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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歡宴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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嗆人的黑煙已經騰起,火勢喧囂而上,舐過朱漆巨木一路蔓延過來了。

“必須趕緊下去,否則我們會被活活燒死。”林守溪立刻道。

下方,邪靈對於火勢不管不顧,依舊不斷向上爬動著,結實的牆壁已被撕開了無數口子,裂縫中,柔軟的觸手從中探出,像是石壁上搖擺的水草,大火從它們身上滾過去,慟哭般的淒厲慘叫盤旋不休。

邪靈數量太多,他們哪怕藉助紅繩法寶落下樓去,也很難尋到立足之處,接下來要面對的依舊是無止境的廝殺!

正在他們猶豫對策之際,小禾最為眼尖,她指著王宮的背後,說:“那裡的霧散了!”

王殿之後終年瀰漫的白霧消散了,果不其然,那是一個巨大的庭院,庭院談不上多漂亮,裡面隻栽種了些平平無奇的花與樹,中間倒是有一座不小的石桌,看上去像是集會之處。

邪靈還未攻入庭院,這是命運給他們打開的生機。

容不得猶豫了,楚映嬋當機立斷,立刻將那紅色發繩解下,一端纏繞著飛簷,一端向著樓後方垂去,紅繩不斷變長,向下延伸。

地面被邪靈占滿了,所以他們決定先藉助紅繩落到二樓,然後運足真氣,躍入後方的庭院之中。

楚映嬋打頭陣,率先沿著紅繩向下滑去,小禾與林守溪緊跟其後,他們屏住呼吸,防止吸入高溫,沖天的黑煙裡夾雜著烈火焚燒邪靈的惡臭,縫隙中隱約可見裡面煉獄般的場景。

不知是什麼東西激起了它們的戾氣,它們亦在樓中廝殺了起來,火光中碎片橫飛,強大的邪靈或撕扯著弱小邪靈的身軀,或以腕刺將它們固定,吸食腦髓般攫取著某種液體,大火燃燒的樓中儘是殘肢碎片與一具具的邪靈乾屍,饒是如此,後方的邪靈依舊趨之如騖地湧入著。

它們好像在爭奪什麼東西……

楚映嬋、小禾、林守溪陸續躍到二樓,沿途試圖阻攔的邪靈皆被它們斬成屍體,三人平穩地落入那片還未必波及的庭院裡,站穩之後回頭望去,大樓已基本被火焰包裹,黑煙燻天。

楚映嬋收回紅繩,撣去繩上染的灰,將庭院的大門掩上。

她靠在門上,閉上眼眸,白裙依舊纖塵不染,不施粉黛的眉目卻透著蒼白的憊色。

這片庭院暫時是安全的,卻也似一個三面環繞的鳥籠,他們困在這裡,覓到了久違的寧靜,可一旦再有東西殺到此處,他們可就真的沒有退路了。

楚映嬋再度解下紅繩,朝著天空中拋試了一番,神域的規則雖然鬆動,可繩子依舊無法勾連外界,像是有新的力量出現,重新遮蔽了這裡。

神在向他們靠近……

“我們也許會死在這裡。”楚映嬋平靜地陳述著這個事實。

“你們神山仙子,就這般輕易言棄嗎?”小禾冷冷道。

“做好對死亡的準備,才能坦然赴往。”楚映嬋話語同樣清冷。

“虛偽,我看你明明還有一堆執念,偏偏還要裝作滿不在乎,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樣。”小禾就是看她不順眼。

楚映嬋沉默片刻,漂亮的眸子望著小禾,“你沒有執念嗎?”

“我的執念就是為了完成我姑姑的執念。”小禾下意識望向天空,彷彿那裡有一隻盤旋著的黑鳥,她悠悠地說:“我本以為我會孤獨至死,但……總之,哪怕現在這樣死去,我也不覺得有何遺憾。”

說到此處,她覺得林守溪應該給予一點迴應,但不知為何,自入庭院以來,林守溪一言不發,她感到奇怪,望了過去,隻見林守溪一手扶著石桌,一手按著太陽穴,左顧右盼,不知在尋找什麼。

“你怎麼了呀?”小禾走到他的身邊,伸出手在他臉前晃了晃。

林守溪猶豫了一會兒,喃喃道:“這個地方……我似乎來過。”

“來過?”小禾詫異道:“神庭已三百年未啟,你怎麼可能來過?你今年不就大我一歲嘛。”

“我也不知道,隻是覺得很熟悉……許是夢中來過。”

林守溪看著前方的大霧,目光有些呆滯,如被魔頭附身了一樣,他抬起手,指著前方,手上的青筋跳動著。

“那裡的地很陡,上下起伏,左邊豎著一個木頭人,木頭人的臉上蒙著塊黑布,更前面是一個不高的木屋,屋門貼著符紙,殿前的竹子很高很高,下面生長著白色的野花,上端直達一圈淺淺的水層,上面飄浮著妖怪半透明的影,它們經常發出鯨一樣的長鳴……”

他指著大霧說著,說得很具體,像是在回憶,也像是能看透霧色。

小禾聽得心裡發毛,她扯了扯林守溪的袖子,“你真的沒事吧?”

林守溪微微回神了些,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來到此處後,竟有一種故地重遊的悲傷感。

“可能是太過疲勞,以至於產生幻覺了吧。”林守溪說。

小禾點點頭,也未多問,隻讓他一人靜靜。

“這雖是神庭,但像這樣佈局的庭院並不稀奇,你許是去過類似的地方,留下了印象。”楚映嬋說。

“或許。”林守溪點頭。

巨大的殿樓已成了一座洶湧的火場,熱浪高牆般壓了過來,若此樓朝庭院的方向坍塌,那他們將逃無可逃。火海已將他們圍住,暮色籠罩的天空下哭聲依舊,他們儘量朝著大霧的方向挪著,尋覓較為安全的地方。

背靠濃霧,他們一邊眺望著遠處的情形,一邊整理著傷勢。

小禾立在楚映嬋的身邊,時不時仰起精緻的小臉看她,先前的話題還沒結束,她又問:“對了,你有什麼執念嗎?”

楚映嬋一邊挽著發,將淡金花簪定回青絲間,一邊說:“我為何要告訴你?”

“執念都不願說出口,如何能破?”小禾淡淡道:“愛說不說。”

楚映嬋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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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愛說不說,她當然不說。

小禾卻猶不死心,道:“你是想要我逼供嗎?”

“你這般關心這種事做什麼?”楚映嬋輕輕搖頭,不理解這種生死關頭,她哪來這麼多閒心的。

“就是想知道啊。”小禾執拗道。

她的體內種著神侍令,這是神明的咒語,隻要他們願意,可以讓她說任何事。

楚映嬋望著火光,片刻後幽幽道:“師尊不喜歡我。”

“師尊?”小禾好奇道:“男的女的?”

“不是你想的不喜歡。”楚映嬋輕聲道:“師尊……或許是我尚不夠好。”

“你多少歲成的見神境?”小禾問。

“十七歲。”

“那你師尊真是貪得無厭。”小禾搖頭說。

楚映嬋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遠處的大火,她將手輕輕按在劍上,雪鶴螢蟲般飛舞,火光映著她的面頰,半晌,她問:“你覺得我是怎樣的人?”

小禾給不出答案,她看了林守溪一眼,林守溪很識趣地說:“想殺我們的壞女人。”

小禾滿意地點頭。

“師尊說我是世人眼中標準的仙子,我可以滿足凡人對於仙人的期待,卻無法滿足她對於我的期待。”楚映嬋輕柔開口。

“你師尊對你的期待是什麼?”小禾問。

“師尊沒有說。”

“……我看是你師尊在捉弄你。”小禾撇了撇唇,說。

“不是的。”楚映嬋固執道。

得知了她的執念,小禾也失去了不少興趣,危險不會因為她們較為輕鬆的交流而減少,相反,大樓的火焰宛若甦醒的惡魔,越燒越旺,與呈現著黃昏之色的天空相接。

他們汲取著真氣,恢複著傷勢,為接下來可能出現的危險做準備。

火焰不知道燒了多久,柱礎皆是紅光,樓的結構越來越不穩,燎火的木柱一根接著一根地落下,恢弘的大樓卻沒有在火光中毀滅,它的主體依舊四平八穩地立著,火焰灼燒去了作為表皮的王殿,露出了其中巨大的蒼白骸骨!

難怪這座大殿沒有承重木,原來它真正的架構是這座藏在大樓中的屍骸!

那是一座小山般的屍骸,骸骨主要由中央一根彎曲的巨骨撐起,這截巨骨像是人的頸椎,以它為中心,無數鋒利如彎刀的骨頭橫生出來,看上去像是一隻直立的怪誕蟲。

巨樓還未燒儘,這尊骸骨還未露出完整的真容。

邪靈潮十不存一,倖存下來的邪靈紛紛撲上這白色的巨骨,連致命的火焰都不管不顧,隻是各顯神通地敲骨吸髓,但這可是神的屍骸,哪裡這麼容易敲開?它們像是回到了真正幼體時,用齒舌將海底岩石上附著的藻類艱難挫下的時光。

熱浪像是看不見的岩漿,從高樓上緩緩躺下,庭院中的樹木已開始自燃,這樣的溫度對於普通人來說已是致命的,他們雖也能抵禦,但若是長期處於這樣高溫中,哪怕是他們也會面臨昏迷的危險。

林守溪的體魄異於常人,尚可以抵抗,但小禾明顯要難捱得多,她薄唇緊閉,臉上已泛起了微紅的顏色,像脫離了花朵後漸漸褪色的花瓣。

林守溪又看向了楚映嬋,這位神山仙子白衣如雪,神色靜謐,好似烈火也融不去的冰。

“你看什麼呢?”小禾抬起小手,在他面前晃。

林守溪看著楚映嬋,篤定道:“你身上有驅暑的法寶。”

楚映嬋不承認也不否認。

“交出來。”林守溪攤開手,直截了當道。

小禾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關心自己。

“你以神令製我,我已無反抗之力,如今又要奪我之物,你與匪賊何異?”楚映嬋幽幽發問。

“我本就出身魔門。”林守溪也不說什麼冠冕堂皇的話語,在他心裡小禾的安危是最重要的。

“我出身道門。”楚映嬋下意識地說。

“呦,你們可真是門當戶對。”小禾都這樣了,還是忍不住冷嘲熱諷了一句。

林守溪依舊攤著手,楚映嬋無法違抗,她將手輕輕挑入腰間,玉帶被她的手指勾落,玉帶勾落,外罩的紗裙被她除下,輕紗似的衣裙柔若流水,也似指間盤亙的微風,它看似薄若蟬翼,實則層層疊疊了數十重,皆是法絲編織的珍貴之物。

紗裙褪去,楚映嬋內裡隻有一身淡薄的貼身白裳,女子容顏驕傲,身段亦驕傲得緊,婀娜的曲線下,垂落的襟擺遮過膝蓋,筆直落下,光滑修長的大腿似冰雕玉琢,若隱若現。

小禾打量著她,眼眸不由眯起……真是一個讓人隻想褻玩不想遠觀的仙子呀。

接著,她很快想起了林守溪的偏愛,連忙側過頭去審視他,林守溪果然目不斜視的盯著月白繡鞋上裝飾的銀鏈看,察覺到了小禾的目光,他立刻做出瞭解釋。

“我隻是在看她還有沒有偷藏法寶。”

“少和本小姐裝。”小禾半點不信。

楚映嬋揮手,輕紗如鳥飛出,變大了數倍,遮在他們面前,彷彿大樹灑下陰涼,燥熱頓消。

“以後不準再將法寶藏著掖著了,此刻我們應當通力合作,再有這樣的事,我絕不饒你。”林守溪冷冷道:“你身為道門真傳弟子,心胸何至於這般狹隘?”

“就是,我們待你不算差吧?”小禾應道。

楚映嬋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也坦然地說:“你們擁有神侍令,居高臨下,有恃無恐,自可做出寬容大度之姿態,我不同。”

“你占據優勢的時候也沒見你寬容呀。”小禾伶牙俐齒。

楚映嬋不語,師門的意誌很多時候取代了她自己的意誌,她做選擇之時是容不得任性的。

小禾在爭論中占得了上風,她也頗以大局為重,並未在言語上乘勝追擊,畢竟接下來他們還要通力合作的。

輕紗隔絕著熱浪,它在火焰中泛著微光,微光勾勒出它絲線編成的精美花紋,美得近乎透明,它被溫差形成的氣流掀得晃動,好似裙在風中搖擺。

小禾伸出手,以聲之靈根暫時遮蔽了那些嘈雜的聲響,這片小小的領域陷入了安靜,倒給人一種身處世外看人間大火的幻覺。

林守溪看著暮色,看著大樓,看著樓中的骸骨,最後不自覺地將目光落到了小禾的身上。

小禾注意到了他的視線,也看了過去,少年帶血的臉頰秀氣冷峻,被火光照得線條分明,好似刀削的塑像。

“別用這種生離死別的眼神看我呀,放心好了,本小姐的預見之靈根可是很準的。”小禾拍了拍胸脯,自信地說。

楚映嬋朝著這裡看了一眼,她瞧見了少女微紅眼眶中奕奕的神采,無聲歎息。

林守溪抱了抱她,小禾並沒有抗拒,她貼著他的胸膛,輕聲咕噥道:“念你跟著本小姐這麼久,兢兢業業,這是給你的獎勵。”

林守溪不說話,手環著她細弱柳條的腰肢,緊緊箍著。

因有外人在,他們也做不了更出格的事,隻是抱了會便分開了。

熱浪越來越烈,庭中的樹木已燒成枯黑的木炭,哪怕是這法裙也漸漸隔絕不掉熱量,它在空氣中扭曲中,好似隨時要被燒成灰燼。

他們此刻就像是掛在懸崖孤樹上的人,眼睜睜看著樹木逐漸崩斷,卻無力阻止。

過了一會兒,小禾也忍不住時不時去看林守溪的臉,每一眼都當成是最後一眼。

“你總看我做什麼?”林守溪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有些不解風情。

“我……”小禾一向傲嬌,哪怕這個時候了還刻意扭轉開了話題,“我是在看你有沒有偷瞧人家楚仙子。”

“我看小禾還來不及,偷瞧她做什麼?”林守溪笑了笑。

“還不是你在勿言樓中暴露了癖好。”小禾輕哼道:“如今這位小仙子半光著腿,不正戳中了你的心頭好嗎?”

楚映嬋雙唇緊閉,抱劍而立,假裝什麼也沒有聽到。

“勿言樓中的話語當不得真。”林守溪說。

“當不得真?那可是心聲,再千真萬確不過了!”小禾言之鑿鑿。

“既然如此,小禾的夢也是真的嗎?”林守溪借勢反擊。

“啊……沒有的,什麼夢啊……”小禾連忙擺手。

“沒想到看似清純的小禾會做這樣的夢啊。”

“不許說了。”小禾妄圖打斷。

林守溪很愛看小禾嬌羞的模樣,此刻身陷險地,他們無依地等待著死神來臨,少女的略帶哀愁的臉便成了茫茫黑暗裡唯一的光。

“當時都險些忘了問小禾了,你為何要故意激怒我?家法又是什麼?還有……”

小禾捲起了袖子,露出了白皙的手腕,林守溪識趣地閉嘴。

小禾向後望去,卻見楚映嬋也再朝這裡看來,臉頰上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看什麼看?再看把你也納入家法。”小禾鼓著臉頰,說。

楚映嬋臉上淡淡的笑意飛快散去,倒不是因為小禾的話語,而是她知道,這身法衣也快至極限了。能在神域熊熊燃燒自也不尋常,這衣裙哪怕是十八歲時師尊贈她的禮物,也不堪這潑天烈焰的炙烤。

不過外面的邪靈恐怕也被這烈焰殺得差不多了,待這白裙燒去,他們運轉真氣護體,一鼓作氣衝出王宮,未嘗沒有生還的機會。

哐!

黃昏中忽有巨響傳來,楚映嬋的思緒被驟然打斷。

“是樓塌了嗎?”林守溪神色一震。

“不是。”楚映嬋立刻迴應,她的眸光落到了天上。

大火讓他們忽略了剛剛一閃而過的雷光,但緊接著落下的雨卻是無法忽視的。

像是巫祝湖的湖水倒灌入這裡,暴雨下得毫無征兆,它們在天空中彙聚成注流,沖刷著大地,卻無法熄滅殿樓的大火,火就這樣持續燒著,彷彿要燒穿天空才肯罷休。

周圍的溫度卻驟降了下來,楚映嬋主動撤去了紗裙,撲面而來的風中竟已夾雜上了涼意。

小禾忽然覺得,自己的預言可能真的要實現了,或許冥冥之中真的有命運之神在眷顧著他們,讓他們一次次地在絕境之中遇見了生機。

楚映嬋手指一勾,展開的白色紗裙飛快收攏,裹回身上,玉帶一繞,將腰肢繫好,她也鬆了口氣,立刻準備動身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唯有林守溪臉色板得更緊。

死城、孽池、霧巷……每當危險到來時,他的心中總會生出強烈的預感,如今,他的預感已前所未有的強烈。

落下的暴雨,死寂的古城……

林守溪覺得一切都那樣的熟悉。

他再度想起了那座觀音像,觀音慈悲的笑容令他毛骨悚然。

“你們聽到了嗎?”林守溪鬼使神差地開口。

楚映嬋蹙眉搖首。

擁有聲之靈根的小禾凝神細聽了一會兒,亦是搖頭,除了雨聲、火聲與邪靈的哭聲,她什麼也聽不見。

林守溪卻用以一種冷靜得嚇人的語調說:“他來了。”

神庭之內,風憑空生出,其聲浩大,幾乎讓人雙耳發聾,颶風中,火焰依舊筆直地燒向天空,雨水依舊筆直地落下地方,這風像是從另一個世界颳起的。

但此刻,小禾與楚映嬋皆不約而同地生出了恐懼感,那不是神靈居高臨下的威壓,而是人面對古老與未知時油然而生的懼怕。

庭院的門被風吹動了。

——一股無形的風擠入裂縫,將巨門緩緩地撐開,很快,庭院的大門徹底敞開,尚燃燒著的白骨宮殿出現在了視野裡。

火焰中,王殿的後牆已被燒穿,由此望去,可以一眼看到前庭,王座上的衣冠已被燒成了冷掉的灰,黃衣的君主立在王殿之後,如遠道而來的赴宴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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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焰中泛著微光,微光勾勒出它絲線編成的精美花紋,美得近乎透明,它被溫差形成的氣流掀得晃動,好似裙在風中搖擺。

小禾伸出手,以聲之靈根暫時遮蔽了那些嘈雜的聲響,這片小小的領域陷入了安靜,倒給人一種身處世外看人間大火的幻覺。

林守溪看著暮色,看著大樓,看著樓中的骸骨,最後不自覺地將目光落到了小禾的身上。

小禾注意到了他的視線,也看了過去,少年帶血的臉頰秀氣冷峻,被火光照得線條分明,好似刀削的塑像。

“別用這種生離死別的眼神看我呀,放心好了,本小姐的預見之靈根可是很準的。”小禾拍了拍胸脯,自信地說。

楚映嬋朝著這裡看了一眼,她瞧見了少女微紅眼眶中奕奕的神采,無聲歎息。

林守溪抱了抱她,小禾並沒有抗拒,她貼著他的胸膛,輕聲咕噥道:“念你跟著本小姐這麼久,兢兢業業,這是給你的獎勵。”

林守溪不說話,手環著她細弱柳條的腰肢,緊緊箍著。

因有外人在,他們也做不了更出格的事,隻是抱了會便分開了。

熱浪越來越烈,庭中的樹木已燒成枯黑的木炭,哪怕是這法裙也漸漸隔絕不掉熱量,它在空氣中扭曲中,好似隨時要被燒成灰燼。

他們此刻就像是掛在懸崖孤樹上的人,眼睜睜看著樹木逐漸崩斷,卻無力阻止。

過了一會兒,小禾也忍不住時不時去看林守溪的臉,每一眼都當成是最後一眼。

“你總看我做什麼?”林守溪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有些不解風情。

“我……”小禾一向傲嬌,哪怕這個時候了還刻意扭轉開了話題,“我是在看你有沒有偷瞧人家楚仙子。”

“我看小禾還來不及,偷瞧她做什麼?”林守溪笑了笑。

“還不是你在勿言樓中暴露了癖好。”小禾輕哼道:“如今這位小仙子半光著腿,不正戳中了你的心頭好嗎?”

楚映嬋雙唇緊閉,抱劍而立,假裝什麼也沒有聽到。

“勿言樓中的話語當不得真。”林守溪說。

“當不得真?那可是心聲,再千真萬確不過了!”小禾言之鑿鑿。

“既然如此,小禾的夢也是真的嗎?”林守溪借勢反擊。

“啊……沒有的,什麼夢啊……”小禾連忙擺手。

“沒想到看似清純的小禾會做這樣的夢啊。”

“不許說了。”小禾妄圖打斷。

林守溪很愛看小禾嬌羞的模樣,此刻身陷險地,他們無依地等待著死神來臨,少女的略帶哀愁的臉便成了茫茫黑暗裡唯一的光。

“當時都險些忘了問小禾了,你為何要故意激怒我?家法又是什麼?還有……”

小禾捲起了袖子,露出了白皙的手腕,林守溪識趣地閉嘴。

小禾向後望去,卻見楚映嬋也再朝這裡看來,臉頰上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看什麼看?再看把你也納入家法。”小禾鼓著臉頰,說。

楚映嬋臉上淡淡的笑意飛快散去,倒不是因為小禾的話語,而是她知道,這身法衣也快至極限了。能在神域熊熊燃燒自也不尋常,這衣裙哪怕是十八歲時師尊贈她的禮物,也不堪這潑天烈焰的炙烤。

不過外面的邪靈恐怕也被這烈焰殺得差不多了,待這白裙燒去,他們運轉真氣護體,一鼓作氣衝出王宮,未嘗沒有生還的機會。

哐!

黃昏中忽有巨響傳來,楚映嬋的思緒被驟然打斷。

“是樓塌了嗎?”林守溪神色一震。

“不是。”楚映嬋立刻迴應,她的眸光落到了天上。

大火讓他們忽略了剛剛一閃而過的雷光,但緊接著落下的雨卻是無法忽視的。

像是巫祝湖的湖水倒灌入這裡,暴雨下得毫無征兆,它們在天空中彙聚成注流,沖刷著大地,卻無法熄滅殿樓的大火,火就這樣持續燒著,彷彿要燒穿天空才肯罷休。

周圍的溫度卻驟降了下來,楚映嬋主動撤去了紗裙,撲面而來的風中竟已夾雜上了涼意。

小禾忽然覺得,自己的預言可能真的要實現了,或許冥冥之中真的有命運之神在眷顧著他們,讓他們一次次地在絕境之中遇見了生機。

楚映嬋手指一勾,展開的白色紗裙飛快收攏,裹回身上,玉帶一繞,將腰肢繫好,她也鬆了口氣,立刻準備動身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唯有林守溪臉色板得更緊。

死城、孽池、霧巷……每當危險到來時,他的心中總會生出強烈的預感,如今,他的預感已前所未有的強烈。

落下的暴雨,死寂的古城……

林守溪覺得一切都那樣的熟悉。

他再度想起了那座觀音像,觀音慈悲的笑容令他毛骨悚然。

“你們聽到了嗎?”林守溪鬼使神差地開口。

楚映嬋蹙眉搖首。

擁有聲之靈根的小禾凝神細聽了一會兒,亦是搖頭,除了雨聲、火聲與邪靈的哭聲,她什麼也聽不見。

林守溪卻用以一種冷靜得嚇人的語調說:“他來了。”

神庭之內,風憑空生出,其聲浩大,幾乎讓人雙耳發聾,颶風中,火焰依舊筆直地燒向天空,雨水依舊筆直地落下地方,這風像是從另一個世界颳起的。

但此刻,小禾與楚映嬋皆不約而同地生出了恐懼感,那不是神靈居高臨下的威壓,而是人面對古老與未知時油然而生的懼怕。

庭院的門被風吹動了。

——一股無形的風擠入裂縫,將巨門緩緩地撐開,很快,庭院的大門徹底敞開,尚燃燒著的白骨宮殿出現在了視野裡。

火焰中,王殿的後牆已被燒穿,由此望去,可以一眼看到前庭,王座上的衣冠已被燒成了冷掉的灰,黃衣的君主立在王殿之後,如遠道而來的赴宴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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