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東西後,簡笙跟許洲天一起去他家。
因為吃飯的時候,他們在網上查過,機票高鐵火車票基本上都售光了,許洲天也不放心簡笙這個時候一個人去燕城,這一晚便沒走成。
車窗外路燈穿梭不停,逐漸要駛進別墅區,前面是一個紅綠燈,許洲天將車停了下來。
簡笙視線投在正前方的擋風玻璃外。
一對夫妻,正牽著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小女孩走過斑馬線,小女孩走在他們中央,被一人牽住一隻手,要走到馬路牙子時,小女孩父母好像說了什麼,默契地手一提,將小女孩半吊了起來,離高地面,下一秒小女孩雙腳穩穩落到馬路牙子上,之後大笑了起來,看起來很開心。
簡笙正看著,被許洲天捏了一把臉,她回神。
這時候綠燈已經亮起,許洲天踩動油門,重新開動車。
忽傳來一道手機振動,簡笙遲鈍低頭從包裡摸出手機。
是舅舅李傑打來的電話。
半個小時前,她給李傑打過電話。
當時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不記得怎麼掛掉的電話,過了這半個小時,他大概才消化完簡淮平意外身亡這件事,給她回電話過來。
簡笙接起,聲音微啞,“喂,舅舅。”
“笙笙啊,”那邊停頓了下,才道:“笙笙,你現在是在哪?”
簡笙沒立即回答。
“學校裡。”過了會,她回。
她還沒有告訴李傑和付豔紅她談戀愛的事情,自然兩人也不知道放假後她都是住在許洲天家,她跟他們說的是,實習期間是留宿在學校,明大寒暑假學生都可以申請留校,大一大二她寒暑假也都會實習,兩人都沒多懷疑。
這個時候,她也沒多解釋。
“好好,在學校就行,這麼晚了,你別一個人出去啊,要出去,也讓室友陪著,”李傑又停頓了會,“笙笙,舅舅跟你說,”
“簡淮平他,”
“他死了就死了。”
“這是他罪有應得,是老天爺在讓他還債。”
“你,你別太難過,知道嗎?”
前面幾句李傑聲音帶著情緒,後面一句,似乎所有的情緒都沒了,音緩。
簡笙靜了靜,回:“嗯,我知道。”
“舅舅,你別擔心我。”
她扭頭看了眼許洲天,道:“我不是一個人,有朋友陪著我的。”
摳了下指尖。
“好,好,那就好,有朋友陪著就好。”李傑說得有些小心翼翼。
“那笙笙,你早點睡。”
說句說完,稍沉默,李傑又忍不住說,“唉,這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個先來,你跑去明城做交換生,沒個親人在身邊,自己也要多注意安全。”
“嗯,舅舅,你們也是。”簡笙回。
……
掛電話的時候,車開進了許洲天家的大門,簡笙從耳邊拿下手機。
看了看外面,準備低頭解安全帶,一道氣息湊近。
許洲天骨節分明的手伸過來幫她的忙。
安全帶的扣很快便解開了,之後對方卻沒退開,簡笙抬頭。
跟他對上視線。
“朋友?”他聲音懶懶的,微挑了下眉。
“嗯?”簡笙沒明白他什麼意思。
已經不記得之前自己回答的那句。
“為什麼不說是男朋友?”如果是別日,可能許洲天要借題發揮,略施小懲,此時直接點明。
簡笙才反應過來,眨了下眼,坦白道,“我還沒有告訴我舅舅,我談戀愛了……”
“因為一直不知道怎麼開口,就拖到現在。”
總覺得,談戀愛是她跟許洲天兩個人的事,跟大人報備晚一點也沒關係,而且說了,可能她要留在明城實習,李傑大概率不會同意。
李傑在某些方面很保守和傳統,應該不太能接受她談戀愛後,在男方家家裡住的行為。
“對不起。”不過簡笙還是出口道,怕許洲天會因此生氣,黑眸看他。
許洲天眉眼帶的微許逗弄情緒都散去,掐她下巴,“你怎麼老愛說對不起?”
“我沒生氣,”他音量放低,似有些後悔故意斤斤計較,“隻是問一下。”
湊近親了口她的唇。
簡笙睫顫。
“下車了。”許洲
簡笙應:“嗯。”
*
這個時候時間還早,八點過。
回到家後,簡笙和許洲天逗了一會貓,之後許洲天選了一部電影帶著簡笙一起看。
將她抱在的懷裡。
電影看完,簡笙輕勾了一下許洲天的食指,道:“我困了,想睡覺了。”
許洲天看了看她,音懶:“嗯。”
“我也困了。”
“今天睡個早覺?”他扯了扯簡笙的耳朵。
簡笙點頭。
跟吃飯的時候一樣,回家後兩人都沒有多聊簡淮平意外身亡的事,像想當作沒有發生過,也想假裝都漠不關心。
簡笙先去洗的澡,洗完後先躺去床上。
之後許洲天去洗。
他衝完澡出來,發現床上的人已經睡著了,濃密的雙睫垂著,被子蓋到嘴角,隻露出半個腦袋。
許洲天看了會她,拿起床頭櫃的煙和打火機,想出房間抽一根。
又落下,輕輕掀開被子。
夜裡十二點,簡笙應該是被噩夢嚇醒的,全身冒冷汗,打著顫,心臟像被什麼用力攥緊。
雙眼睜著,滯神發了一會呆,想往許洲天懷裡鑽。
許洲天本身沒怎麼睡著,感覺到動靜,眼皮掀開。
看見懷裡的人醒了,抬手摸到她後背濕透了一片,蹙眉,將人摟緊。
“怎麼醒了?”他音溫。
“我……”簡笙沒說出口。
她夢見了簡淮平躺在屍床上的樣子,也夢見了小時候簡淮平對她笑,拿著撥浪鼓逗她玩,給她剝蝦剝水果的畫面……
好多好多。
好像是基因裡忘卻不了的記憶。
或者是,簡淮平跟李簫一樣,死得太突然,太猝不及防,好像有好多話沒有告訴她,好多想做的事情沒有做。
她明明恨透他了,可是他突然地去世,她根本無法做到冷靜旁觀。
骨血裡的感情割不斷。
“做噩夢了?”許洲天輕輕拍拍她的背,聲音輕。
簡笙點點頭,“嗯……”
許洲天抱著她的雙臂再次收緊,吻了一口她的額心,“怕什麼,我在。”
他揉揉她的耳廓,“你還記不記得,高中那會,有次我嚇跑了一隻狗?”
簡笙回想了一下,好像的確有這樣一件事,她也印象深刻。
那天是她跟許洲天和藍蕾蕾他們一起約著去趙臣宇家玩,路上遇見一隻狗,元鮑和李文洋圖好玩逗弄了那隻狗,那隻狗開始追他們,她體力差,跑得最慢,許洲天陪著她一起落在後面,最後她實在跑不動了,要被那隻狗追上了,許洲天乾脆也陪她停了下來,將她護到身後。
而後他並沒有多做什麼,隻是懶站在原地,那隻狗突然就不追了,也不吠了,盯著他看了看,隻是呲了呲牙,扭頭跑掉。
“記得的。”簡笙回。
“所以,一切都能被我嚇跑,夢裡的鬼也一樣,明白嗎?”許洲天捏她的臉。
“……”
簡笙彎唇輕嗯了聲,好像心裡真的輕鬆了許多。
許洲天輕輕拍起她的背,像哄小孩那樣,“睡吧。”
嗓音低沉渾濁,“我一直在。”
簡笙在他懷裡點點頭。
這一天她其實也沒做什麼,可是就是覺得很累,全身都很疲憊,被許洲天抱著,安全感太強,逐漸閉上眼,重新睡著。
許洲天低睫,視線落在她發頂。
確認她的確睡著了後,輕拍的手緩慢停下,給她掖了掖另一邊的被角,才闔下眸。
*
隔天早上,同樣沒有買到回燕城的票,春運期間一票難求。也或許是,簡笙沒有時時關注,沒有很認真地搶票,所以這一年的除夕,她最終沒去成燕城跟舅舅舅媽他們一起過,而是留在了明城和許洲天以及他外婆一起過。
兩人一起去的凱瑞私人精神病院。
這裡雖然是醫院,但是春節這一天,門口掛了紅燈籠,醫院裡有醫生值班。
許洲天外婆特地化了一個精緻的妝容,身著貴氣馥雅的暗紅色旗袍,也重新燙了頭髮。
許洲天帶她一起去到醫院時,老人家很高興,也有些驚訝。
其實這幾個月她每週都會陪許洲天來看望她一次,隻是今天日子特殊。
“孩子,你不回自己家過年呀?怎麼跑我這來啦。”陳茜雲落下手裡的茶杯,滿面笑意。
“外婆,我……”簡笙實誠道,“有事,沒能回去。”
陳茜雲笑,“那正好了,來外婆這過,你瞧囂囂,氣色多好,沒哪年春節看他氣色這麼好過。”
此刻她好像比年輕人嘴更甜。
並且她的病情日漸好轉,已經不像往年,非中秋節那段時間,很少再將許洲天認成他外公。
許洲天抬了下眉稍,聲音顯得吊兒郎當,“外婆,您這臉色看起來也很滋潤呢。”
“臭小子。”陳茜雲罵他。
她抬手,朝簡笙招了招,“孩子過來。”
簡笙忙上前,陳茜雲握住她的手借力站了起來,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道,“給你說,囂囂他廚藝很好的,從他外公那裡學來的,今晚讓他給我們做年夜飯。”
簡笙回的笑容看起來甜,“嗯。”
除夕夜這晚的年夜飯,的確由許洲天來做,借用醫院食堂的廚房,簡笙給他打下手。
兩人都戴著水綠色的圍裙。
先是包水餃,許洲天擀麪皮,簡笙負責包餡,這個活她跟付豔紅一起乾過,所以不算笨拙。
正捏著手裡的皮,許洲天伸來手臂,道:“幫我卷捲袖子。”
簡笙哦了聲,將手裡的這一個包完在盤子放好,擦了下手,幫他弄袖子,許洲天的黑色毛衣袖子總愛滑下來。
許洲天垂眼盯著她。
簡笙手指跟他腕骨處的皮膚產生輕碰,感覺到他手腕有些冰涼,抬頭對上許洲天視線。
他眼神有些直勾勾的。
簡笙睫毛輕扇,道:“以往春節,都隻有你跟你外婆一起過嗎?”
“沒,”許洲天道,他扯了下唇,“不還有醫院裡這幾個醫生麼。”
“……”
好吧。
簡笙回摸他的手腕,“你手怎麼這麼涼,廚房沒有空調,你把外套穿上吧。”
許洲天道,“沒事兒。”
“餃子包完了,你給我捂捂就行。”
簡笙有些無奈他,“那我們快一點吧,你別弄感冒了。”
“嗯。”許洲天應。
雖然許洲天說春節還有醫院裡的醫生,不過陳茜雲似乎並不喜歡熱鬨,年夜飯隻願意跟她和許洲天一塊吃。
飯桌上跟往常吃飯一樣,要求食不言,並且吃東西不能太大聲,也不能幫別人夾菜,以往簡笙看見許洲天被糾正過幾次,今天許洲天幫她和陳茜雲夾菜,陳茜雲破天荒地沒說什麼。
吃完東西,陳茜雲纔跟他們聊起天,主要是跟簡笙聊,說起很多她跟許洲天外公的過往,也說起很多許洲天小時候發生的趣事,雖然其中一兩件其實是她說道過好幾次的。
簡笙跟許洲天在醫院陪陳茜雲待到九點半離開。
回去的路上,她收了一個李傑發來的紅包。
【笙笙,第一次一個人在外面過年,照顧好自己,不要和朋友玩太晚,也不要胡思亂想,新的一年,舅舅希望你幸福快樂,平安健康。】
莫名地突然覺得鼻子有些冒酸,簡笙回覆:
【謝謝舅舅。】
【舅舅新年快樂。】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不幸的,也是幸運的。
舅舅一家都很好,現在許洲天也陪著她。
手機突然嗡嗡地振起來,是一個陌生號碼打過來的電話,歸屬地明城。
忽想起昨天下午……
簡笙盯著看了兩秒,接起電話。
“喂?”
“笙笙,是我。”那頭是一道微沉的男音。
空氣安靜,簡笙辨認不出對方是誰。
對方緊接著道:“我是你蘭叔叔,蘭燕石,也是你爸爸的代理律師。”
簡笙愣了下。
時隔多年,好久都沒再見過,她已經忘記蘭燕石的聲音,所以剛纔根本聽不出來對方是誰。
蘭燕石,明城有名的大律師,也是簡淮平的大學同學和摯友。
自從李簫去世後,她刻意疏遠簡淮平,也跟他身邊的熟人和朋友幾乎斷了往來。
半晌,簡笙纔出聲,“蘭叔叔……”
“笙笙,現在有時間嗎?跟蘭叔叔見一面,我過來接你。”
“有重要的事情找你。”
“孩子,你不回自己家過年呀?怎麼跑我這來啦。”陳茜雲落下手裡的茶杯,滿面笑意。
“外婆,我……”簡笙實誠道,“有事,沒能回去。”
陳茜雲笑,“那正好了,來外婆這過,你瞧囂囂,氣色多好,沒哪年春節看他氣色這麼好過。”
此刻她好像比年輕人嘴更甜。
並且她的病情日漸好轉,已經不像往年,非中秋節那段時間,很少再將許洲天認成他外公。
許洲天抬了下眉稍,聲音顯得吊兒郎當,“外婆,您這臉色看起來也很滋潤呢。”
“臭小子。”陳茜雲罵他。
她抬手,朝簡笙招了招,“孩子過來。”
簡笙忙上前,陳茜雲握住她的手借力站了起來,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道,“給你說,囂囂他廚藝很好的,從他外公那裡學來的,今晚讓他給我們做年夜飯。”
簡笙回的笑容看起來甜,“嗯。”
除夕夜這晚的年夜飯,的確由許洲天來做,借用醫院食堂的廚房,簡笙給他打下手。
兩人都戴著水綠色的圍裙。
先是包水餃,許洲天擀麪皮,簡笙負責包餡,這個活她跟付豔紅一起乾過,所以不算笨拙。
正捏著手裡的皮,許洲天伸來手臂,道:“幫我卷捲袖子。”
簡笙哦了聲,將手裡的這一個包完在盤子放好,擦了下手,幫他弄袖子,許洲天的黑色毛衣袖子總愛滑下來。
許洲天垂眼盯著她。
簡笙手指跟他腕骨處的皮膚產生輕碰,感覺到他手腕有些冰涼,抬頭對上許洲天視線。
他眼神有些直勾勾的。
簡笙睫毛輕扇,道:“以往春節,都隻有你跟你外婆一起過嗎?”
“沒,”許洲天道,他扯了下唇,“不還有醫院裡這幾個醫生麼。”
“……”
好吧。
簡笙回摸他的手腕,“你手怎麼這麼涼,廚房沒有空調,你把外套穿上吧。”
許洲天道,“沒事兒。”
“餃子包完了,你給我捂捂就行。”
簡笙有些無奈他,“那我們快一點吧,你別弄感冒了。”
“嗯。”許洲天應。
雖然許洲天說春節還有醫院裡的醫生,不過陳茜雲似乎並不喜歡熱鬨,年夜飯隻願意跟她和許洲天一塊吃。
飯桌上跟往常吃飯一樣,要求食不言,並且吃東西不能太大聲,也不能幫別人夾菜,以往簡笙看見許洲天被糾正過幾次,今天許洲天幫她和陳茜雲夾菜,陳茜雲破天荒地沒說什麼。
吃完東西,陳茜雲纔跟他們聊起天,主要是跟簡笙聊,說起很多她跟許洲天外公的過往,也說起很多許洲天小時候發生的趣事,雖然其中一兩件其實是她說道過好幾次的。
簡笙跟許洲天在醫院陪陳茜雲待到九點半離開。
回去的路上,她收了一個李傑發來的紅包。
【笙笙,第一次一個人在外面過年,照顧好自己,不要和朋友玩太晚,也不要胡思亂想,新的一年,舅舅希望你幸福快樂,平安健康。】
莫名地突然覺得鼻子有些冒酸,簡笙回覆:
【謝謝舅舅。】
【舅舅新年快樂。】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不幸的,也是幸運的。
舅舅一家都很好,現在許洲天也陪著她。
手機突然嗡嗡地振起來,是一個陌生號碼打過來的電話,歸屬地明城。
忽想起昨天下午……
簡笙盯著看了兩秒,接起電話。
“喂?”
“笙笙,是我。”那頭是一道微沉的男音。
空氣安靜,簡笙辨認不出對方是誰。
對方緊接著道:“我是你蘭叔叔,蘭燕石,也是你爸爸的代理律師。”
簡笙愣了下。
時隔多年,好久都沒再見過,她已經忘記蘭燕石的聲音,所以剛纔根本聽不出來對方是誰。
蘭燕石,明城有名的大律師,也是簡淮平的大學同學和摯友。
自從李簫去世後,她刻意疏遠簡淮平,也跟他身邊的熟人和朋友幾乎斷了往來。
半晌,簡笙纔出聲,“蘭叔叔……”
“笙笙,現在有時間嗎?跟蘭叔叔見一面,我過來接你。”
“有重要的事情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