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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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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府並不大。

正如梁氏所嫌棄的,雖然按溫庭春目前的官品,可以住間三進的屋子,可他一直不捨老宅,隻在原來的基礎上修葺改善,到底比不得其他人家的院子寬敞大氣。

溫凝從西廂去到東廂,也就一柱香的功夫。

溫家闔府一位老爺兩位少爺一位姑娘,都未成家,按理晚膳該在一處用的。

但溫庭春每見倆兒子便氣不打一出來。

溫凝是剛剛及笄,他二人呢?一個二十有一,一個已然十九,居然雙雙既不立業又不成家,還淨在飯桌上說些大逆不道的話氣他。

有過幾次之後溫庭春便讓各自在自己院子裡吃飯,每月逢休沐纔會同桌用膳。

是以,溫凝過去時,溫闌正酒足飯飽,拿了本醫書在看。

離開香緹苑時,溫闌雖感不妙,但並未放在心上。

溫凝真相看上王宥又能如何?誠然他也認為王宥是個不錯的妹夫人選,可人家已有婚約,他們還能去搶親不成?

溫凝向來含蓄溫軟,又注重大家閨秀的做派,自己黯然幾天也就過去了。

所以這會兒看到溫凝過來,還未把兩件事聯絡在一起,隻抬起頭揶揄道:“喲,稀客啊,妹妹今日怎地想到哥哥這裡了?”

溫凝給菱蘭一個眼神,菱蘭馬上幫她搬了把椅子,她便在溫闌的桌案旁坐下。

溫闌見她一副有要事相談的樣子,放下醫書,歪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大哥,阿凝前來,是有一事想請大哥幫忙。”

溫凝在燭光邊柔聲細語道。

溫闌馬上仗義答道:“阿凝你這太見外了,我是你什麼人?你有何事大可直言,哪有什麼幫忙不幫忙的。”

“大哥……”溫凝感激地看他一眼,放低柳眉,垂下雙目,臉色有些發紅,“阿凝想……阿凝上次見過王公子後,便……便思之如狂,阿凝想……大哥可否代為引薦,讓我再見他一面?”

這句話說出來,不止溫闌,連一旁的菱蘭都瞪大了眼,不可思議地瞪著溫凝。

思之如狂……

這是何等孟浪言語,竟然出自向來驕矜自持的溫凝嘴裡?

難道這幾日她不是為沈晉黯然神傷嗎?

溫闌被噎得半天才找到聲音:“阿……阿凝……上……上次我們不是聽人家說了?他……他已有婚約在身……”

“那是因為大哥說有人榜下捉婿。”

溫凝咬了咬紅唇道,“想必他也有此顧慮,刻意編造了一份婚約來以防萬一。”

“婚姻之事豈可兒戲?我看恕之並非糊塗之人……”

“可他若真有未婚妻,豈會隻知對方乳名?”

溫凝道,“且他若有心要尋,早便去京兆府報案了。這兩日他可有去找你?”

“這……”溫闌支吾,王宥的確不曾去過京兆府,可……

“這……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許是他有什麼難處……”

“他有什麼難處,不問問怎知道?”

溫凝拿出帕子,抹了下眼角,“阿凝知道了,哥哥就是不願幫我。”

“我……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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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闌平日不著調,對妹妹是真心實意地疼,一見她要哭,便有點慌,“我是覺得人家已經坦言自己有婚約,即便相約,他也未必肯見,何必去撞這個南牆呢?”

“你未約過又怎知道呢?”

溫凝抹著帕子,真擠出了兩顆眼淚,“再說了,那日不是大哥有意讓我二人相看嗎?這番阿凝相中了,你卻百般阻撓,叫阿凝要怎樣想……”

“這……”溫闌無話可說,拍了拍額頭道,“我的好妹妹,你能不能先別哭了?”

哭得他心慌。

溫凝果真收了眼淚,兩眼汪汪地看著她。

溫闌提起一口氣,又歎出來:“唉,阿凝……你看上他哪一點了?他出身貧寒,殿試結果還未可知,倘若失利,與你並不般配。”

溫凝不是真心看上裴宥,甚至上輩子瞧著對裴宥趨之若鶩的女子們,也曾有過這樣的疑問。

她們到底看上他哪裡了?

是以一時沒答上,隻眨了眨眼。

溫闌趁勢道:“他雖才學過人,沈晉也沒有比他差上許多,沈晉還能武,如此年紀就有軍功,你與他又自小有婚約……”

“他比沈晉長得好看……”溫凝嬌軟軟的聲音打斷了溫闌的話。

溫闌:……

他竟無法反駁……王宥的外貌的確無可挑剔,儒雅中帶著清冷,深邃中帶著鋒利,就連身上的氣質,分明出自貧寒之家,卻經常有迫人之感。沈晉長倒也不差,但與他相比,到底落了下成。

隻是……溫凝何時如此膚淺了?

也不等他再說話,溫凝拿著帕子又抹起淚來:“大哥若不願幫忙便罷了,等二哥回來,阿凝去請二哥幫忙。二哥向來最疼阿凝,定不會坐視不理。”

說著便站起來,作勢要走。

“阿凝阿凝,別……”溫闌攔她,“罷了罷了,大哥過幾日休沐便去找恕之探探口風。”

若是讓溫祁那個混世魔王知道了,還不知會把事情辦成什麼樣子。

“但他若不願意……你也不能怪大哥!”

溫闌加一句。

“那是當然。”

溫凝馬上露出一個欣喜的笑容,福身道,“勞大哥費心了。”

京城的春天向來到得晚一些,每年春節之後,還經常會逢倒春寒,天氣比寒冬臘月還要陰冷幾分。

今年不巧,乍暖的天前日突然下了場雪,竟又回到寒冬似的。

王勤生將門栓落得怦然一響,兩手攏進袖子裡,踩在雪上一邊快步走著一邊罵咧咧道:“扒高踩低的東西!以前乾什麼去了?這個時候想進門,做夢去吧!”

王勤生是王宥的書童。

王家家中並不富裕,但即便是在最揭不開鍋的時候,王福也從不在讀書上委屈王宥。

旁人有的,他家恕之也必然要有。

“老爺,說是二嬸家隔壁的小姨子的叔父,我給打發走了。”

王家隻有一個一進的小院子,王勤生沒幾步便到了主廳,向王福回道。

自從王宥會試第一的訊息傳來,從前那些十年八年都未見過的親戚們,親戚們的親戚們,甚至八竿子打不著半點血緣關係都沒有的人,雨後春筍般湧了出來。昔日冷清的宅子時不時就有人上門拜訪。

王家夫人久病纏身,受不得這樣的驚擾,便乾脆大門緊閉,謝絕見客。

但最近除了這些單方面趕來認親的“親戚們”,也有許多朝中人找來。

雖說王宥並沒有攀附權貴的想法,王福瑞還是擔心過於冷硬的態度會得罪人,因此每每有人敲門,都讓王勤生過去看看。

此時王福正與王宥下棋。

王福年齡並不算大,今年剛剛四十有五。隻是自從王夫人染病,家中每況愈下,他各種營生都做過,什麼樣的苦頭都吃過,十幾年下來,如今已是白髮蒼蒼,如同六旬老翁。

但他精神還不錯,且棋藝精湛,兩人在棋盤上廝殺互搏,毫不手軟。

“恕之,勤生說你前幾日隻身去了一趟慈恩寺,是為何?”

前面又有人敲門,王勤生剛走,王福便問道。

提起這個,王宥眉頭輕蹙,思酌一番才道:“日前我收到一封匿名信,稱是一位故人,多年未見,約我慈恩寺一敘。我思來想去並未有什麼多年未見的故人,但見那字跡蒼遒有力,不是俗人所出,便照信中要求,隻身去了一趟。”

王福執棋的手一頓:“你見到什麼人了?”

王宥搖頭:“並未。”

他一早過去,在那兒待了近兩個時辰,並沒碰到什麼特殊的人,也無人主動過來與他攀談。

“倒是碰到了鴻臚寺卿溫庭春家中的大公子。”

王宥道。

王福落子,緩緩道:“溫大人為官數年,清正嚴明,從不參與朝中黨伐之爭,應該不會是他。”

“嗯,偶遇而已。”

“但你還是要小心些。”

王福叮囑道,“你出身寒門,月底的殿試倘若再能奪魁,便是我朝首位六元及第的狀元,那會掃多少世家士族的顏面,又會損多少王孫貴族的利益?他們若拉攏不成,難免會生出別的想法。”

王宥極低地哼笑一聲,語氣傲然:“他們能奈我何?”

王福其實也是文人出身。隻是二十多年前,科舉並未推行成熟,朝中對此異議頗多,尤其世家士族們,要他們將原本就屬於他們的權益放手給寒門考上來的學子,無異於腿上割肉。

當年他同樣會試成績優異,滿心期待在殿試中一鳴驚人,為寒門學子們揚眉爭光,可惜……

他在殿試前莫名被人打成重傷,昏迷半月之久,醒來殿試成績都出來了。

“恕之,我雖然一直希望你能完成為父當年未完成的夙願,可……”

“父親,我贏了。”

王宥一子落下,嘴角勾起,誌得意滿。

正好此時王勤生步伐匆匆地走進來:“老爺,公子,門外京兆府參軍溫闌,稱有事想與公子一見。”

王福與王宥不約而同對視一眼。王福起身道:“我去看看你娘。”

王宥斂目收棋盤上剩餘的棋子,密長的睫毛在下眼瞼投下一片安靜的陰影,片刻,清聲道:“請溫參軍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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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的親戚們,甚至八竿子打不著半點血緣關係都沒有的人,雨後春筍般湧了出來。昔日冷清的宅子時不時就有人上門拜訪。

王家夫人久病纏身,受不得這樣的驚擾,便乾脆大門緊閉,謝絕見客。

但最近除了這些單方面趕來認親的“親戚們”,也有許多朝中人找來。

雖說王宥並沒有攀附權貴的想法,王福瑞還是擔心過於冷硬的態度會得罪人,因此每每有人敲門,都讓王勤生過去看看。

此時王福正與王宥下棋。

王福年齡並不算大,今年剛剛四十有五。隻是自從王夫人染病,家中每況愈下,他各種營生都做過,什麼樣的苦頭都吃過,十幾年下來,如今已是白髮蒼蒼,如同六旬老翁。

但他精神還不錯,且棋藝精湛,兩人在棋盤上廝殺互搏,毫不手軟。

“恕之,勤生說你前幾日隻身去了一趟慈恩寺,是為何?”

前面又有人敲門,王勤生剛走,王福便問道。

提起這個,王宥眉頭輕蹙,思酌一番才道:“日前我收到一封匿名信,稱是一位故人,多年未見,約我慈恩寺一敘。我思來想去並未有什麼多年未見的故人,但見那字跡蒼遒有力,不是俗人所出,便照信中要求,隻身去了一趟。”

王福執棋的手一頓:“你見到什麼人了?”

王宥搖頭:“並未。”

他一早過去,在那兒待了近兩個時辰,並沒碰到什麼特殊的人,也無人主動過來與他攀談。

“倒是碰到了鴻臚寺卿溫庭春家中的大公子。”

王宥道。

王福落子,緩緩道:“溫大人為官數年,清正嚴明,從不參與朝中黨伐之爭,應該不會是他。”

“嗯,偶遇而已。”

“但你還是要小心些。”

王福叮囑道,“你出身寒門,月底的殿試倘若再能奪魁,便是我朝首位六元及第的狀元,那會掃多少世家士族的顏面,又會損多少王孫貴族的利益?他們若拉攏不成,難免會生出別的想法。”

王宥極低地哼笑一聲,語氣傲然:“他們能奈我何?”

王福其實也是文人出身。隻是二十多年前,科舉並未推行成熟,朝中對此異議頗多,尤其世家士族們,要他們將原本就屬於他們的權益放手給寒門考上來的學子,無異於腿上割肉。

當年他同樣會試成績優異,滿心期待在殿試中一鳴驚人,為寒門學子們揚眉爭光,可惜……

他在殿試前莫名被人打成重傷,昏迷半月之久,醒來殿試成績都出來了。

“恕之,我雖然一直希望你能完成為父當年未完成的夙願,可……”

“父親,我贏了。”

王宥一子落下,嘴角勾起,誌得意滿。

正好此時王勤生步伐匆匆地走進來:“老爺,公子,門外京兆府參軍溫闌,稱有事想與公子一見。”

王福與王宥不約而同對視一眼。王福起身道:“我去看看你娘。”

王宥斂目收棋盤上剩餘的棋子,密長的睫毛在下眼瞼投下一片安靜的陰影,片刻,清聲道:“請溫參軍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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