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雲記》 056

不愛

他一走,宋知韞就馬不停蹄地回了徽州。

到宅子後,冷冷清清的。

她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大步朝屋裡走去。

丫鬟迎了上來。

“小姐,你回來了,咦,小小姐和小少爺呢?怎麼沒和你一起回來?”碧荷往她身後瞧了瞧,確實沒人。

宋知韞眼神陡然一沉,盯著碧荷,嗓音帶顫:“你說什麼?心心和風兒不是在家嗎?”

“您不是派人接他們去揚州了嗎?來的人還是文秀。”碧荷道。

文秀是宋夫人留給她的人,平日裡最得宋知韞信任。

宋知韞臉色倏的煞白,走上前捏住碧荷的肩膀,厲聲問:“怎麼回事?我沒派人接他們去揚州,祈安呢?他怎麼會任由別人把孩子接走?”

聽到這話,碧荷眼睛瞬間瞪大,心裡也不安起來,慌亂道:“不是...來的人是文秀,奴婢們就沒想那麼多....再加上小小姐十分想您...就....”

“小姐...誰把孩子帶走了.....”碧荷急得冒汗。

“西邊發生了蝗災,當地縣令請顧公子過去製藥解決,他給您去過信啊,小姐您沒收到嗎?”

“什麼信,我沒見到。”宋知韞一顆心如墜冰窖,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孩子,是誰,混蛋,混賬.....

她急得眼眶泛紅,抓住碧荷的手,顫抖道:“文秀呢?去找他,讓他過來。”

“揚州,我現在去揚州....”

她扭頭就要往門外跑。

“小姐,小姐,外麵有人送信進來。”管家急匆匆跑進來將信遞上。

宋知韞哆嗦著手把信拆開。

熟悉的字跡,果然是他.....他都知道了.....

宋知韞通體泛涼,身體不住地哆嗦,手指緊緊攥住信封。

她喉嚨哽咽,一顆心被狠狠揪緊,半天才終於發出一絲聲音:“去京城.....”

............

半個月的快馬加鞭,宋知韞的心惶惶而煎熬,終於到了京城。

裴府。

“少夫人,您回來了......”

“少夫人.....”

“少夫人好.....”

“少夫人......”

宋知韞火急火燎地進了府,隨手抓住一名丫鬟問:“孩子呢?”

“回少夫人的話,小少爺和小小姐被碧香碧婷姐姐拉著在園子裡散步。”

“嗯。”宋知韞大步朝修竹園走。

遠遠看到了兩個小傢夥的身影,宋知韞眼睛濕潤,心裡終於鬆了口氣。

“母親,母親.....”

兩個小傢夥撲到她懷裡。

宋知韞蹲下身子抱住他們,眼淚瞬間就掉下來了。

“爹爹說你這兩日就會來,你真的來了。”

“哇——母親,心心好想你.....”

女孩緊緊摟住她的脖子大哭。

風兒也緊緊抱住母親。

宋知韞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

兩個小傢夥的適應性很強,剛來那會,心心哭鬨個不停,被府上的丫鬟婆子小廝輪番逗,加上好吃好喝好玩地哄著,早已經不哭了,現在已經完全適應新環境了。

風兒一直都很淡定,慢吞吞的,沒有絲毫思鄉之情,反倒是來了新地方,臉蛋都精神了不少。

宋知韞瞧著上午還哭哭嗒嗒的兩人,一會就變得精力旺盛,活力滿滿,不由得恨恨擰了一下兩人的鼻子,沒良心的小傢夥,她都快擔心死了,一路上沒吃好沒睡好,生怕兩人在這裡遭罪,結果倒好,這兩個孩子.....

連爹都認上了。

宋知韞心底歎了口氣。

晚上,母子三人在詩意軒用膳。

裴雲熙今日早早就回來了,去書房淨了手,換身衣袍就去了詩意軒。

掀開簾子,看到飯桌旁坐著的溫婉女子,他目光柔和起來,唇角勾起,“回來了,怎麼不等我一起吃飯?”

宋知韞一看他來,臉色迅速冷下來,不搭理他,自顧自地給兩個小傢夥夾菜。

心心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下了凳子跑上前抱住男子,聲音響亮,伴隨著清脆的笑聲,“爹爹,你回來了。”

宋知韞:“...........”

臉色更冷了。

“嗯,回來陪你母親吃飯。”裴雲熙摸了摸她細軟的頭髮,把她抱起來,坐在宋知韞對麵。

“爹爹,你好厲害,你說母親會來,母親就真的來了。”心心眼睛很亮,忽閃忽閃充滿靈氣,兩隻小短腿晃晃悠悠。

裴雲熙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小臉蛋,聲線溫潤,“是啊,你母親想你了。”

宋知韞輕嗤一聲,狗東西。

“心心,下來吃飯。”她神色不虞。

心心也看得懂臉色,從爹爹身上爬下來,坐回原來的位置乖乖吃飯。

因著有孩子在場,宋知韞斂住了怒氣,隻冷著臉一言不發地吃菜。

這頓飯吃得沉默無比。

裴雲熙幾次給她夾菜,都被宋知韞又夾到兩個小傢夥碗裡。

他頓了頓,鍥而不捨地夾。

宋知韞一點沒碰,全夾給了兩個小傢夥。

兩個小傢夥被他喂得飽飽的,肚子圓滾滾地鼓起來了。

用完膳,裴雲熙回書房辦公,宋知韞領著兩個小傢夥在園子裡散步消食。

“母親,心心吃得好飽。”

“你為什麼一直餵我?那是爹爹給你夾的。”

心心皺巴著一張小臉,搞不懂大人在想什麼?

“多吃點長高高,母親是為你好。”

“哦。”

散完步,陪著兩個小傢夥洗澡,又哄他們睡覺,等到兩個孩子徹底進入夢鄉,宋知韞捏了捏拳頭。

出了詩意軒,大步朝鬆香齋走。

一張臉冷若冰霜,撥出來的氣息都是怒氣。

一腳踹開了書房的門。

裴雲熙坐在椅子上,放下公文,掀起眼皮看她。

宋知韞直直地盯著他,眼裡透出冰冷的怒意。

許久,她寒聲道:“我明日帶著兩個孩子走。”

“不可能。”

話音剛落,手指被倏爾飛來的利器滑過,割破了皮肉,滲出了絲絲血跡。

宋知韞大步上前,死死揪住他的衣領,咬牙切齒道:“裴雲熙!你到底想幹什麼?”

裴雲熙動了動手指,將血跡蹭到她身上,語氣幽沉:“我想幹什麼?你不早就知道了。”

“韞兒,我想讓你留下。”

他目光繾綣地看著她,手指去撩她耳際的發。

還沒碰到,宋知韞反手就是一巴掌,清脆的一聲,打得他的頭微微偏移,足以見得力道之大。

她胸脯劇烈起伏,嗤道:“以前我忍你,是為了護孩子,現在索性你都知道了,那我就再說一句。”

“裴雲熙,我現在跟你沒關係,別對我動手動腳。”

裴雲熙眸光沉了幾分,摸了摸臉頰,伸手就去摟她的腰。

宋知韞輕巧躲過,袖子裡的匕首寒光乍現,毫不留情地在他手臂上重重劃過一道。

夏天的衣衫本就單薄,加上宋知韞氣在心頭,沒有收力,衣袖裂開,手臂上的口子鮮血直流,順著手指滴滴答答落在地下。

宋知韞閉了閉眼,離他三步遠,語氣寒涼:“你碰了我那麼多次,劃你一刀,你不虧。”

“我明日帶著孩子走,你若阻攔,我見一個殺一個。”

話罷,再不想與他多說什麼,抬腳就走。

誰料還未踏出一步,胳膊猛地一痛,身子被人倏爾扯進懷裡,男子眼神怒火翻湧,帶著低吼:“宋知韞!你知不知道好歹!你就那麼想離開我!”

宋知韞眼神冷漠,拿著匕首抵上他的胸膛,平靜道:“放開。”

“不放。”裴雲熙箍緊她的腰,低頭就去吻她的唇。

宋知韞極力掙紮,手上揮著匕首胡亂往他身上刺。

他吻得狠,她刺得更狠,胳膊,脖頸,胸膛,到處都佈滿傷口,衣袍破裂,鮮血沾了他滿身。

裴雲熙悶哼一聲,還是不管不顧地吻她。

宋知韞被他氣得渾身發抖,狠不下心捅他,手指一轉,竟對著自己的手臂刺去。

“你幹什麼?”裴雲熙嚇得心臟緊攥,忙抓住她的手,將東西打掉。

宋知韞又扇了他一巴掌,使勁推開他,對著他狠踹一腳,轉身就走。

“你沒發現嗎?”他在身後晦澀開口。

“發現什麼?”宋知韞頓住了腳步,聲音淡漠。

“這五年,府裡清清靜靜,我沒有別人。”

“所以呢?”

“韞兒,我心裡隻有你一個。”

“嗬。”宋知韞輕嗤,“那又如何?裴雲熙,我早就不在乎了。”

“那你想要什麼,你說!”裴雲熙掰過她的身子,緊緊捏住她的肩膀,死死地盯著她。

“我到底做錯什麼了?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留在我身邊,你說!你說啊!”

“因為我不愛你了,裴雲熙,我不愛你了!”宋知韞聲音從未有過的激動,她用力地推開人,衝著他吼。

“我日子過得好好的,你為什麼總是幹擾我的生活!”

“五年前我就說過了,我不愛你了,也不會後悔,當初你既然答應了放我走,現在又裝出這副姿態幹什麼,顯得你很深情嗎?可我隻覺得你噁心!”

“滾,別碰我。”她眼含譏諷。

裴雲熙眼角發紅,掐著她的肩膀,低啞嘶吼,“宋知韞!!你非要把一顆真心往死裡糟踐嗎?我愛你你知不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你知不知道!噁心?你怎麼能說出口。”

宋知韞突然低低笑出聲,手輕輕拂上他的肩膀,用力捏他的傷口,聲音微顫:“疼嗎?”

裴雲熙沉沉地盯著她,眉也不動一下。

“當初我的痛,比現在的你隻多不少,裴雲熙,我累了,你滾吧。”話落,她眸光轉冷,袖子一動,手指利落甩出三根銀針,精準刺入他的手臂上。

裴雲熙手臂猛地一酸,往後踉蹌了兩步。

宋知韞不再看他,抬腳就走。

門被重重甩上。

屋裡的男子眼神陰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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