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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雲海仙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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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家。

大雨滂沱,無休止地落著,四溢的雨水將街道淹沒。

季洛陽從古井的密道中走出時,外面的水已漫到了小腿,他回頭看了一眼古井上的‘鎮守’二字,輕輕搖頭。

他已圖窮匕見,結局雖令人遺憾,可他卻從未如此暢快過。

一道道白線在街道的積水上劃動著,水如紙一般被劃開,又快速合攏,這股力量來自於天上,來自於那頭邪靈的靈壓。

靈壓較之方纔已弱了不少。

巫家正殿的樓頂,那位白裙仙子挽劍而立,如鴟吻上凝結的冰,滿天的風雨因她而冷,斷線般的雨珠彷彿隨時都會化作冰霰。她遙遙地盯著那頭邪靈,一手持劍,另一手駢指立在身前,冷冰冰的美人指尖卻凝著火一般的芒。

季洛陽看著她,不由想起了慕師靖,她們皆似人間煙火中抽離出的月,高高在上,藐視著人間的一切。

他羨豔這種風采,同時也厭惡著。

他想起了佛門外的楓林,那是他一生的轉折點。

或許現在也是……

季洛陽淡淡地想著,他背過身,悄無聲息地向著巫家之外走去,神明在暗中庇佑著他,他相信神會指引著他走過這片汙濁的大地,去往他的府邸亦或神殿,他像是朝聖者,心中的信仰可以助他劈開一切的苦難。

至於三小姐那個蠢人……

神侍令隻有當面才能生效,她若命令自己寸步不離,他就隻能任她調遣,他以尋找二公子為由離開了她身邊,她輕信了。

巫家的一切對他來說都結束了。

他淌過積水向外走去。

路過殺妖院時,季洛陽朝裡面看了一眼,那些弟子都在靈壓之下昏倒在了屋子邊,昏迷對他們而言是好事,意識斷層反而是一種保護,否則他們會被靈壓直接逼瘋。

走了很遠,他回身望去。

雨空中,白裙仙子依舊在與邪靈激戰著,靈壓在空中瀰漫,劍氣在雨中揮灑,它們像是撞擊在一起的風,發出著浩大的聲響,上方濃厚的烏雲也被攪動,化作了漩渦般的形狀,這是末日如臨的景。

巫家的群樓隱在夜色的秋雨裡,像是垂死的巨獸正發出蒼涼的哀吼。

漸漸地,季洛陽與巫家一同消失,消失在滂沱大雨中,消失在彼此的視線裡。

……

神山,雲海仙樓。

穿著小裙子的白祝跪坐在一個騰空的仙螺上,飛過白雲如織的海,向著下方的雲空山掠去。

雲空山是三座神峰之一,峰頂玉樓林立,遙遙望去浩大如城池,下方的人世隱在一片迷濛之中,好似一張攤開的圖卷。

小白祝小心翼翼地抱著雲螺,生怕摔下去了,雲螺是師尊的法器之一,師尊不在,它就成了自己的玩具了。

如今小師姐也不再,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溜出去玩了,至於師姐要求看的書,嗯……最後攢一攢一起看就好了。她平日裡總是裝出看書很慢的樣子,為的便是迷惑師姐,實際上她看書可快了。

嗯,如今就是笨笨的自己報答聰明的自己的時候了。

小白祝飛入了雲空山。

雲空山是世人心神往之的仙境,其間高手如雲,幾乎是個人都能將白祝一巴掌拍死,但白祝一點也不怕,她如今可是師尊座下赫赫有名的弟子,法力雖然低微,但地位可是不俗的。

如今的仙樓隻有她與小師姐,小師姐又隻是個見神境仙人,論戰鬥力來說這在雲空山算是微末了,當初小師姐也擔憂地問過師尊此事,師尊的回答白祝記憶猶新:“隻要有我坐鎮仙樓,哪怕座下是五隻白祝,仙樓依舊是仙樓。”

白祝一點不覺傷心,反而更佩服師尊的強大了。

她就扯著師尊的虎皮,在雲空山來去自如。

雲空山不是市集,是清靜的修道之地,但白祝在樓中悶久了,所以逛起來也覺得津津有味的。

她喜歡看那些稀奇古怪的仙人修煉,許多仙人喜歡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坐,打坐的方式很奇怪,好似那些樹乾扭曲的盆景樹木。

“小白祝,今日怎有閒心下樓?”

一位白衣弟子睜眼,看著晃晃悠悠飛來的小姑娘,問:“你家師姐呢,她沒有看著你?”

“楚楚師姐打妖怪去了。”

白祝認真地說:“師姐可忙了,哪能一直看著白祝呢?”

“哦?你是又是偷跑下來的?”白衣弟子問。

“唔……”白祝咬著手指頭想了想,說:“沒關係的,反正大家都喜歡白祝,不會出賣白祝的!”

說著,她一轉雲螺,又溜去其他地方了。

雲空山的仙樓層層疊疊,宛若迷宮,有樓無柱,有樓無瓦,有樓懸於空中,別無根基,有樓倒懸天外,看似岌岌可危,白祝雖已見過多次,但每每來此,依舊會感慨仙人之奇妙,而且據說這隻是表現,雲空山神奇遠超肉眼的所見。

白祝撐著雲螺在群樓中飛過。

她揉了揉螺口,雲螺發出悠然的聲響,告訴著大家白祝來了。

窗邊繡花的仙子抬首,案前書文的公子停筆,打坐的老者睜一隻眼,正給弟子們講課的先生也朝窗外望了一眼。

他們陸續與白祝打過招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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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也一一同他們招手。

白祝雖小,名氣卻大。

她穿著紅白相見的襦裙,身子很纖小,肌膚嫩弱冰晶,臉頰卻帶著微微的嬰兒肥,劉海修得層次分明,看著煞是可愛。

她飛著飛著,飛到了南門邊。

門上書著一字‘道’。

雲空山有三門,三門對應三座仙樓,分別為‘道’‘真’‘神’。

道門是她家師尊的地盤。

白祝飛入了雲海裡,將手伸入雲中,抓起一團又一團的雲,在掌心中揉了揉,往雲螺裡塞。

雲螺是吃雲的,吃越多的雲,飛得也就越久。

南門外立著一個道人。

道人穿著簡簡單單的道衣,雙手攏袖,長眉當風,看著就像高人。

“白祝又跑出來玩了?”道人笑了一聲。

白祝鼓著臉,假裝沒看到他。

“怎麼?還在生我的氣?”道人笑著說。

“那當然,凶惡的道人欺騙善良的白祝,白祝當然不開心。”白祝惱道:“你不是說你算命很準嘛,上次你算出來說師姐亥時回來,可師姐戌時就回來了……害得白祝被打了手心,可疼了。”

道人笑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忘了告訴小白祝了,本道每算一千次命會算錯一次,你恰好趕上了第一千次。”

“哼,騙子,白祝可不是五六歲的小孩子。”白祝一邊塞著雲,一邊說。

“嗯,不是五六歲的小孩子,是十來歲的小孩子。”道人與她打趣。

“你這道人又說胡話了,白祝隻是長得幼小,今年白祝已經三百一十歲了。”白祝哼哼道。

“是啊,你那三百年都埋在土裡當蘿蔔,十年前纔好不容易成精。”道人無情地戳穿了她。

“那也算三百歲呀,而且白祝可不是蘿蔔,白祝是仙蘿,要知道,三百年前,大師尊可還是個小姑娘呢!”白祝驕傲地說。

師尊還告訴過她,三百年前她拿著鏟子去園圃裡挖靈芝,險些將她當做一顆蘿蔔頭給鏟了……

“哦,那三百多歲的白祝還要被你十九歲的小師姐打手心?”道人嘴上不饒人。

“白祝……”想到凶凶的小師姐,白祝氣勢一下子低落了,她支支吾吾道:“你這臭道人懂什麼呀?先來的師姐當然可以教訓遲來的白祝,這是規矩,乖巧的白祝最懂規矩了。”

白祝確實很懂規矩,畢竟因為違反規矩罰抄了門規百來遍了……

“今日你家師姐去哪了?”道人問。

“你不是很厲害嘛,你算算唄。”白祝說。

道人立著,如南門外的一株輕鬆,他的雙手垂在身側,一隻光滑潔白,一隻霜皮蒼老,他抬起那隻潔白的手,細細地掐了一會兒指,睜眼之後說:“哦?道門仙樓的三姑娘竟離去了外界?”

“嗯……你還算有點本事嘛。”白祝不太願意承認。

“我說過,本道一般來說算無遺策。”道人說:“你這師姐在樓中排倒數第二,卻是忙裡忙外,和你當年師尊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白祝點了點頭。

但她知道,師尊其實不太喜歡小師姐,而小師姐最仰慕的人又是師尊,此事定是很傷小師姐心的,但小師姐從來不說,隻是苦苦修行,十七歲時便成就了仙人境,十九歲時已至仙人境第二重,隻比當年的師尊晚了一年,可厲害了。

可饒是如此,師尊依舊對她頗為冷淡。

白祝親眼見過師姐一身素衣跪在師尊殿外的場景,庭中燈火幽幽,九霄飛著白雪,她在殿外等了一夜,與冰雪同色。

但白祝也並沒有多心疼師姐,因為她一直懷疑,師姐將師尊對她的不好轉嫁到了自己的身上……其他師姐都可疼愛師妹了,怎麼小師姐對自己這般嚴厲呢?

“那你能算算師姐去哪裡了,什麼時候回來嗎?”白祝問。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至少要給我指個方向啊。”道人為難道。

白祝想了一會兒,首先,仙燈熄滅的事肯定不能暴露的,這事關師尊大計,一定要瞞著,等師姐去處理,這樣哪怕是自己壞了事也是師姐幫自己背大黑鍋……不過指個方嚮應該沒什麼問題,這道人雖然是騙子,但雲空山應該不會有壞人。

白祝指了指北面。

道人雲淡風輕地笑了笑,他在南門外席地而坐,隨手撿起一顆小石子,在地上寫寫畫畫,頃刻之間,一張複雜的星圖在地面上展開,白祝嘖嘖稱奇,覺得他為了騙人還是下了不少苦功的。

道人本也隻是逗小姑娘玩玩,隨便算算,那位仙樓的楚姓的三姑娘有一國國運在身,又有仙樓多般庇護,想來也出不了什麼事。

但漸漸地,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臭牛鼻子又要唬人了。”白祝哼哼兩聲,對於道人緊鎖眉頭的模樣表示不信任,“俗話說,同一隻白祝不會在一個坑裡跌倒兩次。”

道人沒有說話,他盯著星圖,手越掐越快,漸漸地,快到看不清。

約莫一刻鐘後,道人抬頭,盯著白祝,正色問:“若你師姐有難,你會怎麼做?”

白祝心想自己這般弱小,能做得成什麼啊……與其給師姐添亂,不如回去睡大覺……

白祝問:“師姐是有危險嗎?”

“有大災。”

“花多少錢可以買消災符呀,白祝給師姐來一張。”白祝一副很懂規矩的樣子。

道人歎了口氣,“千金難買。”

仙樓雖在雲空山上,但仙樓規矩特殊,其與雲空山幾乎是河水與井水,不可相乾擾……

“啊,那白祝可買不起。”白祝連連擺手。

“白祝,仙樓是不是出什麼大事了?”道人盯著她,問。

“沒有呀,強大的師兄姐們雖然不在,但有白祝坐鎮,仙樓還是一片祥和的。”白祝拍了拍胸脯,說。

仙燈滅掉的事情可不能說出去。

道人沒有追問,他向著北面看了一眼,鄭重其事道:“白祝,你師姐的安危可能就看你了。”

“啊?你……你又在騙白祝了,對不對?”

白祝呆住了,她趴在雲螺上,忽然好後悔溜出來玩……這就是逃課的懲罰嘛?

……

小白祝回到樓中收拾細軟法寶了,別看仙樓赫赫有名,但名歸名,樓歸樓,師兄姐們各有自己的宗門要打理,最厲害的師尊大人這十來年就回來過幾趟,加起來也沒待夠七天,七天裡有五天是在打趣自己,兩天是在欺負小師姐……

總而言之,現在仙樓除了一大堆自己根本不會用的法寶,剩下的就是自己了。

不知不覺間,這座雲空山上的人間仙樓竟隻剩下自己一隻戰鬥力了……這,怕是山下隨便來個匪賊都能把她滅了吧。

小白祝覺得又好笑又傷心。

自己隻是個小蘿蔔頭啊……為什麼要承受這些!

那臭道人不會又是在騙我吧?

小白祝揉著自己軟綿綿的襦裙,鼓著臉苦惱著,樓外仙圃中的小麒麟又跑了過來,鴨鴨地叫著,小白祝細嫩的小腳一踢,將小麒麟踹翻在地,她看著搖晃著起身的瑞獸,越來越清晰地意識到,現在的自己確實是仙樓唯一的希望了……

白祝開始給整理好的包裹打結。

正當這位仙樓排行第四的女弟子一臉苦惱的時候,巫家上空的靈壓卻越漸稀薄。

大部分邪靈遠不如龍屍強橫,但它們勝在數量龐大,如今她面對的邪靈隻有一頭,按理來說應不難對付,但這是小邪神級別的,其強大更在普通的見神境之上。

白裙仙子將手伸入風中,雪鶴似的劍翩躚飛回,於掌心重凝,化作雪光。

今夜她已出了上千劍。

劍光將巫家的上空照得雪亮。

那頭邪靈似也沒預料到來者這般強,它烏賊般收攏衣袍下湧出的觸手,向上竄動,紮入厚重的烏雲,想要逃離,靈壓猶如無數的線,隨著它的撤身而被抽走。

天上的雲翻湧著,化作了這頭邪靈青銅面具般的臉,它朝著白衣女子發出低噥般的笑,雨水被頃刻汙染,墨一般淌下來。

白裙仙子輕輕搖首。

她白裙如水,宛若雪峰中裁下的裙襬,她眼眸深邃,宛若幽藍之海映照的星空。

戰鬥近尾聲了。

這頭邪靈出乎意料的強,卻依舊不是她的對手。

她抽下青絲間的淡金色鏨花髮簪,擲入雲間,隨後手腕輕抖,動作宛若搖鈴,掌中的劍亦化作了一束光,光發生彎折,形同長弓,她握住弓,側過身去。

一支金色箭幾乎貼著她高聳的雪裙滑過,箭退到不可退時,弦便拉滿了。

勾弦,鬆指,箭噴吐出金色的長焰,於短促的呼嘯中直插雲霄。

烏雲上的臉分崩離析,藏在其中的邪靈被精準地射中,飄落之時隻剩下一副殘破的布和無數依舊扭動的斷肢。

白裙仙子落到了屍身旁邊,凝起的眸光漸彌。

弓再度化劍,橫腰而過。

她確信,這頭邪靈已被她以法器誅殺,但她方纔隱約感受到它在臨死前傳達出去了一道資訊。

她未能截下那道資訊,也不知它傳去了何方,她隻是隱約覺得,此事非同小可。

白裙仙子想了一會兒,轉身離去。

雨聲本該吞沒一切,可墳墓般的巫家卻有咚咚咚的聲音響起,她回身望了一眼,隻見一根柺杖在雨水中行來,它被風雨衝得東倒西歪,一瘸一拐地行著,亦似一個老者。

它停在了那死得不能再死的舊衫前,啪得一聲落在地上,也沒了生機。

老婆婆被邪靈寄生前就已死了。

物的執念被破,便隨人去也。

白裙女子輕輕搖首,目光哀憐。

她越過了巫家,來到了巫祝湖旁。

大雨中,乾涸的巫祝湖重新開始漲水,湖心的鏡庭隱約被淹沒了。

她算不出凶吉,但恰至此間,遭逢了這樣的事,神庭既啟,她焉有不去之理?

白裙仙子自崖上躍下。

她刀鋒般劃開水面,轉眼來到了神庭中央,神庭如鏡,將她的肌膚映得宛若冰雪。

‘及湖水漫上天空,古代的鎮守將於長眠中甦醒,過去的千萬年裡,它照看著這片大地……’

石碑複起。

白裙仙子看著上面的文字。

及湖水漫上天空……

不正是湖水蒸成雲,落為雨麼?

就是今日了。

鏡面之門向她敞開,她自高空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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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師姐是有危險嗎?”

“有大災。”

“花多少錢可以買消災符呀,白祝給師姐來一張。”白祝一副很懂規矩的樣子。

道人歎了口氣,“千金難買。”

仙樓雖在雲空山上,但仙樓規矩特殊,其與雲空山幾乎是河水與井水,不可相乾擾……

“啊,那白祝可買不起。”白祝連連擺手。

“白祝,仙樓是不是出什麼大事了?”道人盯著她,問。

“沒有呀,強大的師兄姐們雖然不在,但有白祝坐鎮,仙樓還是一片祥和的。”白祝拍了拍胸脯,說。

仙燈滅掉的事情可不能說出去。

道人沒有追問,他向著北面看了一眼,鄭重其事道:“白祝,你師姐的安危可能就看你了。”

“啊?你……你又在騙白祝了,對不對?”

白祝呆住了,她趴在雲螺上,忽然好後悔溜出來玩……這就是逃課的懲罰嘛?

……

小白祝回到樓中收拾細軟法寶了,別看仙樓赫赫有名,但名歸名,樓歸樓,師兄姐們各有自己的宗門要打理,最厲害的師尊大人這十來年就回來過幾趟,加起來也沒待夠七天,七天裡有五天是在打趣自己,兩天是在欺負小師姐……

總而言之,現在仙樓除了一大堆自己根本不會用的法寶,剩下的就是自己了。

不知不覺間,這座雲空山上的人間仙樓竟隻剩下自己一隻戰鬥力了……這,怕是山下隨便來個匪賊都能把她滅了吧。

小白祝覺得又好笑又傷心。

自己隻是個小蘿蔔頭啊……為什麼要承受這些!

那臭道人不會又是在騙我吧?

小白祝揉著自己軟綿綿的襦裙,鼓著臉苦惱著,樓外仙圃中的小麒麟又跑了過來,鴨鴨地叫著,小白祝細嫩的小腳一踢,將小麒麟踹翻在地,她看著搖晃著起身的瑞獸,越來越清晰地意識到,現在的自己確實是仙樓唯一的希望了……

白祝開始給整理好的包裹打結。

正當這位仙樓排行第四的女弟子一臉苦惱的時候,巫家上空的靈壓卻越漸稀薄。

大部分邪靈遠不如龍屍強橫,但它們勝在數量龐大,如今她面對的邪靈隻有一頭,按理來說應不難對付,但這是小邪神級別的,其強大更在普通的見神境之上。

白裙仙子將手伸入風中,雪鶴似的劍翩躚飛回,於掌心重凝,化作雪光。

今夜她已出了上千劍。

劍光將巫家的上空照得雪亮。

那頭邪靈似也沒預料到來者這般強,它烏賊般收攏衣袍下湧出的觸手,向上竄動,紮入厚重的烏雲,想要逃離,靈壓猶如無數的線,隨著它的撤身而被抽走。

天上的雲翻湧著,化作了這頭邪靈青銅面具般的臉,它朝著白衣女子發出低噥般的笑,雨水被頃刻汙染,墨一般淌下來。

白裙仙子輕輕搖首。

她白裙如水,宛若雪峰中裁下的裙襬,她眼眸深邃,宛若幽藍之海映照的星空。

戰鬥近尾聲了。

這頭邪靈出乎意料的強,卻依舊不是她的對手。

她抽下青絲間的淡金色鏨花髮簪,擲入雲間,隨後手腕輕抖,動作宛若搖鈴,掌中的劍亦化作了一束光,光發生彎折,形同長弓,她握住弓,側過身去。

一支金色箭幾乎貼著她高聳的雪裙滑過,箭退到不可退時,弦便拉滿了。

勾弦,鬆指,箭噴吐出金色的長焰,於短促的呼嘯中直插雲霄。

烏雲上的臉分崩離析,藏在其中的邪靈被精準地射中,飄落之時隻剩下一副殘破的布和無數依舊扭動的斷肢。

白裙仙子落到了屍身旁邊,凝起的眸光漸彌。

弓再度化劍,橫腰而過。

她確信,這頭邪靈已被她以法器誅殺,但她方纔隱約感受到它在臨死前傳達出去了一道資訊。

她未能截下那道資訊,也不知它傳去了何方,她隻是隱約覺得,此事非同小可。

白裙仙子想了一會兒,轉身離去。

雨聲本該吞沒一切,可墳墓般的巫家卻有咚咚咚的聲音響起,她回身望了一眼,隻見一根柺杖在雨水中行來,它被風雨衝得東倒西歪,一瘸一拐地行著,亦似一個老者。

它停在了那死得不能再死的舊衫前,啪得一聲落在地上,也沒了生機。

老婆婆被邪靈寄生前就已死了。

物的執念被破,便隨人去也。

白裙女子輕輕搖首,目光哀憐。

她越過了巫家,來到了巫祝湖旁。

大雨中,乾涸的巫祝湖重新開始漲水,湖心的鏡庭隱約被淹沒了。

她算不出凶吉,但恰至此間,遭逢了這樣的事,神庭既啟,她焉有不去之理?

白裙仙子自崖上躍下。

她刀鋒般劃開水面,轉眼來到了神庭中央,神庭如鏡,將她的肌膚映得宛若冰雪。

‘及湖水漫上天空,古代的鎮守將於長眠中甦醒,過去的千萬年裡,它照看著這片大地……’

石碑複起。

白裙仙子看著上面的文字。

及湖水漫上天空……

不正是湖水蒸成雲,落為雨麼?

就是今日了。

鏡面之門向她敞開,她自高空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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