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簡笙跟舅舅一家乘上了飛往燕城的飛機。
燕城是座北方的城市,十一月中旬就下了雪,飛機飛到燕城上空時,從舷窗眺望,入眼一片銀裝素裹。
“姐,我覺得我真牛逼,高中連轉了兩次學。”李文洋在旁邊嘲了一聲。
“也不知道我們班英語課代表,會不會想我……”
簡笙不知道聽見沒聽見,雙眸落在窗外。
一陣巨大的轟鳴中,飛機穩穩在燕城落地,外面正飛著雪粒,紛紛揚揚灑落在機翼上。
下了飛機,去行李提取處拿了行李後,四人打車去往提前在網上訂好的租房。
簡淮平雖然在這邊給他們安排好了住處,但簡笙和李傑都沒選擇去。
隔天下午,提前郵遞的一堆衣物也到了,快遞送到家門口,李文洋一樣一樣搬進家。
“還差不差?”付豔紅問。
李文洋搬箱子的時候,簡笙就負責檢視了,回道:“舅媽,還差兩個箱子,還在運輸中。”
“沒事,咱先把這幾箱收拾了。”
搬家是個大工程,很多東西付豔紅都捨不得丟掉,就都快遞了過來,看三人太忙碌,李傑上前來幫忙。
今天化療後精神狀態比前幾天都好,李傑就沒待在醫院,回到新家來,畢竟剛搬來,他不放心什麼都由付豔紅一個大人來操勞。
“嘭”地一聲,簡笙正往書架擺放著書,聽見一聲重響。
緊接著是付豔紅的怨怪聲:“都跟你說讓你休息休息,在一旁看著就行了!偏要逞強,現在好了。”
以為是李傑出了什麼事,簡笙落下書忙走出去。
原來是李傑將箱子搬去房間的時候沒抱穩,箱子摔了下去,掉出一堆東西。
不過還好他人沒什麼事。
簡笙跟著走過去收拾。
李文洋道:“爸,你現在雖然還沒做手術,可也是需要天天往醫院跑的,搬東西這種事情,交給我就行了啊。”
簡笙也道:“舅舅,你去沙發那看電視吧。”
“行行行,都把我當病人。”李傑有些無奈地道,安分站在一旁不動了。
“你本來就是病人。”付豔紅沒好氣道。
簡笙注意到一張半掉出一個黑色本子的照片,怔了怔,彎腰撿起來。
照片裡的人跟她現在的年紀差不多大,眉眼跟她七分像,晃眼一看,還以為是她的照片。
女孩身穿白色圓領短袖,條紋闊腿褲,一頭黑直的長髮披著,站在燕城大學校園大門口左側的牌匾旁邊,笑容嫵媚明豔。
“這張照片竟然在這個本子裡,我還以為被我弄丟了呢。”李傑也怔了怔,盯著那張照片失了神。
媽媽……
光是看見照片,簡笙鼻子生出酸意。
她那裡有李簫的相冊,可很少敢拿出來看。
李傑道:“可惜啊,當時陪你媽媽去燕城大學玩,就拍了這張,應該多拍幾張的。”
“我還記得,你媽媽那會夢想是考燕大,不過她成績不像你,不是努努力就可以上名校的,差了好多分,但她真把燕大做為目標,從高一下學期開始努力,最後……她沒能考上,她當時準備複讀來著,有些一根筋,太想上燕大了,其實她的分雖然夠不著燕大,但可以上其他好學校,你外公外婆就強力阻止了,沒讓她複讀。”
李傑牽了下唇,“為了彌補遺憾,高考結束後,她就拉著我陪他去燕大觀光了一趟。”
簡笙靜靜盯著照片。
“簫姐是真的超級漂亮啊。”付豔紅感歎道。
“當然了,我姐跟笙笙一樣,從小就是美人胚子。”
這句話說完,李傑喉嚨像塞了什麼難以吞嚥的東西。
那種悲痛和恨意又躥進心頭。
舅舅舅媽的話,簡笙都沒太聽進去,過了片刻,她喃喃:“舅舅,這張照片可以給我嗎?”
李傑看了看她,道:“可以的,當然可以。”
*
新學校比起三中,沒那麼嚴格,雖然週六也要補課,但晚自習遵從學生意願,不要求每個學生都上晚自習。
不過上課進度跟三中的不同,三中高三上學期的九月份前,就已經將各科教材都學完了,之後是複習和不斷週考階段,而新學校除了語文,其他科還在進行課程內容的學習,並且範圍和重點跟三中的存在區別。
為了能儘快適應,前一週的時候,簡笙幾乎每晚熬到一兩點才睡。
有次許洲天想跟她打視頻,她隻能拒絕掉。
那次她拒絕之後,許洲天就沒再打過了。
週日早上,簡笙去醫院看望完李傑,才意識到,她轉來新學校的這一週,好像跟許洲天都沒
她之前太忙了,怕跟不上進度,心思都撲在學習上,可能有些沒辦法顧及到許洲天的感受。
回到家,簡笙坐在房間的書桌前,摸出手機,給許洲天發去一條資訊。
【在嗎?】
發送完,不知道想到什麼,動作頓住,拉開左側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張照片。
照片裡的人,風華正茂,十七八歲的年紀,正站在燕城大學的門口。
呆呆看了會,指尖用力。
手機嗡地一聲,將她拉回神。
X:【還以為你把我忘了。】
簡笙落下照片,拿起手機,【沒有……】
還在想怎麼跟他解釋一下,一條視頻發了過來。
視頻點開,是他擼貓的視頻。
他手極好看,修長乾淨,能隱約看見一些青色血管,揉在許霸天毛絨絨的腦袋上。
他揉完了後,鏡頭懟近許霸天的臉,白貓好奇地睜著雙眼,軟軟地“喵”了聲。
【好可愛。】簡笙回覆。
許洲天夾下煙,往菸灰缸裡撣了撣,握著手機打字:【在做什麼。】
【剛纔在刷卷子。】
X:【想不想我。】
簡笙安靜了一會,給他想要的答案:【想。】
一個視頻電話打了過來。
這個時候付豔紅並不在家,簡笙接起。
手機介面出現許洲天的人臉,他似乎剛睡醒,身穿黑色睡衣,靠在床頭,整個人顯得慵懶,周圍有些昏暗。
“怎麼樣,在新學校。”許洲天問。
“挺好的。”簡笙說。
“行,挺好的。”許洲天這句話夾著點別的意思,慢慢悠悠。
簡笙沒去多解讀,喊出一聲,“許洲天。”
“嗯?”
簡笙猶豫了會,問出口:“你有想過把你外婆帶來燕城治療嗎?”
“燕城或許有更好的精神病醫生。”
許洲天道:“沒想過。”
“為什麼?”
“因為我外婆比我更不喜歡燕城。”他回答得直接。
“……”
簡笙摳了下手機殼。
*
新的一週開始,簡笙每天依舊接觸最多的是各種輔導書練習冊和試卷,新學校裡,她被分在的班也是重點班,班裡活躍的學生不多,或許是因為高三了,有一種重壓懸在空氣中,每個人都行色匆匆,課間教室裡也安靜,大家都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簡笙性格有些悶,外表看著清冷不易接近,在新學校沒交到什麼朋友,說話比較多的是前後桌,她前桌是個戴圓框眼鏡的短髮女生,頭兩天簡笙還以為對方是個男生,因為她嗓音也很獨特,有些沉沉的,後面有次在女廁所碰見她,才知道她其實是個女生,她在班裡人緣很好,有個外號叫楚銀優。
楚是她的姓,而“銀優”是因為她長得很像韓國的一個以長相火出圈的男星車銀優。
“你成績那麼好,目標肯定也是燕大吧?”某次課間操結束,楚銀優對她問。
未星中學重點班的學生,每年都有一大半的人能成功升入燕大。
本地的學生考燕城大學比外地的學生容易很多,燕大放給本地學校的名額也多。
如果這個問題,再早半個月問簡笙,她肯定會直接脫口“明城大學”,可是現在……
雖然內心已經做了決定,可是要回答出口的時候,她腦海裡都是許洲天。
睫毛顫了下,簡笙回:“嗯……”
“一起,我肯定也是要去燕大的。”楚銀優道。
*
這天之後,簡笙心思變得很重,尤其是在每次跟許洲天聊天的時候。
週六下午放學,簡笙獨自去食堂吃飯。
李文洋晚一點還要訓練,教練會給他們單獨配餐,下午一般不跟她一起吃飯。
簡笙剛取到點的餛飩,聽見旁邊有兩個女生在議論。
“靠,那邊那個男生好帥。”
“高一的?”
“不能吧,瞧著像高三的,日了狗了,我們學校還藏著這麼帥一個男的。”
“所以我說他高一的啊,這麼帥,要是高三的,不可能沒姓名啊,難不成跟七班那個簡笙一樣新轉來的?”
簡笙沒多在意,端著餐盤去找位置。
路上遇見楚銀優。
“你等會是不是要回教室上晚自習?”楚菏問。
楚菏是楚銀優的真名。
簡笙“嗯”了聲。
“那你能不能幫我帶樣東西給趙錢錢?”楚菏道,“我吃完飯就回家了,不想跑教室一趟。”
簡笙性格好,這種小忙肯定會幫,她點了下頭,“好”。
先陪簡笙找到一張空桌,楚菏將書包摘了下來,掏出兩個封皮繪圖很精緻的本子遞給簡笙,“謝謝你了。”她道。
簡笙說:“沒關係”。
接過後,低頭往自己的書包裡放,沒注意到楚菏視線正在看她。
給完本子後,楚菏離開。
簡笙在位置坐下。
餛飩有些燙,她夾起一個,吹了吹才下口咬。
餘光注意到一個身影走了過來,同時聞見一道熟悉的杜衡香。
稍頓,抬頭。
對上一雙黑漆漆的雙眼。
半月沒見過真人,許洲天似乎瘦了點,深色羽絨服裡是未星中學的黑色校服,手裡端著一個餐盤。
他下顎有道很淺的茬,增加了身上那種痞,眉宇間散著傲氣和一種疏冷,看著讓人難以接近。
簡笙呆住,怔怔地看他。
在想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
許洲天反應比她平靜許多,懶洋洋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
簡笙盯著他看。
許洲天重新掀眼,跟簡笙接上視線。
簡笙出聲,“許洲天……”
“是我。”許洲天輕抬了下眉稍。
簡笙愣愣地打量他身上的校服,“你怎麼會……”
“剛纔那個男生是誰?”許洲天比她先提出問題。
“啊?”
“我說剛纔那個男生是誰。”許洲天重複。
男生……
“你說楚菏嗎?是不是戴著一個圓框眼鏡?”簡笙說。
“不然呢,我看他跟你挺熟的。”
“不是,你別誤會,她不是男生,”簡笙忙說,“她隻是長得像男生,其實是一個女生。”
許洲天視線還看著她,淡扯了下唇。
覺得他好像不信,簡笙道:“真的,我沒騙你,好吧,我剛轉學過來的時候,也以為她是個男孩子,其實不是,她這裡,”簡笙指了下自己的脖頸,“跟我一樣沒有喉結。”
“……”
許洲天沉默了會,道:“再說一遍她叫什麼名兒?”
“楚菏。”簡笙回。
許洲天懶拾起筷子,“行,我信你。”
“你呢?”簡笙目光還在盯著他,“你為什麼突然跑來燕城?”
“還有,你身上的校服……”
“你說我為什麼來?”許洲天漫不經心吃了筷肉,“自然是想你了。”
“可是今天週五。”簡笙蹙了下眉,“你逃課過來的嗎?”
想來是明知故問,從明城到燕城,坐飛機需要兩個小時,而許洲天現在能出現在她面前,週六下午的課肯定沒去上。
許洲天筷子一頓,掀眼,淺嗯了聲。
簡笙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過了會,還是出口道:“你不應該這樣,我們,我們現在是高三,很關鍵的階段……”
“週六下午兩節數學,兩節物理,我一個每次數學和理綜都考滿分的人,你覺得我還有聽課的必要嗎?”許洲天道。
“……”
簡笙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
“跟簡笙一起吃飯的男生是誰啊?”
不遠處坐著兩個跟簡笙同班的女生,她們產生好奇。
簡笙轉來未星的時候,算是小轟動了一陣。
因為她長得實在太漂亮了,像個行走的洋娃娃,隻是坐在座位上埋頭寫題,都能成為一道風景,週考後還拿了第一。
完美到讓人覺得不真實,彷彿一個假人。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
“那個男的哪個班的啊?我們年級,還有比楚銀優好看的男生?”
“拜托,人家楚神是女的,女的,而且很直。”
“估計是別的年級的。”
*
簡笙原本是準備飯後回教室自習的,但是許洲天大老遠從明城飛來找她。
便決定帶許洲天一塊去未星的圖書館自習。
“可不可以等我一下,我去教室給別人一樣東西。”簡笙說。
許洲天捏了下她的臉,“快點。”
“嗯。”
簡笙小跑進教學樓。
許洲天盯著她的背影。
未星教學樓前種了兩顆挺拔的香樟,主杆粗壯寬大,顏色深,寒冷的冬日裡枝葉也茂盛翠綠,戴著一頂頂白色的小帽子。
等簡笙從教學樓出來,帶著許洲天往未星的圖書館走。
是在校園裡,兩人沒牽手。
簡笙在前面領路,許洲天稍落在她後面。
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雪,鵝毛般大,簡笙沒去在意,有些有神,感覺到後背的帽子被許洲天扯起來,蓋住頭。
她下意識仰了下頭,一片雪花落到發紅的臉頰。
這處沒什麼人,簡笙突然被許洲天推到一顆樹前。
襲來的氣息強勢,唇也被一道溫熱覆蓋
簡笙說:“沒關係”。
接過後,低頭往自己的書包裡放,沒注意到楚菏視線正在看她。
給完本子後,楚菏離開。
簡笙在位置坐下。
餛飩有些燙,她夾起一個,吹了吹才下口咬。
餘光注意到一個身影走了過來,同時聞見一道熟悉的杜衡香。
稍頓,抬頭。
對上一雙黑漆漆的雙眼。
半月沒見過真人,許洲天似乎瘦了點,深色羽絨服裡是未星中學的黑色校服,手裡端著一個餐盤。
他下顎有道很淺的茬,增加了身上那種痞,眉宇間散著傲氣和一種疏冷,看著讓人難以接近。
簡笙呆住,怔怔地看他。
在想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
許洲天反應比她平靜許多,懶洋洋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
簡笙盯著他看。
許洲天重新掀眼,跟簡笙接上視線。
簡笙出聲,“許洲天……”
“是我。”許洲天輕抬了下眉稍。
簡笙愣愣地打量他身上的校服,“你怎麼會……”
“剛纔那個男生是誰?”許洲天比她先提出問題。
“啊?”
“我說剛纔那個男生是誰。”許洲天重複。
男生……
“你說楚菏嗎?是不是戴著一個圓框眼鏡?”簡笙說。
“不然呢,我看他跟你挺熟的。”
“不是,你別誤會,她不是男生,”簡笙忙說,“她隻是長得像男生,其實是一個女生。”
許洲天視線還看著她,淡扯了下唇。
覺得他好像不信,簡笙道:“真的,我沒騙你,好吧,我剛轉學過來的時候,也以為她是個男孩子,其實不是,她這裡,”簡笙指了下自己的脖頸,“跟我一樣沒有喉結。”
“……”
許洲天沉默了會,道:“再說一遍她叫什麼名兒?”
“楚菏。”簡笙回。
許洲天懶拾起筷子,“行,我信你。”
“你呢?”簡笙目光還在盯著他,“你為什麼突然跑來燕城?”
“還有,你身上的校服……”
“你說我為什麼來?”許洲天漫不經心吃了筷肉,“自然是想你了。”
“可是今天週五。”簡笙蹙了下眉,“你逃課過來的嗎?”
想來是明知故問,從明城到燕城,坐飛機需要兩個小時,而許洲天現在能出現在她面前,週六下午的課肯定沒去上。
許洲天筷子一頓,掀眼,淺嗯了聲。
簡笙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過了會,還是出口道:“你不應該這樣,我們,我們現在是高三,很關鍵的階段……”
“週六下午兩節數學,兩節物理,我一個每次數學和理綜都考滿分的人,你覺得我還有聽課的必要嗎?”許洲天道。
“……”
簡笙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
“跟簡笙一起吃飯的男生是誰啊?”
不遠處坐著兩個跟簡笙同班的女生,她們產生好奇。
簡笙轉來未星的時候,算是小轟動了一陣。
因為她長得實在太漂亮了,像個行走的洋娃娃,隻是坐在座位上埋頭寫題,都能成為一道風景,週考後還拿了第一。
完美到讓人覺得不真實,彷彿一個假人。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
“那個男的哪個班的啊?我們年級,還有比楚銀優好看的男生?”
“拜托,人家楚神是女的,女的,而且很直。”
“估計是別的年級的。”
*
簡笙原本是準備飯後回教室自習的,但是許洲天大老遠從明城飛來找她。
便決定帶許洲天一塊去未星的圖書館自習。
“可不可以等我一下,我去教室給別人一樣東西。”簡笙說。
許洲天捏了下她的臉,“快點。”
“嗯。”
簡笙小跑進教學樓。
許洲天盯著她的背影。
未星教學樓前種了兩顆挺拔的香樟,主杆粗壯寬大,顏色深,寒冷的冬日裡枝葉也茂盛翠綠,戴著一頂頂白色的小帽子。
等簡笙從教學樓出來,帶著許洲天往未星的圖書館走。
是在校園裡,兩人沒牽手。
簡笙在前面領路,許洲天稍落在她後面。
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雪,鵝毛般大,簡笙沒去在意,有些有神,感覺到後背的帽子被許洲天扯起來,蓋住頭。
她下意識仰了下頭,一片雪花落到發紅的臉頰。
這處沒什麼人,簡笙突然被許洲天推到一顆樹前。
襲來的氣息強勢,唇也被一道溫熱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