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我

夜幕降臨，京城的夜晚卻似白晝般熱鬨非凡。華燈初上，十裡長街燈火輝煌。街道兩旁的店鋪鱗次櫛比，幌子隨風飄動，店內燈火通明，賓客盈門。街頭巷尾，人潮湧動，呼喊叫賣聲此起彼伏。

男子身姿挺拔，氣度矜貴，一襲墨綠色長衣，腰間綴著一枚黑玉佩，平日裡清冷寒冽的麵容此時放鬆下來，眸中泛起了柔和，他牽著身側女子的手，饒有興趣地逛著。

女子身著粉色羅裙，木著一張臉，似是無語似是煩躁地走著，髮髻上的金色步搖微微晃動。

“我說，你以前不是最不耐來這種地方嗎？現在怎麼轉性了？”宋知韞翻了個白眼。

“現在喜歡了，不行嗎？”裴雲熙淡聲答，手上摟住她的肩膀往自己懷裡帶，“離我近點，別丟了。”

宋知韞黑臉，掐了他手心一下，“大庭廣眾，你注意點影響好嗎？裴大人。”

“什麼影響，我們是夫妻，旁人見我們這樣，隻會覺得我們恩愛。”裴雲熙道，在一處小攤前停下。

清甜的香氣傳來，他低頭看她，道：“吃湯圓嗎？”

“不吃。”宋知韞冷臉。

“可我想吃。”他溫聲徐徐。

“那你自己吃，我回去。”宋知韞掰開他的手就快步往前走。

裴雲熙見狀也不吃了，幾步跟上她，重新攬住她的腰。

宋知韞抬眼看他，憤怒道：“裴雲熙，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誰跟你是夫妻，我們已經和離了。”

“滾開，放開我。”她使勁掰腰間的手，心裡怒氣斐然，這狗東西，慣會蹬鼻子上臉，先前梳頭的時候她不與他計較，現在..她真是忍不了了...畜生，說話不算數...

腰間的手清瘦有力，她掰不開，額上起了一層薄汗，臉蛋也泛起了紅。

什麼夫妻，想這樣就讓她原諒他，讓她接受他，做他的春秋大夢吧，天天變著法的欺負她，不讓她好過，宋知韞鼻尖泛酸，是真想拿劍捅他一刀。

見她真生了氣，裴雲熙也不淡然了，低聲哄她，“好了好了，我不這樣說就是了，這是在街上，我們別吵架好不好？那麼多人都看著呢。”

確實，兩人拉拉扯扯的畫麵吸引了路人的注意，探過來不少眼神來看。

“那你鬆開我，我自己走。”宋知韞咬牙，心裡火大又煩躁。

裴雲熙依言鬆開了她，宋知韞瞪他一眼，抬步就走。

裴雲熙有些好笑，不疾不許地跟在她身後。

兩人漫步於街道上，倒真像哪家相公惹了夫人生氣，柔和著臉跟在身後討饒，郎才女貌，極為般配。

走著走著，裴雲熙就到了她身側，探出手去牽她縮在袖子裡的手，宋知韞掙了掙，沒掙開，黑著臉由他去了。

他臉皮現在厚的很，可她卻不想再被人圍觀了。

宋知韞心底歎了口氣，是真的很煩，連帶著步子都急切不少。

“姐姐，買朵花吧。”街角攛出來位碧衣女童，梳著兩個圓圓髻，臉蛋肉乎乎的，看著比心心大兩三歲，她拉了拉女子的裙角，眨著一雙大眼睛瞧宋知韞。

宋知韞當即心就軟了，俯下身子摸了摸她的頭髮，道：“小妹妹，就你一個人嗎？你家人呢？”

女童乖巧地指了指那邊擺攤的婦人，笑盈盈道：“那是我母親，她在賣香囊。”

宋知韞朝她指的方向望了一眼，對上了婦人柔和的目光，她笑了笑，低頭看這位女童，碰了碰她手中的花籃，問：“這花我都要了，多少錢？”

女童眼眸頓時亮起，驚喜道：“姐姐，你都要啊？”

宋知韞嗯了一聲。

她眼眸彎起，清脆的聲音帶著點老成，吐字清晰道：“姐姐，那我把花籃也送你了，一兩銀子。”

“好。”宋知韞笑了笑，接過她遞來的花籃，伸手往衣袖裡摸錢。

沒想到男子搶先一步，遞給小女童一錠銀子，笑道：“不用找了，快回去吧。”

看著手中的銀子，女童眼睛睜大，忙道：“哥哥你等等。”隨後跑到婦人身邊不知道說了什麼，拿著東西過來。

“哥哥，這是一對香囊，裡麵裝的是白芷，送給你和這位姐姐。”女童道。

裴雲熙接過，道了聲謝，她歡天喜地的跑回了婦人身邊。

宋知韞把花籃丟給他，自顧自地往前走。

裴雲熙跟上她的步伐，看著手中的花籃，挑眉道：“送給我？”

宋知韞翻了個白眼，道：“你買的，自然歸你。”

“那就是送給我。”裴雲熙道。

“是是是，給你。”宋知韞無語極了。

默了一會，她還是忍不住看他，道：“裴雲熙，你有沒有發現你現在非常綠茶？”

裴雲熙頓了一下，道：“綠茶是什麼意思？”

宋知韞一字一頓道：“就是又綠又茶，讓人極其不適應，你能不能正常點，就像以前那樣冷臉也行，反正就不要像現在這樣子。”

他這樣子，讓她心裡說不出來的感覺，又煩又亂。

裴雲熙點點頭，道：“沒想到你還是個受虐狂，喜歡我粗暴？”

宋知韞：“.......”和他當真是無法溝通。

她深吸一口氣，快步走著，語氣不好道：“你還要逛到什麼時辰，我困了，想回府休息。”

裴雲熙彎了彎唇，一手拎住花籃，一手牽著她的手，道：“急什麼，我們不是纔出來，再多逛一會。”

宋知韞甩了兩下，甩不開，冷著臉道：“再逛一個時辰，你不走我自己回去。”

裴雲熙看她一眼，溫聲道：“好。”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漫步到河岸邊，河水波光粼粼，河上泛著五顏六色的花燈，形狀各異，煞是好看。

“你在這裡別動，我去買兩個花燈。”裴雲熙把花籃遞給她。

宋知韞剛想說她不要，裴雲熙便看穿了她意圖，出聲道：“我想放。”

宋知韞話語哽在喉嚨，沒好氣道：“買吧買吧，你怎麼什麼都想玩。”

“想和你一起玩。”裴雲熙答，轉身向賣花燈的攤位走去。

宋知韞無言。

等了一會，他提著兩個花燈回來，是一對，鴛鴦形狀的，亮澄澄的。

宋知韞當即臉就黑了，提著花籃要走，道：“你怎麼總搞這些花裡胡哨的，難看死了。”

裴雲熙伸手牽她，語氣閒閒，“你又不和我一塊去挑，我自然要買襯我心意的，來，我們放花燈。”

他不容拒絕地牽著她的手蹲下身子，將她的花籃放在一邊，變戲法似的拿出來紙筆，遞給她，柔聲道：“寫下自己的願望。”

宋知韞沒接，輕嗤道，“幼稚。”

裴雲熙低笑，還是執意放她手中，讓她寫字。

宋知韞煩不勝煩，執筆潦草寫下了兩個字—幼稚。

裴雲熙不滿，讓她重寫，威脅道：“你不好好寫我就親你。”

宋知韞當即火就上來了，扔了紙筆站起來要走。

裴雲熙比她更迅速，攬過她的腰俯身就要親她，宋知韞推他，推不動，旁邊都是人，有兩個小孩還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看著他們，宋知韞真是怕了他了，連忙急聲道：“好好，我寫。”

裴雲熙親了一下她的額頭，鬆開了她。

宋知韞踹他一腳，重新蹲在地上寫了一句話——希望心心和風兒能平安健康長大。

這廝又不滿了，道：“怎麼沒有我？”

宋知韞瞪他，“狗東西，你別得寸進尺。”

裴雲熙摸了摸鼻子，把他剛纔寫好的紙條也放了進去，兩人蹲在岸邊放花燈。

看著兩隻花燈在河麵上漸漸遠去，裴雲熙突然低頭看她，道：“韞兒，你信我嗎？”

“信你什麼？”宋知韞隨口道，起身拂自己衣角上的灰塵，冷不丁地看見自己腰間繫著一隻香囊，是剛纔那個小女童送的，宋知韞去看裴雲熙，發現他腰間也繫上Zꓶ了，是一對。

她恨恨去解，裴雲熙按住她的手，道：“人家一片心意，別辜負了。”

宋知韞不與他掙，拉拉扯扯的實在不像樣子，她踹他一腳，快步朝橋上走。

裴雲熙看著她纖細卻又堅韌的背影，目光柔和繾綣，輕聲道：“該收網了。”

她昔日所受過的傷，他都會一一讓人償儘。

至於他自己，他會用餘生對她好，來彌補年少時犯下的錯。

..........

他大步跟上她，牽上她的手。

“我要坐船。”

“坐什麼船，該回去了。”

“我就要坐船....”

“你....”

“行行行，坐吧坐吧....”

“你陪我。”

“嗯...陪你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