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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他鄉遇故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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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籠朧淡的紅光打在黑衣人身上,映亮了他鐵青的臉,他發出了聲音,可嘴唇沒有動,彷彿是燈籠在開口說話。

他的話很簡短,枯燥的聲音透著滄桑感,像是白髮蒼蒼的老人在拉一把比他年紀更大的琴。

林守溪凝在長廊的黑暗裡,身體僵勁,他已足夠小心,卻依舊沒有感受到任何氣息,要麼對方境界遠高於他,要麼對方根本不是人。

停了半拍的心臟重新在胸腔中膨張跳動,血液供入身體裡,瞬間,他的身子緊繃如即將捕獵的豹,做好了迎敵的準備。

但他也知道,自己被看到的那刻,或許已經晚了。

黑影的身後可以看見巨樓,屬於他的那間房間已快轉到了卯時,一夜即將過去,他的努力也即將功虧一簣。

林守溪緩緩吐出了氣,袖中的手不留痕跡地按上了藏在黑披風裡的湛宮,凝實的殺意已在鞘內彙聚,它會在出鞘之時迸出雷龍般的吼嘯。。

黑影卻率先動了。

他從兩盞燈籠間走了下來,行步間抬起了右手,卻不是拔刀,而是提起了一枚無舌銀鈴,他將這枚銀鈴遞給了林守溪。

林守溪不明所以,卻也未動聲色,將它接了過來。

接著,黑影人沒有發動任何攻擊,而是向後走去,消失在了長廊裡。

林守溪盯著手中的銀鈴,隻見鈴上刻著一個‘魂’字。很快,他就明白了黑影此舉的用意。

片刻後,先前消失的輕微腳步再次於身後響起。

“你怎麼在這裡?”

身後傳來問話聲,聲音同樣單調枯燥。

林守溪側過頭,看著身後也站著一個黑衣人,裝束打扮與方纔的如出一轍。他對著林守溪攤開了手。

林守溪面容冷淡,學著先前黑衣人的樣子,將魂鈴平放到了他的手中,轉身離去。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黑暗中,衣影擦肩而過之時,黑衣人的聲音再次乾燥地響起。

林守溪腳步停下,用同樣沙啞而乾燥的聲音說:“這裡藏著老鼠。”

說完,他腳步不疾不徐地隱沒在了黑暗裡。

黑衣人注視著他的離開,沒有更多的動作。

接下來的道路雖然曲折,但再沒有發生什麼意外,林守溪沿著右手的方向走著,終於走出了這座錯綜複雜的巨樓迷宮。

出了巨樓,外面的冷風灌入他披風裡時,他依舊有種不真實的感覺,緊繃的身體還在微微發顫。

先前站在燈籠下的,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殺手,但林守溪來得很巧,正好趕上了他們的交接班,黑衣人誤以為他是來交接工作的,將鈴鐺交給了他,後面真正交接工作的來了,則以為他是站了一夜崗的殺手,又接過了鈴鐺,他成了那枚魂鈴的傳遞者,卻也靠著這個機會奇蹟般離開了巨樓。

這太過於巧合,林守溪甚至覺得這是洛初娥刻意安排挑逗自己的戲碼,難道說,洛初娥是希望他越獄,以此引出那位宮先生?

這些猜測沒有意義,哪怕他真的身陷棋局,他也要先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計劃。

出了巨樓,林守溪腳步不停,裹著黑披風向右拐去,走入了幽暗狹窄的長街。

“隻有成為了不死國的人,才能把自己容納進規矩裡,這樣的話,洛初娥若再想毀約,定會被不死國的規則反噬,所以不論如何,你們要先獲得這座國度的認可,否則你們哪怕贏了賭約也無濟於事,洛初娥依舊可以隨意玩弄你們。”

卓荷在樓中的叮囑再次在耳畔響起。

“怎麼成為不死國人?”

“很簡單,你看這個……這個是魂牌,每個不死國的臣民都有一塊魂牌,魂牌上刻著主人的名字,當主人死去,魂牌上的名字也會消失。你要做的,是去搶兩塊足夠堅固的魂牌,殺死魂牌的主人,並將自己的名字……刻上去。”

卓荷取出了自己的魂牌,在林守溪面前晃了晃,林守溪清楚地記得,那是一塊質地如鐵的橢圓形牌子,上面的文字形同鬼畫。

“對了,我們已經幫你挑選好要殺的人了,那是兩個凶惡的鬼,他們是洛初娥手下的劊子手,罪行滔天,魂牌很硬,他們都住在不死城西邊的鬼魂林裡,具體怎麼找到他們,嗯……聽我慢慢說。”

街道的路口,林守溪停步,他回憶了一遍卓荷說的內容,隨後一刻不停地向著西面走去。

他去殺人。

……

同日。

陸餘神造訪仙樓之後,慕師靖馬不停蹄地下了山,若靠她自己,抵達妖煞塔至少要七日不止,但她借來了白祝的雲螺。

白祝本想藉此機會與她簽訂一個師姐妹友好契約,讓慕姐姐答應不欺負自己後再將雲螺借出去,但白祝一聽說妖煞塔很可能出事了,善良的白祝也顧不得什麼契約了,連忙將雲螺的使用方法教給了她,隻囑咐一定要將雲螺帶回來。

雲螺的全名是荒古吞雲魔,千年之前雲空神山百裡無雲,久旱不雨,山川乾涸,草木枯萎,雲空山也因此得名。後來初代掌教與首座入山中深府,遇一吞雲大魔,激戰七日後終將其殺死,雲從大魔的屍體裡噴出,整整三年也未停歇,待雲吐儘後,眾人才發現這竟是一頭魔螺,仙人聯手將其屍體煉化,做成了今天的雲螺法器。

這頭曾經占據神山,叱吒風雲的大魔,如今被煉化成了珍貴的飛行法器,雲螺一路向東,途經的天空中留下了細長的雲線。

前往妖煞塔的路上,陸餘神說過的話語還在她心中迴盪。

“我到底是誰?我的名字叫陸餘神,我本想取名為遇神,但恩師不喜此名,故讓我更字為餘,說來你可能不相信,早在百年之前,恩師就預言過你的到來了,她還給了我一個任務,就是收你或林守溪為徒,隻可惜我才疏學淺,未能入你們的法眼了。”

陸餘神自嘲地笑著,話語風輕雲淡,卻在慕師靖的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百年之前就預言了她與林守溪的到來?這怎麼可能呢?哪怕是師尊也無法做到吧……難道說那位神秘恩師擁有預見的靈根,或者說,陸餘神背後的人,根本就是一尊神明!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陸餘神根本在騙她,她隻是想為那天強收徒弟大失面子編一個理由,畢竟她口中的恩師無比模糊,沒有姓名,沒有形象,更像是她想象出來的。

但無論如何,陸餘神都贈了她幾件貨真價實的法器。

第一件是風衣,風衣並非衣裳,而是一束沒有形狀的風,它很纖細,可藏匿於掌心,捏碎之後風會如衣裳般包裹全身,讓她實現短暫的懸浮。

第二件是井門,那是一個印章模樣的法器,上面鏨刻著一個‘井’字圖案,將其按在山體上,會臨時開辟出一條道路,讓她得以穿過厚重的山壁。

第三件是空戒,那是一枚儲物的戒指,據說戒指裡還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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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不儘的無價之寶,但陸餘神讓她暫先不要打開,等走投無路之時再啟用它,否則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這三件法器慕師靖雖未聽說過,但觀其品相就是極為不俗之物,陸餘神竟真就這樣大方地送給她了。

她想向陸餘神道謝,但陸餘神隻說,這一切皆是恩師的安排。

“你那位恩師還安排了什麼嗎?”慕師靖問。

“恩師說,謀事在天,成事在人,哪怕是神明,設置的局也絕非棋盤,而是一條鐵鑄的細絲,被選定的人行走在鋼絲上,稍有不慎就會跌入深淵,但他們本身卻並不知悉。”陸餘神說。

“我已經走上了命運的鐵絲了麼?”慕師靖又問。

“謀事在天,隻有天知道,總之,你需全力以赴,任何僥倖之心都有可能讓你萬劫不複。”陸餘神叮囑道。

慕師靖認真點頭,她對於這位金冠白袍的女仙師印象好了不少。

陸餘神囑咐完了事情,卻並未立刻離去,而是不死心道:“若是可以,我還是希望慕姑娘好好考慮一下,轉投入我門下,我境界雖差樓主很遠,但我更擅長教人。”

“不要。”慕師靖又拒絕了。

“為何?”陸餘神很好奇,那位樓主究竟有何境界之外的魅力。

“我怕我拜了你為師,我與你要一同挨師父的打,我倒是無所謂,陸仙師德高望重,怕是丟不起這個人。”慕師靖微笑著說。

“你怎麼也……”陸餘神淡然的神情很快陰沉了下來,“誰告訴你的?”

“你說呢?”慕師靖反問,她心想這陸仙子真是又好又壞,又聰明又笨,此事除了師尊告訴她,她還能怎麼知道?

陸餘神卻想,當時聽到動靜的隻有她新收的三個徒弟,她心道定是徒兒忤逆師意泄了秘密,準備回去懲罰他們。

兩人於雪中別過。

慕師靖收好了三件法寶,乘螺過空。

雲螺的速度毫不令人失望,兩日後的今天,她離開了繁華的神山,來到了荒外,此地距離妖煞塔還有一日的行程,但這片汙濁的荒土上,她已感受到了無窮無儘的腐朽煞氣。

她讓雲螺將附近的雲吸收一空,隨後則了一處破舊的斷壁舊墟休息了一會兒,打坐調息之時,她聽到了外面傳來的轟隆隆的響聲。

躍上古塔向前望去,慕師靖吃了一驚,眼前滾滾而來的,赫然是一批妖獸潮。

死證出鞘,慕師靖足尖點在塔尖上,立刻擺出了迎敵的架勢。

可妖獸潮根本沒有看到她,它們慌亂地奔走著,像是在逃避什麼東西的追殺。

慕師靖生出不祥的預感。

這些妖獸不過殘兵敗將,比當初魔巢白雪嶺的還不如,慕師靖看準了那個手持殘旗的妖,身影飛掠而下,踩住它座下的獸頭,一把揪住妖物的殘甲,將它拎了起,掄到了地上。

妖物摔入泥地,旗幟折斷,它也不知道被什麼攻擊了,早已嚇破膽的它隻顧著求饒。

“回答我幾個問題。”

慕師靖冷冷開口,她撿起那張旗幟,展開,赫然見上面寫著一個‘命’字。

妖物連滾帶爬地起來,見是位白衣仙子,連忙跪在地上不停磕頭,“仙子饒命,仙子饒命……”

慕師靖聽著這聒噪的求饒,微微蹙眉,她持著死證,想直接逼供,卻見旁邊也有妖怪連滾帶爬地翻下了獸背,這頭妖怪像是讀過書的,口齒要清晰很多。

“仙子可是來自神山的?”妖怪急切問。

慕師靖嗯了一聲。

“太好了……不愧是神山,小的們還未趕到神山稟報,仙師就已知悉妖煞塔之變,提前來了。”這妖怪大喜過望。

“妖煞塔之變?”慕師靖一愣。

“是……妖煞塔有大變故發生,小的們僥倖逃出,想冒死將此事稟告神山,驅虎吞狼。”妖怪語無倫次道。

慕師靖也懶得去糾結它的措辭,她連忙問:“到底發生了什麼,快說與我聽。”

“妖煞塔有滅頂之災,黑紫煞星升於地脈,隱日月,蔽長空,天命將摧……”

“說人話!”慕師靖冷冷打斷。

她心中氣惱,心想這些日子,無論是師尊、陸餘神都一個個在和她說些聽不懂的玄乎話語,弄得她雲裡霧裡的,她們也就算了,沒想到現在一頭小妖怪也說起了這謎意不清的話語。

“是是是……”

妖怪立刻用言簡意賅的話重新概括,“我們曾信奉的妖煞之塔原來不是山,而是惡魔的殘肢!惡魔的殘肢甦醒了,它黑紫色的眼睛像星星一樣升起,籠罩大地,代替了原本的日月星辰,妖煞塔的幾大妖王妖將都被惡魔汙染,失去了意識,成為了牽線傀儡,一旦妖煞塔的天命也被吞噬,魔物就要徹底醒了!”

慕師靖心神狂顫。

她猜到妖煞塔可能出事了,卻沒有想到竟是這樣的大事!

那小禾……

對,天命,她聽楚映嬋說過,小禾是妖煞塔的天命。

“天命即將被吞噬是什麼意思?你口中的天命在哪裡?她還好嗎?”慕師靖連忙問。

“天命……天命正是殿下,她受了傷,躲了起來,但妖煞塔雖大,卻已是魔的領土,哪怕殿下神通廣大,恐怕也難躲太久,如果殿下她……”小妖聲音發顫,不敢再說下去。

巫幼禾被視為妖煞塔的公主殿下,她本是人,在接過‘白凰’傳承之後卻意外揹負了眾妖之運,是大祭司口中的天命。若她死去,整個妖族都有可能會走入一條萬劫不複之路。

惡魔甦醒……

慕師靖的心一沉,不用想她也知道,這種不知活了多少年的東西到底是多恐怖的存在。

小禾現在是孤身一人嗎,還是和林守溪在一起?

多想無益,離這裡最近的神守山也要不停不休地飛一整天,靠神山之力顯然來不及,她隻能親自去妖煞塔一探究竟。

“還有其他要說的嗎?”慕師靖問。

小妖想了一會兒,開始喋喋不休地訴說那惡魔到底有麼駭人,待它說完抬首時,神山的白裙仙子早已不見了蹤影,它仰頭看去,唯見上空有淡淡的、筆直通往妖煞塔的雲跡。

……

鬼魂林說是林,實則是一片參差不齊的塔樓建築,這是不死國的享樂之處,不死的魂靈們喜歡來此鬼混。

這裡雖不似人間繁華,但各種建築應有儘有,蜂巢般的建築群裡,還有許多魅魔探出頭,手持絹絲對著他招手,聲音軟膩,這些曾經的真仙魂靈有著近乎真實的人類皮囊,此處暗無天日,他們的皮囊也白得詭異。

林守溪用布遮著臉,隻雕出了兩個洞,他的腳步看上去瀟灑隨意,像是個前去買醉的人。

不死國的魂靈們奇裝異服無數,所以他的打扮也未引起任何人的在意。

他來到了中央的大樓裡,那是無數懸浮木樓拚接成的建築,看上去像是一隻竹節蟲,據說這是洛初娥親自督造的,隻是聽路人介紹,這座塔的設計初衷是頭龍……

林守溪走入了這座似龍非龍,似蟲非蟲的建築裡。

第一層是賭場,裡面皆是賭客,第二層則是買賣寶物之處,隻有在第一層贏夠了籌碼,纔有機會去往第二樓……他要殺的人就在二樓。

卓荷早已給他講過賭場的規則,還反覆叮囑他,不要使用千數。

林守溪不會千術,他過去與人下棋時靠的一直是計算,他的算力很強,強得讓人懷疑他在作弊,險些引來了賭場的老闆。

賭的過程很順利,林守溪隻花了半個時辰就獲得了去往二樓的資格,但很快,意外之外的問題就來了。

“請客人摘下面罩。”

守在樓道口的魂靈微笑著說。

“摘下面罩?”林守溪用沙啞的聲音道:“我怎麼不記得這裡有這條規矩?”

“嗯,過去是沒有,但今天有,因為今日樓中有貴客要來。”

“貴客?”

“嗯,聽說是位嶄新的真仙魂靈,近日纔到不死國,他的魂靈未受煉獄輪迴之苦,純淨漂亮,據說已被神女陛下選中,要用心栽培。”魂靈微笑著說。

“原來如此。”

林守溪點了點頭,卻依舊沒有要露出真面目的意思。

“勞煩客人摘下面具了……過去樓中出事不打緊,今日若出大事,神女陛下問罪下來,我們可又要受那煉獄之苦了。”魂靈說:“還請客人諒解。”

“我會諒解的。”

林守溪不懂易容之法,但他立刻有了主意,他頓了頓,說:“不若你先猜猜,我是誰。”

“客人……”

這可難住了他,他想了想,說:“樓中貴客太多,客人的聲音有些陌生,小的實在想不起是哪位貴賓了啊……”

正當他戰戰兢兢地思考,生怕得罪人之時,林守溪冷不丁摘下了面具。

魂靈立刻露出了震驚之色,他想說話,卻見林守溪做了噤聲的手勢,魂靈像是明白了什麼,頻頻點頭,讓開了路。

後方排隊之人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便見前面的黑衣少年背對著他們,在魂靈訝異的神色裡向樓上走去。

很快,魂靈的驚訝很快化作了得意,他心道,原來這位就是新來的公子啊,果然比傳說中更美,今日他微服來此,想必是生性低調,不願驚動他人了。

還好自己機靈,沒有得罪這位未來的貴公子。

但不久之後,魂靈就傻眼了,因為真正的公子來了。

他來的時候,許多鬼魂飄在後面,鬧鬨哄一片,一襲白衣的公子被圍在中間,如玉的面上一片冷漠。

既然這是公子,那剛剛上去的又是誰?

魂靈想將此事稟告過去,但人實在太雜,他身份低微,哪裡擠得進人牆,一陣推搡吆喝之後,那位白衣公子已上了二層樓。

林守溪不關心什麼貴客,他隻想殺人。

他要殺的人是一對兄弟,哥哥是屠夫,弟弟是廚師,他們的刀工很好,都是替洛初娥宰人的時候練就的。

林守溪在二樓晃了一陣,藉著公子上來的騷動,潛入了簾幕的後方,消失在了陰影裡。

因為這位公子的到來,林守溪的殺人也比預想中順利得多。

廚子在後面烹菜,食材是陰間獨有的食物,據說吃了以後可以讓靈魂更加凝實,林守溪站在門口的時候就聽到了廚子在裡面的抱怨。

他抱怨著哥哥可以去陪公子喝酒,自己一身武藝不遜色於哥哥,卻要在這黑地方炒菜。

他迫不及待地炒完了菜,讓駝背的小廝端去,隨後也準備上樓與他們一道喝酒,一睹貴公子的尊榮。

一心想去見貴公子的心讓他走了神,以至於噬骨的殺氣在身後騰起時,他也沒能察覺到,這位殺人如烹鮮的廚子實力不俗,卻沒能料到來自背後的劍,脖頸被一擊貫穿,頃刻斃命。

他找出了這位廚子的魂牌,上面消失的名字證明瞭他已死透,這樣的屍體會被重新扔回煉獄血池,成為養料,再次僥倖複生不知該是何時了。

林守溪也沒有想到殺人的過程會這麼順利,當然,這也要歸功於那位公子,否則廚子絕不會這般粗心。

廚子的武力在他面前根本不夠看,但他就怕沒能一招斃敵,打出動靜,惹來是非。

林守溪得到了玉牌,立刻寫名。

他寫了一個‘林’字,隨後就頓住了,他閉上眼,再次睜開時,卻沒有寫‘守’,而是順著筆畫下去,將這‘林’補成了‘楚’。

楚、映、嬋……

林守溪一筆一劃地寫完,確認沒有錯任何一個字後纔將它收好。

他躲在房間裡,靜靜地等他哥哥飲完酒回來。

屠夫遲遲未歸。

林守溪寫完了楚映嬋的名字後變得出奇有耐心,他沒有輕舉妄動,隻是靜靜地躲在肉眼很難察覺的陰暗裡,靜靜等待著狩獵的開始。

被割斷了脖子的屍體橫在他的身邊,死相慘狀,他熟視無睹。

時間慢慢地過去。

凝神細聆的林守溪能聽到外面的喧鬨與嘈雜漸漸微弱下來。

酒宴似乎結束了,他聽到了下樓的腳步聲,接著,有人來了。

腳步聲很重,很亂,大搖大擺的,正是屠夫,他一邊自言自語地問著弟弟去哪了,怎麼宴上沒見到,一邊朝這裡走來。

從腳步聲可以聽出,屠夫已喝了個爛醉,這是天賜的好時機,隻要他的手足夠穩,定可將他斃命。

意外又發生了。

屠夫的腳步聲停了——有人攔住了他。

一個溫潤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今日的菜肴是你弟弟做的麼,沒想到來了這裡還能吃到這般佳肴,真想見令弟一面啊,隻是不知道酒宴上他為何不願賞臉呢。”

“公子……您怎麼來了?我弟弟平日裡五大三粗的,也不知道是磕絆了還是迷了道,竟連公子的面也不給,稍後見了他,我定替公子狠狠批他,還望公子見諒啊。”

屠夫誠惶誠恐地說著,正要加快腳步,朝著後廚走去。

公子卻再次攔住了他。

“等等。”

“公子還有什麼吩咐?”

“我……好想嗅到了殺氣,很淡,很美,像是落在雪地上的梅花一樣。”

公子語調陶醉,他一邊說著,一邊朝著後廚走去,道:“你在這裡等我,本公子去替你看看。”

屠夫想要客氣幾句,公子卻已緩緩朝那裡走去。

血腥氣越來越濃,公子臉上的笑意也越來越濃:

“嗯……不愧是鬼魂林第一名樓,果然藏著怪物呢?有趣。”

屠夫一頭霧水,他眼睜睜地看著公子挑開簾子,走了進去。

躲在暗處的林守溪見到了來人,同樣吃了一驚。

這位公子他認識!

不是別人,正是被小禾親手殺死的巫家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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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守溪走入了這座似龍非龍,似蟲非蟲的建築裡。

第一層是賭場,裡面皆是賭客,第二層則是買賣寶物之處,隻有在第一層贏夠了籌碼,纔有機會去往第二樓……他要殺的人就在二樓。

卓荷早已給他講過賭場的規則,還反覆叮囑他,不要使用千數。

林守溪不會千術,他過去與人下棋時靠的一直是計算,他的算力很強,強得讓人懷疑他在作弊,險些引來了賭場的老闆。

賭的過程很順利,林守溪隻花了半個時辰就獲得了去往二樓的資格,但很快,意外之外的問題就來了。

“請客人摘下面罩。”

守在樓道口的魂靈微笑著說。

“摘下面罩?”林守溪用沙啞的聲音道:“我怎麼不記得這裡有這條規矩?”

“嗯,過去是沒有,但今天有,因為今日樓中有貴客要來。”

“貴客?”

“嗯,聽說是位嶄新的真仙魂靈,近日纔到不死國,他的魂靈未受煉獄輪迴之苦,純淨漂亮,據說已被神女陛下選中,要用心栽培。”魂靈微笑著說。

“原來如此。”

林守溪點了點頭,卻依舊沒有要露出真面目的意思。

“勞煩客人摘下面具了……過去樓中出事不打緊,今日若出大事,神女陛下問罪下來,我們可又要受那煉獄之苦了。”魂靈說:“還請客人諒解。”

“我會諒解的。”

林守溪不懂易容之法,但他立刻有了主意,他頓了頓,說:“不若你先猜猜,我是誰。”

“客人……”

這可難住了他,他想了想,說:“樓中貴客太多,客人的聲音有些陌生,小的實在想不起是哪位貴賓了啊……”

正當他戰戰兢兢地思考,生怕得罪人之時,林守溪冷不丁摘下了面具。

魂靈立刻露出了震驚之色,他想說話,卻見林守溪做了噤聲的手勢,魂靈像是明白了什麼,頻頻點頭,讓開了路。

後方排隊之人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便見前面的黑衣少年背對著他們,在魂靈訝異的神色裡向樓上走去。

很快,魂靈的驚訝很快化作了得意,他心道,原來這位就是新來的公子啊,果然比傳說中更美,今日他微服來此,想必是生性低調,不願驚動他人了。

還好自己機靈,沒有得罪這位未來的貴公子。

但不久之後,魂靈就傻眼了,因為真正的公子來了。

他來的時候,許多鬼魂飄在後面,鬧鬨哄一片,一襲白衣的公子被圍在中間,如玉的面上一片冷漠。

既然這是公子,那剛剛上去的又是誰?

魂靈想將此事稟告過去,但人實在太雜,他身份低微,哪裡擠得進人牆,一陣推搡吆喝之後,那位白衣公子已上了二層樓。

林守溪不關心什麼貴客,他隻想殺人。

他要殺的人是一對兄弟,哥哥是屠夫,弟弟是廚師,他們的刀工很好,都是替洛初娥宰人的時候練就的。

林守溪在二樓晃了一陣,藉著公子上來的騷動,潛入了簾幕的後方,消失在了陰影裡。

因為這位公子的到來,林守溪的殺人也比預想中順利得多。

廚子在後面烹菜,食材是陰間獨有的食物,據說吃了以後可以讓靈魂更加凝實,林守溪站在門口的時候就聽到了廚子在裡面的抱怨。

他抱怨著哥哥可以去陪公子喝酒,自己一身武藝不遜色於哥哥,卻要在這黑地方炒菜。

他迫不及待地炒完了菜,讓駝背的小廝端去,隨後也準備上樓與他們一道喝酒,一睹貴公子的尊榮。

一心想去見貴公子的心讓他走了神,以至於噬骨的殺氣在身後騰起時,他也沒能察覺到,這位殺人如烹鮮的廚子實力不俗,卻沒能料到來自背後的劍,脖頸被一擊貫穿,頃刻斃命。

他找出了這位廚子的魂牌,上面消失的名字證明瞭他已死透,這樣的屍體會被重新扔回煉獄血池,成為養料,再次僥倖複生不知該是何時了。

林守溪也沒有想到殺人的過程會這麼順利,當然,這也要歸功於那位公子,否則廚子絕不會這般粗心。

廚子的武力在他面前根本不夠看,但他就怕沒能一招斃敵,打出動靜,惹來是非。

林守溪得到了玉牌,立刻寫名。

他寫了一個‘林’字,隨後就頓住了,他閉上眼,再次睜開時,卻沒有寫‘守’,而是順著筆畫下去,將這‘林’補成了‘楚’。

楚、映、嬋……

林守溪一筆一劃地寫完,確認沒有錯任何一個字後纔將它收好。

他躲在房間裡,靜靜地等他哥哥飲完酒回來。

屠夫遲遲未歸。

林守溪寫完了楚映嬋的名字後變得出奇有耐心,他沒有輕舉妄動,隻是靜靜地躲在肉眼很難察覺的陰暗裡,靜靜等待著狩獵的開始。

被割斷了脖子的屍體橫在他的身邊,死相慘狀,他熟視無睹。

時間慢慢地過去。

凝神細聆的林守溪能聽到外面的喧鬨與嘈雜漸漸微弱下來。

酒宴似乎結束了,他聽到了下樓的腳步聲,接著,有人來了。

腳步聲很重,很亂,大搖大擺的,正是屠夫,他一邊自言自語地問著弟弟去哪了,怎麼宴上沒見到,一邊朝這裡走來。

從腳步聲可以聽出,屠夫已喝了個爛醉,這是天賜的好時機,隻要他的手足夠穩,定可將他斃命。

意外又發生了。

屠夫的腳步聲停了——有人攔住了他。

一個溫潤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今日的菜肴是你弟弟做的麼,沒想到來了這裡還能吃到這般佳肴,真想見令弟一面啊,隻是不知道酒宴上他為何不願賞臉呢。”

“公子……您怎麼來了?我弟弟平日裡五大三粗的,也不知道是磕絆了還是迷了道,竟連公子的面也不給,稍後見了他,我定替公子狠狠批他,還望公子見諒啊。”

屠夫誠惶誠恐地說著,正要加快腳步,朝著後廚走去。

公子卻再次攔住了他。

“等等。”

“公子還有什麼吩咐?”

“我……好想嗅到了殺氣,很淡,很美,像是落在雪地上的梅花一樣。”

公子語調陶醉,他一邊說著,一邊朝著後廚走去,道:“你在這裡等我,本公子去替你看看。”

屠夫想要客氣幾句,公子卻已緩緩朝那裡走去。

血腥氣越來越濃,公子臉上的笑意也越來越濃:

“嗯……不愧是鬼魂林第一名樓,果然藏著怪物呢?有趣。”

屠夫一頭霧水,他眼睜睜地看著公子挑開簾子,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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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別人,正是被小禾親手殺死的巫家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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