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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時將至,弟子們陸陸續續來到大殿,今日和仙師一起來點卯的是薑岐。

薑岐拜師比所有弟子都早,他對於修行也十分下功夫,人間曆練多年,如今歸來已經突破元嬰後期,順利進入出竅前期。

宗主測了他修為,對此讚不絕口。

薑岐作為大師兄,幾十年沒有回過宗門,宗主有心想讓他認識一下新的弟子,早課點卯,便是最好的機會。

薑岐來得早,弟子們也陸陸續續來了大殿。

其中認識他的弟子,恭敬喊一聲薑師兄,不認識的便滿臉好奇,與旁人探聽,沒一會兒也會過來結交。

薑岐俱都溫和笑著,一一迴應。

沒多久,卞清璿也進入殿中。她上前去問好:“薑師兄。”

卞清璿的一雙眼眸秋水盈盈,看著對方時,很容易令對方心生好感。

薑岐在心中挑眉,面上笑道:“小師妹。”

卞清璿提醒他:“仙師平日點卯已熟悉,一般不用點卯冊,薑師兄纔回宗門,不認識新弟子,倒是可以提前向仙師要點卯冊。”

薑岐說:“多謝小師妹。”

卞清璿笑了笑,去自己平日的位置坐下。

薑岐的目光追隨著她,心中不受抑製地升起好感。他並未壓製這種心緒,但卻在心裡琢磨,她是個什麼東西?

魅術?並不是,她身上沒有邪氣。

然而薑岐自認自己定力不弱,一般的魅術尚且無法迷惑自己,短短幾句對話,就能讓他心潮隨之起伏的,卞清璿還是第一個。

有意思,他心想,難怪不夜山的小可憐,會輸得這樣慘。

自帶親和力與魅力的小師妹,真是令人難以抗拒啊。

不過他至今還沒見過傳聞中的另一位主角,有空他定會去拜訪一二。薑岐心想,比起這個怪異的小師妹,他更好奇不夜山的小可憐呢。

待弟子們陸陸續續入座,卯時也到了。

最後一刻,薑岐拿出冊子,快要開始點卯時,大殿後排響起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

“仙師,蘿衣前來聽教。”

薑岐頓了頓,抬眸看去。

不止是他,許多弟子都回了頭。殿中弟子少說有一二百人。但見過師蘿衣的,頂多三四十餘人。

更多的弟子,僅僅聽過她的傳聞。

就像薑岐聽說的,他們“認識”的師蘿衣,驕縱任性,欺辱同門,醜陋不堪,不若其父。

然而晨光熹微,眼前的少女一身黛色羅裙,妃色腰封將她腰肢束得盈盈一握,她披帛曳地,唇若丹朱,青絲如瀑,發間杏花盛開,絲絛垂落迎風飛舞。

她確實氣盛,如一朵開得炫目的花,帶著修士的散漫輕狂,但卻如黑夜皎皎螢火,令人仰望。

所有弟子,全都呆愣地在原地。

薑岐也看著她,隔著無數弟子的座席,他與師蘿衣第一次見面。她並未身著明幽山的弟子服,她穿的是不夜山的羅裙。

道君愛女,視若珍寶,她是不夜仙山唯一的公主,世間最好看的衣衫,便是她不夜山的弟子服。

“入座吧。”薑岐道。

少女頷首,也打量了他一眼。

薑岐拿起弟子冊的手微微用力,避開了她的目光。

薑岐想起來一些往事。

他們薑家也曾煊赫一時,薑岐曾聽父親歎息:“若非我薑家沒落,與不夜仙宮結親的,說不定是我們岐兒。”

薑岐便不經意記住了她,儘管他從未見過她,師蘿衣後來還成了他師弟的未婚妻。

他其實並未相信飛鶴帶來的傳言。父親活著時曾說:“南越公主之美,令人見之難忘,作為她與師桓的女兒,那不夜山的小丫頭長大,不知是何等的姿容!”

薑岐現在見到了,她是真正的石黛碧玉,無暇絕色。

殿中幾乎所有弟子目光全落在了師蘿衣身上,薑岐點卯都沒令他們回神。

卞清璿手指漫不經心地敲擊著桌子,掃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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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蘿衣一眼,眼底漾起一抹冷笑。

弟子們彷彿紛紛回神,開始聽仙師講心法。

*

早課的內容除了教授心法,便是讓弟子們相互切磋,從實戰中學習經驗。

就像上天註定那般巧合,仙師分配給師蘿衣的對手,仍舊是張向陽。

張向陽滿心亢奮。

數十日之前,他便在為這一天做準備。若讓他有機會對戰師蘿衣,他一定會好好給她個教訓。

他回頭,望向弟子堆裡的卞清璿。

緋衣少女柔柔弱弱地衝他笑了笑,張向陽心臟瘋狂跳動,一陣心潮悸動。

小師妹這樣美好的人,卻總是被欺負。她不還手,也不抱怨,那就讓自己來替她出這口惡氣!

張向陽悄悄吃下了一瓶丹藥。

他的修為原本是築基大圓滿,再過不久便能突破到金丹前期。然而這瓶丹藥,直接讓他修為暴漲到了金丹後期的水準!

他得意地笑了笑,要知道,師蘿衣可隻是個金丹前期。他不僅要傷她,還要羞辱她!

明幽山同門切磋有規矩,點到即止,不可傷害同門。但張向陽打定了主意,今日要讓師蘿衣丟醜,哪怕自己事後受罰,他都不在乎,為了小師妹,他吃再多的苦都值得!

師蘿衣站上擂台,與張向陽面對面。

前世她受了傷,沒覺出異樣,此次與張向陽一個照面,便覺察出他氣息不對。

她看他一眼,在心裡揣摩,到底怎麼回事。

法器?丹藥?機緣?是哪一種……纔會讓一個築基大圓滿的弟子,氣息如此雄渾。

張向陽不過一個普通弟子,無甚家世,萬不可能是法器。但機緣呢?大機緣可是會改變整個人的根骨,張向陽也顯然達不到。

那麼隻剩下磕丹藥強行短時間提升修為。但整個明幽山,隻有涵菽等幾個丹閣長老,才能勉力練出增進修為的丹藥,而他們萬不可能給張向陽這樣的弟子隨意服用。

師蘿衣想起什麼,視線落在卞清璿身上。

緋衣少女羞澀地對她露了一個笑,衝她說:“師姐可要加油啊……”

師蘿衣收回目光,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卞清璿倒是厲害,能練出這樣的丹藥,她前世技不如人,心服口服。但這次,不妨來戰……

張向陽是劍修,他抽出自己的劍,眼裡閃過一次狠戾之色,道:“師妹,請賜教。”

他早早打聽過,師蘿衣的武器也是劍,且劍法普通。張向陽穩操勝券,看上去意氣風發。

然而,在他的注視下,少女手腕一轉。日光下,她的掌中,赫然出現一柄血紅的刀。

刀身火紅,如一團熾烈的火焰,但它瑰麗得出奇,被穩穩地握在嬌小少女手中,竟分毫不違和,不僅張向陽愣住,遠處的卞清璿也眯起了眼。

卞清璿記起來,師蘿衣原是刀修。

師桓道君當年便是刀修,他的刀法大開大合,當年一刀劈山分海,震鑠九州。

然而卞清璿上山後,劍法輕靈漂亮,宗主喜愛卞清璿,便讓她日日與衛長淵一同習劍,師蘿衣生性好強,不甘居於人下,也氣得開始習劍。

從那以後,師蘿衣再也沒有亮出過她的刀。但如今……

師蘿衣彎唇:“師兄,賜教。”

張向陽沉下臉,揉身而上,劍法招招狠戾,迫切想幾招之內令師蘿衣落敗,最好重傷。

卞清璿暗道不好,低聲罵了句“廢物”。

這個時候,張向陽還不知道師蘿衣的刀叫“神隕”。道君曾苦苦在當年神隕的戰場,尋了最好的玄鐵,花二十年鑄就。

師蘿衣繼承了父親的根骨,是世間最好的刀修。

前世,師蘿衣縱然墮魔,也沒有任何一刻停止修煉。她離開宗門後,便再也沒有犯年少時犯過的錯,再沒拋棄過自己的刀。

金丹前期對後期?嗑藥是吧?

——那就試試!

神隕刀被少女旋身劈下,如流火落人間,帶著萬鈞之力,刀劍相觸,銀劍翁鳴,張向陽手腕被生生震麻。刀修的力量,從來簡答粗暴得令人髮指。張向陽因為自大,一開始便與師蘿衣硬碰硬,然而就在這樣的力量下,他發現自己連一刀都接不住,膝蓋控製不住一彎,竟生生跪下!

然而還不等他站起來,第二刀殘影將至,再次襲來。

張向陽甚至不敢再接,狼狽地滾開,他慌不擇路,眼前彷彿全是血刀殘影。他終於嚇得滾下擂台,刀氣卻沒放過他,張向陽喉頭一甜,嘴巴裡漫出血氣,頭髮絲也被削落幾根。

張向陽倉皇抬頭,拎著大刀的少女揹著光看他。

她並沒有什麼表情,張向陽卻抖了抖,有一瞬,他竟真覺得那刀氣要劈死自己,想要求饒。

明明這樣的事是自己想要對她做的,為什麼,她一個金丹前期,自己沒能捱過她三刀?

卞清璿擠開人群上前,扶起了張向陽,勸阻道:“師姐,大家都是同門,切磋而已,你何必傷人?”

張向陽回神,立即憤憤道:“師妹,我不過一個築基期,你一個金丹期,是否欺人太甚!”

眼見弟子們開始竊竊私語,師蘿衣輕蔑看他們一眼,扛起自己的刀,衝高台之上的仙師乾脆利落道:“仙師,張師兄嗑了藥!”

張向陽:“……”

卞清璿:“……”就說直腸子刀修最討厭了!

仙師走過來,摸了摸張向陽的脈搏,神色古怪:“張向陽,切磋而已,為何吃提升修為的丹藥,你的丹藥又是哪裡來的?”

張向陽支支吾吾,最後隻好滿臉冷汗地跪下:“弟子……弟子也是一時鬼迷心竅。”

“荒唐!”仙師說,“此事我必彙報宗門,調查個水落石出,你心術不正,且去思過崖下自省!等候宗門處置。”

卞清璿睜大眼睛,十分不解:“張師兄,隻是切磋而已,你為何要這般對蘿衣師姐?”

張向陽張了張嘴,最後終是搖搖頭。小師妹什麼都不知道,他不可以連累小師妹……

張向陽被帶走,卞清璿走到師蘿衣身邊,試圖抱住她胳膊:“師姐,方纔是我誤會你了,清璿給你道歉。”

她又來了!師蘿衣眼疾手快刀背一轉,震得卞清璿手背發疼,不得不退離師蘿衣幾步,卞清璿目光盈盈,委屈極了。

“小師妹。”師蘿衣揚了揚唇,說,“師姐今日心情好,小懲大誡,下次離我遠點,你再碰我,我還砍你。你若要哭,可以開始了。”

薑岐遠遠看著,不覺眼裡帶上了笑。

還挺可愛。

卞清璿憋紅了臉,被她一句話堵回去,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

黃昏時分,弟子們終於散學,丁白捧著腮,憂愁地看了屋裡一眼。

以往這個點,公子都會去牆外聽弟子們說話。然而他已五日都臥床不起了,該不會真出什麼事了吧?

卞清璿沉著臉過來,嗅到空氣中的血腥氣,臉色更難看。

她一把推開門,走到榻邊。

卞翎玉仍是在看他那幾本書,她劈手試圖奪過來,卞翎玉看她一眼,道:“出去。”

卞清璿氣道:“人家裝病,今日便活蹦亂跳,偏你上趕著放血喂那個小蠢貨,嗬,不知是犯賤還是可憐!”

卞翎玉盯著她看,半晌沒說話。

卞清璿在他目光下,聲音低下去,咬唇道:“哥哥,我也是為你抱不平。即便這樣,她仍舊不會喜歡你的,你何不看看我?”

卞翎玉垂眸,翻過書頁,淡聲道:“大概我更喜歡犯賤。”

卞清璿一噎。

“你們的事,我這個廢人如今管不了,你輸了,也彆氣急敗壞過來刺激我。”他譏諷道,“我何時說過要她喜歡我?滾吧,少來煩我。”

再讓他摻和她們的破事,師蘿衣再敢因為那種理由……他怕他會忍不住把他們一個個全都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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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劈下,如流火落人間,帶著萬鈞之力,刀劍相觸,銀劍翁鳴,張向陽手腕被生生震麻。刀修的力量,從來簡答粗暴得令人髮指。張向陽因為自大,一開始便與師蘿衣硬碰硬,然而就在這樣的力量下,他發現自己連一刀都接不住,膝蓋控製不住一彎,竟生生跪下!

然而還不等他站起來,第二刀殘影將至,再次襲來。

張向陽甚至不敢再接,狼狽地滾開,他慌不擇路,眼前彷彿全是血刀殘影。他終於嚇得滾下擂台,刀氣卻沒放過他,張向陽喉頭一甜,嘴巴裡漫出血氣,頭髮絲也被削落幾根。

張向陽倉皇抬頭,拎著大刀的少女揹著光看他。

她並沒有什麼表情,張向陽卻抖了抖,有一瞬,他竟真覺得那刀氣要劈死自己,想要求饒。

明明這樣的事是自己想要對她做的,為什麼,她一個金丹前期,自己沒能捱過她三刀?

卞清璿擠開人群上前,扶起了張向陽,勸阻道:“師姐,大家都是同門,切磋而已,你何必傷人?”

張向陽回神,立即憤憤道:“師妹,我不過一個築基期,你一個金丹期,是否欺人太甚!”

眼見弟子們開始竊竊私語,師蘿衣輕蔑看他們一眼,扛起自己的刀,衝高台之上的仙師乾脆利落道:“仙師,張師兄嗑了藥!”

張向陽:“……”

卞清璿:“……”就說直腸子刀修最討厭了!

仙師走過來,摸了摸張向陽的脈搏,神色古怪:“張向陽,切磋而已,為何吃提升修為的丹藥,你的丹藥又是哪裡來的?”

張向陽支支吾吾,最後隻好滿臉冷汗地跪下:“弟子……弟子也是一時鬼迷心竅。”

“荒唐!”仙師說,“此事我必彙報宗門,調查個水落石出,你心術不正,且去思過崖下自省!等候宗門處置。”

卞清璿睜大眼睛,十分不解:“張師兄,隻是切磋而已,你為何要這般對蘿衣師姐?”

張向陽張了張嘴,最後終是搖搖頭。小師妹什麼都不知道,他不可以連累小師妹……

張向陽被帶走,卞清璿走到師蘿衣身邊,試圖抱住她胳膊:“師姐,方纔是我誤會你了,清璿給你道歉。”

她又來了!師蘿衣眼疾手快刀背一轉,震得卞清璿手背發疼,不得不退離師蘿衣幾步,卞清璿目光盈盈,委屈極了。

“小師妹。”師蘿衣揚了揚唇,說,“師姐今日心情好,小懲大誡,下次離我遠點,你再碰我,我還砍你。你若要哭,可以開始了。”

薑岐遠遠看著,不覺眼裡帶上了笑。

還挺可愛。

卞清璿憋紅了臉,被她一句話堵回去,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

黃昏時分,弟子們終於散學,丁白捧著腮,憂愁地看了屋裡一眼。

以往這個點,公子都會去牆外聽弟子們說話。然而他已五日都臥床不起了,該不會真出什麼事了吧?

卞清璿沉著臉過來,嗅到空氣中的血腥氣,臉色更難看。

她一把推開門,走到榻邊。

卞翎玉仍是在看他那幾本書,她劈手試圖奪過來,卞翎玉看她一眼,道:“出去。”

卞清璿氣道:“人家裝病,今日便活蹦亂跳,偏你上趕著放血喂那個小蠢貨,嗬,不知是犯賤還是可憐!”

卞翎玉盯著她看,半晌沒說話。

卞清璿在他目光下,聲音低下去,咬唇道:“哥哥,我也是為你抱不平。即便這樣,她仍舊不會喜歡你的,你何不看看我?”

卞翎玉垂眸,翻過書頁,淡聲道:“大概我更喜歡犯賤。”

卞清璿一噎。

“你們的事,我這個廢人如今管不了,你輸了,也彆氣急敗壞過來刺激我。”他譏諷道,“我何時說過要她喜歡我?滾吧,少來煩我。”

再讓他摻和她們的破事,師蘿衣再敢因為那種理由……他怕他會忍不住把他們一個個全都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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