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宋知韞知道這個訊息時還在外地驗貨,她已離京半月有餘。
她握信的指尖因為攥的用力滲出了血跡。
她翻身上馬,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趕回京城。
一顆心都在顫抖。
馬兒跑死在裴府門口,宋知韞跌落在地,珠釵滑下,髮髻散了,磕破了手肘和膝蓋,她像是感覺不到疼一般,爬起來衝進府邸,直奔書房跑去。
裙裾翻飛,好不狼狽,她一個不小心,轉彎過石子路的時候又被絆倒了。
宋知韞跪坐在地,泛紅的眼眶突然抑製不住,淚流滿麵。
她淚眼朦朧地看著來人,癟嘴大哭起來。
一隻大掌將她拉起來,撫了撫她的青絲,將她擁進懷裡。
“是真的嗎?”她死死揪著他的衣襟,抬眼問他。
“是真的,我帶你去看。”裴雲熙喉結輕滾,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淚。
宋知韞突然笑出聲,又哭又笑,打他捶他踢他,哽咽道:“你...你這個人...真可惡...”
裴雲熙抱緊了她,“是,是我可惡,都是我的錯。”
........
十一月,初冬,京城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場雪,鵝毛大的雪花飄在空中,很快就將青石板路染成一片純白,踩在上麵咯吱作響。
雖然寒冷,刑場周圍還是圍滿了人,旁邊的看台上坐滿了衣飾華麗的官員命婦。
刑場上跪著百號人,哭泣咒罵絕望聲不絕於耳。
齊氏一族,罪惡滔天,抽絲剝繭,終以伏法,數罪併罰,滿門抄斬。
裴雲熙是此次行刑的監斬官,他拉著宋知韞的手,上了監斬台坐下。
雪下得更大了。
宋知韞捏緊他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刑場中央跪著的人。
恨意迸裂。
父親,母親,哥哥,終於...讓他給你們償命了。
她死死咬著下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卻又被男子掰開,撫平,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熱度從手心傳來,給她捂熱。
宋知韞眸光動了動,睫毛輕顫。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終於,身旁的侍衛上前一步,低聲道:“大人,午時已到。”
裴雲熙神色平淡,舉起手中的令牌丟下去,聲音清冷沉穩:“時辰已到,行刑!”
儈子手手起刀落,頭顱飛濺,宋知韞一瞬不瞬地看著,眼睛發熱。
哭聲淒厲響破天際,無邊無際的紅色映入眼中,宋知韞輕輕笑了,眼角滑落一滴淚。
“高興嗎?”他低頭看她。
“高興。”她揉了揉眼,輕聲道。
“韞兒,我和孩子陪你回揚州。”
“好。”
.......
十二月,宋知韞和裴雲熙帶著孩子回到揚州。
她在宋家的墳前坐了一下午。
寒風淩冽,刮在人臉上是刺骨的痛,宋知韞恍若未覺,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摩擦著墓碑。
她也不說話,就這樣靜靜地坐著,衣角隨風飄起,纖瘦的背影顯得孱弱又孤寂。
裴雲熙站在她身後,安靜地陪著她。
太陽漸漸沉沒,暮色降臨,天邊被染成了一片絢爛交織的色彩,溫柔沉靜,遠方望去,群山隱現,飛鳥肆意掠過。
宋知韞神思終於清明,她擦了擦眼角,站起來又跪下,朝墓碑磕了三個頭。
裴雲熙亦是如此,撩起下襬,跟著她磕頭。
落日的餘暉打在兩人身上,溫和又動人。
.......
兩人出了墓地,走在鄉間的小路上。
“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出聲,嗓音還沙啞著。
“早就想了。”裴雲熙淡聲答。
“為什麼現在才動手?”她抬眼看他,嘴唇因寒冷凍得有些哆嗦。
裴雲熙解開披風罩在她身上,牽上她的手,“你說呢?”
他定定地看著她,眼神深邃幽沉,道:“韞兒,這些年,我一直在京城等你回來。”
留著他們,不過是想引你回來解決。
“可你卻半點不踏入這裡,我不理解,卻在看到孩子的那一刻釋然了。”
“既然你不回來,那隻好我去尋你。”
宋知韞睫毛顫動,聲音很輕,“我想要什麼,你現在知道了嗎?”
裴雲熙將她的手放在唇上親了一下,晦澀道:“當初是我年少輕狂,不懂珍惜,弄丟了你。”
“從今以後,我隻有你一人,如有違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神色鄭重,語氣有力,宋知韞鼻頭髮酸,還是掙開了他的手。
“我還沒原諒你。”
裴雲熙笑了一下,重新握住她的手,聲音溫柔,“無妨,我等你。”
“你能等多久,我現在還是討厭你。”
“等你一輩子,等你重新愛上我的那一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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