大高階魔獸。」
西野曉帶著一臉扭曲的笑容朝夏目走近。
「這顆頭顱蘊藏著強大到令人歎爲觀止的魔力。而且,這股魔力的性質跟以往的魔力都有所不同。沒錯……就是性質跟你極為相似的魔力。」
說著,西野曉一把揪住夏目的手,然後掏出一個看似粗大針筒的道具。
「一如在啃食這顆頭之後進化的布魯托,讓你跟它融合的話,就能打造出最強的騎士。好啦,我們開始吧。你將成為最強的──」
啪咻──這時,一陣宛如空氣爆裂的聲響傳來。西野曉的白袍上滲出了鮮紅的血。
「怎……怎麼──」
啪咻、啪咻。相同的聲響連續傳來。
血液從西野曉舞動的身體噴濺出來。一股煙硝味瀰漫在空氣中。
「啥……怎……怎麼會……!」
說著,他無力地跪倒在地。
一個握著槍的人影佇立在他身後。
喀、喀。人影踩著高跟鞋走進病房,將槍口轉而朝向夏目。
「住……住手……!」
啪咻。槍身隨著這個聲響震動了一下。
眉心被打出一個黑色孔洞的夏目,無力地癱倒在病床上。
──她當場死亡。
「為什麼……為什麼……要做出這種……」
倒地的西野曉氣若遊絲地問道。
人影再次將槍口對準他。
兩人的視線交會。
靜謐支配了這個室內半晌。
「你馬上就會死了……在痛苦不堪的狀態下死去吧。」
語畢,人影拾起頭顱和針筒離去。
「咯咯……咯……是嗎……」
鮮血開始在純白的地板上蔓延開來。
緩緩失去血液的同時,西野曉感受到自己的體溫也正在一點一滴下降。
「馬上就會死了……是嗎……」
身為一名學者,他知道這句話說得再正確不過。
「沒想到……我會在這種地方……」
好不容易得到了能讓研究更進一步的材料。
他理應能打造出遠超過「始源騎士」的最強騎士纔對。這次,他理應能完美控製自己的作品纔對。
他空虛地將手伸向半空中。那隻手也早已被自己的鮮血染紅。
在逐漸遠離的意識當中,西野曉不經意望向病床。
「啥……?」
他看到銀髮少女緩緩從床上坐起身。
他以為是自己失血過多,所以看到幻覺了。
剛纔,她明明被一槍打穿眉心了啊。
然而,少女隻是在伸個懶腰後起身,並在一瞬間換上一身黑的裝束。
「啥?」
西野曉再次懷疑自己的雙眼。
少女在轉眼間穿上了漆黑的緊身裝束。
接著,她不知道從何處取出一個黑色大袋子,開始將病房裡的東西往裡頭扔。
「我……我的相機……」
西野曉看見自己先前遺失的數位相機,就在那個黑色大袋子裡。
少女先是將筆記型電腦放進袋子裡,接著又開始搜刮眼前所見的電器產品。
裝滿物品的黑色袋子愈變愈大。
這個透著黑色光澤的袋子彈性極佳,可以自在收縮,是西野曉從不曾看過的奇特材質。
「這個,還有這個……好,這個房間結束了的說。接下來隻剩回收頭顱的說。」
夏目以略為拙稚的日文這麼開口。
「你……你會說話?」
「很流利的說。」
夏目以不流利的日文迴應。
「檔案在哪裡?要刪掉的說。」
「在後方研究室……隨便你吧。怪不得瀏覽紀錄有被竄改過的痕跡。原來第二隻老鼠就是你嗎……」
少女回以一個美麗的微笑,然後從西野曉身旁走過。
「最後,再告訴我一件事……你……你們到底是何方神聖?」
「吾等乃暗影庭園。潛藏於暗影之中,狩獵暗影之人……」
這麼輕喃後,少女靜靜步出病房。
「暗影……庭園……嗎……」
西野曉沒聽說過這樣的組織。
是國外的組織嗎?抑或是絕不會在人前曝光的機密團體──
無論是何者,都證明瞭這個世上存在著遠超過他想像的組織。
「我以為隻差一步了……沒想到……還差得遠呢……」
西野曉這麼自言自語,然後望向少女步出的大門入口──發現她朝病房內部探出一顆頭。
「你知不知道反叛的墮天使的說?」
少女沒頭沒腦地這麼問道。
「反叛的墮天使……?我不知道……」
「那沒事的說。發現他一定殺掉的說。走著瞧的說。」
語畢,少女這次真的離開了。
反叛的墮天使……是跟暗影庭園敵對的組織之類的嗎?
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來曆……思考至此,西野曉的命運也跟著走到了儘頭。
※
騎士們聚集在據點的城牆上頭。開始對付來襲的魔獸。
魔獸們將銳利的爪子刺進牆面,企圖一口氣衝到城牆上方。努力阻止它們入侵的騎士,臉上早已寫滿疲態,甚至還透露出絕望感。
「灰穀團長!魔獸的數量太多,我們沒辦法再撐下去了!」
儘管騎士這樣慘叫著報告,身為騎士團長的灰穀卻無法迴應他。
「這是怎麼一回事……數量如此龐大的魔獸,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灰穀揮下手中的劍,打落一時卻步的魔獸。
然而,在城牆下方,仍有數量多到足以蔓延至地平線另一頭的魔獸在蠢蠢欲動。
這次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多到無法想像這是一如往常的暴動期。
魔獸們宛如著魔似的,一心隻想衝進據點內部。
無論是數量,或是攻勢的激烈程度,都相當異常。
「要是有她在的話……不對,這種情況下,就算她在也……」
灰穀放棄說完這句話。
雖說大家都在埋頭戰鬥,但他的發言仍有可能被其他人聽到。
即使這個據點裡戰力最強大的西野茜在這裡,恐怕也無力阻止這群魔獸大軍吧。
思考至此,灰穀發現自己已經預見了這場戰爭的結局。
在前方等著的,隻有絕對無法顛覆的敗北。
「──改變行動方針,去指引居民避難吧。」
「灰穀團長!可是,這樣一來──!」
「我們現在所能做的,隻剩下爭取時間而已了。」
「你是要我們放棄這個據點嗎!」
「正是如此。」
這麼迴應的灰穀,雙眼透露出堅定無比的決心。
「我們戰鬥的理由,並不是為了讓自己無謂地犧牲,而是為了拯救更多人的性命。即使隻能多救一個人也好。」
「團長……」
「騎士團成員現在兵分兩路。一半去引導居民前往緊急用地下道避難,另一半留在這裡爭取時間。」
「是……是!」
「你負責指揮避難行動。之後就拜托你了。」
灰穀很討厭白費力氣。
在他眼中,白費力氣地戰鬥、白費力氣地死去,都是毫無價值可言的行為。
不過,倘若這樣的行為是有意義的,他就能賭命一戰。
即使隻是多一秒也好,為了爭取更多時間,他已經做好奮戰到生命最後一刻的覺悟。
然而,真正的絕望,徹底粉碎了他這樣的覺悟。
絕望來自宛如雷聲的一陣長嘯。
這道令人震懾的嗓音響徹這一帶,也奪走了眾人的注意力。
下個瞬間,一頭體型極為巨大的魔獸,伴隨著強大的魔力現身。
「布……布魯托……!」
靜止的戰場上傳來某個騎士僵硬的嗓音。
布魯托異常發達的鮮紅尖牙和利爪,緩緩從一片黑暗中浮現。
宛如從虛構故事裡走出來的惡魔那樣,這頭魔獸讓人們發自本能感到恐懼。
接著,它無視現場看傻眼的眾人,極為敏捷地躍起,然後高高揮下利爪。
這成了帶來絕望的一擊。
「啥……城牆竟然!」
布魯托的利爪,在城牆上留下一道深深的龜裂。
城牆崩塌的話,據點等於失去防守的手段,會在轉眼間被肆虐的魔獸徹底毀滅。
所有人腦中,都浮現了最糟糕的未來的模樣。
在深沉的夜色中,布魯托揚起準備追擊的利爪。
「住……住手!」
灰穀的吶喊聲,並沒有足以阻止布魯托的力量。
至少理論上是這樣沒錯。
然而,布魯托高舉的鮮紅爪子,現在卻不自然地停在夜空中。
難道它聽進了人類的懇求?
不,並不是這麼一回事。
人們發現了貫穿布魯托的一把漆黑刀刃。
漆黑刀刃從魔獸背後刺穿它的巨軀,黑色鮮血不斷從刀尖滴落。
布魯托發出痛苦的呻吟。
下一刻,它巨大的身體──
緩緩漂浮起來。
漆黑刀刃慢慢、慢慢地將布魯托的整個身體舉起。
這讓它看起來宛如一頭可悲的祭品。
在月光照耀下,漆黑的刀刃反轉。
下一刻,布魯托的巨軀被一刀兩斷,黑色鮮血跟著如雨點般落下。
在巨軀身後,一個高舉著漆黑刀刃的人影佇立在那裡。
「那……那傢夥是……漆黑騎士……是漆黑騎士啊!」
「他……他隻憑一擊,就把布魯托……!」
人們顫抖的嗓音有如波紋那樣擴散開來。
「他……他願意跟我們一起戰鬥……?」
漆黑騎士將刀刃水平舉起,和在他眼前萬頭鑽動的魔獸正面對峙。
現場變得一片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漆黑騎士的舉手投足。
他們有種「會發生什麼事」的預感。
儘管不知道會是什麼。
隻是,漆黑騎士散發出來的氛圍,讓眾人感受到某種超越常理的東西。
現場沒有人輕舉妄動。
隻有空氣開始震動。
無數的光點開始凝聚在和大地平行的漆黑刀刃上。
光點一邊描繪出螺旋,一邊聚集在泛著藍紫色光芒的刀刃尖端。
刀刃尖端生出了新的藍紫色刀刃。
就這樣,和大地平行的藍紫色刀刃開始延伸。
無止儘地延伸出去。
接著,漆黑騎士蹲低身子,將刀刃拉近自己。
「IAm……」
宛如來自深淵的低沉嗓音迴響在這一帶。
驚人的魔力凝聚在刀刃上──
「……AtomicSword。」
他以藍紫色刀刃使出一記橫砍。
一道閃光劈開漆黑夜色,將存在於那裡的一切全數撕裂。
隨後,殘留在半空中的藍紫色光芒,照亮了刀刃在這一帶留下的軌跡。
雙眼所能看見的一切,全都被他一刀砍斷了。
無論是魔獸、樹木或屋舍,都被整整齊齊地腰斬。
「這種事……這種事真的可以發生嗎……」
簡直像是神祇將這個世界分為上下兩半的作為。面對這難以想像的力量,所有人
「那是……那到底是什麼啊……」
灰穀這麼喃喃自語起來。
他實在不覺得能做出這種事情的漆黑騎士,跟自己同樣是人類。
漆黑騎士邁開步伐。他一身漆黑的長大衣在晚風中不停擺動。
喀、喀、喀。他發出清脆的腳步聲朝據點走近。
「噫……!」
有騎士反射性地想要轉身逃跑,但灰穀並不打算責備。
畢竟,就算試著抵抗,也隻是白費力氣。
「……把門打開。」
灰穀這麼說。
「團……團長,你是認真的嗎!要……要是讓那種人物進來據點,我們……」
「沒用的。我們什麼都做不了。」
「團長……」
「我們無法阻止他往前。既然如此,不如賭一賭這些微的可能性。至少,他阻止了暴動期的襲擊。」
這麼迴應後,灰穀走下城牆,親自打開了大門。
漆黑騎士毫不猶豫地踏進據點裡。
騎士們紛紛讓出一條路。
沒有半個人阻止他繼續往前。
漆黑騎士以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持續邁出步伐。
在場的所有人,都理解了他是這個世界的強者一事。
「等……」
灰穀企圖朝漆黑騎士搭話。
但他發不出聲音。
他察覺到自己對眼前這名人物無比畏懼。
「等……等等……你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要來『彌賽亞』……」
灰穀以微弱的嗓音擠出內心的疑問。
他原本以為漆黑騎士不會搭理自己。又或者是根本沒聽到他的聲音。
但意外的是,漆黑騎士停下腳步這麼開口:
「時刻已到……黑暗之門即將敞開,世界也會邁入全新的境界(Field)……」
無人能夠理解他這番話的意思。
但來自漆黑騎士的每個字句,都有種能讓人坦然接受的深度。
或許,漆黑騎士知曉一切。
無論是日本變成現在這樣的理由,或是魔獸的由來,對這些全都一清二楚的他,視線所及之處,是極其遙遠的未來。
正因如此,沒有一個人能夠瞭解他所說的話。
「你到底……到底是何方神聖……」
灰穀對著逐漸走遠的漆黑騎士的背影這麼問道。
「吾名暗影──乃潛伏於暗影之中,狩獵暗影之人。」
「潛伏於暗影之中,狩獵暗影之人……」
自己理解這句話的那天,真的會到來嗎?
這麼想的灰穀,默默目送著漆黑騎士的背影離去。
※
我任憑漆黑長大衣的下襬在風中飄揚,就這樣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慢慢地、不慌不忙地退場,將強者的存在感發揮到極致。
「哼哼哼……完美!」
面對突然現身、又以壓倒性的強大力量殲滅所有魔獸的「影之強者」,在場的所有人想必都戰栗不已吧。
同時,他們還會不斷思索我留下來的神秘發言的意義。
「於是,影之強者將會永遠活在他們的心中……」
從屋頂上偷窺下方的動靜時,一股熟悉的氣息出現在我的身後。
「貝塔嗎……」
切換成暗影模式的我這麼開口。
「是的說。屬下來晚的說。」
同樣切換成暗影庭園模式的貝塔,恭敬地朝我單膝跪地。
而且,不知為何,她是用日文在跟我對話。
為什麼啊?
「你……你已經精通日文了嗎……」
「是的說。托暗影大人的福,我說得很流利的說。」
雖然無法說是很流利,但至少是能溝通的程度了。
習慣性在語尾加上「的說」兩個字的不自然說話方式,印象中好像跟誰有點像……是誰來著啊?
至少,我身邊應該沒有這樣的人纔對。算了,也罷。
不過,貝塔這麼快就學會說日文,還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
「所以……那包東西是什麼?」
貝塔肩上扛著史萊姆材質的一個大袋子。
她看起來簡直像是把禮物袋塞到極限的聖誕老人。
「我收集了關鍵物的說。這樣會變強的說。」
「關鍵物……?」
應該沒有什麼關鍵物存在吧?她現在是像平常那樣配合我演戲嗎?
「非常多知識的說。暗影大人以前說過的說。所有知識都有著共通點的說。就是這樣的說!暗號的原理是共通的說!我懂日文了的說!其他還有很多共通地方的說!知識串起來的說!很厲害的說!」
「啊~是嗎,我明白了。」
雖然搞不太懂,但我明白貝塔的日文還不算完美了。
「那麼,關鍵的計畫呢?」
其實並沒有什麼關鍵的計畫,但我先試著換個話題再說。
這就完全是即興演出了。貝塔也總是願意配合我一搭一唱。
「全都準備好了說。那個也找到了說。」
「是嗎……全都準備好了嗎?」
「開門的說。頭在那邊的說。」
「是嗎……頭在那邊啊……」
我順著貝塔所指的方向搜尋氣息,發現那裡有兩個令人在意的魔力。
看來,她找到了為我量身打造的下一個事件。
乾得好啊,貝塔。
※
一個人影在昏暗的地下道不停奔跑。
懷裡揣著一顆頭顱的這個人影,似乎很在意自己身後的情況,邊跑邊不時轉頭往後看。
跑到放在地下道一角的某個巨大行李箱旁後,人影停下腳步。
「這樣一來,終於……可以結束一切了。」
屬於女性的嗓音。
她掏出手電筒點亮,然後打開行李箱。
一名少女抱著雙腿、蜷起身子沉睡在裡頭。
這名有著黑色長髮、身上穿著騎士團製服的美麗少女,正是西野茜。
「一切都是你的錯喲……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還有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全都是因為你。」
女性人影這麼對西野茜說道。
接著,她將頭顱放下,從懷裡取出一支看似針筒的東西。
──就在這時候──
「犯人果然是你啊。」
來自少年的嗓音在地下道裡迴盪。
「是誰──!」
女性人影轉身,以手電筒照亮聲音傳來的方向。
一名少年從黑暗中現身。有著一頭黑髮和一對黑眼的他,看起來是個隨處可見的平凡少年。
「實……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以為我已經死了嗎──優香醫生?」
「……!」
女子的表情瞬間變得緊繃。
身穿白袍的她,是在據點擔任醫師的優香小姐。
「醫生,是你指示那些刺客殺了我對吧?」
「……沒錯。真虧你能知道呢。」
「猩……冴島也是你殺死的嗎?」
「是我。」
優香醫生淡淡回以肯定。
「我就覺得奇怪。因為我沒有被盯上的理由啊。要是有,就隻有犯人是你的情況了。」
「……他們失手了呀。」
「是的。多虧這樣,我到現在還活著。醫生,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呢?」
「……你想知道嗎?」
優香醫生的臉上浮現冷笑。
她從白袍內側掏出手槍,將槍口對準實。
「你就是用這個殺死冴島的嗎?」
「是啊。想殺他輕而易舉。隻要掉以輕心,騎士也不過是個凡人喔。就像這樣……砰!」
優香醫生扣下扳機,子彈跟著發射出來。
子彈直擊實的腳邊,和地面擦出火花。
「你完全沒被嚇到呢。還是說,其實已經害怕到無法動彈了?」
看到實完全不為所動,優香醫生有些意外地這麼說。
「你為什麼要殺他?」
「……冴島是被我們收買的內奸。因為已經沒有用處了,我就把他收拾掉。」
優香醫生露出妖豔的笑容這麼說。
「『我們』……?」
「我們是『同盟』的間諜。」
「原來如此。你們的目的是這個據點嗎?」
「這個嘛……那是『同盟』的目的,而不是我真正的目的。」
說著,優香醫生的手緊緊握拳。
「──我是為了報仇。」
「報仇?」
「沒錯……你知道這孩子的真實身分嗎?」
優香醫生俯瞰抱著雙腿陷入沉睡的茜這麼說。
「這孩子呀……是個殺死了很多很多人的壞孩子喲。」
「哦~」
看到少年平淡的反應,優香醫生露出犀利的眼神。
「你好像不相信?你覺得我在說謊對吧?」
「啊,不,我沒有這麼想……」
「好呀,我就告訴你吧。關於這孩子所犯下的屠殺大罪……」
「啊……嗯,如果你願意跟我說的話。」
優香醫生帶著犀利的眼神,以歪斜的唇瓣道出過往。
「以前,我曾經在『阿卡迪亞』住過一段時間。生活雖然很苦,但我和丈夫一起過著十分幸福的日子。我的丈夫是一名研究覺醒者的學者。過去跟那個西野曉共事……」
「原來如此。」
「跟西野曉共同進行研究到最後,我的丈夫打造出日本的第一名『騎士』。擁有黑髮紅眼的那名少女,被大家喚作『始源騎士』。」
優香醫生俯瞰著西野茜這麼說。
「沒記錯的話,我聽說『始源騎士』應該是一頭金髮纔對?」
「一開始是黑髮。然而,西野曉並未對『始源騎士』所擁有的力量滿足。為了追求更進一步的力量,他轉而進行禁忌的研究。最後,『始源騎士』的頭髮也因此變成金色。」
「嗯……」
「『始源騎士』得到了莫大的力量,然而,到頭來,她終究無法駕馭這股力量。我的丈夫好幾次試圖阻止西野曉進行這樣的研究,但總是徒勞無功……然後,那場意外發生了。」
優香醫生垂下頭,唇瓣也開始顫抖。
「那天,失控的『起源騎士』屠殺了『阿卡迪亞』的大量居民,而丈夫也在我的懷裡斷氣。在這件事落幕後,我持續尋找西野曉和『始源騎士』的下落。花了好幾年才找到的這兩人,竟然還悠悠哉哉地進行著相關研究……徹底摧毀了『阿卡迪亞』,又殺害我的丈夫的這兩個人,我怎麼可能原諒呢?」
優香醫生狠狠咬牙繼續往下說:
「我已經解決掉西野曉了。接下來再處理掉『始源騎士』,一切就結束了……聽到這裡,你也明白了吧?這孩子就是『始源騎士』喔。」
說著,優香醫生再次俯瞰抱著雙腿沉睡著的茜。
「……你要殺了她嗎?」
「光是殺了她還不夠。做出那麼過分的事,這孩子卻打算忘了一切呢。我絕不會原諒這種事情。所以,我要讓她回想起來……」
優香醫生將針筒的針對準茜的頸子,然後惡狠狠地望向實。
「不準動。你知道西野曉對這孩子做了什麼樣的實驗嗎?那傢夥將淬鍊過的魔獸體液,一點一滴、一點一滴地注入她的體內,打造出『始源騎士』。這孩子是魔獸和人類融合而成的怪物。要是再對她注入布魯托的體液……會發生什麼事呢?」
語畢,優香醫生將針尖刺入茜的頸子,注入魔獸體液。
下個瞬間,茜猙獰地睜開雙眼。
她纖細的身軀開始不停痙攣,金黃色的魔力從體表溢位。
站起身來的少女,有著一頭閃閃發光的金髮。
「沒錯……這就是你的真面目喲。」
優香醫生以扭曲的笑容這麼說。茜則是以一雙宛如玻璃彈珠的眸子望著她。
那是不帶任何感情的、無機質的視線。
下一刻,茜毫不猶豫地伸出右手。
茜的右手像是被吸入優香醫生的體內那樣,瞬間貫穿了她的心臟。
後者沒有抵抗。
優香醫生就這樣倒在茜的身上,然後在她耳畔輕喃。
(插圖024)
「……這就是我的複仇。」
她以沾滿鮮血的唇瓣輕笑道。
接著,她無力地跪倒在地,虛弱地喘著氣死去。
「啊……啊……啊啊……」
茜的眼神開始動搖。
不停顫抖的她,望向自己染上一片鮮紅的右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以沾滿鮮血的手瘋狂搔抓自己的頭。
接著是一陣悲痛的慘叫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刻,無數的黃金光點籠罩了這一帶,然後爆炸。
※
眼前的這一切,彷佛是在某個遙遠不已的世界發生的事情。西野茜這麼想著。
不過,她很清楚事實並非如此。
右手貫穿溫熱血肉的觸感,以及優香醫生無力倒地的身影,都是發生在眼前的現實。這點她再清楚不過。
因為,她已經想起來,在很久很久以前,也發生過同樣的事情。
那時是什麼樣的情況?
自己殺了多少人?
原本遺忘的記憶,此刻和右手傳來的觸感一同浮現。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烙印在內心深處的這段記憶,絕不會有消失的一天。
破壞城鎮、殺害居民。無法控製自身的魔力和衝動的她,就這樣毀滅了「阿卡迪亞」。
那時的茜同樣有種錯覺。她感覺自己所見的一切,彷佛都發生在另一個遙不可及的世界。
所以,她也明白將下來即將發生什麼事。
她感覺體內高漲的魔力瘋狂蠢動著。
好痛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刻,來自她身上的金色魔力籠罩了這一帶,然後爆炸。
黑髮少年也被捲入了這場爆炸。
「啊……啊啊……」
失控的魔力穩定下來後,茜的周遭出現一個半圓形的爆炸痕跡。
崩塌的瓦礫高高堆起,上方也被炸開一個大洞,可以看見外頭閃爍的星空。
四處都不見黑髮少年的身影。
茜孤獨地佇立在原地。
內心明明在悲傷哭泣,但她的表情卻沒有出現任何變化。這是茜最難受的事。
這時──後方傳來一陣聲響。
她轉頭,發現一名身穿漆黑長大衣的男子出現在高高的瓦礫堆上頭。
──是漆黑騎士。
他背對著高掛在夜空裡的明月,抽出漆黑刀刃。
「這是個適合斬斷過去的夜晚……」
這麼開口後,他高舉起手中的漆黑刀刃。
一陣晚風吹過兩人之間。
「──要上嘍。」
語畢,漆黑騎士躍向夜空。
──別過來!
儘管在內心這麼吶喊,茜的**仍擅自動了起來。
金黃色魔力從全身湧現的她飛向夜空。
落下的漆黑,和起飛的金黃交錯。
下一刻──金黃貫穿了漆黑。
自己又殺人了。
看著自己貫穿漆黑騎士的右手,茜湧現了近似於放棄一切的想法。
黑色液體沾濕了她的右手。
這是漆黑騎士的血液──不,不對。
「──那是殘像。」
身後傳來一個人聲。
茜轉身,發現漆黑騎士一派從容地站在那裡。
剛纔那個瞬間,她的右手應該確實貫穿了他的身體纔對。但他卻毫髮無傷地站在自己眼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茜的**為了狩獵漆黑騎士而再次動了起來。
然而──她的動作瞬間停止。
不知何時,無數條黑色鎖煉緊緊纏上她的手腳,封鎖了她的行動。
茜回想起自己的右手方纔沾上黑色液體一事。原來那是為了這個目的──
「啊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沒用的……無人能夠掙脫這個漆黑鎖煉的牢獄。」
漆黑騎士以冷靜的嗓音勸誡在暴動的同時,魔力也不斷從體表湧出的茜。
伴隨著喀、喀的腳步聲,他緩緩朝茜走近。
藍紫色的魔力聚集在他漆黑的刀刃上。
這股力量強大到令人直打哆嗦,同時卻也極其美麗。
茜完全為漆黑騎士的力量所震懾。
她明白自己即將死在這個地方。
這樣一來……一切終於能結束了。
一反不停暴動的**,她的內心無比平靜。
漆黑刀刃揮下的瞬間,她的視野被柔和的藍紫色光芒覆蓋。
在逐漸模糊的意識之中,茜聽到了一道令她懷念不已的嗓音。
「……小心一點,別再被人綁架嘍。」
※
貝塔從瓦礫堆的縫隙之間,眺望藍紫色魔力治癒茜的過程。
「唔呼呼……太棒了的說。」
此刻,她以右手的數位相機拍攝敬愛的主君的身影,同時以左手飛快地撰寫暗影大人戰記,充分發揮了自身登峰造極的能力。
「把暗影大人的英姿完美儲存下來……這台相機是為了我存在的道具的說。」
貝塔擦了擦口水,將相機和暗影大人戰記打包收好。
看到主君的戰鬥已經告一段落,她上前搭話。
「暗影大人……準備工作結束了的說。」
「嗯,是貝塔啊。」
她的主君從容轉過身來。
「您的計畫完成了的說?」
「嗯?噢,沒錯。」
「屬下明白的說。要開始的說。」
語畢,貝塔從瓦礫堆中取出成功回收的頭顱。
「漆黑薔薇」的分析作業也已經完成了。
「嗯……?」
「先這樣……再這樣……就可以的說~!」
說著,貝塔將那顆頭顱拋向半空中,再以注入魔力的刀刃貫穿。
被刺穿的頭顱內部溢位一片黑暗,形成一個漆黑的洞穴。
「喔喔……雖然搞不太清楚,但乾得好啊,貝塔。」
「非……非常感謝您的說!完全沒問題的說!」
突然被誇獎,讓貝塔感動到語無倫次。
「好,回去吧。現在就回去。現在馬上回去。」
「啊,是的說。」
「走吧,貝塔。喝!」
說著,主君毫不猶豫地跳進漆黑洞穴裡頭。
看著主君的背影消失後,原本也打算隨即跟上的貝塔發現了一件事。
「這個……塞不進去的說。」
貝塔背在身上的黑色袋子,已經膨脹到宛如一座小山的體積。
裡頭塞滿了她從這個日本搜颳得來的諸多道具和資料。
她原本打算把這些全都帶回去好好研究一番……但眼前這個黑色洞穴的規模實在太小了。
看起來大概隻有足以讓一個人通過的大小而已。
而且,這個洞穴還隨著時間經過慢慢變小。再過幾分鐘,恐怕就會徹底關閉了。
「嗚嗚……難得我收集了這麼多……」
貝塔哭喪著臉打開黑色袋子,將裡頭的東西一口氣倒出來。
她在這堆戰利品之中物色帶得回去的小東西。
「這個跟……這個不行的說……完全不行的說……放得進去……嗯?」
這時,貝塔不經意發現了倒在地上的少女。
方纔被她的主君治癒的金黃色少女,現在恢覆成原本的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安詳地躺在地上睡著。
「……我想到好主意了的說。」
貝塔俯瞰著少女熟睡的臉蛋,然後露出邪惡的笑容。
反正,能帶回去的東西有限。
既然這樣,應該帶回去的,就是最重要的知識和情報。
「把當地的生命體帶回去,是最好的做法的說!」
貝塔以史萊姆袋子包裹住黑髮少女,再把小型道具、數位相機等物品一起收納到袋子裡。
「嘿咻……」
將黑色袋子塞進洞穴裡頭後,貝塔整個人也跟著鑽進去。
※
「你說暗影回來了?」
待在四越豪華飯店的社長室裡的阿爾法,聽到了這樣的報告。
在暗影被「漆黑薔薇」吞噬後,阿爾法隨即趕來奧裡亞納王國,指揮相關的後續作業。
「暗……暗……暗暗暗暗暗……暗影大人回來了?」
在一旁進行作業的伊普西龍猛地起身,她原本坐著的椅子也因此向後倒。
「冷靜一點,伊普西龍。」
「可……可是,阿爾法大人……」
「他想必是有什麼遠大的目的吧。而且,他也擁有再次回到這裡的手段。你應該也知道他早晚會回來的呀。」
「說……說得也是……不過,聽到暗影大人平安無事,真的是太好了。」
「那麼,他現在人在哪裡?」
阿爾法詢問站在大門前的維多莉亞。
「暗影大人匆匆趕往米德加王國了。」
「匆匆趕往……?」
「他似乎是擔憂米德加學園的寒假即將結束一事。」
「是嗎……或許學園裡發生了什麼事呢。可能是教團,也可能是魔人……」
「是。目前是潔塔大人與暗影大人同行。」
「你說潔塔?她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呀?」
「這點屬下也不清楚。」
「那孩子經常不報告呢。雖然她確實很優秀啦……」
阿爾法輕輕歎了口氣。
「此外,貝塔大人也回來了。她似乎帶了很多有趣的東西回來。」
「是嗎……他們此行果然有目的呢。貝塔人在哪裡?」
「貝塔大人她──」
正當維多莉亞想要報告時,大門打開,一名銀髮少女跟著入內。
「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雖然想這麼說,但你手中的那袋東西是?」
貝塔拖著一個黑色大袋子走進來。
「呃……這個是數位相機、這個是筆記型電腦,然後這個是平板電腦……這些都是相當不得了的道具呢!足以掀起革命!隻要通電,就能變成極其方便的工具!」
貝塔從袋子裡接二連三地取出各式電器,得意洋洋地亮給阿爾法等人看。
「這樣呀……但我更想問那個有著人類外型的東西是什麼呢。」
阿爾法指著被史萊姆裹住的人形物體這麼說。
伊普西龍也在一旁頻點頭。
「呃,這個是……」
話說到一半,貝塔停了下來,然後有些困惑地歪過頭。
「知識……?樣本?或說是說明書?總之,我認為是接近這類的東西。」
「那是人類對吧?」
「我沒有徹底調查過,所以也不清楚,但應該是相當接近人類的異世界生命體。」
聽到貝塔微妙的回答,阿爾法皺起眉頭。
「你要負起照顧責任喲。」
「咦?我來照顧嗎?我原本想交給希妲……」
「那當然呀。是你撿回來的,你就有責任照顧到最後。要是交給希妲,不知道那孩子會做出什麼事呢。」
「的……的確如此……」
貝塔無力地垂下頭。
「晚點再向我做詳細報告吧。到異世界之後發生的事,還有關於你帶回來的那些東西,都整理成一份書面資料提交給我。」
「啊,是,我馬上去做。」
「另外……對了,關於六六六號,她……」
就這樣,暗影庭園的乾部會議一直持續至深夜。
(插圖025)
※
茜在一間白色的房間裡醒來。
她的身體狀況感覺非常良好。內心也很平靜。自己究竟有多久不曾這樣神清氣爽地醒來了呢?
「這裡是……?」
茜環顧自己身處的房間。
一開始,她原本以為這裡是大學裡頭的研究室,但室內的設備看起來相當原始。
「這些文字……我看不懂。」
牆上寫著一些文字,但看起來是茜從未見識過的語言。
「我……我那時……」
茜回想起了一切。
包括自己所犯下的罪、領悟自己將死的瞬間,還有最後籠罩住自己的溫柔光芒,以及他的聲音。
茜以平靜的心,冷靜地接受了這一切。
「……對不起。」
這是她針對自己所犯下的重罪的賠罪。
「阿卡迪亞」的居民,以及優香醫生……都是被她這雙手所殺。
造就契機的人或許是哥哥。然而,因為茜的內心過於軟弱,纔會讓災害擴大。至少她本人是這麼想的。
儘管一直想坦承面對這樣的過往,茜卻沒有一顆足以讓她面對的堅強內心。
不過,現在的她做得到了。
「實……那是你對吧。」
因為她聽到了他的聲音。
「你果然還活著。真是一點都沒變耶……」
一滴水從她的眼角滑落。
倘若他還活著,茜就能夠變強。
「等我喔,實。我……想要幫助別人,比我殺掉的更多、更多的人。所以,你要等到我的贖罪結束喔……」
金黃色的粒子在她身邊緩緩浮現
下一刻,無數的黃金光點籠罩了這一帶,然後爆炸。
※
眼前的這一切,彷佛是在某個遙遠不已的世界發生的事情。西野茜這麼想著。
不過,她很清楚事實並非如此。
右手貫穿溫熱血肉的觸感,以及優香醫生無力倒地的身影,都是發生在眼前的現實。這點她再清楚不過。
因為,她已經想起來,在很久很久以前,也發生過同樣的事情。
那時是什麼樣的情況?
自己殺了多少人?
原本遺忘的記憶,此刻和右手傳來的觸感一同浮現。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烙印在內心深處的這段記憶,絕不會有消失的一天。
破壞城鎮、殺害居民。無法控製自身的魔力和衝動的她,就這樣毀滅了「阿卡迪亞」。
那時的茜同樣有種錯覺。她感覺自己所見的一切,彷佛都發生在另一個遙不可及的世界。
所以,她也明白將下來即將發生什麼事。
她感覺體內高漲的魔力瘋狂蠢動著。
好痛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刻,來自她身上的金色魔力籠罩了這一帶,然後爆炸。
黑髮少年也被捲入了這場爆炸。
「啊……啊啊……」
失控的魔力穩定下來後,茜的周遭出現一個半圓形的爆炸痕跡。
崩塌的瓦礫高高堆起,上方也被炸開一個大洞,可以看見外頭閃爍的星空。
四處都不見黑髮少年的身影。
茜孤獨地佇立在原地。
內心明明在悲傷哭泣,但她的表情卻沒有出現任何變化。這是茜最難受的事。
這時──後方傳來一陣聲響。
她轉頭,發現一名身穿漆黑長大衣的男子出現在高高的瓦礫堆上頭。
──是漆黑騎士。
他背對著高掛在夜空裡的明月,抽出漆黑刀刃。
「這是個適合斬斷過去的夜晚……」
這麼開口後,他高舉起手中的漆黑刀刃。
一陣晚風吹過兩人之間。
「──要上嘍。」
語畢,漆黑騎士躍向夜空。
──別過來!
儘管在內心這麼吶喊,茜的**仍擅自動了起來。
金黃色魔力從全身湧現的她飛向夜空。
落下的漆黑,和起飛的金黃交錯。
下一刻──金黃貫穿了漆黑。
自己又殺人了。
看著自己貫穿漆黑騎士的右手,茜湧現了近似於放棄一切的想法。
黑色液體沾濕了她的右手。
這是漆黑騎士的血液──不,不對。
「──那是殘像。」
身後傳來一個人聲。
茜轉身,發現漆黑騎士一派從容地站在那裡。
剛纔那個瞬間,她的右手應該確實貫穿了他的身體纔對。但他卻毫髮無傷地站在自己眼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茜的**為了狩獵漆黑騎士而再次動了起來。
然而──她的動作瞬間停止。
不知何時,無數條黑色鎖煉緊緊纏上她的手腳,封鎖了她的行動。
茜回想起自己的右手方纔沾上黑色液體一事。原來那是為了這個目的──
「啊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沒用的……無人能夠掙脫這個漆黑鎖煉的牢獄。」
漆黑騎士以冷靜的嗓音勸誡在暴動的同時,魔力也不斷從體表湧出的茜。
伴隨著喀、喀的腳步聲,他緩緩朝茜走近。
藍紫色的魔力聚集在他漆黑的刀刃上。
這股力量強大到令人直打哆嗦,同時卻也極其美麗。
茜完全為漆黑騎士的力量所震懾。
她明白自己即將死在這個地方。
這樣一來……一切終於能結束了。
一反不停暴動的**,她的內心無比平靜。
漆黑刀刃揮下的瞬間,她的視野被柔和的藍紫色光芒覆蓋。
在逐漸模糊的意識之中,茜聽到了一道令她懷念不已的嗓音。
「……小心一點,別再被人綁架嘍。」
※
貝塔從瓦礫堆的縫隙之間,眺望藍紫色魔力治癒茜的過程。
「唔呼呼……太棒了的說。」
此刻,她以右手的數位相機拍攝敬愛的主君的身影,同時以左手飛快地撰寫暗影大人戰記,充分發揮了自身登峰造極的能力。
「把暗影大人的英姿完美儲存下來……這台相機是為了我存在的道具的說。」
貝塔擦了擦口水,將相機和暗影大人戰記打包收好。
看到主君的戰鬥已經告一段落,她上前搭話。
「暗影大人……準備工作結束了的說。」
「嗯,是貝塔啊。」
她的主君從容轉過身來。
「您的計畫完成了的說?」
「嗯?噢,沒錯。」
「屬下明白的說。要開始的說。」
語畢,貝塔從瓦礫堆中取出成功回收的頭顱。
「漆黑薔薇」的分析作業也已經完成了。
「嗯……?」
「先這樣……再這樣……就可以的說~!」
說著,貝塔將那顆頭顱拋向半空中,再以注入魔力的刀刃貫穿。
被刺穿的頭顱內部溢位一片黑暗,形成一個漆黑的洞穴。
「喔喔……雖然搞不太清楚,但乾得好啊,貝塔。」
「非……非常感謝您的說!完全沒問題的說!」
突然被誇獎,讓貝塔感動到語無倫次。
「好,回去吧。現在就回去。現在馬上回去。」
「啊,是的說。」
「走吧,貝塔。喝!」
說著,主君毫不猶豫地跳進漆黑洞穴裡頭。
看著主君的背影消失後,原本也打算隨即跟上的貝塔發現了一件事。
「這個……塞不進去的說。」
貝塔背在身上的黑色袋子,已經膨脹到宛如一座小山的體積。
裡頭塞滿了她從這個日本搜颳得來的諸多道具和資料。
她原本打算把這些全都帶回去好好研究一番……但眼前這個黑色洞穴的規模實在太小了。
看起來大概隻有足以讓一個人通過的大小而已。
而且,這個洞穴還隨著時間經過慢慢變小。再過幾分鐘,恐怕就會徹底關閉了。
「嗚嗚……難得我收集了這麼多……」
貝塔哭喪著臉打開黑色袋子,將裡頭的東西一口氣倒出來。
她在這堆戰利品之中物色帶得回去的小東西。
「這個跟……這個不行的說……完全不行的說……放得進去……嗯?」
這時,貝塔不經意發現了倒在地上的少女。
方纔被她的主君治癒的金黃色少女,現在恢覆成原本的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安詳地躺在地上睡著。
「……我想到好主意了的說。」
貝塔俯瞰著少女熟睡的臉蛋,然後露出邪惡的笑容。
反正,能帶回去的東西有限。
既然這樣,應該帶回去的,就是最重要的知識和情報。
「把當地的生命體帶回去,是最好的做法的說!」
貝塔以史萊姆袋子包裹住黑髮少女,再把小型道具、數位相機等物品一起收納到袋子裡。
「嘿咻……」
將黑色袋子塞進洞穴裡頭後,貝塔整個人也跟著鑽進去。
※
「你說暗影回來了?」
待在四越豪華飯店的社長室裡的阿爾法,聽到了這樣的報告。
在暗影被「漆黑薔薇」吞噬後,阿爾法隨即趕來奧裡亞納王國,指揮相關的後續作業。
「暗……暗……暗暗暗暗暗……暗影大人回來了?」
在一旁進行作業的伊普西龍猛地起身,她原本坐著的椅子也因此向後倒。
「冷靜一點,伊普西龍。」
「可……可是,阿爾法大人……」
「他想必是有什麼遠大的目的吧。而且,他也擁有再次回到這裡的手段。你應該也知道他早晚會回來的呀。」
「說……說得也是……不過,聽到暗影大人平安無事,真的是太好了。」
「那麼,他現在人在哪裡?」
阿爾法詢問站在大門前的維多莉亞。
「暗影大人匆匆趕往米德加王國了。」
「匆匆趕往……?」
「他似乎是擔憂米德加學園的寒假即將結束一事。」
「是嗎……或許學園裡發生了什麼事呢。可能是教團,也可能是魔人……」
「是。目前是潔塔大人與暗影大人同行。」
「你說潔塔?她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呀?」
「這點屬下也不清楚。」
「那孩子經常不報告呢。雖然她確實很優秀啦……」
阿爾法輕輕歎了口氣。
「此外,貝塔大人也回來了。她似乎帶了很多有趣的東西回來。」
「是嗎……他們此行果然有目的呢。貝塔人在哪裡?」
「貝塔大人她──」
正當維多莉亞想要報告時,大門打開,一名銀髮少女跟著入內。
「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雖然想這麼說,但你手中的那袋東西是?」
貝塔拖著一個黑色大袋子走進來。
「呃……這個是數位相機、這個是筆記型電腦,然後這個是平板電腦……這些都是相當不得了的道具呢!足以掀起革命!隻要通電,就能變成極其方便的工具!」
貝塔從袋子裡接二連三地取出各式電器,得意洋洋地亮給阿爾法等人看。
「這樣呀……但我更想問那個有著人類外型的東西是什麼呢。」
阿爾法指著被史萊姆裹住的人形物體這麼說。
伊普西龍也在一旁頻點頭。
「呃,這個是……」
話說到一半,貝塔停了下來,然後有些困惑地歪過頭。
「知識……?樣本?或說是說明書?總之,我認為是接近這類的東西。」
「那是人類對吧?」
「我沒有徹底調查過,所以也不清楚,但應該是相當接近人類的異世界生命體。」
聽到貝塔微妙的回答,阿爾法皺起眉頭。
「你要負起照顧責任喲。」
「咦?我來照顧嗎?我原本想交給希妲……」
「那當然呀。是你撿回來的,你就有責任照顧到最後。要是交給希妲,不知道那孩子會做出什麼事呢。」
「的……的確如此……」
貝塔無力地垂下頭。
「晚點再向我做詳細報告吧。到異世界之後發生的事,還有關於你帶回來的那些東西,都整理成一份書面資料提交給我。」
「啊,是,我馬上去做。」
「另外……對了,關於六六六號,她……」
就這樣,暗影庭園的乾部會議一直持續至深夜。
(插圖025)
※
茜在一間白色的房間裡醒來。
她的身體狀況感覺非常良好。內心也很平靜。自己究竟有多久不曾這樣神清氣爽地醒來了呢?
「這裡是……?」
茜環顧自己身處的房間。
一開始,她原本以為這裡是大學裡頭的研究室,但室內的設備看起來相當原始。
「這些文字……我看不懂。」
牆上寫著一些文字,但看起來是茜從未見識過的語言。
「我……我那時……」
茜回想起了一切。
包括自己所犯下的罪、領悟自己將死的瞬間,還有最後籠罩住自己的溫柔光芒,以及他的聲音。
茜以平靜的心,冷靜地接受了這一切。
「……對不起。」
這是她針對自己所犯下的重罪的賠罪。
「阿卡迪亞」的居民,以及優香醫生……都是被她這雙手所殺。
造就契機的人或許是哥哥。然而,因為茜的內心過於軟弱,纔會讓災害擴大。至少她本人是這麼想的。
儘管一直想坦承面對這樣的過往,茜卻沒有一顆足以讓她面對的堅強內心。
不過,現在的她做得到了。
「實……那是你對吧。」
因為她聽到了他的聲音。
「你果然還活著。真是一點都沒變耶……」
一滴水從她的眼角滑落。
倘若他還活著,茜就能夠變強。
「等我喔,實。我……想要幫助別人,比我殺掉的更多、更多的人。所以,你要等到我的贖罪結束喔……」
金黃色的粒子在她身邊緩緩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