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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陸嫣接到了吳鈺琪的電話,讓她到校門口來,說要跟她當面道歉。

陸嫣收拾了書本,走出教室,問道:“為什麼忽然要道歉?”

電話裡,吳鈺琪啞著嗓子說:“沈括說了,讓我跟你當面道歉,如果你接受了,他...他纔會放過吳氏集團,我爸就叫我來跟你道...道歉。”

“哦~~”

掛掉電話,陸嫣嘴角揚了起來,心情忽然很輕鬆。

本來還以為勸不動呢。

沈括這傢夥,其實就嘴硬...其實對她還是心軟的吧。

陸嫣來到校門口,找了半晌,在街對面的小巷子邊找到了吳鈺琪,吳鈺琪衝陸嫣招了招手——“這邊。”

她過了馬路,小跑過去,才發現巷子裡停了一輛沒有牌照的黑色轎車。

陸嫣出於防備,本能地往後退了退,吳鈺琪對她笑說道:“不用擔心,這是我媽媽。”

陸嫣朝那輛黑色轎車望瞭望,車門打開,吳鈺琪的母親施雅穿著風衣,戴著墨鏡走出來,衝她招了招手。

陸嫣稍微放心了些。

*

那天晚上,陸臻直接衝進了沈括的辦公室,秦助理急切地追上來,連聲道:“沈總,我攔不住他。”

沈括正和幾個董事開會,見到陸臻就這樣闖進來,他擺了擺手,示意秦助理可以先出去。

陸臻顧不得在場的其他人,徑直走到沈括桌邊,揪住了他的衣領,將他拉了起來:“小嫣呢!你把她藏到哪裡去了!”

聞言,沈括眉心皺了起來:“她不是被你關起來了?”

從今天早上開始,沈括就一直沒有聯絡到陸嫣,昨晚和她通過電話,她說回家了,沈括以為陸臻收繳了她的手機。

恰好上午有一位重要客戶過來,他便把這件事擱置下來,準備下班以後直接去陸宅,和陸臻把話說清楚。

沒想到這會兒陸臻居然找到他要人了。

“她同學說,中午就被一輛轎車接走了!下午的課她沒有去上,不是你還能有誰!”

陸臻壓著嗓子,啞聲說:“沈括,老子沒跟你開玩笑。”

沈括臉色頃刻間變了,他推開陸臻,大步流星走出辦公室,邊走邊摸出手機給陸嫣打電話。

電話依舊關機,冷冰冰的人工提示音,讓他的一顆心都沉到了穀底。

這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陸嫣不可能莫名其妙玩失聯,更不可能關機,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了,這個時間...不應該聯絡不到她。

沈括轉身對秦助理道:“聯絡學校,給我找!學校的每一個角落都要找!”

秦助理立刻按照沈括的吩咐,去聯絡學校了,沈括回頭對另外幾個助理說:“找監控,學校附近的監控,全部給我找來,一個小時之內。”

大夥得令之後,立刻散去。

沈括回頭問陸臻:“報警了嗎?”

“報了,但是警察說...說這才幾個小時,說不定她是和朋友出去玩,手機沒電了,所以讓我們再等等。”

陸臻見真的不是沈括帶走了陸嫣,心下更是惶恐,就連說話聲音都在抖:“不會出現這種事!小嫣很乖,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失聯的狀況!”

沈括叉著腰在走廊裡來回踱著步子。

等了約莫二十分鐘,秦助理那邊傳來訊息:“陸嫣確係不在學校,室友說她中午出校門了,之後就一直沒有回來。”

聽到這個訊息,陸臻整個人都要崩了:“肯定出事了,我丫頭肯定……”

就在這時,沈括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一個未知號碼。

沈括下意識地感覺到不妙,接了電話。

聽筒裡穿來的不是人的聲音,而是呼嘯而走的懸崖山風。

沈括似乎心有預感,沉聲問道:“你是誰。”

“你問我是誰?”

電話那邊,穿來一個女人尖銳的嗓音:“你們...毀了我的家,毀了我的一生,現在還想毀掉我女兒,你問我是誰?”

陸臻見沈括臉色不對勁,立刻奪過了電話:“喂!你誰啊?”

“陸臻,你好啊。”

聽到這個聲音,陸臻險些沒有拿穩手機。

“你是...是...”

“當年你們把我母親弄進監獄,害她在監獄慘死的事情,這麼快就忘了嗎?”

“施雅!”

“想起來了啊?”

陸臻激動地說:“小嫣在你手裡?是你帶走了她!”

“放心,我不像你們這些人,我不會濫殺無辜的,你要聽聽她的聲音嗎?”施雅將手機遞到懸崖邊的陸嫣耳畔:“來啊,叫聲爸爸。”

陸嫣的手被繩子捆住了,置身於懸崖邊緣,施雅用一根粗棍子抵著她的胸口,隻要她稍微用力,她就會被推下去。

陸嫣嚇得臉色慘白,連哭泣都忘了,聲音伴隨著懸崖的凜冽的寒風,哆哆嗦嗦:“爸,我好怕,救我啊爸。”

“小嫣,別怕,爸就來救你了,不會讓你有事!相信老爸,不會讓你有事!”

“沈...沈括...”

電話被沈括奪了過去:“小嫣,冷靜下來,我會找到你,好嗎?”

“嗯。”

電話忽然被施雅奪了過去:“陸臻,我不像你們做得這麼絕,不給人留半點餘地,我現在給你們一個機會,救她。”

“你...你不要衝動,我們好好談談,你不要傷害她!”

施雅笑著說:“我給你們半個小時,過來,不要報警,那樣太浪費時間了。如果半個小時沒到,你們就永遠不要見她了。”

“好好,我們馬上過來,你在哪裡?”

“我們在哪裡,你猜啊,沈括不是咱們的省狀元嗎,這麼聰明,不會猜不到吧。”

“你...”

“隻有半個小時哦,倒計時,開始。”

掛掉電話之後,沈括立刻開始行動:“秦助理,先報警。”

“不能報警!”陸臻叫住了秦助理:“施雅已經瘋了,不要刺激她。”

“先報警備案,去。”

沈括也不管陸臻的意見,轉身走到落地窗邊,看著窗外燈火霓虹的城市夜景,思忖了片刻,說道:“陸臻,去開車,他們在蒼南山。”

“你怎麼知道?”

“風聲,城市裡不會有那樣的風。”

“那...萬一是在樓頂!”

“除了風聲,還有樹葉聲,在山上。”

沈括徑直下了樓:“從這裡到蒼南山至少五十分鐘。”

陸臻連忙追上去,不忘回頭道:“秦助理,你...你去聯絡警方,想辦法,一路開綠燈...”

“好!”

*

陸嫣站在懸崖邊,根本不敢往後看。

風從懸崖底下蕩起,吹著她的背,棍子宛如冰錐一般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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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左肩。

而面前的女人,因為極度的憎恨,表情變得無比猙獰。

但看得出來,她也害怕,手都在抖...隻要她稍稍用力,陸嫣就可能跌落懸崖。

“如果是因為吳氏集團的那件事,我們還可以談,沈括他聽我的話,不必要走到這一步...”

施雅卻冷笑了一聲:“你真不記得了啊,當年你和你哥對我做的事情。”

“你真的認錯人了,陸臻不是我哥,陸臻是我爸爸啊。”

陸嫣聲音顫抖。

施雅恨恨地望著陸嫣,眼睛裡似乎都快噴射毒液了:“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當年你和沈括,還有陸臻,你們對我做的事情,這輩子我都不會忘。”

吳鈺琪被施雅鎖在車裡,拚命拍打著車窗,顯然也被老媽的舉動給嚇壞了。

她原本以為施雅隻是想教訓教訓陸嫣,幫她出氣,這才把陸嫣給騙過來,把她拖走。

卻沒想到,施雅竟然想要她的命!

吳鈺琪哭著大喊:“媽,你到底在做什麼啊!你...你不要這樣!”

“閉嘴,沒出息的東西!”施雅回頭,怒聲斥責:“當初...我就是這麼軟弱,纔會被這些人一而再地欺負!”

車裡,戴口罩的男人鎖上了車窗,將吳鈺琪的哭聲關在了車裡。

他下車走到施雅面前,看了看手錶的時間,說道:“夫人,時間到了。”

施雅回頭望了陸嫣一眼,冷笑著說:“你看,不是我不給你機會,要怪,就怪陸臻沒用吧。”

然而話音未落,山道處,一輛黑色賓利車自朦朧夜色中疾馳而來。

尖銳刺耳的刹車之後,轎車停在了他們面前,冒出白煙。

沈括走出了轎車,望見崖邊的陸嫣,他懸在半空中的一顆心總算落了一半。

“沈括!”

“陸嫣,不要怕。”

縱然是死,我也會陪你,所以不用怕。

“小嫣!”陸臻也連滾帶爬地跑出來,看到陸嫣被施雅抵在萬丈懸崖邊,他頭皮一陣發麻,本能地就要撲過去:“老爸來救你了!”

“站住!”施雅尖銳地喊道:“你要是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把她推下去!”

陸臻立刻停下腳步,說道:“你別...別激動,你想怎麼樣都行,別傷害她。”

施雅望著這兩個緊張的男人,又用棍子戳了戳陸嫣的臉:“你啊,上學的時候他們就護著你,現在還是護著你。那個時候,我多羨慕你啊。”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陸嫣的眼淚順著臉頰淌下來。

“你當然知道。”施雅死死地瞪著她:“該怎樣報複你們的場景我在腦海裡預演了一千遍,一萬遍,哈哈哈哈,今天終於要變成現實了啊。”

“你...你想怎麼樣啊?”

“我們來玩個小遊戲啊。”

施雅轉過身,懸崖的山風揚起了她的長髮,她對沈括和陸臻說:“遊戲規則很簡單,你們選一個人站在懸崖邊,另一個人開車去撞他,我不讓停就不準停,好不好啊?”

陸嫣拚命搖頭,衝陸臻大喊道:“她瘋了,你們不要聽她的!不可以...”

兩個男人不動聲色,望著她。

“安靜。”施雅用食指豎在嫣紅的唇邊,笑著說:“要不要聽我的,不取決於你,取決於他們。”

她望向沈括和陸臻:“既然這麼愛她,為她而死也心甘情願,對嗎?”

陸臻臉上的肌肉抽搐著:“你真的...你真的是瘋了。”

“我媽媽在獄中慘死,一命換一命,很公平...”

“你媽是病死的,跟我們有什麼關係!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施雅搖搖頭,望向沈括:“陸臻一直都很不講理,但沈括,你是講理的人,對吧。”

沈括眸子漆黑冷寂,沉聲說:“一命,換一命,我換她。”

說完這話,他邁步走到了懸崖另一邊。

陸嫣拚命搖頭,哭著喊道:“沈括,你要是敢過去,我...立刻跳下去。”

施雅身邊戴口罩的男人立刻將陸嫣拉回來,同時摸出匕首抵住她的脖頸。

施雅冷聲說:“遵守遊戲規則哦,我讓你死你才能死,我不讓你死,你絕不能死,知道嗎。”

陸嫣聲嘶力竭地大喊:“沈括,你回去,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沈括望著陸嫣,\b滿眼柔情:“小嫣,閉上眼睛。”

陸嫣已經跪在了地上,拚命地搖頭,哭是哭不出來了,隻有滿心的恐懼。

“啊,這樣忽然覺得沒什麼意思。”

施雅靈機一動:“不如來玩點有意思的吧,讓我想想,不如讓開車的人矇住眼睛,嗯,油門踩到底衝向目標,如果車能在目標的十厘米之距內停下來,我就放過你們所有人。”

“十厘米,這怎麼可能...”

陸臻望著這裡到懸崖的距離,肉眼根本難以估測究竟有多遠。

睜著眼開車都不可能把握精準,更何況閉上眼睛!

修改規則,並非全然死路,但生路也是渺茫。

蒙著眼睛開車,一旦失手,就會同時丟掉兩個人的性命。

陸臻望著施雅,憤聲道:“你簡直瘋了!”

沈括知道施雅已經瘋了,她眼睛發紅,太陽穴暴起了青筋,已經不是正常人的狀態。

現在陸嫣的命握在這個瘋子手裡,稍有不慎,他將悔恨餘生...

不,他應該不會再有餘生。

“陸臻,你上車。”

“我?我怎麼可能,我不行的,我沒有方向感,我不行啊!”

“陸臻,我相信你,上車。”沈括目測著轎車與自己的距離,說道:“油門踩到底,然後心裡默數到十三,踩刹車。”

陸臻不肯上車:“還數到十三,你他媽真以為自己是神仙啊!你算命啊你!”

“我讓你上車。”

“既然陸臻不肯上車,那沈括,你跟陸臻換換,你來開車唄。”施雅摸著陸嫣的下頜,粲然一笑:“反正我相信沈括這麼聰明,肯定是有辦法保命的咯,陸臻就不一定了,你說對嗎。”

陸嫣一口咬住了施雅的手,狠狠咬下去,施雅發出一身慘叫,甚至都聽見骨頭的響動了。

她滿手鮮血,血肉模糊,疼得近乎暈厥。

“你他媽的...”

施雅憤然轉身,衝沈括喊道:“你和陸臻換!你來開車!”

她要讓陸嫣眼睜睜看著...看著最愛的人殺掉自己的親生父親,這樣的血海深仇,即便兩人活下來,也是揹負仇恨的一生,這可比讓他們全部送命有意思多了。

陸臻毫不猶豫地朝沈括走去,站在懸崖邊——“沈括,你來開車。”

沈括沒有動,陸臻看到他袖下的手在抖。

他伸手按了按沈括的肩膀:“從小到大,你一直都比我優秀,我...我信你。”

沈括不敢再看陸嫣,他一步一步,很慢很慢很慢地...朝著轎車走去。

沈括站定在轎車門前,頓了幾秒中,終於坐進了駕駛位。

戴口罩的男人扯下他的領帶,緊緊矇住了他的眼睛。

很快,沈括啟動了引擎,深呼吸。

陸臻也在深呼吸,也緊張害怕,怕得都快要尿了。但是他不能露怯,他在沈括面前丟了一輩子的臉,這最後一次,在閨女面前,他想要當一次英雄。

“爸!”

陸嫣的哭喊已經聲嘶力竭,腿肚子都軟了,直直地往下跪,卻又被施雅身邊的男人拎了起來,按在懸崖邊。

“小嫣,告訴你媽...我...我永遠愛她,還有你...”

話音未落,沈括啟動了引擎,轎車“轟”的一聲,朝著陸臻疾馳而來。

“靠!老子遺言還沒講完沈括你大...”

他這句話剛喊出來,隻聽一聲長長的刺耳刹車聲,轎車在陸臻面前直直地停了下來。

“...爺的。”

這一切發生不過轉瞬,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陸臻眼睜睜地看著轎車的車牌已經貼到了自己的小腿根...

十厘米...不,這特麼連三厘米都沒有。

可是,他們還活著!

沈括摘下矇眼的領帶,從車裡出來,後背已經被冷汗全然濕透了,袖下的手瘋狂地抖動著...

陸臻驚喜地奔向陸嫣:“小嫣!你爸福大命大!活著!”

然而下一秒,沈括卻看見了施雅嘴角上揚的詭異微笑。

“福大命大?我看未必...”

她說完這句話,欺身上前,一把將陸嫣推下懸崖。

“下去陪我媽吧,這是你欠她的”

陸嫣臉上如釋重負的微笑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散去,便看到她單薄的身子宛如斷線的風箏般,墜入懸崖深淵。

而在她落崖的那一刹那,陸臻面前一道黑影閃過,沈括毫不猶豫追著陸嫣跳了懸崖。

“不!!!!!!”

陸臻撲倒崖邊,滿眼血紅,伸手想要拉住他們,可是他慢了半拍,隻能眼睜睜看著沈括和陸嫣跌落深淵:“不!!!!!!!”

男人那絕望的喊聲迴盪在整個懸崖穀底......

沈括抱著她柔弱的身子,將她的腦袋緊緊按入自己的胸膛。

“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

他用力抱著她,如日月在懷,哪怕沉入萬劫不複,但他永遠不會孤獨了。

……

瀕臨死亡的邊緣,陸嫣的腦子裡忽然閃過了無數回憶的碎片,陌生的、熟悉的...

那個穿黑T和粗糙運動鞋的少年跑過綠樹成蔭的操場,陸嫣小跑著,追逐著他的身影。

他手裡的籃球落在了她的腳邊。

陽光透過樹蔭灑下斑駁的光影,落在他的肩上,他忽然對她笑了:“小嫣,把它給我。”

陸嫣撿起籃球,用力朝他扔過去。

沈括接過籃球,再度扔到她腳邊:“小嫣,把它給我。”

“乾嘛一直讓我撿球啊!”陸嫣抱著籃球,不給他了。

“那你想起我是誰了嗎?”

“我知道啊,你是沈括。”

“沈括是誰?”

她把籃球扔給他,球又滾落到了她的腳邊。

沈括是誰...

舌尖輕觸這個名字,熟悉感正在一點點回來。

她皺著眉:“沈括是...”

是那個站在鐵軌上、指著火車說想要去南方看看的少年;

是那個對著天空大聲喊著要和她一生一世的少年;

是第一次吻她、還會笨拙地咬到舌頭的少年...

忽然,陸嫣臉頰有淚水淌過——

“沈括是...我的寶貝。”

*

陸嫣忽然睜開了眼睛,白茫茫的天花板映入眼簾,她眼角還有殘餘的淚痕。

她猛地坐起身。

陸臻趴在床邊睡覺,忽然被小丫頭給驚醒了:“哎喲你悠著點,嚇老子一跳!”

“陸臻!我...我在哪裡?”

陸臻按了按她的腦袋:“你叫老子什麼?沒大沒小...”

“陸臻!”陸嫣攥著他的衣領,使勁兒搖晃:“是我啊!我是陸嫣啊!”

“我知道,你腦子摔壞了吧!”

“我是死了嗎?還是在做夢?”

“你和沈括墜崖了,不過我閨女命大,被一截橫出來的樹枝掛住,沒摔下去...”

“我睡了多久了?”

“三天了。”

“醫生說沒有大礙,也不是昏迷,就是單純的睡覺...”陸臻揉了揉小丫頭淩亂的頭髮,說道:“你這一覺,睡太久了吧。”

“是...睡了好久。”

比一個世紀更加漫長...

“沈括呢!”

陸臻沒好氣地說:“死了。”

“啊。”陸嫣傻了。

“你嚇她做什麼。”簡瑤皺著眉頭,走過來,對陸嫣道:“沈括在隔壁,也剛醒不久,醫生在給他做身體檢查。”

陸嫣連忙下床,甚至連拖鞋都來不及穿,匆匆踏上一隻拖鞋,另一隻腳光著腳丫子就跑了出去。

隔壁病房的玻璃窗前,她停下了腳步。

病房裡,沈括的手臂骨折,被醫生裝上了支撐架,吊在胸前。

他臉上有被樹枝和碎石劃傷的口子,但看上去傷情不重,他正扶著病床,嘗試著想要站起來。

陽光透入紗窗,照著他清晰而分明的側臉,他轉身的時候,忽然望見了她。

兩個人隔著小窗,凝視彼此,不知過了多久,陸嫣已經淚流滿面。

沈括那掛著傷口的嘴角,卻笑了——“嗨。”

“嗨。”

陸嫣抽抽氣,將臉傻了吧唧地貼在了玻璃窗上。因為她溫熱的呼吸,窗戶漸漸染上了一層白霧。

沈括指了指邊上半掩的門:“進來嗎?”

陸嫣用力擦掉了眼角的淚水:“我就...看看你。”

沈括笑了,坐在病床邊,從容不迫和她對視著:“好,給你看。”

“沈括,你變得好老啊!都有白頭髮了。”

沈括凝望著她,呼吸驀然一痛,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他忽然起身,絆倒了身前的小桌子也全然不顧,踉蹌著跑出病房,用力將她攬入懷中——

“回來了...?”

陸嫣眼角滲出了眼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沈括按著她的後腦勺,將臉埋進她的髮絲間:“我一直有好好聽你的話,我有健身,希望你不要太失望。”

人前所有的堅強和偽裝,全部卸下。在心愛之人面前,他還是當初那個單純的少年。

“沈括,別來無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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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按沈括的肩膀:“從小到大,你一直都比我優秀,我...我信你。”

沈括不敢再看陸嫣,他一步一步,很慢很慢很慢地...朝著轎車走去。

沈括站定在轎車門前,頓了幾秒中,終於坐進了駕駛位。

戴口罩的男人扯下他的領帶,緊緊矇住了他的眼睛。

很快,沈括啟動了引擎,深呼吸。

陸臻也在深呼吸,也緊張害怕,怕得都快要尿了。但是他不能露怯,他在沈括面前丟了一輩子的臉,這最後一次,在閨女面前,他想要當一次英雄。

“爸!”

陸嫣的哭喊已經聲嘶力竭,腿肚子都軟了,直直地往下跪,卻又被施雅身邊的男人拎了起來,按在懸崖邊。

“小嫣,告訴你媽...我...我永遠愛她,還有你...”

話音未落,沈括啟動了引擎,轎車“轟”的一聲,朝著陸臻疾馳而來。

“靠!老子遺言還沒講完沈括你大...”

他這句話剛喊出來,隻聽一聲長長的刺耳刹車聲,轎車在陸臻面前直直地停了下來。

“...爺的。”

這一切發生不過轉瞬,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陸臻眼睜睜地看著轎車的車牌已經貼到了自己的小腿根...

十厘米...不,這特麼連三厘米都沒有。

可是,他們還活著!

沈括摘下矇眼的領帶,從車裡出來,後背已經被冷汗全然濕透了,袖下的手瘋狂地抖動著...

陸臻驚喜地奔向陸嫣:“小嫣!你爸福大命大!活著!”

然而下一秒,沈括卻看見了施雅嘴角上揚的詭異微笑。

“福大命大?我看未必...”

她說完這句話,欺身上前,一把將陸嫣推下懸崖。

“下去陪我媽吧,這是你欠她的”

陸嫣臉上如釋重負的微笑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散去,便看到她單薄的身子宛如斷線的風箏般,墜入懸崖深淵。

而在她落崖的那一刹那,陸臻面前一道黑影閃過,沈括毫不猶豫追著陸嫣跳了懸崖。

“不!!!!!!”

陸臻撲倒崖邊,滿眼血紅,伸手想要拉住他們,可是他慢了半拍,隻能眼睜睜看著沈括和陸嫣跌落深淵:“不!!!!!!!”

男人那絕望的喊聲迴盪在整個懸崖穀底......

沈括抱著她柔弱的身子,將她的腦袋緊緊按入自己的胸膛。

“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

他用力抱著她,如日月在懷,哪怕沉入萬劫不複,但他永遠不會孤獨了。

……

瀕臨死亡的邊緣,陸嫣的腦子裡忽然閃過了無數回憶的碎片,陌生的、熟悉的...

那個穿黑T和粗糙運動鞋的少年跑過綠樹成蔭的操場,陸嫣小跑著,追逐著他的身影。

他手裡的籃球落在了她的腳邊。

陽光透過樹蔭灑下斑駁的光影,落在他的肩上,他忽然對她笑了:“小嫣,把它給我。”

陸嫣撿起籃球,用力朝他扔過去。

沈括接過籃球,再度扔到她腳邊:“小嫣,把它給我。”

“乾嘛一直讓我撿球啊!”陸嫣抱著籃球,不給他了。

“那你想起我是誰了嗎?”

“我知道啊,你是沈括。”

“沈括是誰?”

她把籃球扔給他,球又滾落到了她的腳邊。

沈括是誰...

舌尖輕觸這個名字,熟悉感正在一點點回來。

她皺著眉:“沈括是...”

是那個站在鐵軌上、指著火車說想要去南方看看的少年;

是那個對著天空大聲喊著要和她一生一世的少年;

是第一次吻她、還會笨拙地咬到舌頭的少年...

忽然,陸嫣臉頰有淚水淌過——

“沈括是...我的寶貝。”

*

陸嫣忽然睜開了眼睛,白茫茫的天花板映入眼簾,她眼角還有殘餘的淚痕。

她猛地坐起身。

陸臻趴在床邊睡覺,忽然被小丫頭給驚醒了:“哎喲你悠著點,嚇老子一跳!”

“陸臻!我...我在哪裡?”

陸臻按了按她的腦袋:“你叫老子什麼?沒大沒小...”

“陸臻!”陸嫣攥著他的衣領,使勁兒搖晃:“是我啊!我是陸嫣啊!”

“我知道,你腦子摔壞了吧!”

“我是死了嗎?還是在做夢?”

“你和沈括墜崖了,不過我閨女命大,被一截橫出來的樹枝掛住,沒摔下去...”

“我睡了多久了?”

“三天了。”

“醫生說沒有大礙,也不是昏迷,就是單純的睡覺...”陸臻揉了揉小丫頭淩亂的頭髮,說道:“你這一覺,睡太久了吧。”

“是...睡了好久。”

比一個世紀更加漫長...

“沈括呢!”

陸臻沒好氣地說:“死了。”

“啊。”陸嫣傻了。

“你嚇她做什麼。”簡瑤皺著眉頭,走過來,對陸嫣道:“沈括在隔壁,也剛醒不久,醫生在給他做身體檢查。”

陸嫣連忙下床,甚至連拖鞋都來不及穿,匆匆踏上一隻拖鞋,另一隻腳光著腳丫子就跑了出去。

隔壁病房的玻璃窗前,她停下了腳步。

病房裡,沈括的手臂骨折,被醫生裝上了支撐架,吊在胸前。

他臉上有被樹枝和碎石劃傷的口子,但看上去傷情不重,他正扶著病床,嘗試著想要站起來。

陽光透入紗窗,照著他清晰而分明的側臉,他轉身的時候,忽然望見了她。

兩個人隔著小窗,凝視彼此,不知過了多久,陸嫣已經淚流滿面。

沈括那掛著傷口的嘴角,卻笑了——“嗨。”

“嗨。”

陸嫣抽抽氣,將臉傻了吧唧地貼在了玻璃窗上。因為她溫熱的呼吸,窗戶漸漸染上了一層白霧。

沈括指了指邊上半掩的門:“進來嗎?”

陸嫣用力擦掉了眼角的淚水:“我就...看看你。”

沈括笑了,坐在病床邊,從容不迫和她對視著:“好,給你看。”

“沈括,你變得好老啊!都有白頭髮了。”

沈括凝望著她,呼吸驀然一痛,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他忽然起身,絆倒了身前的小桌子也全然不顧,踉蹌著跑出病房,用力將她攬入懷中——

“回來了...?”

陸嫣眼角滲出了眼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沈括按著她的後腦勺,將臉埋進她的髮絲間:“我一直有好好聽你的話,我有健身,希望你不要太失望。”

人前所有的堅強和偽裝,全部卸下。在心愛之人面前,他還是當初那個單純的少年。

“沈括,別來無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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