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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山水遠行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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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風後霧氣氤氳,少女腳步微錯,嫋嫋娜娜地穿入霧中,最後一件佛衣也飄然墜地,霧中,少女雪發如衣,自秀頸遮至大腿,卻依舊掩不住那玲瓏浮凸、鐘靈韻致的曲線,她沉入藥香瀰漫的池水裡,並腿斜坐,一盞針刀鏤刻的無骨燈在她身後幽幽亮起。

小禾回憶起這兩個多月的經曆,隻覺如夢似幻。

兩個月前,她與鎮守激戰於灰殿,鎮守傳承意欲逃走,她與林守溪抵死不讓,哪怕被它拖入封印的枯井中也沒鬆手,在下墜的過程裡,他們用儘全力與它絞殺,最終將它剝鱗抽儘,使其形毀神滅,化回一粒傳承種子。

漫長的下墜裡,她吞下了種子。

但她忽視了一點,當時的林守溪在與龍的纏鬥中受了重傷,身體虛弱,傳承入體之後,他無法全力運轉劍經,也就無法吞噬磅礴的、入體的力量。

井中昏暗,林守溪一聲未吭,若非出井後看到那滿是雷火灼烙之傷、慘不忍睹的身體,小禾甚至不知道這些。

幸好,林守溪始終命大,即使傷得體無完膚,依舊留了一口氣。

“你既負了我,又何必對我好呢?”小禾解下外裳,披在他的身上,面容始終平靜,眼淚卻又垂了下來。

她所身處的位置並非荒山野嶺,而是一座城,一座古老的城。

小禾將昏死的林守溪安頓在一間空屋,出門走上長街後,她意外地發現,街道空冷,屋宅譭棄,走過曲曲折折幾條長街,竟連一絲一毫的人影也沒看到。

這是一座死城。

小禾從林守溪口中聽過死城的故事,他說那是他的故鄉。

這裡就是林守溪的故鄉嗎……

小禾立在死寂的城裡,飛簷翹角簇擁著她,她環視著積水的街道……這裡像是剛剛下過暴雨。

無論是街道還是建築,這裡與她那邊似乎沒什麼兩樣,但來到這個世界後,她總覺得很奇怪,她發現自己的境界大打折扣了,她原本以為是她也受了傷,後來才發現力量是被壓抑了。

就像神域將所有人的境界壓在仙人境下一樣,這裡的天空則要更矮一些。

這是進入了另一片神域嗎?

小禾不解。

她同樣很累,同樣需要休息。

她從井中舀來了水,燒開後幫林守溪擦拭了傷口,她無處去弄草藥,隻能給他慢條斯理地輸送真氣,讓他靜養,治療完畢之後,她就端個椅子靜靜地坐在大街上。

陽光灑滿紅裙,肌膚宛若新乳。

鎮守傳承已吞入了身體,但不知為何,她並沒有特殊的感受,彷彿種入她身體的隻是一粒種子,尚需陽光雨露才能生根發芽。

在死城住了三天。

她走遍了這座城,沒見到一個人影,城的儘頭有一高閣,走過石階跨過月台,可以看到一座慈柔美麗的觀音像,觀音像前尚存著打鬥的痕跡,她一眼就認出那是林守溪與慕師靖的劍法。

他們曾在這裡發生過打鬥。

師門、魔道、倫理、青梅竹馬、相愛相殺……除非林守溪醒來親口講述來龍去脈,否則她都難以想象這究竟是一場怎樣曲折離奇的故事。

她在月台上坐了許久,遠眺城外山巒,彷彿與他們同在。

小禾始終不能理解林守溪與慕姐姐為何不與自己早些坦白,尤其是慕姐姐,她非但不坦白,還有意地禍水東引,讓她去關注楚映嬋,按理來說,慕姐姐不是這樣的人呀……

想到這裡,小禾不由想起地牢中,慕師靖用玩笑的口吻提起三妻四妾,當初她羞惱不已,如今卻幡然醒悟,這分明是慕姐姐在自薦了……

小禾靜靜地看著天上白雲流過,回想往事,心卻出奇平靜。

回到屋中,林守溪依舊平躺榻上,呼吸比之前日要更均勻有力一些。

也許他今天就能醒來了吧……小禾心想。

她既希望他早點甦醒,平安無事,又希望他晚點醒來,給自己多一些思考的時間。

傍晚的時候,小禾翻來了一個木梳幫他梳髮,因為雷擊的緣故,林守溪的長髮根根豎起堅硬如鐵,小禾拂去了他發間的雷質,慢悠悠地幫他梳理順滑,梳到一半的時候,她看著林守溪滑稽的樣子,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笑了許久,笑過之後,又安靜了許久。

夜裡,她常常回憶巫家發生的事,竟有一晃好多年之感。

小禾決定離開死城是在第七天。

冬日將過,春雷已響,她像是被喚醒的禾苗,打算去城外看看。

林守溪始終沒有醒來的跡象。

她薅了幾家的被單,將他層層裹起,隻露出一個腦袋,一如某種邪教殉葬時的儀式。她以背劍的姿勢將林守溪背在劍上,再以彩幻羽改變容貌,化作當初與林守溪初見時的模樣,出城而去。

小禾身材嬌小,揹著個比自己高不少的少年,看上去多少有些詭吊滑稽,哪怕她刻意低調,這副形象依舊嚇跑了不少人。

偶爾也會遇到膽大的,他們上前抱拳,“敢問女俠,這可是傳說中的煉屍之術?”

小禾便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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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煞有介事地說:“這是煉人為劍之術。”

“煉人為劍之術?”聞者無不大吃一驚,他們指著她身後傷痕累累卻難掩俊秀的少年,問:“所以這是……”

“是劍人。”小禾隨口回答,負人而去,隻留餘瞠目結舌的眾人。

無論如何,小禾還是想先回家一趟。

她現在的家在雲空山。

但不知是不是這裡太偏僻的緣故,小禾問了不少人,人們甚至不知道神山是什麼,更遑論雲空山了。

她揹著林守溪走了很遠的路。

這個世上雖有很多奇人異事,但她這副打扮還是太具衝擊力,一般沒有酒樓客棧敢接待她,於是她餓了就吃野果,渴了就喝山泉水,夜深人靜之時就尋一個巨木,與鳥同住。

銀河橫過穹頂,星光灑滿衣襟,她像是回到了小時候。

當然,感覺總是虛幻的。

三天後,她更是清楚地認識到,這裡或許根本不是她原來的世界了,這個想法在越走越遠後越發篤定。

原來林守溪與慕師靖真是域外煞魔啊……小禾心想。

不過她對這個域外並不反感,這裡雖也有真氣,但大地遠未被真正汙染,依舊山清水秀風景宜人,這種美與神山氣勢磅礴的美不同,它美得令人安心。

她就這樣一直走啊,走啊,走了很遠的路。

一路上,她依舊會斬奸滅惡,祓除邪祟,這個世界的武林高手名號一個比一個響亮,但論真功夫,一個也不是她的對手。

在神山時,她的境界在同齡人裡已是佼佼者,但與真正的高人相比相差甚遠,可在這裡,她儼然有種自己是天下第一高手的錯覺。

很快,這種錯覺被打破了,因為她聽說了道門。

道門有位神秘的門主,一統武林,名動天下。

小禾結合起在雲空山的所見所聞,一下就猜到是誰了,驚訝之餘,她卻沒有主動去道門。

她想再多看看這個世界。

有時候,她覺得這樣的生活也很好,無爭無擾,無憂無慮,但人總不能一直流浪下去,於是她想找個可以靜心修行之處。

找這樣一個地方並不容易。

這個世界裡,開山立派不需要類似神山之類的組織允許,所以各種各樣的宗門層出不窮,她去了峨眉,可峨眉不收男子,哪怕她一再聲稱這是劍人不是真正的人。

後來她又去武當山,武當山掌門表示今年不會新收陌生弟子,尤其是武藝高強來曆不明的,但掌門見其一路風餐露宿,便贈了些銀錢,讓她們姐妹另尋出路……林守溪臉上的傷痊癒了不少,因生得秀氣,竟被認成了少女。

小禾歎了口氣,她有時候也懷疑,自己喜歡他,會不會主要是喜歡他的模樣呢。

小禾去了不少赫赫有名的大宗,輾轉半個月,皆無果,於是她又試著挑選小宗派,但小宗派歪風邪氣太重,她去了基本不是投奔的,而是去幫人清理門戶斬殺敗類的,這期間,小禾目睹了不少人性醜惡,與之相比,林守溪都宛若聖人轉世了。

又輾轉了幾日,她的名聲也難以想象的速度遠播開來,許多德行不正的小宗派聞風喪膽,紛紛閉門謝客。

之後,她走過一條崎嶇鄉路,見村民奔走,上去詢問情況,知是山中有虎患。

山中不缺鹿獸,但這些虎偏要吃人,小禾入了山林,殺了幾頭凶猛的惡虎,剝下皮收入儲物戒裡,之後她又深入洞穴,見到了它們的虎王,虎王很不一樣,它毛髮雪白,花紋如波,瞳孔幽碧,儼然是頭大白虎,似同類相惜,小禾饒了它的性命,收服為了坐騎。

白虎凶性未泯,但在這纖弱少女面前,絲毫不敢造次。

之後她又除匪患,斬妖邪,贏得村民愛戴,有人給廣寧寺寫了封信,介紹她去,廣寧寺香火不盛,但因主持熏陶,僧人們德性都很好。

她告訴主持,自己隻是暫住於此,等山上雪消融殆儘就會離去。

那時候,林守溪也差不多該醒了。

但又半個月過去,她眼睜睜看雪消融,林守溪卻連一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

可她說過要走的……

主持似看出了她的為難,笑道:“女施主與佛有緣,形體映徹,勝妙殊絕,世所罕見,不若留在藏經閣中,假以時日修成佛果也未必。”

小禾淡然一笑,婉拒之後說:“待山上桃花盛開,我會離去。”

主持的挽留不無道理,在來寺廟之前,小禾從未想過自己會有佛性。

那是一個平靜的午後,她學著僧人們在佛祖面前禪定,禪定之中,她隱隱感覺到體內有紫氣升騰,顯化成龍的模樣,那龍極像鎮守傳承,它在氣丸之側螺舞繚繞,如龍戲珠。

她盯著它看,久而久之,她所感知的時間與真實世界的時間產生了差異,這種差異割裂了她,她像是融入了內在的時間之流裡,如無所依的空遊,逐漸不分內外彼此,臻至忘我。

她醒來時,香不過燒了半截。

小禾並不清楚,真的是自己天賦異稟,還是鎮守傳承在發揮作用,總之,她有醍醐灌頂之感。

這段日子裡,她每日研讀佛經,手不釋卷,除了昏迷不醒的林守溪外,唯有青燈古佛為伴。

某日清晨,她合上佛衣走出門去,隱隱嗅到了清香,抬眼望去,滿山桃花宛若粉霞開遍,爛漫非凡。

三月中下旬,山上春寒料峭,桃花卻在一夜之間盛開了。

她看著桃林花海,靜默不語。

“等我將心中感悟書寫成冊就離開。”小禾又說。

時間來到了四月。

天氣漸暖。

小禾每日於藏經閣閱讀經典,也會給弟子們講課,但她也漸漸地開始迷茫起來,對於佛中的許多說法,她也產生了懷疑。

她雖能禪定漸入無我,卻不覺超脫,反而對‘普度眾生’四字更為模糊,她見不到佛陀口中的業,也無法將自己懸置於無數個刹那裡,悟性稍差的弟子更是容易陷入一種徹底的神秘思維或將之視為教條戒律的獨斷,各大寺院更曾以佛法為名伐異,在武林上掀起過不少腥風血雨。

小禾陷入了思維困境裡,無法解脫。

她不再閱經,隻是偶在佛堂行走,望著香火之後的大羅金身,陷入沉默。

“施主是在掛念那位公子嗎?不若在佛前燒香跪拜,說不定佛祖就顯靈了。”一個老僧見她終日彷徨,不由道。

“佛傳給我們的是什麼?”小禾忽地問。

老僧略一沉吟,道:“經文典籍?”

小禾不語。

老僧又道:“解脫之道?”

小禾依舊不語。

老僧笑著搖頭,道:“還望聖菩薩賜教。”

“應是智慧。”小禾說。

這次換成老僧沉默,片刻後,他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了眼前少女的說法。

“既求智慧,為何要跪?”小禾說完,平靜地轉身,離開了佛堂。

四月中旬,山上的桃花開始凋零。

小禾越來越瞭解這個世界。

她發現這個世界遠比她想象中更大,因為境界壓製以及缺乏飛行法器的緣故,險峻河川都隻能以雙足丈量世界,於是世界顯得更大了。

世上名山大川無數,她想去看,藉此悟道。

隻是一人遊山何其孤寂。

廂房內水聲漣漣。

小禾從霧氣繚繞的屏風後走出,她已換上了一身素白的新衣,雪白的長髮披在衣上,更顯皎潔。

她立在床邊,靜靜地看著榻上的少年。

近日,她也有意無意地打聽過不少關於魔門的傳聞,對於那場魔道之爭,許多人直呼精彩,說剷除魔門便是鏟滅了心頭大患,是大功業,也有許多人扼腕歎息,說那林守溪與慕師靖英年早逝,實在是江湖的一大遺憾,也有人說他們是天魔,早死了好……

小禾隻是側耳傾聽,不置一詞。

這數月以來,林守溪的容顏確實引起過不少人的讚歎,但幸好,過去的林守溪宛若深閨大小姐一樣深居簡出,很少有人見過他的真容。

“你若再不醒,我可孤身走了。”小禾輕聲開口,好似威脅。

林守溪一動不動。

他依舊沒有醒,但不久之後,他竟開始夢囈。

屋內很靜,小禾可以聽清,他喊的是自己的名字。

她靜立聽著,直至逐漸睡去。

……

四月。

雲空山,春試。

春試是雲空山的大日子,優秀的弟子們雲集於此,進行一場為時三日的大比,不僅是師長,其他神山的諸多仙師也會來觀摩,之後,首座大人還會親自出面,為弟子們講道。

熱鬨非凡的日子裡,楚映嬋卻是孤單。

楚門沒有弟子,唯她一人。

眾人詢問起來,她隻說是弟子遊曆未歸,不作其他回答。

楚映嬋心中並無惱怨,在從慕師靖口中得知那個世界並無危險後,她倒是放下了心,此刻的孤獨也隻當是報應,她本可以乾脆不出席這次春試,但她每天都來,這是她對自我的懲罰之一。

她遙遙地看著弟子們比試,看著眼花繚亂的功法煙花般在天空中盛放,出神良久。

雲台上,也有許許多多的目光從四面八方投射而來,驚豔於她美絕塵寰的姿影和寂寞似雪的伶仃,但這些目光她都無法看到,她在懷念記憶中一個午後,那時她午睡才醒,挑開簾子,恰看到林守溪與小禾在庭間對弈,林守溪落子如飛,小禾托腮長考,而她嬌慵地倚靠窗邊,嫻靜遠視,不去打攪。

這是楚門某個平靜的午後,具體是哪一天,她也記不得了。

她隻覺得美好。

春試落幕。

她是最後一個走的。

等她離去時,雲台上唯有白雲為伴。

楚映嬋靜看雲海變幻,默然轉身。

忽有山風吹過,花樹如雨落下,一襲漆黑的長裙也被山風吹來,在紅雨中飄卷不定。

是慕師靖。

慕師靖立在不遠處,揹著行囊,平靜地朝她望來,兩人對視良久後,黑裙少女拍了拍自己腰間的死證,淡淡發問:“本姑娘要去遠行,楚仙子可要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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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揮作用,總之,她有醍醐灌頂之感。

這段日子裡,她每日研讀佛經,手不釋卷,除了昏迷不醒的林守溪外,唯有青燈古佛為伴。

某日清晨,她合上佛衣走出門去,隱隱嗅到了清香,抬眼望去,滿山桃花宛若粉霞開遍,爛漫非凡。

三月中下旬,山上春寒料峭,桃花卻在一夜之間盛開了。

她看著桃林花海,靜默不語。

“等我將心中感悟書寫成冊就離開。”小禾又說。

時間來到了四月。

天氣漸暖。

小禾每日於藏經閣閱讀經典,也會給弟子們講課,但她也漸漸地開始迷茫起來,對於佛中的許多說法,她也產生了懷疑。

她雖能禪定漸入無我,卻不覺超脫,反而對‘普度眾生’四字更為模糊,她見不到佛陀口中的業,也無法將自己懸置於無數個刹那裡,悟性稍差的弟子更是容易陷入一種徹底的神秘思維或將之視為教條戒律的獨斷,各大寺院更曾以佛法為名伐異,在武林上掀起過不少腥風血雨。

小禾陷入了思維困境裡,無法解脫。

她不再閱經,隻是偶在佛堂行走,望著香火之後的大羅金身,陷入沉默。

“施主是在掛念那位公子嗎?不若在佛前燒香跪拜,說不定佛祖就顯靈了。”一個老僧見她終日彷徨,不由道。

“佛傳給我們的是什麼?”小禾忽地問。

老僧略一沉吟,道:“經文典籍?”

小禾不語。

老僧又道:“解脫之道?”

小禾依舊不語。

老僧笑著搖頭,道:“還望聖菩薩賜教。”

“應是智慧。”小禾說。

這次換成老僧沉默,片刻後,他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了眼前少女的說法。

“既求智慧,為何要跪?”小禾說完,平靜地轉身,離開了佛堂。

四月中旬,山上的桃花開始凋零。

小禾越來越瞭解這個世界。

她發現這個世界遠比她想象中更大,因為境界壓製以及缺乏飛行法器的緣故,險峻河川都隻能以雙足丈量世界,於是世界顯得更大了。

世上名山大川無數,她想去看,藉此悟道。

隻是一人遊山何其孤寂。

廂房內水聲漣漣。

小禾從霧氣繚繞的屏風後走出,她已換上了一身素白的新衣,雪白的長髮披在衣上,更顯皎潔。

她立在床邊,靜靜地看著榻上的少年。

近日,她也有意無意地打聽過不少關於魔門的傳聞,對於那場魔道之爭,許多人直呼精彩,說剷除魔門便是鏟滅了心頭大患,是大功業,也有許多人扼腕歎息,說那林守溪與慕師靖英年早逝,實在是江湖的一大遺憾,也有人說他們是天魔,早死了好……

小禾隻是側耳傾聽,不置一詞。

這數月以來,林守溪的容顏確實引起過不少人的讚歎,但幸好,過去的林守溪宛若深閨大小姐一樣深居簡出,很少有人見過他的真容。

“你若再不醒,我可孤身走了。”小禾輕聲開口,好似威脅。

林守溪一動不動。

他依舊沒有醒,但不久之後,他竟開始夢囈。

屋內很靜,小禾可以聽清,他喊的是自己的名字。

她靜立聽著,直至逐漸睡去。

……

四月。

雲空山,春試。

春試是雲空山的大日子,優秀的弟子們雲集於此,進行一場為時三日的大比,不僅是師長,其他神山的諸多仙師也會來觀摩,之後,首座大人還會親自出面,為弟子們講道。

熱鬨非凡的日子裡,楚映嬋卻是孤單。

楚門沒有弟子,唯她一人。

眾人詢問起來,她隻說是弟子遊曆未歸,不作其他回答。

楚映嬋心中並無惱怨,在從慕師靖口中得知那個世界並無危險後,她倒是放下了心,此刻的孤獨也隻當是報應,她本可以乾脆不出席這次春試,但她每天都來,這是她對自我的懲罰之一。

她遙遙地看著弟子們比試,看著眼花繚亂的功法煙花般在天空中盛放,出神良久。

雲台上,也有許許多多的目光從四面八方投射而來,驚豔於她美絕塵寰的姿影和寂寞似雪的伶仃,但這些目光她都無法看到,她在懷念記憶中一個午後,那時她午睡才醒,挑開簾子,恰看到林守溪與小禾在庭間對弈,林守溪落子如飛,小禾托腮長考,而她嬌慵地倚靠窗邊,嫻靜遠視,不去打攪。

這是楚門某個平靜的午後,具體是哪一天,她也記不得了。

她隻覺得美好。

春試落幕。

她是最後一個走的。

等她離去時,雲台上唯有白雲為伴。

楚映嬋靜看雲海變幻,默然轉身。

忽有山風吹過,花樹如雨落下,一襲漆黑的長裙也被山風吹來,在紅雨中飄卷不定。

是慕師靖。

慕師靖立在不遠處,揹著行囊,平靜地朝她望來,兩人對視良久後,黑裙少女拍了拍自己腰間的死證,淡淡發問:“本姑娘要去遠行,楚仙子可要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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