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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八十六章:神明與妖魔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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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映嬋白裙迤過階雪,徐徐走下高樓,在林守溪身邊坐下,高樓的陰影水一樣潑在他們身上,仰頭望去,紅日隻剩下一角輪廓。

“小語睡著了,師尊與慕姑娘在樓上。”楚映嬋說。

“慕姑娘?她在上面做什麼?”林守溪困惑。

“你說呢?”楚映嬋支著香腮,笑問。

林守溪無奈地笑了笑,說:“我去幫她求求情。”

“別去了,她可不一定領你的情。”楚映嬋淺笑道。

“師父大人這是在以己度人嗎?”林守溪問。

楚映嬋聽了也不惱,反而大方地點頭承認,她挽著林守溪的臂彎,靠在他的肩膀上,容顏靜謐,笑得恬澹。

林守溪摟住了她的肩膀,讓這清婉的仙子緊靠著自己,他的臉頰貼著她的秀髮,鼻尖縈繞著長髮的幽香,她身披的白裙像一個精緻的謊,隨時等待他去拆穿,也隻有林守溪知道,‘謊言’拆穿後,這位仙子是何等的千嬌百媚、**蝕骨。

“真想一直這樣下去呀……我們一直在一起,永遠不要分開。”楚映嬋抱著膝,輕聲說。

“好。”林守溪鄭重點頭,說:“等一切都過去了,我帶師父回我家鄉,一同遊山玩水。”

“好呀。”楚映嬋柔柔一笑,道:“徒兒想怎麼玩,就怎麼玩,為師都聽你的。”

林守溪一怔,以為是自己想歪了,可對上她魅惑迷離的眼眸後,他又忍不住說了一聲:“你這妖精仙子。”

楚映嬋不似小禾那般傲嬌,她直接摟住了這白衣少年,咬住他的唇,將他壓在身下,香津暗渡,肆意欺負,正誌得意滿時,仙子纖細的腰肢受襲,瞬間,楚映嬋像是隻被踩了尾巴的小貓,嬌軀顫個不休,耳根子紅透。

這是上天賜予她的‘禮物’,卻也成了她的弱點,私底下不知讓她吃了多少虧。

樓上傳來腳步聲。

小語下來了。

兩人飛快地分開,正襟危坐,立刻討論起了武功,楚映嬋說他的雙龍汲水、鐘鼓齊鳴兩式太過無禮,林守溪指責她狡兔三窟,總引蛇入洞,實在陰險狡詐。

小語一臉懵懂。

她從樓上下來的時候,穿著紅色的厚夾襖,林守溪關切地抓起她的小手,問她的手為何這般紅,小語支支吾吾地說是天冷凍的。

楚映嬋向著樓上望了一眼,輕聲問:“慕姑娘呢?”

“慕師靖要面子得很,我們在這守株待兔,她哪好意思下來?”林守溪壓低了聲音,說。

“那我們先去找小禾。”楚映嬋說。

林守溪、楚映嬋、小語手牽手走遠之後,高樓上,楚妙才小心翼翼地推開門,倚欄遠眺,望著少年少女們走遠。

她堂堂半步人神的大修士,去哪裡不受尊敬愛戴呢,也隻有在這,會受這樣的欺負了。

“反了天了,女兒都敢作踐孃親了。”楚妙螓首輕搖,笑著歎氣,說:“希望映嬋長大了,不要像孃親這樣丟人現眼纔好。”

等他們徹底走遠,這位端莊美麗的皇後孃娘才提著白裙,輕手輕腳地走下樓去,她要去見戲女,再與她聊聊兩天後月試的細節,免得出什麼問題。

……

慕師靖的屋子是她親自挑選的,它在一個家族的一個僻靜角落,房間不大,但無論是木製傢俱還是彩繪宮燈都精美雅緻,透著古色古香之意,這位漂亮得不像話的黑裙坐在其中時,她的妖媚之氣會溶在陰影裡,宛若一個大家閨秀。

但今日,立在這間屋子裡的不是慕師靖,而是小禾。

小禾披著黑色兜帽的大披風,是沿著屋脊一路潛行過來的,她本以為路上會遇到挫折,結果慕師靖毫不設防,讓她輕而易舉地翻窗進來了。

小禾解下兜帽,清美的容顏照得靜室一亮。

“慕姐姐去哪了?”小禾找了一圈,沒找到慕師靖的蹤跡,倒是在桌上見到了張紙條。

小禾拿起紙條,輕輕念出了聲:“我出去玩耍了,晚些回來。”

“一個人能跑去哪玩呀?”

小禾歪著腦袋想了想,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不過慕師靖不在也好,正方便了她行動。

雪發少女雙手負後,踮起腳尖,悠哉悠哉地環視了一遍屋子,然後在窗邊的長桉上翻了翻,從一本顯眼的古籍中翻出了聖子受難記第一冊的文稿。

不得不說,小禾確實太過瞭解慕師靖了,慕師靖覺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文稿要藏在顯眼之處纔不易被人發現,於是,它就這樣被小禾不費吹灰之力地抓在了手中。

小禾拉開椅子,坐下,她蹬去繡鞋,靠著椅背,穿著白襪的腿兒直接搭在了桌上,非但沒有半點做賊心虛的樣子,反而囂張跋扈得很。

她展開文稿,津津有味地讀了起來:

“白雪嶺,霜降,微風。

聖子揹著劍登上白雪嶺時,以為自己是個冷酷的殺手,以為等待她的是個弱小的敵人,很多年後,她依舊會想起白雪嶺迂曲盤折的山道,那時命運已給了她預示,但她沒有讀懂。

她出身魔教,魔教的敵人很多,有時可以是整座天下,有時也可以僅僅是一個人。上山之前,她在練劍,今天,她揮了一千三百一十三劍,比昨天少一劍,少的一劍用來殺人。

她第一次看到林守溪時,少年正抱劍等她,聖子第一次見到這麼美的人,死亡降臨在他的身上,彷佛都是對於神聖的褻瀆,她不喜歡毫無道理地殺人,所以在見到他的第一眼,聖子決定先愛上他。

‘你來了’林守溪睜開眼。

‘我來了’聖子說。

……”

小禾的目光掃過了一大段漫長而無意義的對話。

小禾看這種東西向來沒什麼耐心,前因後果知道個大概後,她就心急火燎地翻到了關鍵的部分,讀了起來,她的心中倒沒有太大的波瀾,反而還很同情書中聖子的遭遇。

小禾正哀歎著,翻到後面,忽然發現多了幾頁,後面幾頁的字跡和前面的截然不同。

“這是……”小禾凝神細看,發現這竟是慕師靖的續寫!

瞬間,少女心裡似有白祝亂撞,跳得厲害。

原來是慕師靖氣不過這個故事,自己改寫了一番,故事中的自己知恥後勇,修成神功,不僅將林守溪捕獲,一頓調教,還將他的嬌妻也抓了過來,一併褻玩。

“這巫幼禾雪發銀眸,嫩足姣美,平日裡盛氣淩人,端得驕傲,此刻與楚仙子齊跪於聖子禦座之前,瞻仰聖子殿下英容,搖尾乞憐,好不屈辱?”小禾一字一句唸了出來。

門恰好打開,慕師靖回來了。

慕師靖見小禾在裡面,大吃一驚,連忙將偷偷帶出去的幾本修真秘籍藏在身後……斷不可讓她們發現自己在偷偷修煉。

“小禾,你怎麼在這裡?”慕師靖緊張地問。

“我來尋你,想邀你天黑後一道出去逛街。”小禾幽幽道。

“天黑之後啊……”慕師靖露出了為難之色,“今天好睏,天黑之後我想早點睡覺了,你們自己去玩吧。”

小禾秀眉輕挑,往她身後瞥了一眼,澹澹地問:“你該不會是在偷偷修行吧?”

“修行?什麼修行?小禾,你雖是我好姐妹,但也不許這樣汙衊我!”慕師靖義正嚴詞地說。

小禾看她藏在身後無處安放的雙手,也懶得去拆穿了,她歎了口氣,繼續低下頭,看書。

不得不說,慕師靖的筆力與三花貓相比還是頗有差距的,她寫的部分裡,聖子將林守溪、小禾、楚映嬋儘數擒獲,可慕師靖想象力貧瘠,擒獲之後的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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罰極為單一,寫不出什麼花樣,看得小禾直搖頭。

慕師靖見小禾在低頭看東西,連忙貼著牆壁進屋,將兜著的幾本書藏匿到床上,拿被子一遮,這才鬆了口氣。

“慕姐姐,你會寫文章麼?”小禾忽然問。

“當然。”慕師靖說:“本姑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青樓女子也愛這麼說。”小禾抿唇一笑。

“你什麼意思呀?”慕師靖秀眉一蹙,道:“破入仙人境了,就不把姐姐放在眼中了?”

小禾笑而不語,隻翻著書頁。

“你在看什麼呢?”

慕師靖心生好奇,走到了她身後,湊過去看,接著,她童孔一縮,渾身冰涼。

“你,你怎麼偷翻我東西?!”慕師靖驚呼。

“你還好意思質問我?”小禾唇角挑起,揚了揚手中的文稿,道:“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這……我……”

慕師靖心頭焦急,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清豔的面容卻是飛上了煙霞,嬌羞可愛。

門外腳步聲響起,本就心急如焚的慕師靖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抬頭時,林守溪與楚映嬋已近門口,她連忙去搶文稿,卻被小禾一把按住,道:“我平日裡待你這般好,你就在書中這麼寫我?”

“我……”慕師靖聽著臨近的腳步,心在打鼓,她連連求饒,紆尊降貴道:“小禾姐姐,饒了妹妹這次吧,我再不敢了……”

“光道歉有什麼用。”

“那……”

“你得改。”小禾說。

“我會改正的!”慕師靖肯定道。

“不是讓你改過自新,是讓你改文章,還得按我說的意思來改,明白麼?”小禾悠悠地說。

慕師靖本不願意,可腳步聲已在耳畔,她顧不得其他,連連點頭,什麼要求都應下了。

“慕姑娘,你怎麼在這?”楚映嬋見了慕師靖,吃驚地問。

“我……我不在這在哪?”

慕師靖一頭霧水,心想難道是禍不單行,她偷偷練武的事被髮現了?

“慕姑娘身手可真快。”楚映嬋讚歎,她看著慕師靖呆呆的樣子,心想,這慕姑孃的演技也更上一層樓了嘛。

“我……是蠻快的。”慕師靖癡癡點頭。

不等她想通發生了什麼,小語又一蹦一跳地進來了,她徑直撲嚮慕師靖,抱住了她的腰肢,道:“慕姐姐,我剛剛看到你師父了,她好溫柔哦……”

“溫柔?嗬,小語,你可別被她騙了!”

慕師靖下意識地說了一句,可她對上小語水靈靈的眸子後,敏銳的感知令她心頭一陣發寒,她連忙補救道:“我是說,小語可別被師尊溫柔善良的外表騙了,師尊其實厲害得很,不僅厲害,她還胸懷天下,虛懷若穀。”

小語輕輕點頭,勉強認可。

天色漸晚。

小語坐在林守溪的肩膀上,眺望燈火如晝的城市,稚嫩的童孔光彩瀲豔。

過去的三百年裡,小語無數次幻想過,如果師父還活著,他們會做什麼,當時的她覺得有無限的事可以做,但真正相逢了,她才發現,生活原來這般平澹。

讀書、寫字、練劍、懲罰、遊玩……這幾乎是他們可以做的一切。

但這種平澹並未讓小語覺得幻滅,甚至讓她生出一切本該如此的感覺。

如果他知道自己是道門樓主會怎樣呢?小語忍不住這樣想,她不禁又想起那段南行之路,酒後的夜色溫涼,林守溪拘謹地立著,她貼靠著他,嬌軀滾燙似火。

此時此刻,小語才陡然驚覺,她似乎有些不滿足於現在的生活了……

人可真是貪得無厭呀。

走到街道儘頭,繁華的燈火被拋在了身後,他們仰頭望天,恰有流星飛過。

楚映嬋提議大家一同閉上眼,許下心願,待大家都閉上眼後,楚映嬋悄悄睜眼,親吻了林守溪的唇,林守溪微驚,看到了楚映嬋對他無聲微笑,笑靨如花。

小語將這一切儘收眼底。

她想起了爹與娘,那時候她與爹孃一同逛街時,爹孃也總喜歡悄悄嬉戲,他們以為小語看不到,但小語其實比誰都懂。

往事如流星飛逝,劃向北邊的冰海,一去不回。

今夜,小禾沒與林守溪同房共寢,她拿了紙和筆,神秘兮兮地出門,說是要和慕師靖去探討詩文。

“你與慕姑娘探討詩文?”林守溪訝然。

“有意見?”小禾反問。

“隻是怕你們……有辱斯文。”林守溪笑著說。

小禾吐了吐舌頭,懶得與他爭辯,推門而出,找慕姐姐去了。

這天晚上,慕師靖與小禾擠在一個被子裡,認真地探討著文字創作,小禾將她的想法一一告知了慕師靖,慕師靖聽了以後,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怎麼,寫不了嗎?”小禾霸道地問了一句,隨後湊近她,輕笑著問:“難道說,慕姑娘希望大家都知道你在私底下寫這樣的東西?”

“不,不要!”慕師靖連連擺手,囁嚅道:“主要是……嗯,我也沒有這些經驗呀,我,我怕我寫不好……”

“以前在妖煞塔的地牢洞窟裡,慕姐姐不是說得頭頭是道,有聲有色的嗎,這會怎麼焉了呢?”小禾眯起眼睛,狡黠地笑著,問:“難道說,當時慕姐姐是騙人的?”

“我,嗯……”慕師靖心緒頗亂。

“哦,原來慕姐姐當時這般老氣橫秋,都是裝出來的啊,你其實隻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雛鳥,對麼?”小禾咄咄逼人。

“我纔不是……哎,別問了。”慕師靖咬著筆桿子,恨不得找個地方趕緊鑽下去。

“所以你真的不寫?”小禾問。

“不是不寫,是我真的不懂呀。”慕師靖無辜地說。

“這個不怕,經驗是可以積累的,我買些東西給你試試,你親自體驗過就知道咯。”小禾一本正經地說。

慕師靖聽了,心驚不已,立刻正襟危坐,道:“我,我突然會寫了!”

“那就好。”

小禾彎眸一笑,露出了尖尖的虎牙。

與此同時。

林守溪也沒有荒廢這一長夜。

他敲開了楚映嬋的門。

楚仙子立在門口,白綢長裙慵懶迤地,烏雲秀髮堆疊肩頭,雪肌耀目更勝新裙,她微微一笑,問:“這麼晚來找師父,所為何事?還是說,你又給小禾趕出來了?”

林守溪進了屋,楚映嬋為他煮了杯茶,飲過茶,促膝聊了一會兒後,兩人不經意地談及了鼎火之色。

“修了這麼久也不見有起色,你到底行不行呀?”楚映嬋澹澹地問。

“鼎爐煉火是水磨功夫,絕非一日之功。”林守溪解釋道。

“那要幾日?”

“約莫還需苦練十輪。”林守溪推測道。

楚映嬋輕輕點頭,若有所思。

忽地,屋內燭光滅了,楚映嬋問:“你將燈吹滅做什麼?”

正問著,少年的手已從身後環住了她,楚仙子閉緊了眼,細長的睫顫動了起來,接著,她整個身軀都開始戰栗,燈滅了,明與暗失去了邊界,黑色的夜婀娜起伏搖曳似蓮。

清晨。

林守溪的內府之中,火光吞吐收縮,凝為一點之後轟然炸開,灼熱感流遍全身,焚骨灼血,似要令人化作虛無,所有的毛孔都在刹那張開,冷汗涔涔而下,待到魂定神穩,林守溪再度坐照自觀之時,內府之中,玄紫之火熊熊燃燒,舔舐爐壁,蔚然生輝。

一夜之間,他一鼓作氣,修成了玄紫之火。

當然,此消彼長,今天一整天,楚仙子都難以下榻了。

另一座房間裡,慕師靖抱著膝蓋坐在榻上,委屈地看著小禾,小禾正在檢閱稿子。

小禾看著字跡滿滿噹噹的紙張,心想,看來從不存在什麼寫不出稿子,隻有可能是給的壓力還不夠大。

“怎麼樣?”慕師靖小心翼翼地問。

“不錯,文采斐然,如臨其境。”小禾點點頭,給予了肯定,她繼續道:“那這份我先收下了,還有兩份可別忘了,我今晚來取。”

“今晚?人一天鉚足了勁,也絕不能寫萬餘字,小禾,你……”

慕師靖剛想抗辯,就見小禾端起了小鞭子,對她嫣然而笑。

“若非本小姐妙手偶得,哪裡知道你在背地裡這般寫我,現在稍稍懲戒你一番,你還推三阻四的,你到底有沒有認錯,想不想和好?”小禾軟硬兼施。

慕師靖的確不占理,她聞言,悻悻然閉唇,都囔道:“好了,我知道了。”

“嗯,真乖。”小禾將冷豔少女的頭髮揉亂。

“你答應過我的哦,不許說出去,尤其不能讓林守溪看到。”慕師靖輕輕說。

小禾認真點頭,與她拉勾。

“那這樣,我們算是和好了嗎?”慕師靖問。

昨天被小禾發現這稿子時,她的確嚇得不輕。

小禾歪著腦袋想了想,道:“你給我倒杯水吧。”

慕師靖見她這般頤指氣使,心情更加低落,卻還是給她端了杯水來。

小禾將她倒來的水一飲而儘,隨後將杯子遞迴去,嬌笑道:“喝好了。”

慕師靖會意,也笑了起來,心情終於明朗了些。

今天一整天,慕師靖都是伏桉度過的。

傍晚時分,文稿寫畢,一氣嗬成,她舒展身軀,出去散步,散步的途中,還遇見了林守溪與小語。

暮色將這對師徒的身影拉得很長。

慕師靖與小語擦身而過時,小語與她揮手,很有禮貌地打招呼:“慕姐姐好。”

慕師靖也揮了揮手。

她停下腳步,望著林守溪與小語離去的背影,顰起眉。

“為什麼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她?”慕師靖喃喃自語。

晚雲悠悠。

慕師靖給小禾交付了文稿,小禾攏入袖中,潛回家中,鎖了門偷偷翻閱,林守溪打不開門,隻當裡面沒人,便出去閒逛。

路上,他與慕師靖恰好碰面。

兩人還未說話,他們腰間的劍率先鳴叫了起來。

林守溪與慕師靖取下劍,扔到一邊,拿毯子一蒙,隻聽被中鐵劍嗡嗡作響,不知在糾纏個什麼。

至於這對宿敵……

他們赤手空拳地來到了小語家後方的溪流邊,於雪地上席地而坐,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往事。

《控衛在此》

昨夜徹夜未眠,今日又寫了一天的稿,慕師靖沒聊幾句,就靠在林守溪的肩膀上睡著了。

夢境裡,慕師靖再次見到了那黑冰綿延的大海。

海面的儘頭泛著一線銀光。

神秘的黑裙少女立在鋪天蓋地的骸骨間,瞭望冰面,彷佛不是在等太陽升起,而是在等待天邊拱出她火鑄的王座。

慕師靖已好久沒做這樣的夢了,她看著那纖細的黑影,感到恐懼與陌生。

“它們要醒了。”黑裙少女說。

“它們?它們是誰?”慕師靖問。

“一個是敵人,一個是叛徒。”黑裙少女說。

“……”慕師靖不悅道:“你說話不清不楚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啊。”

“是你太過弱小。”黑裙少女說。

“那能怎麼辦?我現在才渾金境,是個人都能欺負我……”慕師靖委屈道:“我修煉到能和敵人大戰三百回合的境界,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

“他們需要修煉,你不需要。”黑裙少女說。

“我不需要修煉?”慕師靖不解。

“你隻需要想起來,自己是誰。”黑裙少女冷漠道。

慕師靖驀地心驚。

周圍的景色潮水般退去。

慕師靖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趴在林守溪的背上——他在揹她回家。

“你醒了?”林守溪感到了身後的動靜,問。

慕師靖閉著眼,羊作夢囈地嗯哼了幾聲,沒有回答。

林守溪並未生疑,將她背到房間,脫去外裳,撣去雪,之後取了條雪白絨毯,將她整個身子裹緊,吸乾雪水,然後纔將這少女塞進被窩裡。

關門聲響過後,慕師靖才睜開了眼,她伸出手,看著掌心,如觀一面鏡子,許久後喃喃自語:“我是誰……”

……

……

東海龍宮。

海水像是億萬均重的風,日日夜夜地吹拂著海床上綿延的群峰與巨殿,火山口噴吐著熔流與岩漿,像盞巨燈,照亮了遠古巨龍不可思議的龐大之影。

行雨陪著紅衣姐姐立在大殿之頂,遠眺著那扇深海童孔般的巨門,哪怕已看了百年,少女心頭的恐懼絲毫不減。

“行雨,你做得很好。”紅衣姐姐揉著她的龍角,誇讚道。

行雨點了點頭。

這些天,姐姐經常誇獎她,她不覺得自己哪裡做得好了,沒將事情徹底搞砸已是萬幸……

“姐姐是想要這個鑰匙嗎?”行雨並不算太傻,這幾天她認真思考過所有的事情,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

“鑰匙……其實它還有另一個名字,界河。意為貫通兩界的河。”紅衣姐姐說:“多虧了你,否則我根本無法這般輕易地得到它。”

“界河……”

行雨面露困惑之色,問:“所以姐姐千方百計得到它,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鑰匙當然是為了開門。”紅衣姐姐說。

“開門?什麼門?”行雨心想,自己的使命不是關門嗎?難道說,自己又被騙了?

紅衣女子沒有立刻回答,她伸出了一隻手,指向了那扇深海之底的巨門,說:“這是一道封印,你知道裡面封印的是什麼嗎?”

“不知道。”

行雨喉嚨下意識地聳動了一下。

她從小就見過這扇門,被它不可思議的宏偉與威嚴奧秘的凋刻所震撼,她一直無比好奇,這等規模的封印所囚禁的,究竟是何等可怕的怪物……

“你想知道嗎?”紅衣女子平靜地問。

“想……”

困擾了她上百年的疑惑即將得到解答,行雨不由緊張了起來。

“你不妨先猜猜看。”紅衣女子賣了個關子。

“我……”

行雨搖了搖頭,說:“這我哪裡猜得出來……我想,這裡面應該關著世界上最殘暴最可怕的魔王吧。”

紅衣女子莞爾一笑。

她將行雨輕柔地抱在懷裡,問:“小行雨,你有沒有想過另一種可能呢?”

“什麼?”行雨一愣。

紅衣女子注視著她的眼眸,一字一頓道:“我們現在所身處的地方,就是封印之內!”

像是有雷漿灌入大腦,行雨隻覺得渾身發麻,頭腦一片空白。

瞬間。

囚牛、睚眥、嘲風、蒲牢、狻猊、霸下、狴犴、負屭、螭吻……九道魔神般的身影在深海巨洋中拔地而起,平日裡九位溫和儒雅的哥哥,在今日展露出了崢嶸肅殺的巨影。

它們的身後,那頭寂靜到總讓人遺忘的龍王開始盤動它的身軀,覆蓋在它身軀上的岩石層崩裂、碎裂,墜入深海,露出了古老的佈滿雷紋的鱗片。

龍王在深海中抬首,睜開烈焰燎燃的童孔,宛若妖世浮屠甦醒,要將這個世界吞沒!

紅衣女子站在行雨身前,手持金缽,肅然道:“我們即將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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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難以下榻了。

另一座房間裡,慕師靖抱著膝蓋坐在榻上,委屈地看著小禾,小禾正在檢閱稿子。

小禾看著字跡滿滿噹噹的紙張,心想,看來從不存在什麼寫不出稿子,隻有可能是給的壓力還不夠大。

“怎麼樣?”慕師靖小心翼翼地問。

“不錯,文采斐然,如臨其境。”小禾點點頭,給予了肯定,她繼續道:“那這份我先收下了,還有兩份可別忘了,我今晚來取。”

“今晚?人一天鉚足了勁,也絕不能寫萬餘字,小禾,你……”

慕師靖剛想抗辯,就見小禾端起了小鞭子,對她嫣然而笑。

“若非本小姐妙手偶得,哪裡知道你在背地裡這般寫我,現在稍稍懲戒你一番,你還推三阻四的,你到底有沒有認錯,想不想和好?”小禾軟硬兼施。

慕師靖的確不占理,她聞言,悻悻然閉唇,都囔道:“好了,我知道了。”

“嗯,真乖。”小禾將冷豔少女的頭髮揉亂。

“你答應過我的哦,不許說出去,尤其不能讓林守溪看到。”慕師靖輕輕說。

小禾認真點頭,與她拉勾。

“那這樣,我們算是和好了嗎?”慕師靖問。

昨天被小禾發現這稿子時,她的確嚇得不輕。

小禾歪著腦袋想了想,道:“你給我倒杯水吧。”

慕師靖見她這般頤指氣使,心情更加低落,卻還是給她端了杯水來。

小禾將她倒來的水一飲而儘,隨後將杯子遞迴去,嬌笑道:“喝好了。”

慕師靖會意,也笑了起來,心情終於明朗了些。

今天一整天,慕師靖都是伏桉度過的。

傍晚時分,文稿寫畢,一氣嗬成,她舒展身軀,出去散步,散步的途中,還遇見了林守溪與小語。

暮色將這對師徒的身影拉得很長。

慕師靖與小語擦身而過時,小語與她揮手,很有禮貌地打招呼:“慕姐姐好。”

慕師靖也揮了揮手。

她停下腳步,望著林守溪與小語離去的背影,顰起眉。

“為什麼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她?”慕師靖喃喃自語。

晚雲悠悠。

慕師靖給小禾交付了文稿,小禾攏入袖中,潛回家中,鎖了門偷偷翻閱,林守溪打不開門,隻當裡面沒人,便出去閒逛。

路上,他與慕師靖恰好碰面。

兩人還未說話,他們腰間的劍率先鳴叫了起來。

林守溪與慕師靖取下劍,扔到一邊,拿毯子一蒙,隻聽被中鐵劍嗡嗡作響,不知在糾纏個什麼。

至於這對宿敵……

他們赤手空拳地來到了小語家後方的溪流邊,於雪地上席地而坐,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往事。

《控衛在此》

昨夜徹夜未眠,今日又寫了一天的稿,慕師靖沒聊幾句,就靠在林守溪的肩膀上睡著了。

夢境裡,慕師靖再次見到了那黑冰綿延的大海。

海面的儘頭泛著一線銀光。

神秘的黑裙少女立在鋪天蓋地的骸骨間,瞭望冰面,彷佛不是在等太陽升起,而是在等待天邊拱出她火鑄的王座。

慕師靖已好久沒做這樣的夢了,她看著那纖細的黑影,感到恐懼與陌生。

“它們要醒了。”黑裙少女說。

“它們?它們是誰?”慕師靖問。

“一個是敵人,一個是叛徒。”黑裙少女說。

“……”慕師靖不悅道:“你說話不清不楚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啊。”

“是你太過弱小。”黑裙少女說。

“那能怎麼辦?我現在才渾金境,是個人都能欺負我……”慕師靖委屈道:“我修煉到能和敵人大戰三百回合的境界,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

“他們需要修煉,你不需要。”黑裙少女說。

“我不需要修煉?”慕師靖不解。

“你隻需要想起來,自己是誰。”黑裙少女冷漠道。

慕師靖驀地心驚。

周圍的景色潮水般退去。

慕師靖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趴在林守溪的背上——他在揹她回家。

“你醒了?”林守溪感到了身後的動靜,問。

慕師靖閉著眼,羊作夢囈地嗯哼了幾聲,沒有回答。

林守溪並未生疑,將她背到房間,脫去外裳,撣去雪,之後取了條雪白絨毯,將她整個身子裹緊,吸乾雪水,然後纔將這少女塞進被窩裡。

關門聲響過後,慕師靖才睜開了眼,她伸出手,看著掌心,如觀一面鏡子,許久後喃喃自語:“我是誰……”

……

……

東海龍宮。

海水像是億萬均重的風,日日夜夜地吹拂著海床上綿延的群峰與巨殿,火山口噴吐著熔流與岩漿,像盞巨燈,照亮了遠古巨龍不可思議的龐大之影。

行雨陪著紅衣姐姐立在大殿之頂,遠眺著那扇深海童孔般的巨門,哪怕已看了百年,少女心頭的恐懼絲毫不減。

“行雨,你做得很好。”紅衣姐姐揉著她的龍角,誇讚道。

行雨點了點頭。

這些天,姐姐經常誇獎她,她不覺得自己哪裡做得好了,沒將事情徹底搞砸已是萬幸……

“姐姐是想要這個鑰匙嗎?”行雨並不算太傻,這幾天她認真思考過所有的事情,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

“鑰匙……其實它還有另一個名字,界河。意為貫通兩界的河。”紅衣姐姐說:“多虧了你,否則我根本無法這般輕易地得到它。”

“界河……”

行雨面露困惑之色,問:“所以姐姐千方百計得到它,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鑰匙當然是為了開門。”紅衣姐姐說。

“開門?什麼門?”行雨心想,自己的使命不是關門嗎?難道說,自己又被騙了?

紅衣女子沒有立刻回答,她伸出了一隻手,指向了那扇深海之底的巨門,說:“這是一道封印,你知道裡面封印的是什麼嗎?”

“不知道。”

行雨喉嚨下意識地聳動了一下。

她從小就見過這扇門,被它不可思議的宏偉與威嚴奧秘的凋刻所震撼,她一直無比好奇,這等規模的封印所囚禁的,究竟是何等可怕的怪物……

“你想知道嗎?”紅衣女子平靜地問。

“想……”

困擾了她上百年的疑惑即將得到解答,行雨不由緊張了起來。

“你不妨先猜猜看。”紅衣女子賣了個關子。

“我……”

行雨搖了搖頭,說:“這我哪裡猜得出來……我想,這裡面應該關著世界上最殘暴最可怕的魔王吧。”

紅衣女子莞爾一笑。

她將行雨輕柔地抱在懷裡,問:“小行雨,你有沒有想過另一種可能呢?”

“什麼?”行雨一愣。

紅衣女子注視著她的眼眸,一字一頓道:“我們現在所身處的地方,就是封印之內!”

像是有雷漿灌入大腦,行雨隻覺得渾身發麻,頭腦一片空白。

瞬間。

囚牛、睚眥、嘲風、蒲牢、狻猊、霸下、狴犴、負屭、螭吻……九道魔神般的身影在深海巨洋中拔地而起,平日裡九位溫和儒雅的哥哥,在今日展露出了崢嶸肅殺的巨影。

它們的身後,那頭寂靜到總讓人遺忘的龍王開始盤動它的身軀,覆蓋在它身軀上的岩石層崩裂、碎裂,墜入深海,露出了古老的佈滿雷紋的鱗片。

龍王在深海中抬首,睜開烈焰燎燃的童孔,宛若妖世浮屠甦醒,要將這個世界吞沒!

紅衣女子站在行雨身前,手持金缽,肅然道:“我們即將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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