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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一十九章:從黑夜到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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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天氣轉暖,這座寺院一角的廂房裡卻是驟然寒冷,新點的燭火不耐嚴寒,在搖晃了數下後熄滅。

屋子暗了下來,立在屋內的白袍少女成了一片深色的影。

面對小禾的疑問,林守溪也顯得不知所措。

“我,我……和楚楚啊。”林守溪重新作了回答。

小禾立在暗處,話語一下變得嚴厲,帶著剋製的冷:“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騙我?”

“騙你?”林守溪滿心困惑,“這……從何說起?”

“你心裡不清楚麼?”小禾清冷道:“慕師靖在你心裡到底有多重要,你先是騙我,此刻又拿楚姐姐拉開作為開脫,楚姐姐溫柔善良,作為你師父亦是儘心儘責,你卻這般詆譭她,你還是不是人?”

小禾越說越激烈,她嬌小的身軀在黑夜中不住顫抖,這是憤怒也是悲傷,甚至遠勝過她看到文稿的時候。

小禾話語裡刺一樣的悲傷紮進林守溪的心頭,他本該感到深深的疼痛,可現在,這驚雷般的話語連番不斷炸響,卻讓他有種意識被切斷,頭腦空白一片之感。

“慕……師靖?”

林守溪訥訥開口,他想起了神域裡,小禾背對著他說‘我知道了’的場景,忽然意識到,他們‘知道’的,好像不是同一個東西。

“你還在裝嗎?!”小禾走近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說過,這是我給你的最後機會。”

“我沒有裝。”

林守溪心緒顫抖,卻努力維持著冷靜,他知道,他如果再不解釋清楚,小禾很可能就要摔門而出,再不回來了。

“小禾,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你為何會覺得我與慕姑娘之間有姦情?”林守溪忙問。

聽到這個問題,小禾已氣得咬牙切齒了,她嬌嫩的身軀緊緊繃著,憤懣道:“林守溪,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嗎?慕師靖私藏的那份文稿我都看到了,你在三界村裡對她做了這樣的事,還想儘數抵賴,當作什麼也沒發生不成?”

“三界村……文稿?”林守溪神情呆滯,他想和小禾解釋清楚,但如今他卻面臨著不知從何解釋的困局。

見他還在裝傻,小禾怒極反笑,“怎麼?還需要我幫你將當初的事複述一遍嗎?”

……

三花貓幫自己舔過了毛,鑽入暖和的琉璃心臟裡,蜷縮了起來。

入睡之後,它開始做夢。

三花貓醒來的時候是在戰鬥,睡著之後依舊在戰鬥,夢裡,它與雪山洞窟裡的怪獸們戰鬥著,強大的怪物圍攻了它,而它抱著絕世高手的冷靜,在其中閃轉騰挪,時而用爪擊,時而用腳蹬,時而飛身撲咬,時而長尾颼掃,比它大上千萬倍的怪物們一個個倒飛出去,肢體折斷,倒地不起。

三花貓立在殘肢斷臂裡,以一種絕世高手獨有的冷靜目光仰望天空,它懷著對天空的希冀與嚮往,向大地更深處的煉獄走去。

每每做到這樣的夢,三花貓都會渾身顫抖,喵喵叫個不停,一點也不願醒來,它喜歡這種心向光明,身入煉獄的孤獨感,三花貓理想中的英雄莫過如是了。

一般來說,地獄的深處還會有隻邪惡的巨貓在等待它,它會與巨貓決一死戰,這場戰鬥裡,它們上天入地破實入虛,打得貓道崩塌貓性寂滅,大戰之後,貓族先聖佈滿長空,十方大貓位列宇宙,而三花貓作為最後的勝利者,在諸界之巔宣告舊秩序的崩塌,並與眾貓訂立新約……

自從沒有紙筆寫作以後,三花貓隻能把滿腔熱血托付夢裡。

但今天,三花貓沒能做完這個夢。

它今日心神不寧的,夢到一半時,它甚至聽見身後傳來獰笑,回頭一看,竟是聖子殿下當面,聖子毫不客氣地拎著它的後頸把它抓了起來,笑眯眯地注視它,三花貓瑟瑟發抖,從夢中悚然驚醒。

睜開眼,眼前又是蒼茫茫的雪。

三花貓用爪子揉了揉心口,總有種自己闖了禍的感覺。

這種感覺是荒誕的。

很顯然,它距離人類生活之處不知千裡萬裡,哪還能再闖什麼禍?

三花貓醒來後就睡不著了,孤單與無聊裡,它一如既往地懷念往事,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它想起了自己寫的那份幻想紀實文稿……也不知道被髮現了沒有,如果被聖子殿下發現了,自己應該會被揍得很慘吧。

三花貓認真地反思著,最後,它反思的結果是:寫得不夠刺激,有失水準。

等以後有時間了,自己一定要寫篇更好的,把當初揍我的那個又強又壞的大神女也編進去……三花貓默默地想著。

在溫暖的心臟裡趴了許久,三花貓感到了饑餓。

百般猶豫之後,它小心翼翼地爬了出來,翹著尾巴,朝雪山洞窟走去。

它的夢境並非空穴來風,雪山的各大洞窟也是如此,越往深處的怪物越厲害,最底層不知藏著什麼千年老妖怪。

三花貓進入了洞窟,事與夢違,半個時辰後,它夾著尾巴灰溜溜地跑了出來。裡面弱小的怪物已被它殺完了,厲害的它又打不過。

不過三花貓也不至於忍饑捱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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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最近,蒼碧之王的骨架上開始長出了肉,那些肉對於蒼碧之王很纖細,但對於三花貓卻是大餐,隻是比較難嚼。

冰天雪地裡,三花貓以‘自己’作為糧食,真正地實現了自給自足。

吃飽喝足之後,它繼續睡覺,三界村的神桑樹在夢裡沙沙作響。

……

小禾強忍著心中的怨怒,將文稿上的內容大致講了一遍,她看得也倉促,隻講述了一個大概,但哪怕是這個大概,就足夠令正義之士所不齒了。

“你還有什麼要狡辯的嗎?”小禾輕聲問。

在講述的過程裡,小禾竟獲得了一種平靜,一種寒徹骨髓的平靜。

林守溪從震驚到疑惑再到現在終於瞭然。

如果小禾不說,他根本不可能知道這份文稿的存在,更不可能知道,他們之間竟有這樣的彌天誤會,想到這裡,他悚然地發現,他自以為的謊言,在缺乏溝通的情況下,竟不知不覺地引向了另一個謊。

最可怕的是,在小禾的視角裡,這些謊言之間互相證明彼此,達成了一種真實的錯覺,所以,在她的視角中,它們竟還是邏輯自洽的……

林守溪還想起了當初與三花貓的對話……他低估了三花貓的創作欲。

“小禾,你還記得那份文稿的字跡嗎?”林守溪問。

“字跡?”小禾一愣,隨後更加失望,惱道:“你還想顧左右而言他嗎?”

話雖如此,但小禾回憶起來,也猛地意識到了過去漏掉的細節,那個字跡確實古怪,既不是林守溪的,也不是慕師靖的,那……

“難道你還專門找了人站在旁邊幫你們記錄?”小禾揉著太陽穴,已有些站立不穩。

“……”

林守溪也不知道,自己在小禾心中的形象到底到了何種地步,纔會使得她有這樣的想象。

小禾失望欲走之際,林守溪及時喊住了她,將文稿的來曆一清二楚地交代了。

“荒唐。”小禾的第一反應還是被騙了,“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你就能編出這樣一個故事,難怪以前我被你騙得團團轉。”

“我沒有騙你,那是三花貓的筆跡,三界村應還有它的不少文稿,屆時可以拿來對照,當初慕姑娘對它態度不善,三花貓便總想著編排她。”林守溪誠懇地解釋道。

小禾將信將疑地看著他,問:“一隻小貓能有這樣的心思?”

“當然,它還寫過一本叫誅神錄的書,其中的故事比之詭譎離奇得多,其中那個男主人公是草根出身,一路上卻殺儘諸神,將路遇的仙子神女皆收入帳中……”

“你很羨慕他?”小禾打斷了他的話。

“當然不是!”林守溪堅決道:“我是以批評的眼光看待它的!”

小禾冷笑一聲。

她背過身去,走回窗邊,雙臂環胸瞥著窗外的夜色,心中沉思著林守溪的說法,如果他說的是真的……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慕師靖為何要將這份虛假的文稿貼身攜帶,而不是將它毀了?”小禾問。

這個問題將林守溪難住了。

他同樣不知道慕師靖是怎麼想的。

“這或許要去問她本人了。”林守溪說。

“嗯?”小禾顯然不滿意這個回答,“你是真的不懂還是假的不懂?”

“什麼?”林守溪一愣。

“她喜歡你,你看不出來嗎?”小禾問。

“她喜歡我?慕師靖怎麼會喜歡我?”林守溪也感到暈頭轉向。

“是啊,她當然不能喜歡你,畢竟你們可是親姐弟。”小禾慢條斯理地說。

……

今夜之前,林守溪從未想過,看似親密無間的兩人,在某些事情上,看到的畫面是迥然不同的。

他不由想到了‘貌合神離’一詞,驚出一身冷汗。

他原本是想給小禾坦白自己與楚楚之間的事,卻萬萬沒有想到,光是聊慕師靖,就快聊到了天亮。

林守溪一一解答了小禾的困惑,小禾的疑問越來越少,沉默卻是越來越久。

她從沒有想到,她一直根深蒂固地認知的一切,竟都是虛假的,那她無數次從這個虛假的構築中發散出的想象又算什麼呢?

“所以是我誤會你了?”小禾淡淡瞥向他。

“不,是我的錯,是我遠遠不夠的坦率讓我們之間生出了間隙,謊言才得以滲透進來。”林守溪道歉。

“那你現在真誠了嗎?”小禾問。

“是的。”

林守溪願意坦白一切,過去小心翼翼的欺瞞,在此刻竟詭吊地變成了傾訴的**,彷彿這是唯一的解脫之徑。

“你這算真誠麼?”小禾又問。

“什麼?”林守溪一怔。

“戳破自己的謊言以抵達的真誠,算真誠嗎?”小禾冷冷地問。

林守溪緘默不語。

時間緩緩流逝。

長夜即將過去,地平線的黑暗被刺破,朦朧的光亮透窗而來,打在小禾的面頰上,將她精緻的臉頰照得微亮,她偏著頭,眼眶微紅。

她想起了小時候姑姑對她說過的話,姑姑說她一生也求不得愛情,那是當時姑姑讓她一心修道的勸告,這在今天聽來卻是詛咒,深深的詛咒,她無法擺脫。

“我繼續說我與師父之間的事吧。”林守溪再次開口。

他已說了一夜,本就疲憊的身軀更顯無力,此刻嘴脣乾涸龜裂,嗓音更是沙啞粗糙。

小禾沒有作出答覆。

她想著與楚映嬋在一起的日子,想著楚映嬋皎白的身子與清純的面容,想起了她們之間的嬉戲與談心,她一直把楚映嬋與慕師靖當成最好的姐妹,毫無保留地信任她喜歡她,可她今日才知道,原來這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再回憶起假裝成林守溪與楚映嬋相處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當時的楚楚應是刻意端起高傲架子,希望她去欺淩的吧。

慕師靖早已意識到了他們之間關係的異常,時常提醒她,她不以為然,還覺得是慕姐姐多心了。

如今回想,一切竟是這樣的諷刺。

無數的蛛絲馬跡早已擺在了她的面前,她自負聰慧,卻從未察覺。

小禾靠在窗上,隻覺心力交瘁。

她過去雖也有想過與她們永遠在一起,但也隻是心底羞澀的想法而已,她從未想過,看上去最為溫柔清純的楚映嬋,竟最先開始實踐……她哪怕可以理解楚映嬋,卻依舊壓不住心中生出的背叛感。

外面的光越來越亮,卻照不亮她的眼睛。

她的瞳孔霧氣朦朧,似隨時要凝成眼淚落下。

“不要說了。”小禾輕聲打斷:“我現在不想聽。”

她知道,他與楚映嬋之間一定發生了曲折離奇纏綿悱惻的故事,就像她與林守溪之間一樣。這些故事就藏在他過去隱匿了許多的不死國之行裡,她雖不知道其中細節,但多多少少可以想象。

她現在無心聽這樣的故事,因為這不是純粹的故事,而是與她有關的故事,她甚至害怕自己被這個故事感動。

“但我想說。”林守溪固執開口。

他喘了口氣,負傷的胸膛微弱起伏,話語中本該清晰的音節被烏鴉般的沙啞給抹去,顯得單薄而模糊,他定了定神,思考著應該從何講起。

在過去,林守溪其實無數次想過自己與小禾坦白的場景,他也無數次想過要怎麼講述這件事,才能更容易地讓小禾接受。

為此,他想過很多辦法,譬如將這種情感怪罪於洛初娥,怪罪於色孽之咒,怪罪於不死國不見天日的壓抑……

但他現在什麼藉口也不想找了,他與楚映嬋皆是人,是修真者,天生有著不受拘束的精神意誌,他們的相愛歸根結底是彼此的選擇,它的形成是陰暗的扭曲的苟且的,但它同樣也是純粹的崇高的……洛初娥與色孽之咒都無法真正左右它、動搖它。

他隻想將所有的事不偏不倚地敘述出來。

“我不想聽。”

小禾同樣固執,她問:“如果你要告訴我,早在我們重逢的時候,你就該告訴我了,你為何不說呢,怕我不理解嗎?”

“那時你太開心了,我不想讓你傷心。”林守溪說。

“你是在為我好嗎?”小禾問。

“不,這或許隻是我的自私。”林守溪不確定道。

“你以前要有現在的覺悟就好了哎。”小禾輕輕歎息。

林守溪合上了乾燥的唇,沒有再勉強開口。

外面越來越亮。

鐘聲敲響,在寺院中迴盪。

“你與她乾過幾次?”小禾忽地發問,少女露骨的話語帶著雲淡風輕的慵懶,彷彿隻是在問他今天吃過沒有。

“一夜。”林守溪回答。

“隻有一夜?”

“嗯。”

“你這負心漢。”小禾幽幽開口,不知是幫誰罵的,她頓了頓,又問:“舒服麼?”

“嗯……”

“你們那時候也以師徒相稱麼?”小禾再問。

“有時候是。”林守溪說。

“有時候?”

“嗯,有時候也會顛倒過來,也有時候,會是別的……”

“別的?譬如?”

“譬如……”

林守溪聲音越來越輕,沙啞難辨。

小禾一邊審問一邊靜聽,秀眉偶爾蹙起。

大約半個時辰後,小禾審問完了所有想問的問題,唯獨對他們相愛的過程隻字未問。

“你若想告訴我你們之間的故事,以後可以來找我。”

“找……你?”

“嗯,等你傷好之後,我會離開,屆時你可來找我。”小禾語氣平淡地說:“當然,見不見你全憑我的心情。”

小禾取了杯水,給脣乾舌燥的林守溪灌下,隨後挑了本經書,推門而出,話語寧靜:“我要去給孩子們講課了。”

林守溪的唇口終於得到滋潤,他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卻又被小禾喝止:“我說過,我不想聽。”

話音一落,一股無形的力量生出,鉗製住了林守溪,令他發不出這一點聲音。

這是神侍令的力量。

他與小禾之間尚有著神侍令。

“我們現在可不是什麼道侶。”

小禾俯下身子,眼眸中流露出一絲輕柔而繾綣的笑意,她輕輕挑起紅唇,“別忘了,我是你……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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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勸告,這在今天聽來卻是詛咒,深深的詛咒,她無法擺脫。

“我繼續說我與師父之間的事吧。”林守溪再次開口。

他已說了一夜,本就疲憊的身軀更顯無力,此刻嘴脣乾涸龜裂,嗓音更是沙啞粗糙。

小禾沒有作出答覆。

她想著與楚映嬋在一起的日子,想著楚映嬋皎白的身子與清純的面容,想起了她們之間的嬉戲與談心,她一直把楚映嬋與慕師靖當成最好的姐妹,毫無保留地信任她喜歡她,可她今日才知道,原來這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再回憶起假裝成林守溪與楚映嬋相處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當時的楚楚應是刻意端起高傲架子,希望她去欺淩的吧。

慕師靖早已意識到了他們之間關係的異常,時常提醒她,她不以為然,還覺得是慕姐姐多心了。

如今回想,一切竟是這樣的諷刺。

無數的蛛絲馬跡早已擺在了她的面前,她自負聰慧,卻從未察覺。

小禾靠在窗上,隻覺心力交瘁。

她過去雖也有想過與她們永遠在一起,但也隻是心底羞澀的想法而已,她從未想過,看上去最為溫柔清純的楚映嬋,竟最先開始實踐……她哪怕可以理解楚映嬋,卻依舊壓不住心中生出的背叛感。

外面的光越來越亮,卻照不亮她的眼睛。

她的瞳孔霧氣朦朧,似隨時要凝成眼淚落下。

“不要說了。”小禾輕聲打斷:“我現在不想聽。”

她知道,他與楚映嬋之間一定發生了曲折離奇纏綿悱惻的故事,就像她與林守溪之間一樣。這些故事就藏在他過去隱匿了許多的不死國之行裡,她雖不知道其中細節,但多多少少可以想象。

她現在無心聽這樣的故事,因為這不是純粹的故事,而是與她有關的故事,她甚至害怕自己被這個故事感動。

“但我想說。”林守溪固執開口。

他喘了口氣,負傷的胸膛微弱起伏,話語中本該清晰的音節被烏鴉般的沙啞給抹去,顯得單薄而模糊,他定了定神,思考著應該從何講起。

在過去,林守溪其實無數次想過自己與小禾坦白的場景,他也無數次想過要怎麼講述這件事,才能更容易地讓小禾接受。

為此,他想過很多辦法,譬如將這種情感怪罪於洛初娥,怪罪於色孽之咒,怪罪於不死國不見天日的壓抑……

但他現在什麼藉口也不想找了,他與楚映嬋皆是人,是修真者,天生有著不受拘束的精神意誌,他們的相愛歸根結底是彼此的選擇,它的形成是陰暗的扭曲的苟且的,但它同樣也是純粹的崇高的……洛初娥與色孽之咒都無法真正左右它、動搖它。

他隻想將所有的事不偏不倚地敘述出來。

“我不想聽。”

小禾同樣固執,她問:“如果你要告訴我,早在我們重逢的時候,你就該告訴我了,你為何不說呢,怕我不理解嗎?”

“那時你太開心了,我不想讓你傷心。”林守溪說。

“你是在為我好嗎?”小禾問。

“不,這或許隻是我的自私。”林守溪不確定道。

“你以前要有現在的覺悟就好了哎。”小禾輕輕歎息。

林守溪合上了乾燥的唇,沒有再勉強開口。

外面越來越亮。

鐘聲敲響,在寺院中迴盪。

“你與她乾過幾次?”小禾忽地發問,少女露骨的話語帶著雲淡風輕的慵懶,彷彿隻是在問他今天吃過沒有。

“一夜。”林守溪回答。

“隻有一夜?”

“嗯。”

“你這負心漢。”小禾幽幽開口,不知是幫誰罵的,她頓了頓,又問:“舒服麼?”

“嗯……”

“你們那時候也以師徒相稱麼?”小禾再問。

“有時候是。”林守溪說。

“有時候?”

“嗯,有時候也會顛倒過來,也有時候,會是別的……”

“別的?譬如?”

“譬如……”

林守溪聲音越來越輕,沙啞難辨。

小禾一邊審問一邊靜聽,秀眉偶爾蹙起。

大約半個時辰後,小禾審問完了所有想問的問題,唯獨對他們相愛的過程隻字未問。

“你若想告訴我你們之間的故事,以後可以來找我。”

“找……你?”

“嗯,等你傷好之後,我會離開,屆時你可來找我。”小禾語氣平淡地說:“當然,見不見你全憑我的心情。”

小禾取了杯水,給脣乾舌燥的林守溪灌下,隨後挑了本經書,推門而出,話語寧靜:“我要去給孩子們講課了。”

林守溪的唇口終於得到滋潤,他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卻又被小禾喝止:“我說過,我不想聽。”

話音一落,一股無形的力量生出,鉗製住了林守溪,令他發不出這一點聲音。

這是神侍令的力量。

他與小禾之間尚有著神侍令。

“我們現在可不是什麼道侶。”

小禾俯下身子,眼眸中流露出一絲輕柔而繾綣的笑意,她輕輕挑起紅唇,“別忘了,我是你……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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