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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命定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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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雲空下,雷光的閃爍稍縱即逝,可就是這樣的瞬間,巨龍與少女的圖卷就以這樣猙獰而嬌弱的美烙在了他的瞳孔裡,隻是遙遙一眼,但林守溪斷定,那就是小禾!

曾經連夢中都顯得遙遠的少女,如今距離他不過一峰之隔,彷彿伸手就能捉住。

日思夜想的畫面竟以這樣的姿態劈面而來,林守溪筋骨作響,心絃隨著電光的明滅繃到了極點。

“小禾……”

楚映嬋也輕輕開口,她顯然也望見了山峰上的少女,這證明瞭林守溪並非是久思成疾的錯覺,但除她之外,楚妙與陸餘神旳視線都被新生邪龍所吸引了,無暇顧及其他。

雲霧中,這頭被長矛貫穿地底不知道多少年的邪龍還在適應著這副嶄新的身軀,它在鋪天蓋地的漩渦雲裡翻騰著,骨頭與觸手時隱時現,狂風依附在它的翼骨下,形成了它嶄新的翼膜,這翼膜看似單薄,卻能將這副沉重的身軀撐了起來,它的動作輕盈如鳥雀。

先前那枚掛在天上的黑紫色星星果然是它的眼睛,現在,星星迴到了它空洞的眼眶裡,透出了一抹幽碧的色彩。

林守溪與慕師靖都不約而同地想起了蒼碧之王的骸骨,與蒼碧之王不同的是,眼前這具龍屍很明顯已被汙染,渾身上下都透著邪氣,它的心臟同樣如腫瘤般醜陋,那九條觸手沒有半點古凰尾羽該有的美,相反,白骨末端生出這樣的東西,反倒令人毛骨悚然,幾欲作嘔。

在它升入雷雲的刹那,地面上倖存的群妖也紛紛起身,暴雨中,他們空洞而蒼白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著邪龍,然後一同張口,竟眾星捧月般開始吟唱起了古老的歌。

這是悠長的吟唱,粗獷的妖怪們竟發出了歌姬般尖細纏綿的聲音,每一個被拖長的音節皆晦奧難言,彷彿是上古洪荒時期一落數萬年的雪。

歌聲有著奇異的魔力,聲音所及之處,連野草也跟著一同載歌載舞,妖煞塔領域內的一切生靈都在歡慶它的新生。

距離邪龍最近的慕師靖與小禾最能感受到這種來自古代的壓迫感,周圍的空氣像是被龍吼抽乾了,呼吸變得困難的同時,心肺也感受到了擠壓感,面對著這樣的生靈,彷彿站立在它面前也是一種褻瀆。

時以嬈被吹散的金劍重新凝聚,在這威嚴的時刻,她逆風向前,獨自掠向了這尊舊神。

太陽圓盤頃刻間暴漲,將她的身形籠罩,她宛若提燈夜行的宮女,走上了神的王階,並非覲見,而是殺戮。

在邪龍甦醒之前,它的尾羽一度被時以嬈重創,如今見她走來,它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類發出了咆哮,時以嬈不為所動,手掌虛握,其中的劍光宛若金焰,斬向了這頭虛偽的古凰。

再也沒有眼花繚亂的纏鬥,戰鬥的方式返璞歸真,成為了最樸實無華的撞擊。

時以嬈撞入了邪神的領域,劍光直指它的心臟。

小禾與慕師靖隻能看到數縷殘影與龍的咆哮,片刻之後,玻璃破碎般的聲音接連響起,十一次後,時以嬈的身影從閃電龍捲中飛出,落回了山峰上。

她濃墨般的髮絲如水披下,其後圓盤上的十二道光束結晶頃刻碎了十一道,右袖上繡著的鳳凰也成了血凰,染紅它的是神女的血。

邪龍比想象中更強大,當它掙開束縛之後,人類巔峰的修道者根本不是一合之敵!

時以嬈纖柔的手指豎在胸前,結成了曼妙的手印,她吐了口清氣,罪戒之劍從腰間解下,懸停在了身側,她以左手將劍握住。

“你會死的!”

慕師靖脫口而出,猛地向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這句話很不吉利,卻是慕師靖發自內心的聲音,時以嬈與邪龍的戰鬥間,她的腦子裡被憑空塞入了很多畫面,那是這頭邪龍全盛時期噴吐熔岩雕塑冰山的場景,毀天滅地之感透過畫面傳達過來,它警告著慕師靖,告訴她這絕非人類可以抗衡的力量。

時以嬈回頭看她,揉開她緊抓的手,神女朱唇輕啟,話語靜如海洋深處的墨色:

“一千年前,冰海之畔,邪靈潮生,大霧瀰漫,識潮之神意欲掙破封印,逃出冰海囚籠,皇帝陛下與其戰於深洋,數百位修士聯袂結陣相助,皇帝重傷,修士儘死,冰海終於沉寂,殉道者中就包括我的先祖……洛初娥。”

“我既生於世間,豈可辱沒先祖?”

時以嬈風輕雲淡的話語裡透著決絕。

她再度望向這頭龍屍,龍屍的骸骨之側,電閃雷鳴愈發密集,像是神在嘲笑人的弱小,邪龍僅剩的一隻眼睛卻沒有看向她,而是緊緊地盯著小禾,彷彿在看世間最美的獵物,直到時以嬈以拇指將罪戒之劍推出一寸,邪龍的瞳孔才重新轉向了她。

它顯然對這柄劍有所忌憚,發出了警告似的低吼。

下方,浩浩蕩蕩的群妖依舊立在滂沱的大雨中吟唱著,聲音傳到了山峰之上。

時以嬈背後的圖騰漸暗,繡在玉軀上的文字卻熠熠生輝,衣裳被雨水打濕,小禾與慕師靖從後方望去,隱約可以透過衣裳看到泛光的內容。

蒼涼的吟唱聲裡,她帶劍前行,猶如易水之畔一去不回的劍客。

“看仔細些,以後回到雲空山,將這一劍說與你師尊聽。”

她對慕師靖如此說。

面對著這位屢次瀆神的女子,尚在適應這副身軀的邪龍已忍無可忍,它張開了殘破的巨口,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咆哮,咆哮聲裡,雷光與火焰噴射如柱,對著山峰衝擊而去。

罪戒之劍與此同時出鞘。

……

“時以嬈……”

楚妙望著天空輕聲開口,她從滿天的劍光裡嗅到了枯萎花瓣般的肅殺之意,她知道,有什麼東西要來了。

此時,楚妙與陸餘神正頂著神明的驚雷與狂風向那座山峰掠去,哪怕境界高如她們,在這樣的環境裡也行動艱難。

林守溪與楚映嬋就更不必說,持續不斷的吟唱乾擾著他們的心神,令他們身軀都難以平衡,他們的目標並非妖煞塔,而是小禾與慕師靖待的那座山峰,他們要先攀去那裡,將兩位少女從危險的中央解救出來。

“是罪戒之劍,它們曾是皇帝的佩劍,是聖壤殿最尊貴也最強大的劍,如今這柄漠視神劍要在時以嬈的手上出鞘了。”

陸餘神的話語卻是有條不紊,“罪戒之劍上一次出鞘還是五百年前,那次是豐收神女的劍,躲在巨山中的魔物連同那座山嶽一起被直接斬滅,這不是普通的神劍啊,裡面藏著真正的怪物,哪怕是如今的時以嬈,也根本無法發揮出它真正的威力……”

楚妙聞言,卻是緊蹙著雙眉看向陸餘神,眸光如電,“關於今天會發生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一路而來,楚妙早就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隻是始終沒有去提。

“我一個半步人神境的弱者,能知道什麼呢?”

陸餘神的微笑中帶著些許悵然的意味,“先欣賞這一劍吧。”

兩座山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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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光大盛。

噴湧向小禾與慕師靖的光柱被乾脆利落地切開,落向了兩側,光柱所及之處,草木岩石觸之成灰。

時以嬈立在光柱的中間,她手中的劍光是黑色的,她視向邪龍的瞳孔是黑色的,連她發後的金色圓盤也成了黑日,這明明是比黑夜更幽邃的顏色,卻在邪龍噴吐的光芒中爆發出了另一種明亮。

她高舉著灰白之焰凝成的罪戒之劍,再度撲向了這尊舊神。

轟——

神女與邪龍相撞。

瞬間,足以令人目盲的閃光在妖煞塔上方亮起。

無數的妖怪雙目失明,耳膜破碎,但這依舊不影響它們如癡如醉的吟唱。

慕師靖與小禾卻沒有閉眼,她們遵從了時以嬈的心願,目視前方,要將這一劍牢牢銘記在心。

這是一記再簡單不過的、自上而下的劈斬,她們卻從中感受到了神女奔騰不息的血,聽到了來自深淵的無名嘶喊,甚至看到了蒼穹之外虛無縹緲的群星……

這樣的光芒裡,時以嬈是逆光前行的黑焰,她的劍在手中嘶吼,展露著鋒芒,她的肌膚也次第顫栗,不是恐懼,而是她冷漠深處的憤怒之火。

她並非是楚妙、陸餘神那樣出身淒慘的少女,她是天生的道胎,家世顯赫,在她出生的那天,庭院中的滿池蓮花提前一個月盛放,萬千賓客齊來祝賀,祖師山的大仙師親自為她定名擇師。

她四歲上山,到了祖師山後頗喜歡花,從小就有種花賞花的習慣,但在世人眼中,萬種芳華與她相比皆是虛妄,她纔是人間第一的芬芳。

很多年後,她入主聖壤殿的漠視神女閣,依舊有種花的習慣,不僅如此,她還在閣中擺滿了諸位古代神明的像,她有禮神的習慣,世人以為這是她對神的尊重,實則不然,誅殺纔是對神明真正的敬意,她曾在閣中立誓,要將它們的頭顱儘數斬去。

如今,她踐行著那時的誓言。

她能從小禾與慕師靖的身上看到自己舊時的身影,但她早已不是少女,彼時的年少輕狂成瞭如今劍上的火焰,正與她一起熊熊燃燒。

光芒落儘之時,她竟已衝破了邪龍的重重阻隔,將劍刺入了那顆碩大鼓動的心臟裡。

心臟自劍鋒處開裂,猛地炸開,肉屑瘋狂飛濺。

邪龍發出了痛苦的長吟。

從體型上看,眼前的女子它一根手指就可碾碎,可它卻被對方的劍刺入了心臟。

時以嬈的傾力一劍削去了它的半顆心臟,換作其他生命早已消隕,但它依舊活著,並能進行反擊。

邪龍之所以能夠擋住這神劍積蓄百年的一擊,是因為它也有劍!

它的爪子上握著一柄充盈雷電的骨劍,那是它的斷尾,當年它為了獲得邪神的力量,用利爪將自己的尾巴折斷,令九條觸手可以從斷尾處生長出來。

折斷的尾骨沒有廢棄,成了它的劍。

邪龍垂下頭顱,盯著那柄黑色的罪戒神劍,紫黑色的瞳孔裡竟流露出了一絲恐懼,恐懼轉瞬即逝,暴怒取而代之,它扇動翅膀,颳起颶風,殘缺的利爪揮動骨劍,將罪戒神劍格開,隨後順勢劈下,斬向了時以嬈。

龍的尾骨在時以嬈的眼中是當之無愧的重劍,它斬下之時如同天橋墜落,但她早已不懼,徑直迎了上去。

時以嬈憑藉著淩虛禦風的神術再次與邪龍戰鬥在了一起,這是一場璀璨的決戰,交鋒的劍光是盛放不休的煙火,天空的雷鳴與大地的吟唱則是為其精心準備的奏樂,龍的咆哮與神女的嘶喊一齊貫穿寰宇。

“真是精彩。”

陸餘神竟還有餘心鼓掌,“時以嬈不愧是七大神女之首,若非這柄神劍中封印的東西實在桀驁不馴,她先前的一劍很有可能直接將其心臟破碎,斬滅當場。”

“將新生的邪王釘死在它沉睡萬年的墳墓裡,這等豐功偉績,恐怕是樓主也無法做到吧,可惜了……”

陸餘神悠悠地說著,逆風登高。

“罪戒之劍裡到底封印著什麼?”楚妙嘶聲發問。

“你不會想知道的。”

陸餘神輕聲歎息,她的眼眸卻不自覺抬起,似乎透過結界與蒼穹,望向了更深處的群星彼岸。

“不想說就別說風涼話了!”

楚妙以劍擋開飛來的光屑,竭力大喝:“時以嬈不可能贏的,龍屍的恢複力太強太強了,當年蒼碧之王傷成那樣還是逃出了城牆,但罪戒之劍若不及時歸鞘,隻會把時以嬈拖向深淵!”

陸餘神輕輕點頭。

時以嬈看似與邪龍勢均力敵地交戰,並多次擋開了它九條尾羽一同的進攻,但這種打法無異於燃燒生命,此消彼長下去,她的身軀遲早會被龍的骨劍洞穿。

雲海開裂,地動山搖。

小禾與慕師靖身處的山峰因為地動而晃個不停,隨時都要坍塌。

慕師靖忽然拉住小禾,說:“我帶你走,結界有鬆動的跡象,我們全力以赴,說不定能夠出去。”

“神女姐姐還在戰鬥,我們怎麼能走?”小禾反問。

“她還是低估了邪神的強大……”

慕師靖話語透著絕望,“你要是不走,你也會死的,你死了,時以嬈的衣缽誰來傳承?你死了,林守溪也永遠等不到你了。”

“林守溪……”小禾輕輕重複這個名字,她慘然笑道:“木姐姐,你別騙我了,我知道的,他其實早就死了。”

“不,他還活著,他現在就在來妖煞塔的路上,他一直在等你!”慕師靖抓住小禾的肩膀,凝視她的眼睛,大聲說。

小禾如霧的眼眸卻未有光泛起,她輕輕笑著,說:“木姐姐,你也不擅長撒謊呢。”

“我沒有騙你!”慕師靖聲嘶力竭。

“你若沒有騙我,為何不早告訴我呢?”小禾低聲問。

“我……”

慕師靖如鯁在喉,啞口無言。

一切的聲音像是遠去了,小禾立在峰巔,嬌俏蒼白的臉頰上雨水橫流,她仰起頭,用很輕但很清晰的聲音說:

“孃親死了,姑姑死了,林守溪死了,巫家毀了,妖煞塔滅了,現在時姐姐也要死了……我早該知道的,我根本不是什麼天命,我隻是災星……以後,以後我還會連累你們的。”

這一刻,小禾的眼睛空洞如墳,隻要望上一眼,就會跟著墜入深不見底的絕望裡。

“不,不是的……”慕師靖檀口微張,安慰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另一邊,時以嬈果然陷入了頹勢,這已是她有生以來最巔峰的一場戰鬥,每一劍幾乎都發揮到了完美,她還想再戰,但罪戒之劍已然不允。

黑色的劍鋒上,神秘的光芒亮起,光線形如血絲,自劍身上緩緩拱起,彷彿要脫離封印,從中鑽出。

時以嬈不得不將它插回劍鞘之中,可劍身猶在膨脹,插劍的動作變得無比艱難,她要分神將劍歸鞘,就沒有力量抵禦邪龍的攻擊了,缺少了神劍的加持,她的法術變得無力,彷彿隻是給神明欣賞的煙火。

慕師靖也望見了這一幕,她心如刀絞,可殘存的理智逼迫著她做出選擇。

她緊緊扣住了小禾的肩膀,肅然道:“與邪神戰鬥的路上從不懼怕犧牲,但你這樣的死亡根本沒有意義,你留在這裡有什麼用?!”

面對慕師靖的喝問,小禾卻隻是笑,她輕聲說:“也許有用的。”

這時,慕師靖才忽然注意到,小禾的眼睛透著不正常的白,那是神性的白,同時,她的衣裙與雪發迎著風雨飄動了起來,輕盈得如同幻影。

慕師靖低頭,這才發現小禾不知何時將手腕上的紅繩解開了。

“愚蠢!”慕師靖忍不住罵道:“時以嬈尚不是對手,你即使解開了封印又有什麼用?別傻了,不要覺得這樣的犧牲很壯烈,你這是愚蠢,你這樣死了,誰也對不起!”

小禾依舊搖頭。

她境界大漲,輕而易舉地掙脫了慕師靖的禁錮,她以劍劃破了自己的手掌,高舉於空,蒼白的瞳孔直視邪龍,大喝道:

“你不是要吃我嗎?來啊!”

這句話被聲之靈根放大了數倍,響徹天地。

邪龍聽見了,它回過頭,望向了山峰上的少女,它似有些疑惑,疑惑於一個人類竟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時以嬈渾身是血,她任在竭力歸劍於鞘,正當邪龍打算殺死她之後再去吞噬那攜帶髓血的少女時,少女的聲音再度穿透雨幕傳來:

“你若不來吃我,我就讓它吃掉吧。”

它指的是體內的髓血,髓血正在沸騰,它知道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現在吃掉她尚有生機,否則它一定會成為龍屍的食物。

邪龍紫瞳凝光,冷冽異常,它不想被這少女左右行動,但更不想髓血先它一步將其吞噬。

漩渦雷雲之中,邪龍放棄了對時以嬈的追擊,轉身振翅,掠向了雪發少女的方向。

“木姐姐,快點逃吧。”小禾看著她,微笑道:“別忘你剛剛說的話,這樣的死亡可沒有意義啊。”

慕師靖呆立原地,她看著沐浴白光的少女,不斷搖頭,思考成了艱難之事,她隻能輕輕重複‘不要’。

封印解開之後,小禾獲得了嶄新的力量,哪怕慕師靖不願走,她同樣可以飛離山峰,將這邪龍引到別處。

小禾先前的話語通過靈根傳播到了天上地下,林守溪自也聽見了。

他在陡峭的山岩上縱躍著,渾金氣丸轉動到了極致,但山峰是那樣高聳,雷雨又是那般浩大,它阻止著少年的前進,使得一山之隔的人無法相逢。

林守溪不斷地嘶喊著,可他的聲音小禾根本沒有聽到,但從小禾的話語裡,他已聽出了決絕的死誌。

他缺乏力量,根本無法在災難來臨前抵達她的身邊,若此刻有惡魔願與他交易借去力量,他想他願意付出一切。

惡魔沒有降臨,陸餘神卻去而複返,來到了他的身邊。

“她在等你呢,你這樣爬,要爬到什麼時候啊?”

陸餘神輕輕地笑:“你看,群妖正在歌唱,這是唱給你們的歌,它們在催促你去迎娶它們妖族的公主殿下呢。”

“可我……”林守溪的聲音從喉嚨裡發出,宛若呻吟,他說不下去,歌聲傳入耳中,不死吟哦,更像是詛咒。

“不要著急,想想你還有什麼,力量就藏在你身體裡,但你要會運用它。”陸餘神說:“認真聽聽這呼嘯的山風吧,它會給你靈感。去吧,憑你的直覺,做你想做的事。”

語畢,陸餘神淩空而去,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林守溪怔住了。

風……

山風……

風聲而耳腔迴盪,他這才猛然想起,在不死國時,白瞳黑凰劍經已來到了第二重!

他早已獲得了風的力量,這逆流而下的大風根本不是阻礙,而是本該在他肩胛骨生出的羽翼!

“我明白了……”

他輕聲說。

劍經在體內咆哮,瀑布般落下的狂風變得溫順,他逆風而起,不消片刻便已適應,如飛的身影全速衝上了山巔。

與此同時,山巔之上。

“你不用替我做決定。”慕師靖看著小禾,聲音突然變得冰冷。

小禾錯愕之時,慕師靖的死證已然出鞘。

“道門傳承至今,皆以除魔衛道為已任,魔已至身前,我……豈能視而不見。”

她說出了與死城時一樣的話語,卻更為決絕。

她直視著飛來的巨龍,用近乎不屬於她的聲音開口,“反叛者本該死在劍下,萬年前如此,萬年後亦如是。”

小禾望著她,不由想起了神血記憶中的黑裙少女,她們的身影隱約重疊。

不由多想,慕師靖竟發瘋似揮劍踏步,從這千丈山峰上一躍而起,將死證遞向了這頭巨龍!

“不,不要——”

小禾張口,聲嘶力竭,眼淚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

她這根本是在送死,甚至用不著邪龍,她自會跌落深崖,粉身碎骨。

她想要飛身去攔,可神血恰好在這一刻發作,侵蝕她的四肢,她的身軀因為劇痛而跪倒,白裙被泥濘染透。她什麼也無法做到。

她想起了神域裡與林守溪的分別,這是自那以後她最絕望的一刻,她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陸續死去,卻無法阻止什麼。

少女心如死灰。

沒有了意誌的掙紮,神血的吞噬變得更加順利,她的腕上生出鱗片,額上生出龍角,正當她要徹底神化之時,身後有狂風呼嘯而來,灌滿了她的裙裳,風浩大而綿柔,世界都因之安靜。未待反應,一雙手便穿過了她雪白的長髮,溫柔地將她抱擁。

她跪在地上,睜大了眼,以為是瀕死時錯覺。

身後,乘風而來的少年擁住她,捉住了她皓白的手,嫻熟地將紅繩係回了纖細的手腕,神血被重新封印,它在小禾體內發出了不甘的嘶叫,卻不再擁有衝出這副身軀的力量。

“是,是你嗎……”小禾顫栗著,她不敢大聲說法,生怕驚擾了此時易碎的夢。

“久等了。”林守溪柔聲開口。

時隔不知多少個日夜,他再次抱住了她。

這是跋山涉水,奔赴萬裡給她的擁抱。

群妖仍在歌唱,柔軟的擁抱中,林守溪仰起頭,視線裡是慕師靖飛身揮劍的景,她是那樣孤單。陸餘神的話語在耳邊迴盪,他知道他該怎麼做了。

“等我。”他說。

湛宮從鞘中抽出。

群妖古老悠遠的吟唱於此刻攀至頂點,聲音卻不複哀傷,片刻之後,死城的場景複現,暴雨雷鳴之間,少年踏步飛身,與慕師靖一起,揮劍斬向邪神!

劍的弧光在雨空中明亮,邪神根本無視了這對送死的少年少女,它翼下扇動的風聲就是它輕蔑的笑。

陸餘神負手立在峰巔,望著這兩道亮若飛星的劍芒,也笑了,卻笑得心滿意足,彷彿大道將成。

“這一天果然來了,您也等很久了吧。”

陸餘神對著天空張開了懷抱,“如您說的那樣,舊的時代終將過去,恩師……掌握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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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這一幕,她心如刀絞,可殘存的理智逼迫著她做出選擇。

她緊緊扣住了小禾的肩膀,肅然道:“與邪神戰鬥的路上從不懼怕犧牲,但你這樣的死亡根本沒有意義,你留在這裡有什麼用?!”

面對慕師靖的喝問,小禾卻隻是笑,她輕聲說:“也許有用的。”

這時,慕師靖才忽然注意到,小禾的眼睛透著不正常的白,那是神性的白,同時,她的衣裙與雪發迎著風雨飄動了起來,輕盈得如同幻影。

慕師靖低頭,這才發現小禾不知何時將手腕上的紅繩解開了。

“愚蠢!”慕師靖忍不住罵道:“時以嬈尚不是對手,你即使解開了封印又有什麼用?別傻了,不要覺得這樣的犧牲很壯烈,你這是愚蠢,你這樣死了,誰也對不起!”

小禾依舊搖頭。

她境界大漲,輕而易舉地掙脫了慕師靖的禁錮,她以劍劃破了自己的手掌,高舉於空,蒼白的瞳孔直視邪龍,大喝道:

“你不是要吃我嗎?來啊!”

這句話被聲之靈根放大了數倍,響徹天地。

邪龍聽見了,它回過頭,望向了山峰上的少女,它似有些疑惑,疑惑於一個人類竟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時以嬈渾身是血,她任在竭力歸劍於鞘,正當邪龍打算殺死她之後再去吞噬那攜帶髓血的少女時,少女的聲音再度穿透雨幕傳來:

“你若不來吃我,我就讓它吃掉吧。”

它指的是體內的髓血,髓血正在沸騰,它知道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現在吃掉她尚有生機,否則它一定會成為龍屍的食物。

邪龍紫瞳凝光,冷冽異常,它不想被這少女左右行動,但更不想髓血先它一步將其吞噬。

漩渦雷雲之中,邪龍放棄了對時以嬈的追擊,轉身振翅,掠向了雪發少女的方向。

“木姐姐,快點逃吧。”小禾看著她,微笑道:“別忘你剛剛說的話,這樣的死亡可沒有意義啊。”

慕師靖呆立原地,她看著沐浴白光的少女,不斷搖頭,思考成了艱難之事,她隻能輕輕重複‘不要’。

封印解開之後,小禾獲得了嶄新的力量,哪怕慕師靖不願走,她同樣可以飛離山峰,將這邪龍引到別處。

小禾先前的話語通過靈根傳播到了天上地下,林守溪自也聽見了。

他在陡峭的山岩上縱躍著,渾金氣丸轉動到了極致,但山峰是那樣高聳,雷雨又是那般浩大,它阻止著少年的前進,使得一山之隔的人無法相逢。

林守溪不斷地嘶喊著,可他的聲音小禾根本沒有聽到,但從小禾的話語裡,他已聽出了決絕的死誌。

他缺乏力量,根本無法在災難來臨前抵達她的身邊,若此刻有惡魔願與他交易借去力量,他想他願意付出一切。

惡魔沒有降臨,陸餘神卻去而複返,來到了他的身邊。

“她在等你呢,你這樣爬,要爬到什麼時候啊?”

陸餘神輕輕地笑:“你看,群妖正在歌唱,這是唱給你們的歌,它們在催促你去迎娶它們妖族的公主殿下呢。”

“可我……”林守溪的聲音從喉嚨裡發出,宛若呻吟,他說不下去,歌聲傳入耳中,不死吟哦,更像是詛咒。

“不要著急,想想你還有什麼,力量就藏在你身體裡,但你要會運用它。”陸餘神說:“認真聽聽這呼嘯的山風吧,它會給你靈感。去吧,憑你的直覺,做你想做的事。”

語畢,陸餘神淩空而去,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林守溪怔住了。

風……

山風……

風聲而耳腔迴盪,他這才猛然想起,在不死國時,白瞳黑凰劍經已來到了第二重!

他早已獲得了風的力量,這逆流而下的大風根本不是阻礙,而是本該在他肩胛骨生出的羽翼!

“我明白了……”

他輕聲說。

劍經在體內咆哮,瀑布般落下的狂風變得溫順,他逆風而起,不消片刻便已適應,如飛的身影全速衝上了山巔。

與此同時,山巔之上。

“你不用替我做決定。”慕師靖看著小禾,聲音突然變得冰冷。

小禾錯愕之時,慕師靖的死證已然出鞘。

“道門傳承至今,皆以除魔衛道為已任,魔已至身前,我……豈能視而不見。”

她說出了與死城時一樣的話語,卻更為決絕。

她直視著飛來的巨龍,用近乎不屬於她的聲音開口,“反叛者本該死在劍下,萬年前如此,萬年後亦如是。”

小禾望著她,不由想起了神血記憶中的黑裙少女,她們的身影隱約重疊。

不由多想,慕師靖竟發瘋似揮劍踏步,從這千丈山峰上一躍而起,將死證遞向了這頭巨龍!

“不,不要——”

小禾張口,聲嘶力竭,眼淚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

她這根本是在送死,甚至用不著邪龍,她自會跌落深崖,粉身碎骨。

她想要飛身去攔,可神血恰好在這一刻發作,侵蝕她的四肢,她的身軀因為劇痛而跪倒,白裙被泥濘染透。她什麼也無法做到。

她想起了神域裡與林守溪的分別,這是自那以後她最絕望的一刻,她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陸續死去,卻無法阻止什麼。

少女心如死灰。

沒有了意誌的掙紮,神血的吞噬變得更加順利,她的腕上生出鱗片,額上生出龍角,正當她要徹底神化之時,身後有狂風呼嘯而來,灌滿了她的裙裳,風浩大而綿柔,世界都因之安靜。未待反應,一雙手便穿過了她雪白的長髮,溫柔地將她抱擁。

她跪在地上,睜大了眼,以為是瀕死時錯覺。

身後,乘風而來的少年擁住她,捉住了她皓白的手,嫻熟地將紅繩係回了纖細的手腕,神血被重新封印,它在小禾體內發出了不甘的嘶叫,卻不再擁有衝出這副身軀的力量。

“是,是你嗎……”小禾顫栗著,她不敢大聲說法,生怕驚擾了此時易碎的夢。

“久等了。”林守溪柔聲開口。

時隔不知多少個日夜,他再次抱住了她。

這是跋山涉水,奔赴萬裡給她的擁抱。

群妖仍在歌唱,柔軟的擁抱中,林守溪仰起頭,視線裡是慕師靖飛身揮劍的景,她是那樣孤單。陸餘神的話語在耳邊迴盪,他知道他該怎麼做了。

“等我。”他說。

湛宮從鞘中抽出。

群妖古老悠遠的吟唱於此刻攀至頂點,聲音卻不複哀傷,片刻之後,死城的場景複現,暴雨雷鳴之間,少年踏步飛身,與慕師靖一起,揮劍斬向邪神!

劍的弧光在雨空中明亮,邪神根本無視了這對送死的少年少女,它翼下扇動的風聲就是它輕蔑的笑。

陸餘神負手立在峰巔,望著這兩道亮若飛星的劍芒,也笑了,卻笑得心滿意足,彷彿大道將成。

“這一天果然來了,您也等很久了吧。”

陸餘神對著天空張開了懷抱,“如您說的那樣,舊的時代終將過去,恩師……掌握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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