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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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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凝沒有心思琢磨裴宥那細微的變化,甚至在他面前演戲的心情都沒有,手腕恢複知覺,她就匆忙往茶館跑去。

雖然知道有兩個哥哥在,溫庭春應該不會有事,但她還是擔憂。上輩子這個時候他們並未出來聽戲,也未聽說茶館失火。

或者是當時她沉浸在要嫁給沈晉的喜悅中,有茶館走水的訊息也隻是從她耳邊匆匆劃過,沒留下什麼印記。

好在她回去的時候,父子三人都在茶館門口,溫闌和溫祁正打算進去尋她。

“爹爹!

大哥,二哥哥!”

溫凝忙跑了過去。

-

因第二日便是除夕夜,菱蘭在府中準備年夜飯,並未跟著出去,見到面上沾著黑灰,衣裳也有些燒壞的老爺和二位公子,驚懼地瞪大眼。

待到與溫凝一道回房,擔憂地上下盤看溫凝:“姑娘,你雖然看起來好好的,有沒有哪裡傷到?”

溫凝又把剛剛馬車上對溫庭春和溫闌溫祁的說辭對菱蘭說了一遍。

隻道是裴世子身邊的隨從武藝高強,直接帶他們從二樓躍到後院,所以並未沾到火星。

菱蘭自然又問了問如何會碰到世子,溫凝也不嫌夜深,將茶館裡的事與菱蘭都說了一遍,又與菱蘭一起罵了一遍那拿她和裴宥的事編排成戲的人。

待到躺下時,已經子時了。

這夜過得頗有些驚心動魄,回來之後又與菱蘭說了那麼久的話,溫凝該是又累又困纔是。可她閉上眼,又是裴宥扣著她的手,將她拉到身後,一臉警惕地看著顧飛的模樣。

顧飛她也認得。

和徒白一樣,是他的左膀右臂,上輩子一直在他身邊,是他的得力乾將。

他居然護小雞似的不讓顧飛靠近她?

還有在長安街的小巷口,月光下那一閃而過的迷茫,回過神後驟然放開她的手。

裴宥這是什麼意思?

該不會她其實已經露出什麼破綻,他也在跟她演戲吧?

溫凝輾轉反側。

而此時的國公府,裴宥也未睡下。他的書房裡燈火明亮,未開窗,門亦是緊閉,因此屋內溫度有些高,以至於大冬天的,顧飛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甚至有一兩顆順著臉頰滑下。

裴宥坐在書案前,燭火就在他身側,他面上卻仍舊晦暗不明,輕輕睨著單膝跪在地上的顧飛。

裴宥不說話,顧飛也不敢貿然出聲,隻覺他今日怕是闖了大禍。

燈燭“劈啪”

一聲,裴宥眼眸漸沉,緩緩問道:“今夜你都看到什麼了?”

顧飛額頭的汗滲得更厲害,一顆汗珠“滴答”

落在地面。

“屬下……”

顧飛從來知道這位世子爺並不是表面看來那樣溫煦儒雅,但驟然暴露在他森然的凝視下,還是讓他倍感壓迫,直接雙腿跪地,磕頭鄭重道,“屬下什麼都沒看到!”

裴宥一手隨意的放在桌案上,手裡把弄著一把匕首,銀製的刀鞘,上頭是繁複卻精緻的花紋,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他眼神落在上頭的一朵蓮花上,聲音辨不出喜怒:“我問,從我離開廂房到離開茶館,你都看到什麼了?”

顧飛的身子仍舊緊繃著,有些不明白裴宥問這話的意圖。

跟在裴宥身邊這麼久,他從未發現裴宥身懷武藝,也從未聽人說過狀元郎是會武的,他理所當然地認為裴宥是有意隱瞞。

可今夜茶館走水,他情急之下帶那溫家姑娘離開,暴露了這個秘密,他這個眼睜睜看著地下屬想保命,當然該表忠心,說什麼都沒看見。

裴宥這麼一追問,倒讓他迷糊了。

但裴宥不再有別的話語,沉默地睨著他。顧飛糾結一番,選擇實話實說:“世子,茶館走水之後,您就帶著溫姑娘離開廂房,但樓道擁擠,且一樓大面積著火,二樓也有些廂房已經燃著,您可能覺得從樓道下去不安全,便帶著溫姑娘沿著長廊走到茶館後院那一塊。”

“屬下擔心您帶著溫姑娘從二樓下到一樓會有危險,提議我帶你們離開,但是……”

顧飛深吸一口,“但您拒絕了。自行帶著溫姑娘跳到後院,之後帶她離開茶館。”

說完顧飛立刻磕了一個頭:“世子,顧飛是世子的屬下,世子說顧飛看到了什麼,顧飛便看到了什麼!”

說完他以頭抵著地面,並不起身。

書房一時靜默,無聲的暗湧上下浮沉。顧飛不知裴宥在想些什麼,隻知那雙眼沒有再將視線放在他身上,但他仍舊覺得書房氣壓越來越低,他的審判也遲遲未到。

良久,哐噹一聲,一把匕首落在他跟前。

猶如一盆涼水從上至下,顧飛整顆心如墜冰窟。

果然,世子爺……並不信任他。

額頭的汗止住了,背後的汗冷涔涔地貼在脊背上。顧飛盯著那把精緻的匕首,咬牙。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也隻有以死明誌了。

顧飛撿起匕首,拔開刀鞘,掃一眼刀刃鋒利的刀光,並未過多猶豫,閉上眼,舉起匕首就往心口送。

“慢著。”

裴宥突然開口。

顧飛手一頓,入了心口兩寸的匕首生生停住。

裴宥抬眸看他:“匕首賞你了。”

顧飛的手這纔開始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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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後知後覺地往外淌。

“回去包紮傷口罷。”

裴宥淡淡道。

顧飛收起匕首,重重磕了個頭,起身離開。

他纔剛走,裴宥的眉頭就輕輕蹙起,甚至難得地扶額輕捏眉心。

第二次。

皇宮落水是第一次,今夜是第二次。

若說皇宮那次他莫名其妙地放棄趙惜芷,轉而去救溫凝隻是偶然,那這次呢?這次同樣,從聽到茶館失火,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扣著溫凝的手站在長安街上。

中間發生了什麼也如那次在水下時一般,全然不知。

彷彿一瞬被人奪了心智。

“公子。”

一聲低喚打斷裴宥的思路。

裴宥看向窗戶處:“進來。”

徒白翻窗而入。

“公子,查到了!”

剛剛在茶館,徒白聽到趙惜芷說布匹給了身邊的嬤嬤,便馬上出去,連夜徹查,趕回來還有些微喘氣。

裴宥收起雜念:“如何?”

徒白拱手道:“趙惜芷身邊的李嬤嬤,有個侄兒名李諳,任職於府兵衛,半年前的確曾經拿著那匹天青色的流光錦去成衣鋪做了一身衣裳,且事發當日,他並未當值。”

裴宥的五指收緊,問:“他人何在?”

徒白道:“新年休沐,他前日回老家探親過年去了。但府兵衛最多隻有七日連休,初四他便該回來了。”

裴宥斂下長睫,指尖在桌案上輕敲,片刻,道:“盯緊一些。切勿打草驚蛇。”

“公子放心。”

徒白躬身欲退下。

“明日。”

裴宥突然道,“你與顧飛一道,將今日那茶館的戲班子帶到國公府來。”

顧飛?

“另,去查今夜茶館走水是意外,還是人為。”

徒白垂眸領命:“是。”

-

茶館那齣戲,竟然已經唱了有近半個月。幾乎是新年夜宴之後沒兩日,外頭就已經開始演上了!

隻是溫家幾個這些日子忙碌,竟無人注意到。

年三十的年夜飯,因此吃得不算愉悅。

雖然一大早溫庭春譴人去打發那戲班子時,那群人已經不見蹤影,可都演了半個月,還是年節前最熱鬨的半個月,恐怕大半個京城人都看過了。

溫凝自己是無所謂,從她計劃著讓裴宥厭棄自己那一刻,就沒指望這輩子她有什麼好名聲。但溫庭春向來在意這些,想到她爹爹不開心,她也愉悅不起來。

其實那日夜宴回來,家人便問過她情況,她當時含糊其辭,沒有老實交代。本以為溫庭春會因此生她的氣,不想飯桌上,溫庭春並未教育她,反倒一反常態地問她:“阿凝,你坦白與爹爹說,對裴世子,是否當真全心托付,傾心以待?”

不是詰問,不是責怪,語氣相當溫和。

溫凝一下愣住。

溫庭春這個語氣,這個表情,她太熟悉了。她自小得寵,幼時的性子又有些無法無天,看上個什麼經常無理取鬨,非要不可。

每當這種時候,溫庭春就會問她:“阿凝當真想要?”

隻要她點頭,再貴重,再荒唐,他也讓她達成所願。

“阿凝,你若真想嫁裴世子,爹來想辦法。”

溫庭春篤定道。

溫庭春的確是這樣想的。他隻此一女,是他的夫人拚了性命才生下來的,這十幾年他如珠似寶,捨不得她受半點委屈。嫁人於女子而言宛若二次新生,他總要讓她嫁得合心。

若她當真癡戀那裴世子到如斯境地,他願意放手一搏。

溫凝卻被他這話嚇了一跳,忙道:“爹爹,阿凝沒有!

阿凝半年前便對他歇了心思,這次夜宴落水確實是意外,那戲台上的,也儘是胡謅……爹爹,你可問問大哥二哥,阿凝這許久都不曾再與那裴世子有過一絲一毫的關聯。”

溫闌跟著點頭:“爹,夜宴那晚我瞧著了,阿凝一直與段家的二姑娘相談甚歡,不是那戲文中的巴巴跟著裴世子。”

溫祁拿起酒杯,挑眉道:“爹,這事恐怕是妹妹被有心人利用了。高門大戶裡人多事雜,且世子為官半年,聽聞手腕強硬,想必難免得罪些人,用妹妹汙他名聲,給他添堵罷了。”

溫庭春鎖著眉頭,又望向溫凝:“阿凝,爹爹雖不是什麼一品大員,但在朝多年,你若……”

“爹爹,我真不嫁他。”

溫凝急急道,“我溫氏阿凝嫁誰都不可能嫁他裴宥!”

這話可說得情真意切,她費儘心思,可別在溫庭春這裡栽了跟頭!

溫庭春見她不似在撒謊,歎口氣:“既是如此,便再好不過。今年是你娘仙逝十五週年,明日,你便去慈恩寺住些時日,替她祈福罷。”

祈福不過是藉口,明日初一,家中會有不少訪客,這戲在京城唱了大半月,溫庭春不想溫凝被來人指指點點。

溫凝也明白。且去慈恩寺,在京城郊外,她豈不更自由?

當下便應了。

-

往年的除夕,是國公府最熱鬨的日子。這一日長公主會出佛堂,與家人一道聽幾齣戲,再和和美美地吃一頓年夜飯。

國公府向來出手大方,這一日下人們也會源源不斷地拿到好彩頭,有時甚至比他們一年的奉銀還多。

今年世子回來了,長公主與裴國公早早滿面容光,下人們也各個紅光滿面,隻想著晚上可能拿到的大筆賞賜,就乾勁十足。

隻是這戲才唱到第二場,向來溫容大度的長公主猝然甩了茶杯:“放肆!

哪裡來的狗奴才,敢演這樣的戲!”

容華長公主生自皇家,年輕時甚至曾在嘉和帝身邊輔政,與生俱來的皇家威儀唬得在場全部立時跪下,大氣不敢出。

不出半個時辰,戲班子被盤了個底朝天,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的裴紹被揪了出來。

長公主三言兩語,逐裴紹及其生母柯氏出府,隻餘一個七歲的裴泠,念其年幼,留在國公府。

哪怕近些年裴國公隻去柯氏房中,但她到底隻是一個妾,主母發話,而一旁的裴國公並未反對,事情也就這麼定了。

國公府的團年飯都未吃,柯氏和裴紹在主廳外磕頭求饒,長公主嫌晦氣,喊了裴宥回自己院子,裴國公看著滿桌子飯菜,未多言語,自個兒回了書房。

“恕之,你與那溫家姑娘,到底是怎麼回事?”

隻有母子二人用膳,崔嬤嬤備的小火鍋,整個屋子裡暖意融融,顯得長公主這句問話也並不冷硬。

但其實她餘怒未消,想到那戲裡竟將他堂堂國公府世子編排成什麼“又又姑娘”

就氣不打一處來。

且這戲居然已經在京中演了半月之久,她手下那些人都是瞎的還是聾的?竟無一人發現!

還是她久未出世,他們都當她的刀子老了鈍了,不中用了?

“兒子回國公府後,未再與她有過牽扯。”

到底在國公府待了大半年,裴宥與她熟絡了一些,替她倒了杯燙好的酒,“母親若生氣,倒是如了他人的意。”

說起這個,長公主一拍桌,冷笑道:“豎子蠢鈍,竟不知自己幾斤幾兩。”

“母親息怒。”

裴宥將倒好的酒遞給長公主。

長公主見著裴宥待他愈漸親近,心情又好了幾分,不再提裴紹那一茬,一邊用膳一邊與裴宥聊了些工部的事情。

到了裴宥欲離開的時候,才又道:“每年新年我都會去慈恩寺唸經祈福,今年日頭冷,我便留在國公府,你代我去罷。”

裴宥黑色的眸子微微一滯,卻不說什麼,隻答了聲“是”

一直在身後的崔嬤嬤知道長公主這是要讓世子出去,她好振振家風,順道讓這京城的百姓知道,國公府還是國公府,不是他們可以隨意編排、看熱鬨的。

隻是這樣的惡名,她不會讓世子擔著。

待裴宥離開,崔嬤嬤給長公主捏肩膀的時候,試探著道:“公主,老奴看老爺今日都未用晚膳,老奴準備一盅湯送去書房?”

長公主閉著眼,由著她給她捶肩捏背,並不答話。

崔嬤嬤便又道:“公主,如今世子爺都回來了。您今日趕那柯氏走,老爺一句話都未替她說,這些年與她也不過是為了子嗣……”

更何況,那柯氏也是當年公主非要給駙馬納的,現下世子回來了,柯氏也要走了,何必還……

“不必了。”

長公主睜眼,站起身往裡間走,“今日這火鍋吃起來怕是易上火,你稍後囑人煮一盅消火的茶送到清輝堂去。”

崔嬤嬤無法,隻歎氣應了聲“是”

而此時應該回到清輝堂的裴宥,正被人攔在路上。

裴紹跪在回清輝堂的必經之路,一見他就哭喪著臉求道:“大哥!

大哥!

我錯了!

我鬼迷心竅了!

你行行好,看在我小你幾歲的份兒上,饒我這一回罷!

我再也不敢了大哥!”

裴宥腳步停著,垂眸看這個跪在地上的弟弟,夜色太濃,看不清眸底的顏色。

裴紹一把鼻涕一把淚,他怎麼都沒想到,這樣一件小事,竟然直接鬨到了長公主面前!

他這個大哥一臉書生氣,他以為他就是嘴皮子厲害,吃了鱉頂多找他理論幾句,不想他竟不顧自己的臉面,將戲台子搬到國公府來了!

一出手就直接趕他母子二人走。

“大哥,是弟弟受人蠱惑,一時糊塗!

大哥,你就原諒弟弟這一回罷!”

裴紹也顧不得臉面不臉面了,他從小錦衣玉食,離了這國公府,還能怎麼活?

他那個爹爹,與他娘做了十幾年的夫妻,與他做了十幾年的父子,今日竟然不置一詞!

他隻能來求裴宥了。

裴宥卻隻是看著他,任他磕頭也不言語。

裴紹抬頭,就看入他的雙眼,黑眸淺淺,與平日的模樣並沒什麼兩樣,隻裡面涼薄寡淡,看著他,如同看著一個死物一般。

裴紹的眼淚和哭嚎都止住了,裴宥的眼底卻在此時露出一份極淡的,嘲諷的笑意。

他抬腳,從他身前經過。走過去時,鞋底落在他的手指上,毫不留情的碾過去。

裴紹愣得疼都忘了喊,回過神時看著他的背影大嚷:“裴宥!

你就是個無心無情的瘋子!”

裴宥未回頭,步履從容地走進清輝堂,略涼的風將這句話送到他耳邊。

他微揚了眉頭。

無心無情麼?

倒也不錯。

無論是王宥,還是裴宥,從來不是好相與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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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世子回來了,長公主與裴國公早早滿面容光,下人們也各個紅光滿面,隻想著晚上可能拿到的大筆賞賜,就乾勁十足。

隻是這戲才唱到第二場,向來溫容大度的長公主猝然甩了茶杯:“放肆!

哪裡來的狗奴才,敢演這樣的戲!”

容華長公主生自皇家,年輕時甚至曾在嘉和帝身邊輔政,與生俱來的皇家威儀唬得在場全部立時跪下,大氣不敢出。

不出半個時辰,戲班子被盤了個底朝天,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的裴紹被揪了出來。

長公主三言兩語,逐裴紹及其生母柯氏出府,隻餘一個七歲的裴泠,念其年幼,留在國公府。

哪怕近些年裴國公隻去柯氏房中,但她到底隻是一個妾,主母發話,而一旁的裴國公並未反對,事情也就這麼定了。

國公府的團年飯都未吃,柯氏和裴紹在主廳外磕頭求饒,長公主嫌晦氣,喊了裴宥回自己院子,裴國公看著滿桌子飯菜,未多言語,自個兒回了書房。

“恕之,你與那溫家姑娘,到底是怎麼回事?”

隻有母子二人用膳,崔嬤嬤備的小火鍋,整個屋子裡暖意融融,顯得長公主這句問話也並不冷硬。

但其實她餘怒未消,想到那戲裡竟將他堂堂國公府世子編排成什麼“又又姑娘”

就氣不打一處來。

且這戲居然已經在京中演了半月之久,她手下那些人都是瞎的還是聾的?竟無一人發現!

還是她久未出世,他們都當她的刀子老了鈍了,不中用了?

“兒子回國公府後,未再與她有過牽扯。”

到底在國公府待了大半年,裴宥與她熟絡了一些,替她倒了杯燙好的酒,“母親若生氣,倒是如了他人的意。”

說起這個,長公主一拍桌,冷笑道:“豎子蠢鈍,竟不知自己幾斤幾兩。”

“母親息怒。”

裴宥將倒好的酒遞給長公主。

長公主見著裴宥待他愈漸親近,心情又好了幾分,不再提裴紹那一茬,一邊用膳一邊與裴宥聊了些工部的事情。

到了裴宥欲離開的時候,才又道:“每年新年我都會去慈恩寺唸經祈福,今年日頭冷,我便留在國公府,你代我去罷。”

裴宥黑色的眸子微微一滯,卻不說什麼,隻答了聲“是”

一直在身後的崔嬤嬤知道長公主這是要讓世子出去,她好振振家風,順道讓這京城的百姓知道,國公府還是國公府,不是他們可以隨意編排、看熱鬨的。

隻是這樣的惡名,她不會讓世子擔著。

待裴宥離開,崔嬤嬤給長公主捏肩膀的時候,試探著道:“公主,老奴看老爺今日都未用晚膳,老奴準備一盅湯送去書房?”

長公主閉著眼,由著她給她捶肩捏背,並不答話。

崔嬤嬤便又道:“公主,如今世子爺都回來了。您今日趕那柯氏走,老爺一句話都未替她說,這些年與她也不過是為了子嗣……”

更何況,那柯氏也是當年公主非要給駙馬納的,現下世子回來了,柯氏也要走了,何必還……

“不必了。”

長公主睜眼,站起身往裡間走,“今日這火鍋吃起來怕是易上火,你稍後囑人煮一盅消火的茶送到清輝堂去。”

崔嬤嬤無法,隻歎氣應了聲“是”

而此時應該回到清輝堂的裴宥,正被人攔在路上。

裴紹跪在回清輝堂的必經之路,一見他就哭喪著臉求道:“大哥!

大哥!

我錯了!

我鬼迷心竅了!

你行行好,看在我小你幾歲的份兒上,饒我這一回罷!

我再也不敢了大哥!”

裴宥腳步停著,垂眸看這個跪在地上的弟弟,夜色太濃,看不清眸底的顏色。

裴紹一把鼻涕一把淚,他怎麼都沒想到,這樣一件小事,竟然直接鬨到了長公主面前!

他這個大哥一臉書生氣,他以為他就是嘴皮子厲害,吃了鱉頂多找他理論幾句,不想他竟不顧自己的臉面,將戲台子搬到國公府來了!

一出手就直接趕他母子二人走。

“大哥,是弟弟受人蠱惑,一時糊塗!

大哥,你就原諒弟弟這一回罷!”

裴紹也顧不得臉面不臉面了,他從小錦衣玉食,離了這國公府,還能怎麼活?

他那個爹爹,與他娘做了十幾年的夫妻,與他做了十幾年的父子,今日竟然不置一詞!

他隻能來求裴宥了。

裴宥卻隻是看著他,任他磕頭也不言語。

裴紹抬頭,就看入他的雙眼,黑眸淺淺,與平日的模樣並沒什麼兩樣,隻裡面涼薄寡淡,看著他,如同看著一個死物一般。

裴紹的眼淚和哭嚎都止住了,裴宥的眼底卻在此時露出一份極淡的,嘲諷的笑意。

他抬腳,從他身前經過。走過去時,鞋底落在他的手指上,毫不留情的碾過去。

裴紹愣得疼都忘了喊,回過神時看著他的背影大嚷:“裴宥!

你就是個無心無情的瘋子!”

裴宥未回頭,步履從容地走進清輝堂,略涼的風將這句話送到他耳邊。

他微揚了眉頭。

無心無情麼?

倒也不錯。

無論是王宥,還是裴宥,從來不是好相與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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