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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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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發的少女被他抱在壞裡,嬌軀顫著,好似淋雨著涼不住抖羽的雀,她清純的臉頰像是抹上了豔麗的腮紅,透著並不和諧的美。

先前的夢境很短,她走入水中之後,湖水晃動,出現了一幕幕過去的畫面,她聽到了古庭時林守溪的心聲,雷霆霹靂般知曉了無心咒的事。

她喜歡著林守溪,與他的生死與共更建立起了堅固的信任,她雖知道他定還藏著些秘密,但她一直覺得,那應是身世相關的隱秘……他是自己最信任的人。

她從未想過林守溪會給自己下咒。

複雜的思緒在心中糾纏碰撞,姑姑曾對她說過關於‘孤獨一生’的話在心中響起,像是一個古老的詛咒,她一下子覺得空空落落,眼淚也就跟著淌個不停。

她輕飄飄的話語似捅來的刀子,這是無形的刀,林守溪防不住也擋不開。

接著,他發現小禾的瞳孔漸漸變白——那是神化的征兆。他這才發現她腕上的繩不知何時斷落在地,林守溪心中一顫,連忙將它撿起,係回,但神化並未停下,白凰的髓血已如毒藥般發作,開始侵蝕她的內心了。

“先不要胡思亂想,白凰在撕開你心境的口子,它想趁機吞掉你!”林守溪大聲道,他將手臂遞到小禾的唇邊,讓她吃自己的血。

小禾卻似什麼也沒有聽到,隻是輕聲重複:“無心咒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林守溪看著她漸漸變色的瞳,忽然想明白了,要殺她的不是黃衣君主,而是她體內的白凰髓血,白凰髓血想利用此事消解她的心境,然後將她取而代之——這是最好的時間點,黃衣君主隨時會重新入樓,他幾乎沒有解釋清楚的時間!

林守溪的眼睛很快被血絲占滿,他無論如何要將小禾從白凰的深淵中救出,這是唯一的機會,稍有差池都將萬劫不複!情至危極處,他不再多想,更沒有用任何花言巧語,隻是將自己的真心實意和盤托出。

“我騙了你。”

這是林守溪說的第一句話。

“我騙了你。”林守溪重複了一遍,說:“我一次見到你就看到了你的模樣,我知道你長髮雪白,知道你很漂亮,也知道你在試探我。而我也在算計你,收你當師妹,教你武功,教你劍經都是我的預謀,教你劍經之時,我在其中摻雜了可以控製心神的咒,它就是……無心咒!”

他的話語極度冷靜,力求每一個字都吐詞清晰。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啊?”

小禾稍稍回神,她喃喃開口,下意識地搖頭,淩亂雪發間的面頰上儘是淚痕。

“我是騙了你很多,這是真的,但我喜歡你。”

林守溪注視著她淡色的眸,滿是鮮血的手觸碰上她的面頰,輕輕捧住,“我給你下無心咒不假,但我從未用它害過你、孽池的密室裡,你忽然心痛躲過了無頭邪靈的一刀,巫家的高樓下,白凰試圖侵蝕你,我用它奪回了你身軀的控製權……”

“我用它救了你兩次,這次是第三次。”

林守溪注視著她的眼睛,這一刻,少年的眼眸如被暴雨洗過一夜的天空,澄澈透明。

小禾咬著唇,神色依舊委屈,她想要說話,林守溪卻率先開口,話語如釘:

“無心。”

他伸出手,利用無心咒再度搶奪她身軀的控製權,強迫她咬住自己的手臂,吃自己的血。

小禾無法反抗,‘伶牙俐齒’的她咬住了林守溪的手臂,鮮血流出,滑入咽喉。

林守溪撫了撫她的發,小禾身軀發抖,似依舊抗拒,他對痛已渾然不覺,隻是看著至愛的少女,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小禾,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知道我喜歡你,也知道我不會傷害你,但欺騙總歸是欺騙,何況是這麼大的欺騙,你想要一份純粹的愛,所以欺騙哪怕是善意的,依舊會讓這樣的愛染上瑕疵……”

小禾微微回神,仰起頭,她的眼淚還在流著,沾滿了血的唇嬌豔欲滴,她隱約感到了不安,“你,你要做什麼啊……”

林守溪露出了微笑,他長舒了一口氣,最後注視了小禾一眼,似要將她永遠記住。

“這是我染上的瑕疵,讓我來親手剔除掉它吧。”

溫柔的話語帶著刻骨銘心的意味,他鬆開了手,緩緩站起。

小禾軟綿綿地坐在地上,嬌小的身軀前所未有地柔弱,她怔了一會兒,隨即飛快反應過來,伸手去抓他的腕,再次嚴厲地問:“你到底要做什麼啊?!”

王庭外,噩夢般的黃衣似風凝成,已再度出現在院落前。

林守溪躲開她的手,朝著樓外走去。

“林守溪!你站住!”

小禾如何能漠視一切的發生,她不知哪來的力氣,從地上爬起,前撲,一把抱住了林守溪的腰,臉頰貼著他的後背,“你騙我,那也該是我來懲罰你,不許你自己懲罰自己!”

林守溪將手放到了她的手上,輕輕握住,“這片神域要支撐不住了,你再待下去會死的……小禾,下次相見,我再好好與你道歉。”

“不要不要不要!”小禾用力地搖頭,任性地叫喊,她緊緊抱著林守溪,已泣不成聲:“我纔不要你的道歉……你不許走啊!”

林守溪嘴唇翕動,話語輕描淡寫:“無心,定。”

定字的尾音如此平穩,它在神域中散開,一時間竟壓過了一切風聲。

小禾的身影僵住,身軀像是被鑄在了空氣裡,一動也無法動彈,她看著林守溪,竭力地掙紮,像是想要表達什麼,卻怎麼也開不了口,唯有淚水決堤般流個不停。

林守溪分開她緊抱的手,也回身擁她。

這片神域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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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崩塌,颶風消散,燒空的宮樓、花園,廢墟般的庭院……一切開始重新顯露出來。

後方的庭院裡,楚映嬋立在大火塗炭的地面上,略顯呆滯地望著前方,她分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唯有那寂寞勝雪的衣裙不斷地飄著。

林守溪也看向了她,下達了最後的命令:“帶她離開。”

神域的規則已開始消解,楚映嬋發現自己能動了,不僅如此,見神境修為也迴流到了身體裡,可她依然無法違抗林守溪的命令,因為他已成為鎮守挑選出的‘新王’。

楚映嬋也沒有想要反抗,她飄入王庭,雪白的衣袖一張,摟住了試圖掙紮的小禾,她看了林守溪一眼,沒有多問,抱著小禾走入了後方的庭院裡。

庭院中的霧散去了大半,楚映嬋看到了這裡蒙著黑布的木偶人,看到了前方貼滿符紙的庭落,看到了高高的翠竹,竹葉尖上,紡錘形的大魚似遊曳的幽靈——一切都和林守溪描述得一模一樣,他沒有騙人,他曾經來過這裡,並在此處生活過。

他究竟是什麼人?是神的後裔嗎?

不待多想了,神域的規則在神戰中崩裂,黃昏的天空撕開,露出了兩界的隔閡,那是一層凶烈的雷暴……她沒有信心可以平安地穿過雷暴,但她們也別無退路,待在這裡等神域徹底崩塌,纔是真正的死路一條。

楚映嬋解開紅繩,拋向天空,紅繩再度延展,探入雷暴,封印在體內的見神境神魂湧出了身軀,將她與小禾包裹。

離開之前,她最後回望了一眼,這一眼讓她見到了畢生難忘的一幕。

王庭之外,黃衣君主似露出了真正的模樣,他立在破碎的黃昏天幕下,身影足有兩層樓那麼高,濁黃色的衣袍下,獨屬於邪神的觸手探出,如無數扭動的藤蔓,在暴雨中茁壯生長。

他散發著古老而威嚴的氣息,哪怕相隔極遠,楚映嬋依舊有種窒息感。

林守溪就立在這樣的陰影下,身軀渺若塵沙。

似心有靈犀,他恰好回過身,遙遙地看向楚映嬋懷中的少女,他手握真言石,說出了最後的話語:

“我喜歡小禾,我永遠喜歡小禾。”

天地倏爾寂靜,陪真言石一同沉默。

……

無心咒相距太遠,失去了作用,小禾緩過了氣,她聽到了林守溪的話,本就崩潰的心緒如何能夠自持?她掙紮出楚映嬋的懷抱,發瘋似地朝王庭跑回去。

楚映嬋一把環住了她,“別去,會死的。”

小禾一句話也聽不進去,她的眼淚像是流不完的一樣,“他也會死的啊,他會死的……我不許他死掉……你放開我!”

她褪下了嬌與傲,話語近似哀求,“讓我再回去一趟吧……至少讓我告訴他,我已經原諒他了……我也從沒懷疑過他不喜歡我,他要是不喜歡我,怎麼會做夢都喊我的名字呢……”

少女聲音越來越輕,似離群索居的雁在雨空中無依孤旋。

楚映嬋境界已複,自不會再讓她掙脫,去白白送命,她看著少女崩潰大哭的模樣,道心亦動,她將她重新抱起,說:“別告訴他,讓他心懷愧疚吧,心懷愧疚才能活得更久。”

她不顧少女的哭鬨,一手強硬地抱緊了她,另一手抓緊了紅繩,她一躍而起,迎上了漫天的雷暴,抱著少女消失在了這個即將崩壞的神域裡。

另一邊,林守溪已背過身,逆著狂風向前走去。

魔已至身前,他無法逃避,也無法視而不見。

老人再度出現,緩緩跟在他的身邊,模糊的身影逐漸消散,沙子般向後飛逝。

無需交流,林守溪已大致明晰了自己的來曆。

他來自這個世界。

一千年前,他與慕師靖同時被創造出來,他們在一個庭院中長大,由四位面容模糊的前輩看護,前輩們卻沒有教他們什麼,隻是讓林守溪淬鍊體魄,讓慕師靖訓練感知。

之所以不教他任何東西,是為了隱藏他的來曆——真正的高手比試,甫一接觸,就能看出對方的來路跟腳。

十五歲那年,神庭的位置被察覺了,於是林守溪與慕師靖被迫離開了他們生活了十多年的庭院。

他們沒有鑰匙,去往異世界靠的是一具貫通兩界的屍體——時空魔神的屍體。這趟旅途幾乎耗費了千年,千年後,他與慕師靖在古城醒來,睜眼看見了暴雨與閃電。

他在異界生活了十五年。

“死城的大門到底是怎麼回事?”林守溪問。

“那是這一千年裡,人類大修士利用秘法創造的門,為的是他們的某個計劃,我也不得而知。”老人回答。

“我們在那天回到這個世界,也是安排好的嗎?”

“是。”

“慕師靖呢?她去哪裡了?”

老人沉默片刻,解釋道:“我的神壇在那個世界勾連的是觀音之像,她是你們那邊數量最多的神像之一,這十五年裡,隻要你們拜過任何觀音像,都可為我神壇俘獲,但不知為何,她沒來,你倒是來了。”

林守溪一愣,亦覺得有些好笑,他是魔門,一生唯一一次拜觀音像竟是在死城的觀音閣中,當時的他不會想到,這個即興的舉動會有多大的影響,而慕師靖出身道門,從未禮過佛門之神,倒是去佛門出家了一段時間的季洛陽湊巧來了……

林守溪又問:“我的使命是什麼?以後我該去何處,該去做什麼?”

“去尋誅族之劍,毀掉它,否則魔王將重新醒來。”老人說。

“魔王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但這是小姐的預言。”

“小姐?小姐又是誰?”

林守溪錯愕地問,他隱隱約約想起,那貼滿符紙的屋中似乎住著一個人。

“以後你都會知道的……現在你還太弱小,若知道太多被人讀心,可就大事不妙了。”老人笑著說:“好好感受現在擁有的力量吧,待出了神域,你修煉到這般水準,不知得是什麼時候了。”

林守溪點頭。

神域的力量集於一身,在他體內湧動,湛宮劍長鳴不休,似也酣暢淋漓。

“我會儘力的。”林守溪說。

他已走出了白骨庭院,再度立在了那黃衣之下。

老人看著這襲神秘的黃衣,對林守溪說:“若我鼎盛,他絕不敢擅入我的神域,可人要服老啊……你現在身子骨太弱,我借你的力量,可遠遠不夠戰勝他啊,你不害怕嗎?”

“我知道我不可能贏他。”林守溪說。

“那你打算怎麼做?”老人問。

“揮劍。”林守溪說。

“何解?”

“我的劍無法斬滅他,但我可以發出足夠的光與熱,讓更多的目光凝聚於此,神秘者恐懼窺視,這就是我劍的意義。”林守溪的話語平靜,劍豎在中線,對準了神。

他孤身躍起,飛向神明,劍上亮起光芒,天地宛若白晝。

老人看著他的答卷,帶著笑容消失在了光裡。

……

……

巫祝湖的上方,星與月在夜幕上高懸。

相擁的人影從高處墜落,那是昏迷過去的楚映嬋與小禾

穿越雷暴的界層耗光了楚映嬋的全部力量,她白裙染血,見神境的神魂被劈得煙消雲散,她強行墮了一境才勉強保下了性命。

紅繩的落點在空氣稀薄的高空,她們下方雖是湖泊,但這般墜下,與砸到石頭上並無區別,哪怕是仙人的身軀也必定會四分五裂。

也是這千鈞一髮之際,天空中飛來了一個渺小的身影,那是騎著雲螺的白祝。

白祝千裡迢迢飛來,中途又時常迷路,雲螺裡的雲早就不夠用了,但雲畢竟不是稀缺的東西,她心想這個路上補充就是了,結果出乎白祝意料的是,她揹著雲螺在荒土上走了好久,所見卻皆是萬裡無雲的景象,把她氣得隻想回家。

但本著對小師姐的愛與擔憂,她還是選擇了艱難前進!

終於,臨近巫祝湖的領域,白祝如遇知己般見到了大團大團的夜雲——原來其他地方的雲不是失蹤了,而是都彙集到這裡了呀。

她讓雲螺在這裡大快朵頤,吃著吃著,她見到了天空中有一道白光劃過,白祝以為是流星,就對著流星許願,希望可以找到師姐。

流星沒有辜負小白祝的期許,因為眼尖的她很快發現,這哪裡是什麼流星,這分明就是高空墜落的小師姐!

白祝嚇得不輕,連忙去營救小師姐,為了能讓小師姐平穩地落到自己的雲螺上,她不擇手段地扔著師門偷出的寶物,其中有幾樣確實起了作用,但大部分都落入了水中,沒了蹤影。

最終,小師姐抱著小禾落到了雲螺上,雲螺受力一蕩,白祝反倒未能在站穩,撲通一聲掉入了水中,幸好高度不高,白祝沒有摔傷。

她境界低微,像禦浪而行之類的本事肯定是不會的,飛行更是隻能仰仗法寶,可白祝雖身無一物,卻絲毫不慌張,因為她是刻苦學過遊泳的。

白祝從水下探起頭,剛想準備遊上岸,結果再次傻眼了——她現在處於湖心。

這下完蛋了,白祝要成泡蘿蔔菜了……

白祝一臉委屈,她仰起頭,想喊雲螺救命,可雲螺太笨了,哪裡聽得懂人話,以為白祝是在喊加油,便隻顧托著小師姐與一個不知名的白頭髮少女搖搖晃晃地往岸上飛。

白祝不停地撲棱著雙臂,拍打水面,想要自己能保持上浮,可湖上風浪好大,白祝在裡面沉浮了一會兒,冷不丁就嗆上了好幾口水。

完了完了全完了……白祝明明是來救人的呀,怎麼會這樣……外面的世界果然很危險,誰來救救可憐的白祝呀!

小白祝的力氣漸漸用儘,冰涼的湖水浸透身軀,意識漸漸模糊……哎,要是師姐醒了,發現白祝死了,該有多傷心呀。

她正準備閉眼時,白祝感到身後有光傳來。

似朝陽初升。

白光漫上湖面,亮得刺眼,其後卻未有太陽火紅的輪廓,唯能見到一艘由數根圓木捆起的木舟朝這邊駛來,舟上立著一個濁黃衣袍的人影。

是日出了嗎……白祝還在發愣,黃衣人影已過身邊,她眼疾手快,立刻反應過來,扒住了黃衣人足下的木舟,爬了上去。

她看著這個足足有好多個自己高的黃衣人,總覺得他很危險,不過他再危險,估計也不會有這湖水危險了。

木舟靠岸,黃衣人走上了岸,白祝趴在木舟上,理著濕漉漉的頭髮,看著那個沉重的背影,小聲道:“謝謝你,好心人。”

黃衣人沒作任何停留,轉眼消失不見。

白祝看著天上飛過的雲螺,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脯,倒黴的白祝遇到了善良的人呢……

事不宜遲,白祝連忙用雲螺馱起師姐與不知道名字的姐姐去往了巫家的方向,那裡房子多,應該有借宿的地方。

不久之後,真正的朝陽升起了。

楚映嬋率先甦醒。

如來時那樣,她立在巫家家主殿頂部的鴟吻上,白紗雪裙飄舞,目光眺向遠方。

紅日從東方升起,刺破黑夜,銀色的湖泊燦若披錦。

世界由朦朧變得明亮。

她看到了漫過天空的雲,看到了遲緩到來的風,萬物在朝陽中明亮著,那是它們獨屬於自我主體的光。

她目睹了日出。

……

(第一卷黃衣君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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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貼滿符紙的屋中似乎住著一個人。

“以後你都會知道的……現在你還太弱小,若知道太多被人讀心,可就大事不妙了。”老人笑著說:“好好感受現在擁有的力量吧,待出了神域,你修煉到這般水準,不知得是什麼時候了。”

林守溪點頭。

神域的力量集於一身,在他體內湧動,湛宮劍長鳴不休,似也酣暢淋漓。

“我會儘力的。”林守溪說。

他已走出了白骨庭院,再度立在了那黃衣之下。

老人看著這襲神秘的黃衣,對林守溪說:“若我鼎盛,他絕不敢擅入我的神域,可人要服老啊……你現在身子骨太弱,我借你的力量,可遠遠不夠戰勝他啊,你不害怕嗎?”

“我知道我不可能贏他。”林守溪說。

“那你打算怎麼做?”老人問。

“揮劍。”林守溪說。

“何解?”

“我的劍無法斬滅他,但我可以發出足夠的光與熱,讓更多的目光凝聚於此,神秘者恐懼窺視,這就是我劍的意義。”林守溪的話語平靜,劍豎在中線,對準了神。

他孤身躍起,飛向神明,劍上亮起光芒,天地宛若白晝。

老人看著他的答卷,帶著笑容消失在了光裡。

……

……

巫祝湖的上方,星與月在夜幕上高懸。

相擁的人影從高處墜落,那是昏迷過去的楚映嬋與小禾

穿越雷暴的界層耗光了楚映嬋的全部力量,她白裙染血,見神境的神魂被劈得煙消雲散,她強行墮了一境才勉強保下了性命。

紅繩的落點在空氣稀薄的高空,她們下方雖是湖泊,但這般墜下,與砸到石頭上並無區別,哪怕是仙人的身軀也必定會四分五裂。

也是這千鈞一髮之際,天空中飛來了一個渺小的身影,那是騎著雲螺的白祝。

白祝千裡迢迢飛來,中途又時常迷路,雲螺裡的雲早就不夠用了,但雲畢竟不是稀缺的東西,她心想這個路上補充就是了,結果出乎白祝意料的是,她揹著雲螺在荒土上走了好久,所見卻皆是萬裡無雲的景象,把她氣得隻想回家。

但本著對小師姐的愛與擔憂,她還是選擇了艱難前進!

終於,臨近巫祝湖的領域,白祝如遇知己般見到了大團大團的夜雲——原來其他地方的雲不是失蹤了,而是都彙集到這裡了呀。

她讓雲螺在這裡大快朵頤,吃著吃著,她見到了天空中有一道白光劃過,白祝以為是流星,就對著流星許願,希望可以找到師姐。

流星沒有辜負小白祝的期許,因為眼尖的她很快發現,這哪裡是什麼流星,這分明就是高空墜落的小師姐!

白祝嚇得不輕,連忙去營救小師姐,為了能讓小師姐平穩地落到自己的雲螺上,她不擇手段地扔著師門偷出的寶物,其中有幾樣確實起了作用,但大部分都落入了水中,沒了蹤影。

最終,小師姐抱著小禾落到了雲螺上,雲螺受力一蕩,白祝反倒未能在站穩,撲通一聲掉入了水中,幸好高度不高,白祝沒有摔傷。

她境界低微,像禦浪而行之類的本事肯定是不會的,飛行更是隻能仰仗法寶,可白祝雖身無一物,卻絲毫不慌張,因為她是刻苦學過遊泳的。

白祝從水下探起頭,剛想準備遊上岸,結果再次傻眼了——她現在處於湖心。

這下完蛋了,白祝要成泡蘿蔔菜了……

白祝一臉委屈,她仰起頭,想喊雲螺救命,可雲螺太笨了,哪裡聽得懂人話,以為白祝是在喊加油,便隻顧托著小師姐與一個不知名的白頭髮少女搖搖晃晃地往岸上飛。

白祝不停地撲棱著雙臂,拍打水面,想要自己能保持上浮,可湖上風浪好大,白祝在裡面沉浮了一會兒,冷不丁就嗆上了好幾口水。

完了完了全完了……白祝明明是來救人的呀,怎麼會這樣……外面的世界果然很危險,誰來救救可憐的白祝呀!

小白祝的力氣漸漸用儘,冰涼的湖水浸透身軀,意識漸漸模糊……哎,要是師姐醒了,發現白祝死了,該有多傷心呀。

她正準備閉眼時,白祝感到身後有光傳來。

似朝陽初升。

白光漫上湖面,亮得刺眼,其後卻未有太陽火紅的輪廓,唯能見到一艘由數根圓木捆起的木舟朝這邊駛來,舟上立著一個濁黃衣袍的人影。

是日出了嗎……白祝還在發愣,黃衣人影已過身邊,她眼疾手快,立刻反應過來,扒住了黃衣人足下的木舟,爬了上去。

她看著這個足足有好多個自己高的黃衣人,總覺得他很危險,不過他再危險,估計也不會有這湖水危險了。

木舟靠岸,黃衣人走上了岸,白祝趴在木舟上,理著濕漉漉的頭髮,看著那個沉重的背影,小聲道:“謝謝你,好心人。”

黃衣人沒作任何停留,轉眼消失不見。

白祝看著天上飛過的雲螺,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脯,倒黴的白祝遇到了善良的人呢……

事不宜遲,白祝連忙用雲螺馱起師姐與不知道名字的姐姐去往了巫家的方向,那裡房子多,應該有借宿的地方。

不久之後,真正的朝陽升起了。

楚映嬋率先甦醒。

如來時那樣,她立在巫家家主殿頂部的鴟吻上,白紗雪裙飄舞,目光眺向遠方。

紅日從東方升起,刺破黑夜,銀色的湖泊燦若披錦。

世界由朦朧變得明亮。

她看到了漫過天空的雲,看到了遲緩到來的風,萬物在朝陽中明亮著,那是它們獨屬於自我主體的光。

她目睹了日出。

……

(第一卷黃衣君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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