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哪裡?」
我茫然地這麼自言自語。
被黑色洞穴吸入,之後跟黑暗一同消失的話,絕對會很帥氣。
我懷抱這樣的想法跳進黑色洞穴裡,結果竟然來到某個神秘的廢墟城市。
「不……不過,卯起來衝刺的話,應該就能回去了吧。話說回來,我總覺得這裡的景色有點眼熟……」
我這麼想著,重新環顧周遭的景色,然後察覺到一件事。
龜裂的柏油路面、被藤蔓纏繞的直立電線杆、並排在道路旁呈現半毀狀態的民宅。
還有寫著「田中」這個姓氏的門牌。
「難道……這裡是日本?」
我開始細細觀察眼前所見的景色。
坍塌的大量住宅、遭到植物入侵的水泥牆、嚴重生鏽的車輛──
「──錯不了,這裡是日本。」
不知為何,我回到日本了。
而且還是回到我上輩子居住的城市。
從日本轉生到那個世界的我,難道還跟日本有著某種聯絡嗎?
「總之,我回來嘍。」
不過,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眼前這片景象看起來並不尋常。附近感覺不到其他人的存在。發生了什麼重大災害,大概是最合理的推測吧。
讓人有點在意呢……
「──嗯?」
我察覺後方出現其他氣息而轉身。
映入眼簾的是──
「暗影大人啊啊啊啊啊啊!好痛!」
貝塔從天上掉了下來。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的她,在環顧周遭之後瞪大雙眼。
「暗影大人!幸好您平安──咦,這裡是?」
用不著連貝塔都一起過來啊……
啊,不過,我想到一個好點子。
不用說,她當然對日本一無所知。所以,這正是「影之強者」表現一下的好機會。
「你知道此地是何處嗎?」
「……!這……這裡是……屬下不知道。」
思考片刻後,她看似有些不甘心地垂下頭。
「此處為異世界……在名為地球的世界之中的、名為日本的國度。」
「連……連這個異世界的名字,以及國家的名字,您都已經調查過了嗎……!」
「我隻是把透過視覺獲得的情報加以整理、分析罷了──這麼做是理所當然的吧?」
「不愧是暗影大人……!」
貝塔的雙眼閃閃發光起來。哼哼哼,真是有趣。
「那麼,您為什麼會造訪這個地球呢?」
「因為蓋亞(大地之母)希望我能夠更加發光發熱。」
我隻是一時興起,纔會跳進那個黑洞裡。所以,就算這樣問我理由,我也不可能回答得出來。
「也就是說,您仍無法滿足於現在的自己……還打算繼續登峰造極是嗎!這是多麼令人崇敬的精神呢……!」
「沒錯沒錯,就是這種感覺。」
暗影模式有點累人,所以我換回平常的感覺說話。
「我們先去換套衣服吧。」
「換衣服?」
「在這個世界,我們的服裝有點引人注目。去田中他家換衣服吧。」
雖然這一帶感覺沒有其他人,但要是這身打扮被人看到,我們可能會被誤認成在角色扮演。
「您說的田中是?」
「他是這棟房舍裡頭的居民。看門牌就知道了。」
「難道……您已經理解這裡的文字了嗎……?」
「嗯,我已經摸清這個世界的文字排列組合了。其實很簡單呢,隻要解讀出規則性就好。」
或許是因為大受感動吧,貝塔開始不停顫抖。
「太……太厲害了……解讀文字規則性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呢……但您竟然能如此遊刃有餘地……」
哼哼,儘管尊敬我吧。我可是從上輩子開始就精通日文啊。
「那我們走吧。」
於是,我領著以飛快速度做筆記的貝塔走進田中家。
※
半毀的田中家形同廢墟。存放在裡頭的食物全都已經**,找不到可以吃的東西。
我在各個房間來回穿梭,尋找看上去還能穿的衣物。
我的選擇是連帽上衣、牛仔褲和運動鞋。現在是秋天,這樣的搭配剛剛好。
至於貝塔……
「那個……暗影大人。不好意思,讓您為我費心了。」
這麼說的她,已經不知道換上了第幾套衣服。
「您覺得這件可以嗎……?」
「……貝塔,那是名為學校泳裝的一種服裝。」
深藍色布料、白皙肌膚,以及被緊身設計推擠外露的豐腴**。
從大門後方現身的貝塔,幾乎隨時會把身上這件泳裝撐破。
「泳裝……?不過,這件衣服的布料彈性十足,還兼具方便穿著者活動的優秀機能性,我覺得很不錯呢。」
「但沒有防寒功能啊。」
「這方面就用魔力……」
「重來。」
「嗚嗚……」
貝塔沮喪地垂下雙肩,離開我所在的房間。
一開始穿我挑的那套服裝就好了嘛……先前接過我替她挑選的衣物後,貝塔雖然以「非常感謝您!」迴應,但臉上的表情卻有些複雜,所以我告訴她「那你自己選想穿的衣服吧」,然後先行離開房間。
結果就變成這樣了。
我歎了一口氣,再次開始搜刮屋內。
其實也無所謂啦。
反正不是什麼趕時間的旅行,就慢慢來吧。
身為前日本人,我很在意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麼事。希望不是足以導致人類滅亡的事情就好……
總之,我需要飲用水跟食物,還有情報。
我在殘破的瓦礫堆中翻找到一台通訊裝置,但可想而知的是,就算按下電源按鍵,也沒有半點反應。紙本媒體也因為飽受日曬雨淋而風化,完全無法閱讀。
勉強能判讀出文字的報紙一角,寫著「日本瓦解──」幾個字。
要是「日本經濟崩盤」的話,我還能夠理解,但竟然是日本瓦解嗎……
是某種隱喻,還是真的發生了宛如字面上的──倘若是後者,可是相當不得了。
搜刮完自己所在的房間後,我來到走廊上,打開其他房間的大門。
然後為眼前的光景感到些許吃驚。
「怪不得我一直聞到血腥味,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嗎……」
這個房間裡倒臥著三具已經化為白骨的屍體。
血液和體液都已經完全乾涸,但仍殘留著些許氣味。或許已經死了好幾年了吧。
除了地板以外,牆上也看得到飛濺的血跡。這三具屍體的骨頭碎裂,還有一部分的骨頭消失。
死因恐怕不太尋常。
「就算是他殺,手法看起來也太獵奇了……」
是複仇行動?連續殺人案?還是……
我努力將破碎的骨頭重新排列,試著恢覆成原本的模樣。
「這邊是這樣,然後……」
雖然無法完全複原,但我仍成功將一部分的骨頭擺回原來的位置。
然後,我發現了齒痕。
碎裂的腿骨上,遺留著一個相當清晰的齒痕。
不是人類的齒痕,而是某種牙齒更尖銳、嘴巴更大的……
「大型犬?不對,應該是更大隻的……」
這樣的齒痕,或許來自體型跟獅子差不多大小的生物。但日本並不存在野生的獅子,倘若是從動物園逃出來的,這種情況也未免太罕見了。
唔~
難道是野熊嗎?
雖然想不到其他動物,不過,錯不了的,這絕對是肉食動物的犯行。
住在這個家裡的人,在這個房間遭到野獸攻擊,最後被咬死。
「那個,暗影大人……?」
「嗯?」
「讓您三番兩次為了我費心,真的非常抱歉。這身服裝您覺得如何呢?」
打開房門登場的貝塔,朝那些白骨瞄了一眼之後,隨即為了讓我下評語而在原地轉了一圈。
對她來說,比起地上的骨骸,展露自己的穿搭給我看似乎更重要。
「貝塔……你是在哪裡發現這套衣服的?」
她這次選擇的,又是一套擦邊球的服裝。
「呃,在看似臥房的床鋪底下。感覺好像是刻意藏在那裡。」
八成就是刻意藏起來的吧。
「貝塔啊,這件衣服……不是一般人日常生活中會穿的東西。」
「可是,設計看上去跟史萊姆戰鬥裝束很相似,也很貼合肌膚呢。」
「但挖空的部分也太多了吧……這種服裝叫做調教服(Bondage)。」
泛著光澤的黑色布料,以及貼合身體曲線的剪裁設計。然而,因為布料面積太小,貝塔包在底下的豐滿**呼之慾出。感覺好像稍微活動一下,某些部分就會不小心滑出來。
這絕對是經營夜生活用的服裝。
「調教服?」
「沒錯。是一種用途相當特殊的服裝。」
「這樣呀……設計明明很可愛耶。」
貝塔再次沮喪地垂下肩膀。
「收納這件服裝的地方,還放著面具和皮鞭……」
說著,她將泛著光澤的黑色面具戴上,然後揮了一下手中的鞭子。
「這套服裝的主人,想必是以面具隱藏自己的真實身分,然後進行戰鬥。跟我們是一樣的呢。不過,這支鞭子感覺太脆弱了,能否實際運用在戰鬥上,恐怕令人質疑。」
貝塔又揮了幾下鞭子,試著模擬戰鬥的情境,豐滿的**也隨著她的動作搖晃抖動。
「貝塔啊,那支鞭子是為了討伐某種極為弱小的生物──亦即彷佛是為了主動挨鞭子而出生的、不堪一擊的豬,而刻意打造出來的武器喔……」
(插圖019)
「地球上有這樣的豬存在呀……真讓人感興趣呢。」
雙眼發亮的貝塔點點頭這麼表示。
「不過,真不愧是暗影大人!您已經理解這是有著特殊用途的服裝了呀。我們來到這裡,都還不到一小時呢!」
「嗯……還……還好啦。」
「太厲害了。我也會努力讓自己早點瞭解的。」
「……加油吧。」
「是!」
貝塔露出極為燦爛的笑容。
「話說回來,貝塔,你為何老是選一些很暴露的服裝?」
「因為……難得有這種……」
難得有這種什麼啊。
是因為材質讓人耳目一新?還是設計?機能性?又或者都是?
「挑普通的服裝吧。普通的喔。」
「……是~」
貝塔沮喪地走出房間。
因為這樣的換裝遊戲,我們在田中家待了一小時左右才離開。
※
「那麼,我們現在要出發去哪裡呢?」
走出田中家後,換裝完畢的貝塔這麼問。
現在的她,穿著尺寸偏大的針織衫、牛仔褲、球鞋,以及用來遮掩頭髮和尖耳朵的帽子。我以方便活動的訴求,說服她接受了這樣的穿搭。
我則是把換穿衣物和空寶特瓶塞進三十公升的登山揹包裡,再背上它離開。
「總之,先去河邊汲水吧。此外,還要收集這個世界的情報。」
這裡真的是我所知道的那個日本嗎?如果是的話,又為何會變得如此荒涼?
「我讚成。畢竟這個世界感覺有很多令人相當感興趣的技術呢。」
所以,我們踏上確保飲用水的旅程。
進入節能模式的話,就算一個月不攝取任何食物,我也能一如往常地活動。貝塔應該也差不多。
但水分就比較傷腦筋了。雖然沒有嘗試挑戰過,但十天不喝水大概就是我的極限了吧。
「這種豎立在路旁的柱子是做什麼用的呢……材質感覺應該是水泥。從等間距排列的設計看來,會不會是某種宗教儀式用的道具呢?」
在前進的同時不斷東張西望的貝塔,最後視線落在電線杆上。她一隻手捧著筆記本,另一隻手則是飛快地速寫著眼前所見的事物。
「嗬嗬嗬。關於這些水泥柱,你可以把注意力放在頂端連接的黑線上。從那些線的斷面可以窺見金屬的存在。由此推測,這應該是用來把電力提供給各個家庭的纜線。」
「聽您這麼一說,確實是如此呢。那些黑色的線都跟民宅相連。也就是說,這個世界相當仰賴電力嘍。隻憑這樣一丁點線索,您竟然就能導出真相……」
「嗬嗬嗬……」
「不過……這樣的話,為什麼不把這些纜線埋在地底下呢?」
「嗯?啊……呃,這是因為……」
我哪知道。
「諸……諸如成本問題,還有維維……維修的問題等等。對了,地震,要是地震的話,就傷腦筋了吧?」
「發生地震的話,這些柱子不會倒塌嗎?」
「這……這這這……這些柱子都設計得很堅固啦。」
貝塔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也是呢
「對吧對吧。」
「不過,發展出這種尖端科技的日本,為什麼會變得如此荒蕪呢?因為沒看到遭受乾旱或是洪水摧殘的跡象,我認為原因應該不太可能是天災。」
「會湧現這種疑問,也是理所當然……不過,我大概能猜到答案。」
我說的是真的。
「什……您已經明白原因為何了嗎!」
「嗯……」
我這麼迴應貝塔,並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雖說大概能猜到答案,但也並非百分之百確定就是了。
要是搞錯了會很丟臉,所以我沒有明講出來。不過,我猜原因應該是飄散在空氣中的魔力。
就我所知,除了我上輩子在死前看到的那兩道光芒以外,這個世界應該沒有其他魔力存在。但現在,魔力卻滿溢在空氣之中。
也就是說──日本發生了什麼跟魔力相關的事件。
為此,環境也跟著出現各種變化,導致足以引發大混亂的某種異象發生。
大概是這麼回事吧。
「那個方向聞起來有水的氣味。」
貝塔抽動鼻子這麼說。
「是啊。」
畢竟這裡是我上輩子居住的城市,所以我大概也知道河川的位置就是了。
抵達河畔時,河水看起來比我印象中的更加清澈。果然是因為少了人類的關係嗎?
「看起來應該能喝呢。」
我和貝塔分工合作,一起拿起寶特瓶汲取河水。
雖然是生水,但我們有著以魔法強化過的鋼鐵胃袋,所以沒問題。
「河裡還有魚,應該也不用擔心食物來源了。您要吃吃看嗎?」
「晚點再說好了。等肚子餓了再來抓。」
「說得也是。空中還可以看到鳥在飛,或許還有其他食物來源。」
「就是啊。」
我背起裝滿瓶裝水的揹包。
「還是讓我來背那個袋子吧。」
「不不不,我背就好。男人就應該負責提行李──這個國家似乎有這樣的文化。」
「原來如此……竟然連文化層面都已經理解了,真不愧是暗影大人。」
「那當然。那麼,我們下一個目的地……」
「我想去看看公共設施類的建築物。裡頭想必能見識到高科技的結晶或相關資料吧。」
「唔~這樣的話,就要去圖書館之類的……對了,去西野大學吧!」
西野財閥的一群白癡有錢人,在山上打造了一間莫名豪華的高科技大學。那是闊少跟名媛專用的學校,可說是平民的敵人。我上輩子曾經發誓過,總有一天,我要用鐵撬砸爛西野大學的每一面玻璃窗,卻沒能達成這個心願就轉生了。
「請問……您說的西野大學是?」
「根據可信的情報來源,那似乎是一所由超級有錢人砸重金打造出來、莫名豪華的研究機構。他們想必在裡頭進行著非法的人體實驗。」
「無論是哪個世界,都有惡人存在呢。」
「有光就有影,這是世界的常理……」
「您這番話真是富有哲理……」
所以,我們就出發了。
途中,我還特地繞到自己家去,但那裡也徹底崩塌了。好難過。
不過,我上輩子的父母因為調職,帶著狗狗約翰一起去美國了,所以應該沒事吧。
※
太陽開始西斜。
秋天的橘紅色天空十分美麗。
嗯,如果卯出全力衝刺的話,大概一下子就能抵達大學,但貝塔看起來很享受這趟觀光旅行,向她做各種說明的我也樂在其中,所以,就這樣吧。
反正,隻要能在今天抵達就行了吧。
「這一路上,我觀察到很多情報,不過……」
並肩行走時,身旁的貝塔一臉認真地這麼開口。
「怎麼了?」
「這個日本的文字,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裡看過呢。」
「在哪裡看過……?」
身為異世界居民的貝塔,不可能認得日本的文字……啊!
這麼說來,我以前曾經把日文當成一種暗號文字寫給她。
難道她已經成功解讀意思了?
不,冷靜下來想想,這種事不可能發生。
一名十五歲的年輕精靈,絕對沒辦法做到這種事。應該隻是「文字外型看起來有點像」這種程度的模糊印象而已吧……
「是……是你多心了吧。」
「是這樣嗎……唔~」
這下情況可能不太妙。
要是貝塔理解了這個世界的文字,「暗影睿智」的起源也會跟著曝光。
之前,無論是巧克力、紙鈔、銀行或文字,我都向貝塔她們主張「這是我基於自己的聰明才智開發出來的產物」。
有必要儘快返回原本的……啊。
這時,我才赫然察覺一件事。
──要怎麼回去?
「您怎麼了嗎,暗影大人?您看起來流了好多冷汗……」
「我……我我我……我隻是在做調節體溫的訓練……」
之前為了帥氣退場而做出的衝動行為,現在竟然導致這麼嚴重的後果!
我竟然會陷入不知道怎麼回去的窘境……
「暗影大人,我看您渾身打顫呢……」
「我……我我我……我是在實驗能否透過身體振動,來發射音波攻擊。」
「不愧是暗影大人。您總是不忘砥礪磨練自己呢……!」
先……先冷靜下來。
我是在跳進那個黑色洞穴後來到這裡,所以,再次潛入黑色洞穴裡的話,大概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了。
不要緊,總會有辦法的。
總之,先試著尋找強大的魔力來源……我這麼想的時候,一陣風迎面吹來。
「嗯?這個味道是……」
是我已經聞習慣的味道──濃濃的屍臭味。
這股臭味遠比在田中家聞到的還要刺鼻好幾倍,是足以讓人嗆咳的程度。
「臭味來源似乎是那棟建築物。」
「這是──醫院嗎?」
「醫院……也就是巨大的診所對吧。這裡是不是沒有發展出魔力治癒的技術呢?」
「看來是這樣呢。」
真要說的話,這個世界原本應該也不存在魔力纔對。
「屍臭是從上方樓層傳來的。」
「好像是呢。」
「去探探情況吧……」
「是。」
「用跳的吧。」
我從這棟醫院感受到魔力殘留的跡象。
或許是跟黑色洞穴相關的線索。
於是,我跟貝塔兩人高高躍起,爆發力十足地闖入醫院。我們高調地踹破玻璃,成功打造出捷徑。
照明設備早已不堪使用的內部一片漆黑。但即使身在黑暗中,我們一樣行動自如。
「是病房啊。」
「有血跡呢。」
「還有打鬥的痕跡。」
「但是沒看到屍體。」
這種情況下,屍體大部分都會倒在附近呢。這是遭到盜賊殺害的被害者常見的行動模式。流了這麼多血的話,恐怕也沒辦法走得太遠。
我們打開病房大門,來到外頭的走廊上。
「賓果。」
破碎的屍塊散落在濺滿鮮血的走廊上。
貝塔毫不猶豫地伸手觸碰那些屍塊,然後細細觀察。
「看起來是遭到魔獸啃食了。」
「唔唔。」
因為手會弄臟,而且屍臭沾染到衣服也很麻煩,就交給貝塔負責吧。
從屍塊腐爛的程度來看,死亡時間大概還不超過一星期。
啊,她讓史萊姆變形成手套使用。
史萊姆手套啊,我倒沒想過這樣的用法。
真聰明耶~……
「這些屍塊原本想必都是這個世界的人類。一共有三人份。兩名男性和一名女性,都是成年人。」
貝塔將還殘留著毛髮的三個頭蓋骨並排在一起這麼說。
「從氣溫和濕度來判斷的話,應該已經死亡五天了。」
「也就是說,這裡五天前還有活人存在。」
「或許可以期待發現其他生存者呢。」
就在這時──
我感受到醫院內部有其他生物的動靜。
「貝塔。」
「咦……?啊,好像有其他生命體呢。」
雖然慢了半拍,但貝塔也察覺到這一點。
生物氣息來自下方的樓層。
「下去看看吧。」
於是,為了確認那個生物是什麼,我和貝塔一起衝到樓下。
是黑色的魔獸。
我抓到兩隻,貝塔則是抓到一隻。
我和貝塔揪住魔獸的後腿,將它們拖倒在地上。
「它們就是製造出剛纔那些屍塊的犯人嗎?」
「應該是吧。」
我們細細觀察著不停瘋狂掙紮的魔獸。
「跟在奧裡亞納王國肆虐的那些魔物很相似呢。」
「嗯,確實如此。」
被貝塔這麼一說,我發現眼前這幾隻魔獸,外觀確實很像和蝙蝠一同被召喚出來的那些黑色魔物。
它們生著黑色的體毛和鮮紅的眼睛,但魔力量遠比出現在奧裡亞納王國的魔物要來得低很多。
這三隻魔獸,看起來像是獅子和野熊混合而成的生物。雖然擁有的魔力不算高,但恐怕仍是一般人難以應付的對象。
不過,對我們來說──
「──真弱。」
「它們很弱呢。」
貝塔用腳踏住不斷掙紮的魔獸頭部,再使力踩爆。魔獸當場斃命。
魔獸的血噴濺過來。我連忙用另一隻魔獸當作盾牌擋下。
「啊,非常抱歉。」
「沒關係。」
我讓被我的雙手揪住的兩隻魔獸相撞,它們也在一瞬間一命嗚呼。
從牙齒大小看來,襲擊田中家的生物應該也是它們不會有錯。
日本果然因為魔力的出現,導致環境跟著變化。
或許也促成了動物的進化?
「暗影大人,這難道就是您說的不堪一擊的豬嗎?」
「不,那種不堪一擊的豬,比這些魔獸還要弱小。」
「比這些魔獸還要弱小……那樣的生物,是怎麼在物競天擇的環境下存活至今呢?」
「不可思議呢。」
「真的是不可思議呢。」
「喔。」
下個瞬間,我將史萊姆變形成劍,朝身後使出一記橫砍,將朝我撲過來的魔獸們全數砍飛。
「太精彩了。」
這麼稱讚我的時候,貝塔也舉起史萊姆劍揮下。
她將從正面來襲的魔獸一刀兩斷。不過,不知道從哪裡湧現的黑色魔物群,開始陸陸續續朝我們逼近。
「這裡八成是魔獸的巢穴吧。」
「看起來似乎是這樣呢。隨著太陽下山,它們也開始活動了。」
怪不得先前的魔力反應那麼微弱。
就這樣,我們揮劍解決掉接二連三來襲的魔獸。
加起來總共有五十隻左右吧。
為了不讓魔獸的血濺到衣服上,我讓史萊姆變形成盾牌的形狀,然後握著它戰鬥。
「我在想,這種魔物……該不會是位居日本生態係頂點的生物吧?」
「……很有可能。」
要不使用魔力打倒魔物相當困難。
即使用一般攻擊順利對魔物造成傷害,它們的傷口也會馬上覆原。
這種程度的魔物,如果用機關槍瘋狂掃射一千多顆子彈的話,或許能讓它們因為來不及重生而死亡。但與其這麼做,不如誘發它們自相殘殺還比較有效率。
在另一個世界,對付強大魔物是魔劍士的工作。至於弱小的魔物,則是一般士兵用附加魔法屬性的劍來討伐。
以那個世界的標準來看的話,這些魔獸算是弱小的類別。不過,在這個魔力並不普及的世界,就算它們能爬上生態係的頂點,恐怕也不足為奇。
「暗影大人。您應該也已經發現了──」
「嗯?」
「有人類的氣息。」
哦?好像有人踏進這間醫院來了。
「要試著和他們接觸嗎?」
「這個嘛……就視情況靈活地隨機應變吧。」
※
西野茜和四名夥伴一起造訪了位於市內的某間廢棄醫院。
她是一名蓄著黑髮、有著清純氣質的美少女。一雙鮮紅的眸子讓人印象深刻。
「來這裡探索的三名成員失聯了是嗎?」
「似乎是這樣沒錯。」
五天前,有三名「騎士」前來調查這間據說有「魔獸」棲息的廢棄醫院。
廢棄醫院距離他們的據點西野大學很近。倘若置之不理的話,一旦魔獸的勢力範圍擴大,事情有可能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然而,那三名騎士沒有回來。
茜提出前去營救他們的申請,但遭到上級駁回。為了調查一星期前發生的另一起事件,據點目前的騎士人手不夠充足,因此,前往廢棄醫院的營救行動被暫時擱置一旁。
茜也知道那三名騎士還活著的可能性很低。
然而,她無法就這樣丟下曾經和自己並肩作戰的夥伴。
「調查就那麼重要嗎?甚至比人命還要更……」
茜的視線變得犀利起來。
大力反對營救行動的,是負責研究魔力的她的哥哥。
「茜小姐……」
「不好意思,我們加快腳步吧。」
總之,確認那三人的生死,是目前的最優先任務。
雖然想更早一點展開搜救行動,但因為白天的監視相當嚴格,茜隻能選在夜晚動身。
哥哥應該也沒料到她會在夜晚出發吧。
因為夜晚是屬於魔獸的世界……
「裡頭有魔獸。做好戰鬥準備。」
踏進醫院大廳後,一陣強烈的屍臭味傳來。
所有人隨即掏出武器。
大部分的人手上都握著刀劍類的武器,茜使用的則是一把長刀。
將魔力注入其中後,武器開始發光。
要殲滅魔獸的話,用注入魔力的刀劍砍殺最有效率。若是使用投擲武器,在扔出去的瞬間,裡頭的魔力便會跟著消散。
「我們前進吧。」
夜晚的魔獸格外強大。就算隻有一隻,戰鬥力也足以媲美一名普通水準的騎士。
因此,眾人以慎重的腳步前進。
廢棄醫院的走廊被手電筒照亮。喀、喀、喀的腳步聲在室內迴盪著。
魔獸們應該早就察覺到茜等人的入侵。
它們何時會發動攻擊──
「嗯?」
滴答。
一滴帶有黏性的水落下。
「這是什麼……」
「小心,在上面──!」
那是攀附在天花板上的魔獸的體液。
「嗚……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魔獸從天花板一躍而下,整隻壓在騎士的身上。
「後方也有!」
「我……我們被包圍了!」
茜躲開從暗處竄出來的魔獸,朝它的背部揮下日本刀。
魔獸發出詭異的慘叫聲,倒在地上痛苦掙紮。
下一秒,茜隨即轉身,一刀將壓製騎士的魔獸砍飛。
「你沒事吧?」
「我……我的肩膀……流血……噫噫噫……」
看起來沒有生命危險,但這名騎士的傷口很深。
「大家冷靜下來!緊靠著彼此的背應戰!」
茜讓受傷的騎士倚著牆休息,然後為了保護他不斷揮刀。
一時慌了手腳的其他夥伴,也慢慢開始展現出合作無間的默契。
一行人總算是恢複了原本的戰鬥水準。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茜脫離眾人的合作體製,朝魔獸逼進一步。
大量魔力集中於她的刀上,刀刃也開始綻放出炫目的光芒。
而後──
「好……好厲害。」
「不愧是茜小姐……」
她一口氣將三隻魔獸劈成兩半,結束了這場戰鬥。
茜甩開刀刃上沾染的血,確認倒地魔獸的狀況。
一共有七隻。其中茜就打倒了五隻。
她為這些倒地的魔獸一一補上致命一擊。魔獸的生命力相當強韌,一般騎士得砍上好幾刀,才能讓它們斃命。
一行人險些陷入全數陣亡的危機。這就是夜晚的魔獸可怕的地方。
徹底葬送所有魔獸的性命後,終於放心下來的茜吐出一口氣。
「大家有沒有受傷……?」
「我……我沒事。」
「我也沒事……隻是輕微的擦傷。」
「我的手被劃傷了。」
「肩膀……我的肩膀啊啊啊啊……」
隻是一場戰鬥,就消耗了這麼多戰力。再繼續前進恐怕很危險。
「麻煩幫忙療傷。」
「好……好的。」
「那個,茜小姐,那你呢?」
「我去樓上調查一下。」
這個樓層的魔獸應該已經全數殲滅了。
讓其他夥伴留在這裡的話,茜就能獨自繼續進行探索。一個人行動的話,她也比較能隨心所欲地戰鬥。
「不……不可以!怎麼能讓你一個人行動呢!」
「就是啊,你可是救世主呢,茜小姐!」
「──別說了。」
茜以冰冷的嗓音打斷夥伴的發言。
「我……不是什麼救世主。」
「可……可是,你擁有特別的力量……」
「大家也都說你是救世主、說你會拯救所有人。」
面對夥伴們宛如發現救命稻草的眼神,茜忍不住移開視線。
比起一般的騎士,她的魔力確實比較強大。
她驅使這樣的力量打倒眾多魔獸,也拯救了很多人。
然而,比起這個……
全都是哥哥刻意散佈的傳聞惹的禍。他利用擁有力量的茜,來控製心靈脆弱的人們。
自己根本沒有足以拯救世界的力量。
然而……茜無法將這樣的話說出口。
「我會儘力做自己做得到的事情。」
她選擇以含糊的言詞迴應。
「我們都明白。因為我們追隨的正是這樣的你啊。」
「我們絕對不會放你單獨行動!」
「……我知道了。」
於是,茜帶領著這群傷兵往上方樓層前進。
每走一步,她就感覺自己的精神被磨耗一些。聞到濃濃血腥味時,她不禁停下腳步。
「這……這是……」
被手電筒照亮的走廊前方,地板上有著好幾灘鮮紅的血液。血跡一直延續到走廊的拐彎處。
從顏色和氣味,可以判斷出一件事。
這不是人類的血──而是魔獸的血。
而且還不隻一隻魔獸,是很多很多隻魔獸的血。
茜以手電筒照亮轉角處。
「噫……!」
夥伴在發出輕微尖叫聲後屏息。茜也不自覺地往後退一步。
那裡看起來宛如一片血池。
天花板和牆壁都沾染上大片鮮血,還黏附著破碎的魔獸肉塊。
那裡有著多到數也數不清的魔獸屍骸。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
「不會吧……」
想打倒為數如此驚人的魔獸,恐怕得動員幾十名騎士才做得到。
難道,這附近有足以派遣這麼多騎士前來討伐的勢力存在?
至少,茜可以判斷這並非她所隸屬的「彌賽亞」的相關勢力所為。
到底是誰、又是為了什麼……
至此,茜導出了一個可能性。
「難道是高階魔獸……」
「怎麼會!是高階魔獸乾的好事……?」
「家兄調查的事件之中,存在著高階魔獸涉入其中的可能性。」
「……!」
夥伴們的表情瞬間變得僵硬起來。
這附近沒有能做出這種事的勢力。這樣的話,造就這片光景的,極有可能是非人的存在──亦即高階魔獸。
這個世界的魔獸不隻有一種。
目前已經確認到十種以上的魔獸存在。其中,被稱為「高階魔獸」的極為強大的魔獸,已經讓好幾個據點和眾多騎士犧牲。
高階魔獸可說是這個世界的恐怖的象徵。
「茜小姐,我……我們還是趕快撤退……」
「它應該已經不在這附近了。」
要是還在,我們老早沒命了──茜在心中補上這麼一句。
「繼續調查吧。如果真的是高階魔獸,我希望多少能查到一些情報。」
「好……好的……」
一行人戰戰兢兢地再次邁開步伐。
「這隻魔獸是被尖銳的牙齒撕裂……不是吧,這個斷面是怎麼回事……未免也太整齊了。」
「看來那頭高階魔獸有著相當銳利的爪子。」
「這……這隻魔獸是活生生被壓爛……真嚇人耶。」
「然後力氣很大。」
「這……這邊的屍體七零八落的……被碎屍萬段了啊!」
「而且性格極為殘虐。」
令人不樂見的情報接二連三迸出來。
就茜看來,這頭高階魔獸的力量十分異常。
因為死在這裡的魔獸,全都是被一擊斃命。
至今,茜也曾打倒過幾頭高階魔獸。
然而,出現在這裡的高階魔獸,卻遠比她過去所打倒的任何一頭都更來得強大……
「布魯托(Brutal)……就這麼稱呼這頭高階魔獸吧。」
「『暴虐』是嗎?感覺很適合呢。」
就在這時候──
「有人……!有人倒在地上!」
「咦!」
茜的嗓音瞬間振奮起來。
因為她原本認為失蹤的三人,此刻存活率可說是微乎其微。
不過,她內心湧現的希望隨即遭到粉碎。
倒臥在走廊上的身影,看起來完全是陌生人。
「他們是……?」
「我也不知道。發現的時候,他們就倒在這裡了。看起來是暈了過去。」
倒臥在地的有兩個人。
其中一人是黑髮少年。
連帽上衣搭配牛仔褲的穿著,再加上身後的登山用大揹包。感覺是隨處可見的「難民」外觀。
「是哪裡的據點瓦解了嗎……」
「畢竟還牽扯到高階魔獸。這樣的推測也算合情合理吧。」
至今,因為遭到魔獸襲擊而瓦解的據點不計其數。
倖存下來的人,便會成為尋求新據點庇護的難民。
即使淪為難民,但隻要能驅使魔力,無論哪個據點,應該都會敞開大門歡迎。
相反的,換作是沒有任何長處的普通難民,被據點拒絕在外就不是什麼罕見的事。
就算據點願意收留,難民可能也會被要求從事極為嚴苛的勞動。畢竟現在每個據點的物資都很吃緊。
西野大學是否願意收容這名少年,恐怕也很難說……
「茜……茜小姐!這邊這名少女的頭髮……頭髮是銀色的!」
「咦!」
令人吃驚的是,另一名倒地的少女,竟然有著美麗的銀色髮絲。
茜摘下少女的帽子確認。
她的一頭銀髮,連髮根都是耀眼的銀色。
「難道是覺醒者……?」
在騎士之中,擁有極為強大魔力之人,會被稱為「覺醒者」。
有著紅色雙眼的茜正是覺醒者之一。
強大的魔力和**的異常變化,是覺醒者的兩大特徵。
茜的**變化就隻有雙眼變成紅色,算比較輕微。有些覺醒者會像這名少女一樣變成不同髮色,嚴重一點的話,有些人的**甚至會變形。
「茜小姐,她的耳朵……也是尖的呢。」
「錯不了的。她是覺醒者。」
少女的一對耳朵又尖又長,看起來就像是奇幻故事中的精靈耳。
「覺……覺醒者……」
夥伴們看似心生畏懼地和少女拉開距離。
覺醒者的異常變化足以對人格造成影響。
也有不少覺醒者以自身強大的魔力殺害其他人,最終遭到討伐。
像茜這樣感覺人格沒有受到影響的覺醒者,可說是少之又少。也因為這樣,她纔會被稱作是救世主。
「沒事的。既然這名少年也跟她在一起,就代表她很安全。」
「說……說得也是。她一定很安全。」
夥伴們的表情稍微放鬆下來。
人們在懼怕覺醒者的同時,也相當渴望他們的力量。
「你打算把這兩人都帶回去嗎?」
「那當然。」
「可是,我們的據點目前沒有收容難民的餘力。把少年拋下的話……」
「我說你們──!」
茜有種血液在一瞬間直衝腦門的感覺。
但看到夥伴們尷尬的表情後,她隨即恢複理智。
「這名少年說不定是少女的親人呢。要是隻把少女帶回去,等到她醒過來,你們打算怎麼跟她交代?」
「說……說得也是!如果影響到她的心情,導致她離開據點,也很讓人傷腦筋嘛!」
「就是啊。那就把兩人都帶回去吧!」
夥伴們刻意堆出來的笑容,讓茜有幾分心寒。
不過,這也沒辦法。
畢竟大家都已經自顧不暇了。
她隻是因為擁有強大的魔力,才能維持比較從容的態度。茜試著這麼說服自己,模糊內心那股不快的感覺。
「我們走吧。」
茜背起少女,將少年交給夥伴負責。她的背部感受到少女柔軟的身體傳來的溫熱。
她是一名非常美麗的少女。
看起來大概還在念高中吧。茜也曾有過這樣的一段時期。令她難以忘懷、幸福洋溢的青春年華。
現在,要是發生什麼辛酸難受的事情,茜總會回想起那段日子。想像他像當初那樣前來拯救自己。
不過,他絕不可能再來拯救她。
因為他早就已經死了
茜也知道那三名騎士還活著的可能性很低。
然而,她無法就這樣丟下曾經和自己並肩作戰的夥伴。
「調查就那麼重要嗎?甚至比人命還要更……」
茜的視線變得犀利起來。
大力反對營救行動的,是負責研究魔力的她的哥哥。
「茜小姐……」
「不好意思,我們加快腳步吧。」
總之,確認那三人的生死,是目前的最優先任務。
雖然想更早一點展開搜救行動,但因為白天的監視相當嚴格,茜隻能選在夜晚動身。
哥哥應該也沒料到她會在夜晚出發吧。
因為夜晚是屬於魔獸的世界……
「裡頭有魔獸。做好戰鬥準備。」
踏進醫院大廳後,一陣強烈的屍臭味傳來。
所有人隨即掏出武器。
大部分的人手上都握著刀劍類的武器,茜使用的則是一把長刀。
將魔力注入其中後,武器開始發光。
要殲滅魔獸的話,用注入魔力的刀劍砍殺最有效率。若是使用投擲武器,在扔出去的瞬間,裡頭的魔力便會跟著消散。
「我們前進吧。」
夜晚的魔獸格外強大。就算隻有一隻,戰鬥力也足以媲美一名普通水準的騎士。
因此,眾人以慎重的腳步前進。
廢棄醫院的走廊被手電筒照亮。喀、喀、喀的腳步聲在室內迴盪著。
魔獸們應該早就察覺到茜等人的入侵。
它們何時會發動攻擊──
「嗯?」
滴答。
一滴帶有黏性的水落下。
「這是什麼……」
「小心,在上面──!」
那是攀附在天花板上的魔獸的體液。
「嗚……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魔獸從天花板一躍而下,整隻壓在騎士的身上。
「後方也有!」
「我……我們被包圍了!」
茜躲開從暗處竄出來的魔獸,朝它的背部揮下日本刀。
魔獸發出詭異的慘叫聲,倒在地上痛苦掙紮。
下一秒,茜隨即轉身,一刀將壓製騎士的魔獸砍飛。
「你沒事吧?」
「我……我的肩膀……流血……噫噫噫……」
看起來沒有生命危險,但這名騎士的傷口很深。
「大家冷靜下來!緊靠著彼此的背應戰!」
茜讓受傷的騎士倚著牆休息,然後為了保護他不斷揮刀。
一時慌了手腳的其他夥伴,也慢慢開始展現出合作無間的默契。
一行人總算是恢複了原本的戰鬥水準。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茜脫離眾人的合作體製,朝魔獸逼進一步。
大量魔力集中於她的刀上,刀刃也開始綻放出炫目的光芒。
而後──
「好……好厲害。」
「不愧是茜小姐……」
她一口氣將三隻魔獸劈成兩半,結束了這場戰鬥。
茜甩開刀刃上沾染的血,確認倒地魔獸的狀況。
一共有七隻。其中茜就打倒了五隻。
她為這些倒地的魔獸一一補上致命一擊。魔獸的生命力相當強韌,一般騎士得砍上好幾刀,才能讓它們斃命。
一行人險些陷入全數陣亡的危機。這就是夜晚的魔獸可怕的地方。
徹底葬送所有魔獸的性命後,終於放心下來的茜吐出一口氣。
「大家有沒有受傷……?」
「我……我沒事。」
「我也沒事……隻是輕微的擦傷。」
「我的手被劃傷了。」
「肩膀……我的肩膀啊啊啊啊……」
隻是一場戰鬥,就消耗了這麼多戰力。再繼續前進恐怕很危險。
「麻煩幫忙療傷。」
「好……好的。」
「那個,茜小姐,那你呢?」
「我去樓上調查一下。」
這個樓層的魔獸應該已經全數殲滅了。
讓其他夥伴留在這裡的話,茜就能獨自繼續進行探索。一個人行動的話,她也比較能隨心所欲地戰鬥。
「不……不可以!怎麼能讓你一個人行動呢!」
「就是啊,你可是救世主呢,茜小姐!」
「──別說了。」
茜以冰冷的嗓音打斷夥伴的發言。
「我……不是什麼救世主。」
「可……可是,你擁有特別的力量……」
「大家也都說你是救世主、說你會拯救所有人。」
面對夥伴們宛如發現救命稻草的眼神,茜忍不住移開視線。
比起一般的騎士,她的魔力確實比較強大。
她驅使這樣的力量打倒眾多魔獸,也拯救了很多人。
然而,比起這個……
全都是哥哥刻意散佈的傳聞惹的禍。他利用擁有力量的茜,來控製心靈脆弱的人們。
自己根本沒有足以拯救世界的力量。
然而……茜無法將這樣的話說出口。
「我會儘力做自己做得到的事情。」
她選擇以含糊的言詞迴應。
「我們都明白。因為我們追隨的正是這樣的你啊。」
「我們絕對不會放你單獨行動!」
「……我知道了。」
於是,茜帶領著這群傷兵往上方樓層前進。
每走一步,她就感覺自己的精神被磨耗一些。聞到濃濃血腥味時,她不禁停下腳步。
「這……這是……」
被手電筒照亮的走廊前方,地板上有著好幾灘鮮紅的血液。血跡一直延續到走廊的拐彎處。
從顏色和氣味,可以判斷出一件事。
這不是人類的血──而是魔獸的血。
而且還不隻一隻魔獸,是很多很多隻魔獸的血。
茜以手電筒照亮轉角處。
「噫……!」
夥伴在發出輕微尖叫聲後屏息。茜也不自覺地往後退一步。
那裡看起來宛如一片血池。
天花板和牆壁都沾染上大片鮮血,還黏附著破碎的魔獸肉塊。
那裡有著多到數也數不清的魔獸屍骸。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
「不會吧……」
想打倒為數如此驚人的魔獸,恐怕得動員幾十名騎士才做得到。
難道,這附近有足以派遣這麼多騎士前來討伐的勢力存在?
至少,茜可以判斷這並非她所隸屬的「彌賽亞」的相關勢力所為。
到底是誰、又是為了什麼……
至此,茜導出了一個可能性。
「難道是高階魔獸……」
「怎麼會!是高階魔獸乾的好事……?」
「家兄調查的事件之中,存在著高階魔獸涉入其中的可能性。」
「……!」
夥伴們的表情瞬間變得僵硬起來。
這附近沒有能做出這種事的勢力。這樣的話,造就這片光景的,極有可能是非人的存在──亦即高階魔獸。
這個世界的魔獸不隻有一種。
目前已經確認到十種以上的魔獸存在。其中,被稱為「高階魔獸」的極為強大的魔獸,已經讓好幾個據點和眾多騎士犧牲。
高階魔獸可說是這個世界的恐怖的象徵。
「茜小姐,我……我們還是趕快撤退……」
「它應該已經不在這附近了。」
要是還在,我們老早沒命了──茜在心中補上這麼一句。
「繼續調查吧。如果真的是高階魔獸,我希望多少能查到一些情報。」
「好……好的……」
一行人戰戰兢兢地再次邁開步伐。
「這隻魔獸是被尖銳的牙齒撕裂……不是吧,這個斷面是怎麼回事……未免也太整齊了。」
「看來那頭高階魔獸有著相當銳利的爪子。」
「這……這隻魔獸是活生生被壓爛……真嚇人耶。」
「然後力氣很大。」
「這……這邊的屍體七零八落的……被碎屍萬段了啊!」
「而且性格極為殘虐。」
令人不樂見的情報接二連三迸出來。
就茜看來,這頭高階魔獸的力量十分異常。
因為死在這裡的魔獸,全都是被一擊斃命。
至今,茜也曾打倒過幾頭高階魔獸。
然而,出現在這裡的高階魔獸,卻遠比她過去所打倒的任何一頭都更來得強大……
「布魯托(Brutal)……就這麼稱呼這頭高階魔獸吧。」
「『暴虐』是嗎?感覺很適合呢。」
就在這時候──
「有人……!有人倒在地上!」
「咦!」
茜的嗓音瞬間振奮起來。
因為她原本認為失蹤的三人,此刻存活率可說是微乎其微。
不過,她內心湧現的希望隨即遭到粉碎。
倒臥在走廊上的身影,看起來完全是陌生人。
「他們是……?」
「我也不知道。發現的時候,他們就倒在這裡了。看起來是暈了過去。」
倒臥在地的有兩個人。
其中一人是黑髮少年。
連帽上衣搭配牛仔褲的穿著,再加上身後的登山用大揹包。感覺是隨處可見的「難民」外觀。
「是哪裡的據點瓦解了嗎……」
「畢竟還牽扯到高階魔獸。這樣的推測也算合情合理吧。」
至今,因為遭到魔獸襲擊而瓦解的據點不計其數。
倖存下來的人,便會成為尋求新據點庇護的難民。
即使淪為難民,但隻要能驅使魔力,無論哪個據點,應該都會敞開大門歡迎。
相反的,換作是沒有任何長處的普通難民,被據點拒絕在外就不是什麼罕見的事。
就算據點願意收留,難民可能也會被要求從事極為嚴苛的勞動。畢竟現在每個據點的物資都很吃緊。
西野大學是否願意收容這名少年,恐怕也很難說……
「茜……茜小姐!這邊這名少女的頭髮……頭髮是銀色的!」
「咦!」
令人吃驚的是,另一名倒地的少女,竟然有著美麗的銀色髮絲。
茜摘下少女的帽子確認。
她的一頭銀髮,連髮根都是耀眼的銀色。
「難道是覺醒者……?」
在騎士之中,擁有極為強大魔力之人,會被稱為「覺醒者」。
有著紅色雙眼的茜正是覺醒者之一。
強大的魔力和**的異常變化,是覺醒者的兩大特徵。
茜的**變化就隻有雙眼變成紅色,算比較輕微。有些覺醒者會像這名少女一樣變成不同髮色,嚴重一點的話,有些人的**甚至會變形。
「茜小姐,她的耳朵……也是尖的呢。」
「錯不了的。她是覺醒者。」
少女的一對耳朵又尖又長,看起來就像是奇幻故事中的精靈耳。
「覺……覺醒者……」
夥伴們看似心生畏懼地和少女拉開距離。
覺醒者的異常變化足以對人格造成影響。
也有不少覺醒者以自身強大的魔力殺害其他人,最終遭到討伐。
像茜這樣感覺人格沒有受到影響的覺醒者,可說是少之又少。也因為這樣,她纔會被稱作是救世主。
「沒事的。既然這名少年也跟她在一起,就代表她很安全。」
「說……說得也是。她一定很安全。」
夥伴們的表情稍微放鬆下來。
人們在懼怕覺醒者的同時,也相當渴望他們的力量。
「你打算把這兩人都帶回去嗎?」
「那當然。」
「可是,我們的據點目前沒有收容難民的餘力。把少年拋下的話……」
「我說你們──!」
茜有種血液在一瞬間直衝腦門的感覺。
但看到夥伴們尷尬的表情後,她隨即恢複理智。
「這名少年說不定是少女的親人呢。要是隻把少女帶回去,等到她醒過來,你們打算怎麼跟她交代?」
「說……說得也是!如果影響到她的心情,導致她離開據點,也很讓人傷腦筋嘛!」
「就是啊。那就把兩人都帶回去吧!」
夥伴們刻意堆出來的笑容,讓茜有幾分心寒。
不過,這也沒辦法。
畢竟大家都已經自顧不暇了。
她隻是因為擁有強大的魔力,才能維持比較從容的態度。茜試著這麼說服自己,模糊內心那股不快的感覺。
「我們走吧。」
茜背起少女,將少年交給夥伴負責。她的背部感受到少女柔軟的身體傳來的溫熱。
她是一名非常美麗的少女。
看起來大概還在念高中吧。茜也曾有過這樣的一段時期。令她難以忘懷、幸福洋溢的青春年華。
現在,要是發生什麼辛酸難受的事情,茜總會回想起那段日子。想像他像當初那樣前來拯救自己。
不過,他絕不可能再來拯救她。
因為他早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