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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消失的林守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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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地牢裡,滴水聲猶如更漏,記錄著時間的流逝。

慕師靖與小禾靠在牆壁上,她們皆一身雪白,相互靠著,一者嫵媚,一者清麗,看上去像是一對要好的姐妹。

慕師靖感受著小禾專注而真摯的目光,雖沒有直接回答那個問題,卻也彌補似地說了許多別的感悟,情到濃處更是側過面頰,垂下睫羽,以發遮面,將情緒都藏在小禾看不見的陰影裡,如此留白,供小禾遐想。

小禾則抱著膝蓋靜靜聽著,她面上波瀾不驚,心中卻也是五味雜陳,她將慕師靖說的每一句話重新理解,如燕子搭窩般逐漸拚湊出輪廓,根據她的話語梳理出事件的全貌。

“總之就是這樣,經曆過的自然明白,沒經曆過的說再多也是枉然,小禾你還小,終有一日會懂的。”慕師靖拭了拭眼角虛無的淚花,開始準備收尾。

看著小禾崇敬的眼神,慕師靖在壓抑的地牢中收穫了久違的歡愉,她覺得自己真是一個天下無雙的合格姐姐,能文能武,小禾能幸運地遇見自己,想必是前世砍死過林守溪這種級別的大魔頭。。

美中不足的是,她說起合歡一事時多少有點心虛,她對於此事的全部知識皆源於三花貓的那篇文稿,但三花貓好像也不是很懂,它的文稿通篇講的是訓教之事,對於真正的合歡隻字未提……不過騙小禾應該夠了。

小禾聽到慕師靖的訴說,幾乎確定了她以前是林守溪的情人。但之前慕師靖張口就是被騙身子,嚇了她一大跳,她想起了心中那個清秀真誠的少年,險些哭了起來,正因如此,她後面‘洞悉真相’,發現林守溪隻是隱瞞了一段情史,倒不那麼在意了。

隻是眼前這位清媚的姐姐對此似渾然不知,她甚至有意無意地將這個情人的身份往林守溪身上去引,讓他引火燒身,但在她眼裡,這個笨笨的小丫頭沒有聽出她的弦外之音。

親密無間地姐妹兩人就這樣貌合神離地交流著。

“你們分開是因為師門的緣故麼?”小禾問。

“嗯,但這不是主要的,主要還是理念不合,心中生隙,多番爭吵無果,隻好揮劍斬情。”慕師靖說。

林守溪這麼好的性格也會多番爭吵麼……

小禾注視著慕師靖,換位思考了一番,忽然覺得,他們也許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不,這怎麼行!小禾立刻掐滅了這個念頭。

慕師靖也知言多必失的道理,她覺得這次和小禾聊得差不多了,待下次再多編些,邏輯更融洽些後再與她說吧。

她是個有始有終的人,雖是閒聊,但她也想有個好的收尾,便隨口了念起了舊朝詞人的詩句,正是大名鼎鼎的‘問世間情為何物’那篇,她唸完第一句後,發現小禾正看著自己,眼眸亮晶晶的,似是在期待下文,慕師靖清了清嗓子,隻得繼續背了下去: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嗯……君應有語,渺萬裡層雲,隻影向誰去?”

慕師靖就背到這裡,後面的她也不記得了,小禾以為全篇詞畢,擊掌稱好,她品味著詞中的情與韻,忍不住問:“這詞是姐姐自己寫的嗎?”

“這……”

慕師靖從未想過,自己會遇到這種問題,面對著小禾澄澈憧憬的眼眸,她忽然有種被綁架的感覺,她既不想撒謊也不想讓她失望,猶豫之下露出了一抹神秘莫測的笑,反問:“你覺得呢?”

小禾想了想,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姐姐不愧叫詩詩,可真是人如其名,才華橫溢呀。”小禾雙手握在胸口,崇拜地說。

慕師靖保持著微笑。

她從未想過,自己竟也乾上了抄詩的行當。

她在小禾面前的形象剛剛樹立起來,要是以後東窗事發可就不妙了,目前來說,知道這些詩文的有師父,林守溪,還有……季洛陽。

師尊不會在意這些,林守溪也可威逼利誘,至於季洛陽……看來是得找個機會殺了他了。

對於季洛陽的下落,她並非沒有打聽過,隻是很奇怪,這個人明明在神山境內,更常有抄寫的詩稿流出,但沒有人知道他到底身在何方。

可以確定的是,他在邁入死城的那刻起就已決心成為神明的棋子了。他總會現身的,那時,他或會成為神明行走人間的影子,或會被當作一顆廢子隨意丟棄。

這一抹稍縱即逝的殺意卻被小禾捕捉到了。

小禾一驚,心想難道這是林守溪過去贈給她的情詩?

“總之,未來如果小禾還能與你小夫君相遇,一定要好好考察他,可別遇人不淑了。”

慕師靖也說累了,她咬了一口蘿蔔,細嚼慢嚥著,神色悠悠,不知在想什麼。

“嗯,姐姐這麼好,一定會遇到良配的。”小禾也說。

“嗯?我很好麼?”慕師靖促狹一笑,準備聽誇獎了。

“當然。”

小禾認真點頭,她覺得這位木姐姐除了喜歡騙人以外,幾乎是完美的。

“那你最喜歡姐姐的什麼?”慕師靖又問。

“嗯……真誠!”小禾不真誠地說。

慕師靖笑得更開心了,隻覺得自己戰果卓著。

騙完了小禾,慕師靖心情放鬆了不少。關在這種幽閉之處,哪怕有吃不完的蘿蔔,人的精神也很容易漸漸崩潰,不過幸好她們是兩人,慕師靖覺得,以後養傷修道之餘,就靠逗小禾解悶了。

“小禾會吹簫麼?”慕師靖忽然問。

“啊?我,我當然……嗯……”小禾傻了,開始懷疑是自己太過保守,還是……

“不會的話姐姐可以教你。”慕師靖開始尋找新的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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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

“這……這個真的是可以教的嗎……”小禾將唇咬得發紅。

“當然,這也是過去他教我的。”

“你們竟然還……”小禾暈乎乎的,覺得自己需要重新審視他們的感情了。

“嗯?怎麼了?”慕師靖問。

看著慕師靖滿不在乎的神色,複雜的情愫湧上心頭,小禾忍無可忍,終於生氣地說:

“我……我纔不要學。”

話音未落,隻見慕師靖從包袱中抽出了那支辟邪的洞簫。

“小禾怎麼了?”慕師靖聽到她的清叱,疑惑地看向了她。

“沒……沒什麼。”

小禾木訥地看著她手中的竹簫,恨不得找個洞鑽下去,她徹底發現,木姐姐遠比自己想象中要單純得多,她甚至在她身上感到了一種可愛。

慕師靖也不知她在胡思亂想什麼,隻想通過自己高超的技藝改變小禾的看法。

早已嫻熟的慕師靖閉上眼眸,信口吹就,地牢中簫聲響起,幽咽悲慼,樂聲宛若水流,正奔往某個不可抵達的終點。

這是離別的曲調,小禾從中聽到了一種相知卻不相見的傷感,心不由靜了下來。

藉著樂曲,她的腦海中也浮現出林守溪與慕師靖相對而坐,撫琴弄簫引為知己的畫面,隻是她非但不覺嫉妒,反而覺得很美,嗯……看來他們確確實實是君子之交了。

小禾徹底放心了下來。

慕師靖吹著曲子,恍惚間也想起了那個天寒地凍,星辰璀璨的雪夜。

林守溪,你到底去哪了呢……

……

“林守溪……”

異國他鄉之處,也有一個女子正唸叨著他的名字,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洛初娥坐在王座上,妝容威儀,她又成了不死國獨一無二的女王,當時小巷中的失態與求饒彷彿從不曾存在過。

“還沒有找到他麼?”

洛初娥看向跪在地上的黑衣殺手,問。

黑衣殺手顫抖著點頭,懇求著陛下饒恕他的辦事不力。

洛初娥不言不語,她伸出了那隻戴有戒指的手,淩空一抓,瞬間,黑衣殺手被提了起來,他露出了驚恐之色,不停地搖頭說著求饒的語句,聲音撕心裂肺。

“已給你們一天一夜的時間,在不死國搜個人都搜不到,不該死麼?”

洛初娥淡漠開口,她隻隨手一捏,黑衣人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靈魂被擠出了軀殼,化作扭曲不定的鬼,被她隨手擲入血池。

王殿重回安靜。

洛初娥閉上了眼,心中疑惑未消。

她在不死國暗樁無數,這些暗樁都是她的眼睛,她可以藉助他們隨時觀察這座城的變化,但不知為何,這一天一夜裡,她縱使遍窺不死國,也找不到林守溪的下落,包括她派出去的下屬也都一無所獲。

她是這裡的王,不死國是她掌心的城,這種事實在太多反常了。

因賭約的緣故,她無法直接傷害林守溪,但正如林守溪試圖給她下咒一樣,洛初娥也準備了無數的精神法術,隻等將他捉拿歸案後,當著楚映嬋的面,變著法子折磨他。

但林守溪卻像是憑空蒸發了。

當時,她明明是眼睜睜看著他消失在巷子裡的啊……

“真是有趣的獵物啊。”

洛初娥從王座上立起,向外面走了出去,隨著她的腳步,兩側的宮燈陸續亮起,將她身影照亮,她來到了門外,俯瞰黑莽莽的古城。

她的心中也有幾種猜測。

一是林守溪真的躲在了某個她都看不到的角落,二是林守溪其實一直在她眼皮底下,但是他扮成了某個她熟悉的人,騙過了她,三是有人在幫他遮掩。

洛初娥知道,前兩種可能性幾乎為零,至於第三種……

“宮先生?”

洛初娥再次重複這個名字,陷入了某一段記憶裡。

三百年之前,這裡還什麼也沒有,但因為此處靠近古戰場,陰氣很重,所以吸引了許多蜉蝣般的孤魂野鬼聚集,其中就包括一些真仙的魂魄,那位白衣飄飄的宮先生來到了這裡,決心以此為根基,開鑿出一片與世隔絕的陰曹地府。

洛初娥至今不知道宮先生最初的真正目的,隻是這位宮先生看上去明明像是隨時都會碎裂的瓷器,卻強得出奇,憑藉著幾十年嘔心瀝血的耕耘,竟真的瞞過了神山的眼,以數不勝數的殘魂為根基,構築了這座地下酆都。

在這座不死國裡,魂靈們意識復甦,成為了這裡的子民,他甚至構築了一套生生不息的輪迴係統,讓不死國可以真正與世長存。

隻是這位宮先生本就身負重傷,在做完這些以後,他滿頭黑髮都白了一半,唯有那張臉依舊年輕。

哪怕洛初娥曾在那個人類篳路藍縷的時代生存過,見過了無數初代高手的崛起,她依舊覺得,宮先生是偉大而特別的,她如追隨皇帝一般追隨他,有一次,宮先生偶爾與她閒聊,迷惘之際,他說起了自己曾經的妻子與女兒。

洛初娥感到吃驚,想問他妻子與女兒的近況,宮先生卻再未說過更多,他似乎知道,在他做出的決定的那刻起,他們就註定了從此陰陽相隔,永生不得再見。

“這是一座法術之國。”宮先生曾經說。

洛初娥未詢問緣由,隻是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先生為何要勞心費力建造這樣一座城?”

“為了對抗邪惡。”他更出的理由很簡單,回答時神色堅定,彷彿少年。

洛初娥沒有問邪惡是什麼,她知道,這個世界充斥著邪惡。

隻是很久以後,在宮先生肉身終於要消解,徹底魂歸不死國時,他眼眸中的堅定卻動搖了,她永遠記得那一天,長髮枯槁,皮膚佈滿裂紋的宮先生坐在不死國的城頭,他仰望空洞的天空,良久之後喃喃道:

“也許她是對的,我是錯的。”

洛初娥猜測,這句話中的‘她’應是他曾經的妻子,因為當時他的眼眸中除了頹敗,還有綿長的溫柔。

她不知道宮先生口中的對錯指的是什麼,但她知道他確實錯了,錯在他肉身隕滅之際選擇相信自己。

時至今日,洛初娥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成為這般模樣,或許是她被汙染了,或許是她的靈魂早在數百年的漂泊中扭曲了,也或許她本就如此……

回想起千年前令她身死道消的那場神戰,那個拔劍走向識潮之神然後被海潮吞沒的神女如此陌生而遙遠,渾不似她。

“宮先生,你終於看不下去我的所作所為,決心活過來了麼?”

洛初娥忽地笑了起來,她重新審視著這座高城,微風吹來時,她身影一曳,轉瞬沒了蹤跡。

片刻之後。

水車般的巨樓裡,洛初娥古豔的身影幽幽浮現,她親手開門,幻化成了林守溪的模樣,走入了楚映嬋的房間裡。

可沒等她多說兩句,楚映嬋就冷冷開口:“洛神女,別裝了。”

“這就發現了麼。”洛初娥咯咯笑著,問:“楚仙子是變聰明瞭,還是變得敏感了呢?”

楚映嬋沒有理會她的冷嘲熱諷,她隻是盤膝修行著,坐姿端正,白裙齊整,仙靨上看不出額外的神色,唯那抹咒印極為紮眼。

“你這位徒弟也真是的,竟能讓你這般漂亮的師父獨守空閨,獨自一人出去尋歡作樂,嘖嘖,你這個做師父的,就不想責罰他麼?”洛初娥湊近了她,在她耳畔輕輕吐息。

楚映嬋不為所動,隻是櫻唇依舊下意識地向內抿了抿。

“好了,楚仙子,你也別裝模作樣了,我清楚你現在的狀況的。”

洛初娥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繼續說:“向你這般喜歡端著的仙子我見得太多,希望我揭開你那自欺欺人的面紗之後,你不要道心崩潰。”

楚映嬋始終不去接她的話。

她也不知道林守溪的計劃,但是她始終相信他,她知道,現在自己所要做的隻是固守本心,不拖他的後腿。

洛初娥看著眼前嬌美嫻靜的白衣仙子,目露哀憐。

她悄無聲息地伸出一指,複又點向她的眉心。

“你要做什麼?”

楚映嬋反應過來時,為時已晚,冰涼的指節已觸及眉心。

“不做什麼,我隻是想讓你這個漂亮師父也感受一下,嗯……感受一下你乖徒兒在我身上做的事。”洛初娥笑意越來越盛。

指間清光流出,鑽入楚映嬋的身體裡。

楚映嬋銀牙緊咬。

她終究是個人,無法抵抗七情六慾,洛初娥使用著類似合歡術的心法,乾擾著她的精神,她的精神本就是與**洪水對抗的堤壩,如今這堤壩中爬來了無數的螞蟻,它們在堤壩中鑽來鑽去,要令她功虧一簣。

很快,楚映嬋足趾扣緊,身軀也開始顫抖了起來。

“你看,你這好不容易端起的仙子架子就是這般脆弱不堪啊。”

洛初娥對著她的耳垂哈了口氣,說:“我從不會審判錯罪名,接受你的色孽之罪並與它一同墮入煉獄吧。”

楚映嬋抿緊了唇,她體內早已蟻走電竄,隻是強忍著不出聲,她也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堅持多久,迷離之中,她隱約想起了升雲閣中的場景,那時的她對林守溪說,她會做一個合格的老師。

楚映嬋踐行著她的諾言。

“現在你還能靠意誌負隅頑抗,但再過兩天,恐怕隻是摸一摸你的手,你就會潰不成軍了呢。”洛初娥蔑視她的堅持,在她眼中,這並不意義。

她的手輕輕撫摸過仙子潮紅的面頰,想象著她神智迷離地跪在自己腳邊求饒的畫面,心情愉悅。

洛初娥吹了吹自己的指尖,準備再進一步時,耳畔忽然傳來罵聲。

罵聲很激烈,裡面儘是‘醜陋的女人’‘惡毒的妖物’之類的詞。

聲音是從隔壁傳來的,罵她的正是卓荷。

洛初娥暫時放過了楚映嬋,走到了鐵窗邊,俯視,道:“小妹妹看著乾淨,怎麼嘴巴還是這般汙濁呢,要不要姐姐幫你撕了呀?”

“你敢嗎?”卓荷反問,順勢張開了嘴巴。

洛初娥倒真的有些忌憚她,她知道,這丫頭正在努力壓縮自己的身體,有朝一日,她壓縮到極致時,體內的真氣將會引發一場玉石俱焚的恐怖爆炸。

當然,那一天還很遠,她有的是辦法消弭危機。

“林守溪的出逃是你在出謀劃策吧?”洛初娥問。

卓荷驕傲地點了點頭。

“告訴我他的去處吧,屆時我會饒了你,放你出這座牢籠,也會治好你的病。”洛初娥許諾道。

“呦,大神女是在求我嗎?”卓荷豎起耳朵。

“本座隻是給你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洛初娥淡淡道。

“你這態度也太惡劣了,哪有這樣求人幫忙的?”卓荷不滿道。

“那你就準備死在煉獄裡吧。”

洛初娥知道她的性子,懶得與她扯東扯西,她轉過身去,準備繼續去折磨那個看上去很乖的白衣仙子。

“隨便咯,反正我們會在那裡重逢的。”卓荷笑著說。

洛初娥不以為意,關上了鐵窗。

她正準備回到楚映嬋的房間時,腳步卻再次停住。

“煉獄……”

洛初娥如夢初醒,釋然笑道:“原來你在那裡啊。”

隻是令洛初娥沒想到的是,此時的煉獄裡,她豢養的凶神惡煞的罪孽之靈們,頭顱早已滾落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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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枯槁,皮膚佈滿裂紋的宮先生坐在不死國的城頭,他仰望空洞的天空,良久之後喃喃道:

“也許她是對的,我是錯的。”

洛初娥猜測,這句話中的‘她’應是他曾經的妻子,因為當時他的眼眸中除了頹敗,還有綿長的溫柔。

她不知道宮先生口中的對錯指的是什麼,但她知道他確實錯了,錯在他肉身隕滅之際選擇相信自己。

時至今日,洛初娥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成為這般模樣,或許是她被汙染了,或許是她的靈魂早在數百年的漂泊中扭曲了,也或許她本就如此……

回想起千年前令她身死道消的那場神戰,那個拔劍走向識潮之神然後被海潮吞沒的神女如此陌生而遙遠,渾不似她。

“宮先生,你終於看不下去我的所作所為,決心活過來了麼?”

洛初娥忽地笑了起來,她重新審視著這座高城,微風吹來時,她身影一曳,轉瞬沒了蹤跡。

片刻之後。

水車般的巨樓裡,洛初娥古豔的身影幽幽浮現,她親手開門,幻化成了林守溪的模樣,走入了楚映嬋的房間裡。

可沒等她多說兩句,楚映嬋就冷冷開口:“洛神女,別裝了。”

“這就發現了麼。”洛初娥咯咯笑著,問:“楚仙子是變聰明瞭,還是變得敏感了呢?”

楚映嬋沒有理會她的冷嘲熱諷,她隻是盤膝修行著,坐姿端正,白裙齊整,仙靨上看不出額外的神色,唯那抹咒印極為紮眼。

“你這位徒弟也真是的,竟能讓你這般漂亮的師父獨守空閨,獨自一人出去尋歡作樂,嘖嘖,你這個做師父的,就不想責罰他麼?”洛初娥湊近了她,在她耳畔輕輕吐息。

楚映嬋不為所動,隻是櫻唇依舊下意識地向內抿了抿。

“好了,楚仙子,你也別裝模作樣了,我清楚你現在的狀況的。”

洛初娥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繼續說:“向你這般喜歡端著的仙子我見得太多,希望我揭開你那自欺欺人的面紗之後,你不要道心崩潰。”

楚映嬋始終不去接她的話。

她也不知道林守溪的計劃,但是她始終相信他,她知道,現在自己所要做的隻是固守本心,不拖他的後腿。

洛初娥看著眼前嬌美嫻靜的白衣仙子,目露哀憐。

她悄無聲息地伸出一指,複又點向她的眉心。

“你要做什麼?”

楚映嬋反應過來時,為時已晚,冰涼的指節已觸及眉心。

“不做什麼,我隻是想讓你這個漂亮師父也感受一下,嗯……感受一下你乖徒兒在我身上做的事。”洛初娥笑意越來越盛。

指間清光流出,鑽入楚映嬋的身體裡。

楚映嬋銀牙緊咬。

她終究是個人,無法抵抗七情六慾,洛初娥使用著類似合歡術的心法,乾擾著她的精神,她的精神本就是與**洪水對抗的堤壩,如今這堤壩中爬來了無數的螞蟻,它們在堤壩中鑽來鑽去,要令她功虧一簣。

很快,楚映嬋足趾扣緊,身軀也開始顫抖了起來。

“你看,你這好不容易端起的仙子架子就是這般脆弱不堪啊。”

洛初娥對著她的耳垂哈了口氣,說:“我從不會審判錯罪名,接受你的色孽之罪並與它一同墮入煉獄吧。”

楚映嬋抿緊了唇,她體內早已蟻走電竄,隻是強忍著不出聲,她也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堅持多久,迷離之中,她隱約想起了升雲閣中的場景,那時的她對林守溪說,她會做一個合格的老師。

楚映嬋踐行著她的諾言。

“現在你還能靠意誌負隅頑抗,但再過兩天,恐怕隻是摸一摸你的手,你就會潰不成軍了呢。”洛初娥蔑視她的堅持,在她眼中,這並不意義。

她的手輕輕撫摸過仙子潮紅的面頰,想象著她神智迷離地跪在自己腳邊求饒的畫面,心情愉悅。

洛初娥吹了吹自己的指尖,準備再進一步時,耳畔忽然傳來罵聲。

罵聲很激烈,裡面儘是‘醜陋的女人’‘惡毒的妖物’之類的詞。

聲音是從隔壁傳來的,罵她的正是卓荷。

洛初娥暫時放過了楚映嬋,走到了鐵窗邊,俯視,道:“小妹妹看著乾淨,怎麼嘴巴還是這般汙濁呢,要不要姐姐幫你撕了呀?”

“你敢嗎?”卓荷反問,順勢張開了嘴巴。

洛初娥倒真的有些忌憚她,她知道,這丫頭正在努力壓縮自己的身體,有朝一日,她壓縮到極致時,體內的真氣將會引發一場玉石俱焚的恐怖爆炸。

當然,那一天還很遠,她有的是辦法消弭危機。

“林守溪的出逃是你在出謀劃策吧?”洛初娥問。

卓荷驕傲地點了點頭。

“告訴我他的去處吧,屆時我會饒了你,放你出這座牢籠,也會治好你的病。”洛初娥許諾道。

“呦,大神女是在求我嗎?”卓荷豎起耳朵。

“本座隻是給你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洛初娥淡淡道。

“你這態度也太惡劣了,哪有這樣求人幫忙的?”卓荷不滿道。

“那你就準備死在煉獄裡吧。”

洛初娥知道她的性子,懶得與她扯東扯西,她轉過身去,準備繼續去折磨那個看上去很乖的白衣仙子。

“隨便咯,反正我們會在那裡重逢的。”卓荷笑著說。

洛初娥不以為意,關上了鐵窗。

她正準備回到楚映嬋的房間時,腳步卻再次停住。

“煉獄……”

洛初娥如夢初醒,釋然笑道:“原來你在那裡啊。”

隻是令洛初娥沒想到的是,此時的煉獄裡,她豢養的凶神惡煞的罪孽之靈們,頭顱早已滾落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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