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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請師祖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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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請師祖賜教

遠處,幾十枚煙火同時嗖然升空,在夜色裡齊整整地炸開,彩華瞬間沸騰,彙成海洋,將如魚的孔明燈儘數吞沒,宮語幽暗的眼眸也在這一瞬間被點亮,流光溢彩。

“你是在激怒我?”宮語問。

“師祖生氣了嗎?”林守溪反問。

“我犯不著與一個孩子慪氣。”

宮語眼眸平靜如潭水,她說:“你想挑戰我,或許是出於衝動,也或許是出於勇氣,但這改變不了什麼,我們之間的差距不是勇氣可以彌補的。”

“我當然知道。”林守溪鄭重地說:“修道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現在的我當然不是你的對手,但如果連挑戰的勇氣都沒有,那我永遠不可能勝過師祖?”

宮語聽了,幽靜的眼眸泛起漣漪,她深深地看了林守溪一眼,語氣卻依舊是輕蔑的,“勇氣可嘉,僅此而已。”

“師祖接受我的挑戰嗎?”林守溪固執地問。

“你既然要找打,我不攔著。”宮語話鋒輕柔了些,她說:“你要想清楚,為了尊重你這份來之不易的勇氣,我可不會與你過家家般小打小鬨,你……要做好吃苦的準備。”

“弟子明白的。”林守溪沉聲。

“嗯。”

宮語不再多言,她背過身去,漠然道:“跟我走吧。”

中秋。

宮語領著他穿過人群,向著城市的一隅走去。

“師祖這是要帶我去哪?”林守溪問。

“醫館。”宮語回答得乾脆直接:“先將藥采好,免得你等會拖著副千瘡百孔的病軀回來。”

“師祖考慮得真周詳。”林守溪說。

他並不覺得這是師祖在變相嘲諷他,他知道,他與她之間的差距或許比想象中更大,在修行上,他隻不過是剛剛上路,而宮語已在人類的修道之巔了,在這個世界裡,他們的差距雖被大大縮小,依舊不是現在的他可以逾越的。

隻是不知為何,林守溪明知道他不可能贏,心中卻湧起了久違的、熱忱的戰意——她是道門最高的山峰,人與生俱來就有攀登高山險峰的野望。

燈火通明的夜裡,一雙寧靜的眼穿透妖冶的人群望來,靜靜地目送著這對師徒離去。

……

郊外。

林守溪將成捆的藥材卸在一邊,他緩緩站起,氣丸在體內運轉,他深吸了口氣,九骸不斷髮出爆響,活絡筋骨。

這是一片荒無人煙的鄉野之地,方圓百裡隻能勉強找到一座廢棄多年的破廟,此處一面環著湖泊,一面立著大山,暑氣未消,悶熱而潮濕,蚊蟲甚至有巴掌大小,瘋長的野草亦沒過膝腿,下面流竄著數不儘的蛇蠍毒物,常人行走時須穿上長靴。

這片曠野荒地,林守溪與宮語拉開了架勢。

這樣的場景這些天發生過數次,唯一不同的是,今日的挑戰者換成了林守溪。

黑衣少年背靠著湖泊,宮語則依托著山嶽,他們對峙著,彼此的身影似也融於景中,一個如水般悠遠綿長,一個如山峰般嵯峨陡峭,兩人的氣機遙遙竟鎖,形成無形的殺意,中秋明月朗照,月輝之下,這對師祖徒孫靜若雕塑。

過去作為旁觀者,林守溪能感受到師祖的強,但直到今日,他才真正感受到了這種威壓,這是設身處地之時獨有的感覺。

“來,讓我看看你欺師滅祖的手段。”宮語唇角勾起,笑得輕佻。

林守溪輕輕應了一聲。

少年面容上的神色斂去,他深吸了口氣,身影驟然由靜轉動,殘影似還留在原地,身軀卻已如離弦之箭高速射出,轉眼分開了腳下的草浪,來到了宮語面前。

他腳步牢牢紮根大地,右腳猛地一震,身軀同時發力,出拳之時,整個肩膀一晃,拳與身體一同朝著宮語撞去。

“這是脫胎於八極拳的武功麼?”

宮語一眼認出了他的路數,她抬起手臂,穿掌而去,如綿的掌心黏住了林守溪的拳,以一股柔勁將他拉向自己身邊。

林守溪的拳被暗勁黏住,暫時抽不開身,他的下盤卻很穩,腳步半點不亂,反而解著宮語的動作欺身靠近,猛地膝衝,撞向她的小腹,宮語身軀微側,躲避他的進攻,林守溪將手抽回,一前一後,以雲手去撩。

荒野草地上,這對師祖徒孫就這樣打了起來,兩人的打鬥聲勢並不浩大,動作卻是極快,招式變化行雲流水,半點沒有拖遝,周圍柔韌的野草被兩人的真氣絞成碎末,被真氣一卷,沙塵般揚了起來。

這半個月以來,林守溪一直在觀察宮語,揣摩著她的戰鬥方式,尋求破綻。

他知道,宮語很喜歡‘殺人誅心’——用一模一樣的武功將你擊敗,然後居高臨下地點評。

他可以以此為核心,設計招法,將她引入陷阱,突然變招將她擊敗!

但宮語已活了三百多年,身經百戰,怎樣的人沒有見過?她洞穿了林守溪的心思,林守溪變招之時,她也未卜先知般將招式變了。如兩人在玩剪刀石子布,本來都是默契出石子的,林守溪想突然換布出奇製勝,可手掌落下時,宮語的剪刀已在等待他了。

林守溪心知不妙,抽身後撤,宮語可不會輕易放過他。

“我幼年修道時,師父曾給我講過一個道理,習武要純粹。”宮語一邊將拳遞出,一邊說:“陰謀詭計是弱者戰勝強者的捷徑之一,但不要將它當成真正一決勝負的東西,過於依賴。習武之人當有純粹的武道之心,唯有心無旁騖,才能真正將拳意練到極致。”

一拳迎面打來,動作平常,無任何花哨之處,隻是宮語出拳時白袍鼓舞長髮飄蕩,為這一拳增添了神聖的美感。

砰——

林守溪避無可避,中了一拳,身形向後倒滑了數十丈才堪堪立穩,僅僅一圈,宮語就將他打得氣血翻湧,胸口生疼。

林守溪吐了口氣濁氣,並未氣餒,反而愈發謹慎。

夜色裡,宮語的身影化作一道白色的弧線,破空而至,於半空中炸開如煙花,瞬間變成數百道拳影,雨點般兜頭砸落,打向林守溪的身上。

“我少年時習武,每日打樁,先是木樁,後是鐵樁,接著以峰嶽為樁,拳撼大山,以瀚海為樁,搏殺激浪,你雖天資聰穎,但你在魔門時還是太過養尊處優了……”

重重迭迭的拳影之中,宮語閒庭信步,隨手出拳,動作看似綿柔,實則勢大力沉,林守溪數度被打得雙腳離地,險些飛脫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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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學武是滴水穿石的水磨功夫,絕非可一蹴而就的,我在你這麼大的時候,可是已經躋身仙人了。”宮語一邊打,一邊出言嘲笑,“今日,為師就要打得你知天高,識地厚!”

數百道拳影煙花般消寂,凝在了她的拳尖,融為了一拳。

一拳筆直打出。

林守溪的肌肉與筋骨皆像是被石頭砸過的湖面,猛地激盪,他的身體像是被瞬間拆解又瞬間重構,這一破一立之間,撕裂感遊走全身,令他劇痛難言,他的身軀沙袋般飛了出去,結結實實地撞向湖面。

林守溪強撐一念,運轉劍經,水的法則開始流動,水面生出張力,將他下墜的身軀包裹。

宮語再度逼近。

水是他的領域,在這裡,他或有一戰之力。

宮語剛剛踏入,就像是將軍闖入敵軍陣中,頓有四面楚歌之感,她的足下生出漩渦,如鐵鏈般將她禁錮一方,不得動彈。

與此同時,林守溪足踏水面,身軀猛地躍起,遮蔽月影,當空打下。

他沒有任何藏私,施展起了畢生所學。

無論是小時候的武學心法,還是之後在巫家、在楚門、在不死國的所得,甚至是時以嬈教導的大日冰封術,各種精妙的道法在他手中層出不窮,五花八門地朝著宮語襲去。

“你是在給我放煙花麼?”

宮語冷笑,她舒展著筋骨,雙足一擰,竟硬生生攪碎了足下的法則漩渦,她漠然的聲音再度響起:“征服?憑你現在的本事還敢放這等厥詞,真是不自量力!且不說征服一事是不是伱的獨斷妄想,縱然是有又如何?以你現在的能力,哪怕再修一百年,恐怕也隻配跪在裙下吻我的鞋!”

林守溪知道,她這是在刻意激起他的戰意,他的戰意果然被挑起,沒有逃避,而是選擇了正面對敵,如鐵的身軀或攔或靠,硬生生擋住宮語雷霆般的進攻。

宮語的出拳極為輕鬆寫意,而他呢,光是抵抗就用儘了全力。

宮語先前挑戰各大名門時,哪怕殺人之時也未動過真格,撐死用個三分力氣,她遠比林守溪想象中更強,更深不可測!

林守溪縱然身在水中,也被她綿延不絕的攻勢打得連調動水的力量都沒有,全身的劇痛多次讓他生出逃的念頭,又被硬生生壓了回去。

他的內鼎不斷流轉,碧色的鼎火熊熊燃燒,瘋狂地將丹藥煉製出來,抵禦他的傷勢。

“肉身為爐麼?”宮語若有所思,譏道:“拿師父來雙修煉鼎,這等下作手段,也虧你想得出來!”

宮語一拳壓下。

維持著林守溪立足的水浪倏然破碎,他半個身子瞬間沒入水中。

又是一拳。

大半個身子沒入水中。

第三拳之後,水上已見不到林守溪的影子。

宮語深吸口氣,猶不滿意,震腳一踩,頓時,足下之水沸騰起來,她淩空一抓,將林守溪從水中揪出,一拳打中他的額頭。

這一拳看上去輕飄飄的,可打在林守溪身上時,先前潛伏在他體內的拳被一併勾起,瞬間,數百道拳意在他身體裡同時爆發,猶若百枚鐵釘齊齊敲入骨骼,撕心裂肺的疼痛令得林守溪七竅生血,面目猙獰,他體內碧色鼎火也被打得搖搖欲滅。

“可以了。”宮語收手。

她以為林守溪會就此昏厥,但沒想到,這個少年竟又顫顫巍巍地立了起來,擺出了一個千瘡百孔的拳架。

她看著他,神色複雜。

“倔什麼倔?”

宮語冷冷開口,又是毫不講理的一拳,這一拳下去,林守溪沒能受住,他昏厥了過去,被宮語拽著扔到了藥池裡,香氣濃鬱的藥池水花飛濺,沿著他的傷口滲入身軀,林守溪閉著眼,在裡面低聲呻吟,宛若一塊被火炙烤的鐵。

林守溪醒來的時候,天空明亮。

“我昏迷了多久?”林守溪問。

“兩天。”宮語回答。

“這麼久?”林守溪吃了一驚。

“嗯。”宮語點點頭,問:“感覺怎麼樣?”

“神清氣朗,血脈舒暢。”林守溪強忍著渾身的劇痛,說。

宮語聽了,隻是冷笑不已。

“氣餒麼?”她問。

“第一天而已,氣餒什麼?”林守溪反而覺得快意。

“你的身體要有你嘴巴這麼硬,也不至於被我幾拳打崩了。”宮語雙腿斜搭,笑著說。

林守溪回憶著昏迷前的戰鬥,在腦海中覆盤,尋找著破解之法。

忽然間,他似嗅到了什麼氣味,睜開眼,環顧四周,警覺地問:“我昏迷的時候,小禾來過?”

“沒有。”宮語矢口否認。

“不可能,她一定來過!”林守溪固執地說。

“你要麼是被打傻了,要麼是想老婆想瘋了。”宮語不屑一顧。

四周荒草連天,莫說人影,連鳥影都難見一個。

林守溪暫時放下了這一心思。

他**著浸泡在藥池裡,肌肉線條分明的硬朗身軀還在微微發抖。他極少有過這種感覺,很痛,痛得鑽心,但也很舒暢,彷彿閉塞了多年的通道一朝被擊穿,浩大的風終於得以灌入。

無論是與洛初娥的戰鬥還是被雷火洗髓之時,他都沒有這樣的感覺,那時雖一樣劇痛難忍,但那種痛苦是無序的,是以摧殘為目的的,而宮語在他身上施加的痛苦,更像是對鋼鐵的折迭鍛打,令他更為堅韌。

之前宮語曾問他要不要隨她習武,征服小禾,他拒絕了,但他知道,這場武學修行已經開始,隻是理由並不是征服小禾,而是更荒誕的……征服她。

“你這水準,練到何年何月才能欺師滅祖?”宮語忽然露出了失望之色。

“這本就不是一蹴而成的,更何況……”林守溪也說:“我也覺得,師祖並非是不可戰勝的。”

“你又在故意激怒我?”宮語眯起了漂亮的秋水長眸,問:“你該不會是喜歡被虐打吧?我聽說有些人就是這樣,喜歡故意激怒別人,然後讓對方順理成章地來欺淩自己,從而得到快樂,我的好徒孫,你不會是這樣的吧?”

林守溪坦然地與宮語對視,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原來師祖大人平時對弟子冷嘲熱諷時,竟是這麼想的嗎?”

宮語的臉色飛快陰沉了下去。

“穿好衣服過來,練拳。”宮語冷冷道。

林守溪從濃稠滾燙的藥湯中起身,他穿好衣裳,重新來到了荒野之上,他身子舒張,筋骨再度發出了一連串爆竹般的聲響,響聲更加清脆,其中的阻滯感比兩天前少了很多。

又一場對打開始。

與其說是對打,不如說是林守溪單方面的捱揍,他在最初一連串綿密的進攻無果之後,就要面對宮語殘忍的反撲了。

宮語的武學不拘一格卻又渾然天成,她時而以拳敲打林守溪的胸膛,宛若開鑿山嶽,時而以鞭腿將他抽飛,砸上山崖,撞碎石壁,將他一身筋骨再度打散。

但林守溪始終提著一口氣,這口氣凝於氣丸之中,週轉不休,任由宮語拳打腳踢,久久不墮。

“小禾說你學了一套烏龜防禦術,果然不假。”

宮語微笑,她不再采用剛猛的進攻,而是以手畫圈,盪出一個又一個圈,層層迭迭的圈將林守溪包圍,宛若抽絲剝繭,軟刀子割肉般將他的氣一點點卸掉。

“古書上說,烏龜原本也是蛟龍之屬,隻是在今後的演變道路上,其他龍類不停地使自己的利爪獠牙變利變強,唯獨它給自己穿上了厚厚的盾甲……這等盾甲何來出路?千萬年以降,鼉龍惡蛟翻江倒海依舊,龜鱉卻淪落到日夜與泥沙蝦蟹為伍了。”

宮語一邊說著,一邊將無形的真氣之絲繞於指尖,林守溪如被抽筋斷骨一般,渾身沒了力氣,他倒在地上,痛得身軀痙攣,經絡暴凸,在一聲喉鳴之後再度昏死過去。

宮語又將他抓入藥池之中。

如此重複了數次。

林守溪除了昏睡,就是在與宮語比武,他一次次被打得遍體鱗傷慘不忍睹,但從未求饒放棄,有一次,宮語都於心不忍,下手刻意輕了,林守溪察覺了出來,主動要她下重手,宮語不肯,他便出言挑釁,將她激怒。

“你就一點不怕麼?不怕我哪天下手沒輕重,將你給直接打死?”

宮語看著躺在藥湯中的少年,問。

藥湯不住地泛起漣漪,那是少年身軀顫抖所至,他牙關打著顫,許久後纔回答:“不怕,我相信師祖。”

“你可想過放棄?”宮語問。

“想過。”林守溪誠實地回答。

“為什麼沒有說出來?因為尊嚴麼?”宮語問。

“不,因為怕死。”林守溪說。

“怕死?”宮語困惑。

“嗯,我不怕自己死,但我怕哪天楚楚或小禾死在我面前,我卻無力阻止,這幾天我常常做這樣的噩夢,從這種噩夢裡醒來後,我覺得眼下的苦根本算不得了……”林守溪輕聲說:“我的修為太過差勁,如今恰逢師祖大度,願意相授,哪怕千刀萬剮,我也要學下來的。”

宮語聽了,沉默了一會兒,漠然道:“你還是說點冷嘲熱諷的話吧,這般阿諛奉承,為師聽不慣。”

痛意噬骨鑽心,林守溪露出了微笑。

八月,林守溪就與宮語住在了這荒郊野外,以破廟為家,以天地山湖為練武場,過去,林守溪學了不少武功,都練到了不俗的地步,但他始終覺得,自己還差了點什麼,這些日子,他終於明白他差在哪裡。

他差在圓融,這種圓融不在意,而在形。

他的形體天生強大,可卻從未經過真正嚴苛的訓練過,而宮語的所作所為則是真正的煉劍,她先將林守溪體內的‘雜質’鍛出,然後再滲入‘錫’,將生鐵鍛造成鋼,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正在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他有預感,等真正開爐的那天,他將成為一柄真正的、無堅不摧的劍。

“一想到這般費心費力地幫你練武,竟是要你打敗我,我就覺得此事甚為詭吊。”宮語偶爾也會抱怨,然後再將這份怨氣通過拳頭撒在他的身上。

林守溪儘數受之,毫無怨言。

自小到大,除了不死國中與楚映嬋絞儘腦汁破解色孽之咒時,他從沒有這般如癡如醉地沉溺於武學修行之中。

林守溪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拳法也越來越渾融,宮語起初擊敗他隻需信手拈來,漸漸地,她也要費上些真正的力氣了。

八月漸漸接近尾聲。

林守溪知道,純粹的身體打熬也即將來到儘頭。

八月末,他又被宮語拖入新煮的藥池中,夜半噩夢驚醒時,他隱約見到了一位少女坐在身邊,面容模糊。

“小禾……”林守溪輕輕喊她名字。

少女沒有迴應。

沉重的睏意拖著他再次陷入沉眠,醒來時,身邊哪有什麼少女,一切彷彿隻是夢而已。

“嗯,你這進步還算不錯,可惜與為師相比,還是相差太遠。”宮語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安慰。

“師祖修行三百年,弟子年歲不足二十,自是道阻且長的。”林守溪說。

“聽你這話,好像還是不服氣?”宮語眯起眼眸。

“弟子不敢。”林守溪說。

“嗬。”宮語負手身後,道:“算了,今天我就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說著,宮語沉了口氣,將境界壓在了與林守溪同一水平。

她要以同境將林守溪擊敗。

“請師祖賜教。”林守溪抱拳。

荒原上,最後一場戰鬥打響,兩人穿梭荒野,時而上山,時而下湖,呈現著勢均力敵的姿態,周圍的岩石草木早在這一個月間被毀壞一空,如今他們身形掠過,隻能激起浩浩蕩蕩的煙土塵埃。

哪怕同境,宮語依舊強得可怕,不過林守溪經過了這一個月的苦苦打熬,已有了一戰之力。

天地間驚雷陣陣。

兩道身影一黑一白,兔起鶻落,飛速穿梭,打得藥缸破碎,廟宇崩塌,一時間難捨難分。

不知過了多久,這場昏天黑地的戰鬥終於接近尾聲。

分勝負的一招裡,林守溪一拳打向宮語胸口,宮語一指點向林守溪的額頭。

砰——

宮語的手指停在了林守溪的額前。

同時。

林守溪傷痕累累的拳尖陷入山中。

師祖山狂搖亂晃,雲浪翻滾不歇。

他立刻收拳。

“師祖,弟子……”

林守溪先前打得儘興,並未多想,此刻才驚然回神,知道唐突了師祖。

“無妨的……為師大意了而已,不怪你,這等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宮語說是不怪罪,隻是接下來的一天,她一句話也沒和林守溪說,冷傲異常。

直到夕陽西下。

宮語來到他的面前,幽幽開口:“走吧。”

“去哪裡?”林守溪問。

“回道門。”宮語說。

先更後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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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發出了一連串爆竹般的聲響,響聲更加清脆,其中的阻滯感比兩天前少了很多。

又一場對打開始。

與其說是對打,不如說是林守溪單方面的捱揍,他在最初一連串綿密的進攻無果之後,就要面對宮語殘忍的反撲了。

宮語的武學不拘一格卻又渾然天成,她時而以拳敲打林守溪的胸膛,宛若開鑿山嶽,時而以鞭腿將他抽飛,砸上山崖,撞碎石壁,將他一身筋骨再度打散。

但林守溪始終提著一口氣,這口氣凝於氣丸之中,週轉不休,任由宮語拳打腳踢,久久不墮。

“小禾說你學了一套烏龜防禦術,果然不假。”

宮語微笑,她不再采用剛猛的進攻,而是以手畫圈,盪出一個又一個圈,層層迭迭的圈將林守溪包圍,宛若抽絲剝繭,軟刀子割肉般將他的氣一點點卸掉。

“古書上說,烏龜原本也是蛟龍之屬,隻是在今後的演變道路上,其他龍類不停地使自己的利爪獠牙變利變強,唯獨它給自己穿上了厚厚的盾甲……這等盾甲何來出路?千萬年以降,鼉龍惡蛟翻江倒海依舊,龜鱉卻淪落到日夜與泥沙蝦蟹為伍了。”

宮語一邊說著,一邊將無形的真氣之絲繞於指尖,林守溪如被抽筋斷骨一般,渾身沒了力氣,他倒在地上,痛得身軀痙攣,經絡暴凸,在一聲喉鳴之後再度昏死過去。

宮語又將他抓入藥池之中。

如此重複了數次。

林守溪除了昏睡,就是在與宮語比武,他一次次被打得遍體鱗傷慘不忍睹,但從未求饒放棄,有一次,宮語都於心不忍,下手刻意輕了,林守溪察覺了出來,主動要她下重手,宮語不肯,他便出言挑釁,將她激怒。

“你就一點不怕麼?不怕我哪天下手沒輕重,將你給直接打死?”

宮語看著躺在藥湯中的少年,問。

藥湯不住地泛起漣漪,那是少年身軀顫抖所至,他牙關打著顫,許久後纔回答:“不怕,我相信師祖。”

“你可想過放棄?”宮語問。

“想過。”林守溪誠實地回答。

“為什麼沒有說出來?因為尊嚴麼?”宮語問。

“不,因為怕死。”林守溪說。

“怕死?”宮語困惑。

“嗯,我不怕自己死,但我怕哪天楚楚或小禾死在我面前,我卻無力阻止,這幾天我常常做這樣的噩夢,從這種噩夢裡醒來後,我覺得眼下的苦根本算不得了……”林守溪輕聲說:“我的修為太過差勁,如今恰逢師祖大度,願意相授,哪怕千刀萬剮,我也要學下來的。”

宮語聽了,沉默了一會兒,漠然道:“你還是說點冷嘲熱諷的話吧,這般阿諛奉承,為師聽不慣。”

痛意噬骨鑽心,林守溪露出了微笑。

八月,林守溪就與宮語住在了這荒郊野外,以破廟為家,以天地山湖為練武場,過去,林守溪學了不少武功,都練到了不俗的地步,但他始終覺得,自己還差了點什麼,這些日子,他終於明白他差在哪裡。

他差在圓融,這種圓融不在意,而在形。

他的形體天生強大,可卻從未經過真正嚴苛的訓練過,而宮語的所作所為則是真正的煉劍,她先將林守溪體內的‘雜質’鍛出,然後再滲入‘錫’,將生鐵鍛造成鋼,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正在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他有預感,等真正開爐的那天,他將成為一柄真正的、無堅不摧的劍。

“一想到這般費心費力地幫你練武,竟是要你打敗我,我就覺得此事甚為詭吊。”宮語偶爾也會抱怨,然後再將這份怨氣通過拳頭撒在他的身上。

林守溪儘數受之,毫無怨言。

自小到大,除了不死國中與楚映嬋絞儘腦汁破解色孽之咒時,他從沒有這般如癡如醉地沉溺於武學修行之中。

林守溪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拳法也越來越渾融,宮語起初擊敗他隻需信手拈來,漸漸地,她也要費上些真正的力氣了。

八月漸漸接近尾聲。

林守溪知道,純粹的身體打熬也即將來到儘頭。

八月末,他又被宮語拖入新煮的藥池中,夜半噩夢驚醒時,他隱約見到了一位少女坐在身邊,面容模糊。

“小禾……”林守溪輕輕喊她名字。

少女沒有迴應。

沉重的睏意拖著他再次陷入沉眠,醒來時,身邊哪有什麼少女,一切彷彿隻是夢而已。

“嗯,你這進步還算不錯,可惜與為師相比,還是相差太遠。”宮語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安慰。

“師祖修行三百年,弟子年歲不足二十,自是道阻且長的。”林守溪說。

“聽你這話,好像還是不服氣?”宮語眯起眼眸。

“弟子不敢。”林守溪說。

“嗬。”宮語負手身後,道:“算了,今天我就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說著,宮語沉了口氣,將境界壓在了與林守溪同一水平。

她要以同境將林守溪擊敗。

“請師祖賜教。”林守溪抱拳。

荒原上,最後一場戰鬥打響,兩人穿梭荒野,時而上山,時而下湖,呈現著勢均力敵的姿態,周圍的岩石草木早在這一個月間被毀壞一空,如今他們身形掠過,隻能激起浩浩蕩蕩的煙土塵埃。

哪怕同境,宮語依舊強得可怕,不過林守溪經過了這一個月的苦苦打熬,已有了一戰之力。

天地間驚雷陣陣。

兩道身影一黑一白,兔起鶻落,飛速穿梭,打得藥缸破碎,廟宇崩塌,一時間難捨難分。

不知過了多久,這場昏天黑地的戰鬥終於接近尾聲。

分勝負的一招裡,林守溪一拳打向宮語胸口,宮語一指點向林守溪的額頭。

砰——

宮語的手指停在了林守溪的額前。

同時。

林守溪傷痕累累的拳尖陷入山中。

師祖山狂搖亂晃,雲浪翻滾不歇。

他立刻收拳。

“師祖,弟子……”

林守溪先前打得儘興,並未多想,此刻才驚然回神,知道唐突了師祖。

“無妨的……為師大意了而已,不怪你,這等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宮語說是不怪罪,隻是接下來的一天,她一句話也沒和林守溪說,冷傲異常。

直到夕陽西下。

宮語來到他的面前,幽幽開口:“走吧。”

“去哪裡?”林守溪問。

“回道門。”宮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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