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雲記》 051

煩人

翌日一早,宋知韞就從裴府離開了。

她留話給了府上的丫鬟,讓丫鬟告知裴夫人,自己回徽州了,若家裡有什麼事或者是想見她,可以寫信給她,她會再回來的。

回到宋府老宅,宋知韞隨意收拾了一下,就和顧卿禮上了馬車準備離開。

馬車還沒開動,就有夥計急匆匆地過來了。

“東家,不好了,鋪子裡來了幾個地痞流氓鬨事。”夥計一臉慌亂,語氣著急。

宋知韞下了馬車,蹙眉道:“鋪子裡不是有會武的小廝嗎?還像以前那樣,把人綁了打一頓,送到官府。”

這種事挺常見的,之前也發生過好多回,大部分都是對手商鋪弄過來的,看他們鋪子不順眼,惡意找事。

夥計急忙解釋,“我們的人上了,但是這幾個地痞流氓武功還挺高,我們小廝打不過。”

“這回來找事的人和之前不太一樣,不是進來就砸東西罵人,是....是真的流氓,一直調戲我們店裡的夫人小姐,生意都被他們影響的做不下去了,許多夫人小姐都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宋知韞太陽穴突突直跳,閉了閉眼,道:“我去看看。”

她扭頭去看馬車上坐著的男子,道:“祈安,你先回去吧,我把這事處理了再回去。”

他醫館那裡不能走太久,再說還有兩個小傢夥,她也有點不放心,他早點回去看著也好。

顧卿禮若有所思,瞧著她閒閒道:“你自己可以嗎?”

宋知韞爽朗笑笑,語氣隨意:“這有什麼的?這種事我之前見多了,處理起來很快,你先回去吧,幫我看著兩個小傢夥。”

顧卿禮點頭,溫聲道:“那你自己小心。”

“好。”宋知韞衝他笑了一下。

馬車動身,她目送男子離開。

.............

一刻鐘後,宋知韞到了一品閣。

鬨事的地痞流氓卻已經走了。

宋知韞暗罵了一句,這不是膈應人嗎?吩咐夥計報官查那幾人的來處。

店裡也沒受什麼損害,宋知韞吩咐了些事,又從宋府調來幾個護衛,在一品閣附近守著,防止有歹人作祟。

來都來了,她順便又在後院清點了一下新運來的布料。

“東家。”店裡櫃檯的夥計過來找她。

宋知韞查著布料,漫不經心地應著,“怎麼了?”

“官府來了衙役,說是要查我們鋪子的賬本。”夥計道。

“查賬本?之前不是查過了嗎?”宋知韞淡淡問,手上翻著冊子。

“小的也不知道,問他們他們隻說是臨時抽查。”

宋知韞揉了揉眉骨,語氣隨意:“那便查吧,讓掌櫃帶上兩個可靠的夥計,把賬本送到官府。”

“是。”

大約半個時辰,宋知韞把這批布料都清點完了,吩咐夥計們入庫。

處理好手頭上的事,她便上了馬車要離開。

又被中斷了。

官府派來衙役道,鋪子裡的賬本有幾項支出記錄不清,叫宋知韞到官衙問話。

宋知韞罵了句臟話,心道這群人吃飽的撐的,閒著沒事一天天儘盯著她的鋪子。

因為有宋父的前車之鑒,她對於賬本記錄要求極為嚴格,每月都要派人自查,對鋪子裡的掌櫃和帳房先生也是一再叮囑,入賬時切勿投機取巧,定要認真細緻,不能讓有心人鑽了空子。

手下人也是勤勤懇懇地做事,賬本記錄的明明白白,哪裡存在不清不楚的地方?分明就是他們故意找茬。

宋知韞忍了又忍,呼了口氣,還是去了。

行程自然是延後。

.............

一番唇槍舌劍,待宋知韞解決完事情從官府出來,都已經正午了。

裴夫人知道她今日有事耽擱了沒走成,便派人叫她回去吃飯。

既然沒走,那宋知韞也不好拂了她的意,她回宋府換了身裙裳,便去裴府吃飯。

穿過花廊,她碰見了一位少年。

少年玉冠束髮,眉目俊美,一身月牙白錦袍,揹著手悠哉遊哉地走著。

甫一抬眼,見到昔日熟悉溫婉的女子,少年眼睛有些紅,大步迎了上去。

“嫂嫂,你回來了。”裴玉熙喉嚨有些哽咽,眼底酸澀。

“是啊,晴姨讓我回來吃飯。”宋知韞看著他笑,熟悉的笑容一如往日,梨渦淺淺,眉眼彎彎。

裴玉熙沒繃住,掉了一滴淚,走上前抱住她。

“嫂嫂,你騙我,你說話不算話。”少年嗓音低啞,悶悶地控訴。

宋知韞眼睛也紅了,輕輕拍了拍他的脊背,心底滿是愧疚酸澀,柔聲道:“是我不好。”

少年悶悶地嗯了一聲,鬆開了她,眉目間又恢複了那股子肆意不羈,輕輕笑了笑,如幼時般調皮靈動,“知嫂嫂平安無虞,我也就放心了,嫂嫂快去吧,嬸嬸怕是等著呢。”

宋知韞唇角輕勾,打量了他幾眼,挑眉道:“果然是長大了,人也變得越來越俊俏了,不錯不錯。”

裴玉熙有些赧然地輕咳一聲。

“好了,不逗你了,以後有機會再聊,我先去月華齋了。”宋知韞收回了戲謔,淡笑道。

“好。”

..............

午膳是在裴夫人院子裡用的。

席上,氣氛有些沉悶。

裴夫人瞥了一眼麵前坐著的一對男女,隻覺得十分養眼,主動笑著引話。

“韞兒,你伯伯出去視察鋪子了,改日他回來,你到家裡坐坐,也見見他。”

“好。”宋知韞點頭,垂眸扒拉著碗裡的米粒吃。

“我讓膳房做了你最喜歡吃的油悶春筍,熙兒,給韞兒夾一些嚐嚐。”她看了一眼自家兒子。

裴雲熙臉色淡淡的,聞言夾了一筷子到宋知韞碗裡。

宋知韞輕聲道謝。

裴夫人一個勁地盯著兩人看,話題儘往她身上扯。

宋知韞實在受不住了,抬眸給她夾菜,無奈道:“晴姨,您吃菜吧。”

“欸,好。”裴夫人笑眯眯地夾起菜吃。

宋知韞沒什麼胃口,隻挑了些米粒吃,沒動碗裡的菜。

裴雲熙餘光瞥她一眼,清冷開口:“母親特意吩咐膳房做的,你動也不動,良心被狗吃了。”

你良心才被狗吃了,宋知韞暗罵一句,麵上還是恬淡模樣,夾起碗裡的菜來吃。

裴雲熙見她吃了,不留痕跡地移開了目光。

“咳....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裴夫人有心讓他們單獨說話,帶著丫鬟趕緊出去了。

她一走,宋知韞就一言不發地加快速度吃菜。

她隻想趕緊吃完趕緊走,誰要留在這看他的冷臉。

跟別人欠他多少錢似的。

狗東西!

“你又進官衙了?”他淡漠開口,眉眼冷峻。

宋知韞翻了個白眼,冷聲道:“關你屁事!”

“別說臟話。”他皺眉,低聲嗬斥她。

宋知韞輕嗤一聲,“狗東西,別管我。”

裴雲熙臉色沉了下來,目光鋒利地看向她,尾音凶厲,“你再罵一句試試。”

“媽的,你是不是有病啊,能不能安靜吃飯。”宋知韞是真生氣了,一把扔了筷子站起來朝他吼。

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她扭頭就走。

裴雲熙拽住了她的胳膊。

“你罵人還有理了?”他掀起眼皮,眸中泛冷,緊緊地盯著她。

宋知韞胸脯不住地起伏,惱火道,“你自己找罵,怪得了我?”

“鬆開。”她冷聲道。

“不鬆,你給我道歉。”裴雲熙不鹹不淡道。

宋知韞怒瞪著他,使勁扯自己的胳膊,無奈胳膊紋絲不動,她咬牙道:“裴雲熙,你現在真是有病,你趕緊去看看大夫吧。”

裴雲熙盯著她,突然笑了一下。

他這笑讓宋知韞渾身發毛,也懶得跟他吵了,無語道:“行行,我道歉,我錯了,裴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個小女子計較了。”

裴雲熙淡淡看她,輕嗤道:“倒是比以前油嘴滑舌了不少。”

宋知韞翻了個白眼,五年了,他怎麼越來越神經變態。

胳膊還被他拉著,宋知韞不想與他計較,看著他的眼睛,軟下嗓音道:“行了,我不罵你了,你放開我,我胳膊疼。”

“我都沒用力,你哪疼?”裴雲熙嘴角輕扯。

宋知韞深吸一口氣,極力忍下心中想打人的衝動,動了動胳膊,垮著一張臉,“你再不放開,我就叫人了。”

裴雲熙盯著她瞧,語氣隨意:“你叫吧。”

“裴雲熙!你知不知道自己很煩,你京城沒事幹嗎?一直留在揚州幹什麼?”宋知韞氣得臉都綠了,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

裴雲熙麵無表情,“我樂意,你管得著?”

混蛋!宋知韞咬牙罵他,黑著臉道:“你到底想如何?”

裴雲熙盯著她,平靜道:“不如何,你抱我一下,我就放你走。”

宋知韞倏的抬眼看他,表情一言難儘,“你在做夢?”

裴雲熙黑眸沉沉地看著她。

宋知韞又掙了掙胳膊,還是掙不開,他攥的太緊了,她看向他,眉眼微嘲,“裴雲熙,你放棄吧,我不會再回頭了。”

裴雲熙扯了扯唇,嗓音醞釀著暗湧,“我會讓你回頭。”

“我說不會就不會,放開,我要走。”宋知韞眼神冷了下來。

裴雲熙不動。

下一刻,宋知韞極快拔下自己發上的簪子,不帶一刻猶豫地向他手臂刺去。

叮咚一聲,髮簪掉落的聲音。

“裴雲熙!”

女子被他扼住手腕,緊緊擁在懷裡。

“這不就抱上了嗎?”男子嗓音微啞,箍著她掙紮的腰,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宋知韞,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五年了,你玩夠了,也該回來了。”

宋知韞整個人緊貼著他,鼻尖都是他清淡的男子氣息,抿了抿唇,沉默不語。

她跟他沒什麼好說的。

也懶得掙紮了,掙紮反而激怒他,受欺負的還是她。

她乖順下來,裴雲熙也不再言語刺她,隻緊緊抱住她,時不時地親一下她的額頭,沉浸在這一刻的溫情中。

過了許久,他才放開她。

宋知韞獲得自由,動了動身子,反手就給他一巴掌。

“別癡心妄想了。”她冷冷地丟下這一句,大步離開。

裴雲熙摸了摸臉,神色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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