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麵

兩日後，宋知韞和顧卿禮動身去揚州。

早晨出發的，夜晚到了宋家老宅，兩人在府上歇息了一晚。

翌日，宋知韞起了個大早。

馬車緩緩駛過熱鬨的街巷。

她撩開簾子心不在焉地看著，手心出了些汗。

顧卿禮盯著她瞧，閒閒道：“緊張？”

宋知韞扭頭看他，淡笑一下，“哪有。”

他挑了挑眉，勉強勾了下唇，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打著桌麵，“宋老闆好定力。”

宋知韞曉得他在嘲笑自己，但也無心懟他，手肘支在窗沿上，心底若有若無輕歎了一口氣。

馬車很快到了裴府。

兩人下了馬車。

府上守門的下人早就被裴夫人吩咐過，留意著女子的歸來，當下見了兩人，熱情行禮，趕緊讓人進去通稟。

宋知韞問了幾句，頗為輕車熟路帶著顧卿禮往壽安堂走。

“他們怎麼還叫你少夫人？”顧卿禮姿態閒適地走著，懶懶道。

“我怎麼知道，嘴長在他們身上，我又管不著。”宋知韞沒好氣地說。

“你今日怎麼回事，說話怎麼老是帶刺？”

宋知韞覷他。

“我這不是到了新地方，害怕惶恐不安嗎？是以語氣不太好，您見諒。”他慢悠悠道。

“我信你個鬼。”宋知韞輕哼。

顧卿禮低頭輕笑。

.............

壽安堂。

裴老夫人和裴夫人坐在椅子上等她。

待女子進來，柔柔行禮開口：“祖母，晴姨。”裴夫人再也忍不住了，走上前打她，哽咽道：“你這個沒良心的丫頭，一走就是這麼多年，也不往家裡麵遞個信，知不知道我和你祖母日日掛心你。”

“沒良心的。”裴夫人眼眶泛紅。

裴老夫人也是心酸拭淚。

宋知韞抱住裴夫人，語氣嬌軟清潤，帶了點撒嬌的意味，“晴姨，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別氣了，我知道錯了。”

“我保證，以後會經常回來看你們。”

女子軟聲哄她，一張小臉清麗溫柔，眉眼彎彎，讓人想生氣也發不出來火了。

裴夫人嗔怒，又打了她一下才作罷。

抬眼看向旁邊站著的男子，一身青袍，俊朗倜儻，溫潤平和，好奇道：“這位是？”

宋知韞笑著給兩人介紹，“他是我朋友，顧卿禮，是一名醫官，醫術高超，這次我請他過來也是想替祖母檢查檢查身體。”

男子朝兩人行禮，問了聲好。

裴夫人輕咳一聲，有些尷尬，看了老夫人一眼。

裴老夫人倒是鎮定，誇了男子一番，邀請他坐下，讓人上茶。

說了幾句體己話，就讓男子上前給她把脈。

“有勞你了。”她慈和道。

“不妨事。”顧卿禮溫和笑笑。

手搭在她的脈象上，顧卿禮靜靜診著，許久，放開手，將帕子取了下來。

“如何？”宋知韞問。

顧卿禮眼睫輕眨，徐徐道：“老夫人身體康健，隻是憂思過度，有些上火罷了。不妨事，稍後我開幾副平心靜氣的藥，老夫人按時服用，便無虞了。”

裴夫人聞言，悄悄看宋知韞一眼。

宋知韞倒是鬆了口氣，看向裴老夫人，語氣輕快道：“祖母沒事就好，收到母親的來信，我擔心了一路，這下終於可以放心了。”

裴老夫人慈祥地看著她，溫和道：“你這孩子，最是孝順不過了，祖母無事，隻是想讓你回來陪我說說話罷了。”

裴夫人從旁附和，“是啊是啊，前陣子，你祖母確實有些不舒服，也是我心急，老想見你一麵，便寫信讓你回來.....”

宋知韞垂下眼眸，聲音很輕，“我知道。”

顧卿禮站起身，看向裴老夫人，笑著道：“剛纔進來的時候，看到府上園子裡開的花不錯，晚輩頗感興趣，想再去看看。”

裴老夫人爽朗笑出聲，“府上的花都是她二嬸嬸侍弄的，我瞧著也不錯，難得你也喜歡，昌平，帶公子去瞧瞧。”

“是。”走出來一位小廝，引著顧卿禮去了。

宋知韞坐下來陪兩人說話。

“這些年可好？”裴老夫人眼神慈祥，溫聲問她。

宋知韞點點頭，“挺好的。”

“聽說你也做生意了？做的還不錯。”裴老夫人道。

“是，閒下來總要琢磨點事幹。”宋知韞笑笑。

“唉...你這丫頭...懂事的讓人心疼.....”裴老夫人心酸，摸了摸她的頭髮。

“祖母，我過得挺好的，您放心吧。”

“是啊，看你如今的模樣，我也放下心了。”

等祖孫倆敘完舊，裴夫人沒忘記正事，趕緊說道：“韞兒，熙兒也回來了，現在就在府上，你要不要見見他？”

“他如今孤身一人，淒慘的很。”

宋知韞指尖動了一下，眼瞼微垂，低聲道：“算了，晴姨，還是不見了。”

“你這孩子...這有什麼的...”裴夫人瞧她，苦口婆心道：“你倆當年是鬨得不愉快，可這都多少年過去了，早該和解了。”

“畢竟從小處到大的，做不成夫妻，也別成仇人啊。剛纔我已經讓人叫他過來了，你放寬心，就和他見一麵，說說話。”

“啊....”宋知韞怔愣了一下，細白的指尖緊緊捏住茶盞。

她微微垂頭，手心濕潤，心裡有一瞬間的慌亂。

“別害怕，他要是見了麵敢欺負你，我第一個不饒他。”裴夫人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

宋知韞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聽不進去。

微不可查的腳步聲傳來，伴隨著裴夫人的說話聲，男子不緊不慢地跨進門檻。

宋知韞將頭垂得更低了。

“祖母，母親。”男子低沉清潤的聲音響起。

裴老夫人咳了一聲，裴夫人會意，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兩人出去了。

屋內寂靜無聲。

男子淡淡站著，漠然開口：“幾年不見，跟個鵪鶉似的，怎麼，醜的見不得人嗎？”

宋知韞翻了個白眼，終於抬頭看他。

五年了，男子還是記憶中的模樣，身長如玉，清雋俊雅，眉眼恣然矜貴，斂著那股銳意鋒芒。隻是比以前瘦了不少，人也變得更加清冷淡漠。

宋知韞壓下心中紊亂的思緒，抿了抿唇，淡然開口：“挺好的？”

裴雲熙盯著她看，漆黑微冷的眉眼微微動了動，輕嗤一聲，“好不好關你什麼事？”

宋知韞捏緊拳頭，冷笑一聲，“是，和我無關。”

他總能輕而易舉挑起她的怒氣，真是沒什麼好說的，宋知韞唇線繃緊，不說話了，起身繞過他就要走。

裴雲熙斂眸，臉色一沉，抬手拽住她的胳膊就往懷裡扯，宋知韞怒極，反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啪——”掌聲清脆。

“怎麼五年了，你還是這副臭德行，我現在跟你沒關係，別動手動腳的。”她胸脯劇烈起伏。

裴雲熙摸了一下右臉，嘴角輕扯，聲音亦冷了下來，“長本事了？”

宋知韞一臉怒容地瞪著他。

裴雲熙伸手還要拉她，被她一把打掉，冷笑道：“還想再挨一巴掌？”

他盯著她，清寒的眸子泛起涼意，不鹹不淡道：“你試試能不能再扇我一巴掌？”

宋知韞氣極，不慣著他，抬手就來。

裴雲熙倏然攥住了她的手腕，下一刻，身子被他猛地拽進懷裡，一股淡淡的鬆木香襲來，男子的吻重重落下。

他吻得又急又凶，似要把心中積壓多年的怒氣全部傾瀉出來。

“唔唔...唔....”宋知韞打他捶他，青絲被他弄得淩亂不堪，一張小臉泛起潮紅，胸脯劇烈起伏，被吻得喘不過氣來。

她緊緊抿著唇，怒瞪著裴雲熙。

裴雲熙閉上眼睛，不看她，在她唇上重重一咬。

宋知韞吃痛，緊抿的唇瓣張開，裴雲熙趁機而入，肆意侵占，舌尖撬開她的牙關，勾住她的舌頭，深深纏吻。

宋知韞似乎無力承受，推著他的胸膛掙紮，被裴雲熙摟緊身子，緊緊把她摁貼在自己身上，後背的手掌越摁越緊，越收越攏，像是要將她揉進身體裡。

宋知韞嚥了一下喉嚨，縮著肩膀掙紮，顫抖著手從袖子裡拿出一把匕首，打開抵在他脖子上。

清涼的觸感貼上他的喉結，裴雲熙終於回神，停下了動作，抵著她的額頭喘息，嗓音泛著啞，“又扇我又殺我，宋知韞，幾年不見，你膽子大了不少。”

宋知韞心臟狂跳，劇烈喘息，聲音嘶啞：“放開我。”

裴雲熙一眨不眨地沉沉盯著她，心頭微澀，語氣淡漠，“我不放，你是不是要殺了我？”

“你試試？”宋知韞語氣寒涼。

裴雲熙看她眼角泛紅，一雙眼睛瀲灩瑰麗，卻似有晶瑩閃爍，頓了頓，鬆開了她。

宋知韞把匕首收到袖子裡，閉了閉眼，對著麵前的男子勃然大吼，“裴雲熙，我去你大爺的。”

說完，看也不看他一眼，憤怒地跑了出去。

裴雲熙摸了摸嘴唇，陰鷙地笑了一聲，“很好，出去幾年，都會罵人了。”

...............

宋知韞邊走邊罵，心裡十分憋悶。

在園子裡看見顧卿禮，她平複了一下心情，向他走去。

甫一走近，顧卿禮就注意到了她唇瓣上的痕跡，眼眸有些冷，悠悠道：“受欺負了？要不要我紮他兩針？”

宋知韞抿了抿唇，唇上還有些刺痛，輕嗤道：“別讓那狗東西臟了你的銀針，不過就是被狗咬了一口，不妨事。”

話雖這樣說，可胸脯還是微微起伏，明擺著生氣了。

顧卿禮抬手撩起她的碎髮捋在耳後，哄道：“你說的有道理。”

兩人朝裴夫人的院子走去。

...........

月華齋。

宋知韞提出了要走。

裴夫人極力挽留，非要兩人留下用膳。

“晴姨，不用了，我們回去再吃。”宋知韞無奈道。

“不行不行，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哪能待一會就走，必須留下來用膳，不然我可生氣了。”裴夫人態度堅決。

宋知韞猶豫。

裴夫人摸了摸她的頭髮，溫聲道：“別害怕，沒有旁人，就我和你祖母兩個，不讓你二嬸叔叔他們來。”

宋知韞看了顧卿禮一眼，他輕挑了下眉，示意自己無所謂。

宋知韞點頭，還是答應了。

午膳是在壽安堂用的。

她蔫蔫的，不太有興致地吃著菜。

裴雲熙餘光瞥她，夾菜的手頓了頓，嘲諷開口：“怎麼，出去幾年，家裡的菜都吃不慣了？”

宋知韞悶不吭聲，埋頭數著米粒吃，一點都不想搭理他。

顧卿禮臉上掛著溫和笑意，聞言夾了一塊豆腐到她碗裡，柔聲道：“別挑食。”

“嗯。”宋知韞慢吞吞地把他夾的豆腐給吃了。

裴雲熙眸光轉冷，死死地盯著她，嗤笑了一聲。

裴夫人看了自家兒子一眼，又瞥了一眼對麵和煦從容的男子，心裡直歎氣。

熙兒這榆木腦袋，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這頓飯吃的人心思各異。

就顧卿禮吃的還不錯。

吃完飯，裴雲熙冷著臉一言不發離開了。

宋知韞又提出了要走。

“你走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我們還沒好好說說話呢，不行，下午留在這裡陪我和你祖母聊聊天，跟我們說說你這些年發生的事。”裴夫人挽留她。

裴老夫人也出聲讓她留下。

宋知韞不忍拂長輩的麵，來都來了，也不差這一個下午，遂答應了留下來。

“你先回去吧。”她看向顧卿禮道，他都來這麼久了，她不好再耽擱他的時間，他在揚州也有親人，理應去看看。

“你一個人能行？”顧卿禮眼神示意她。

宋知韞點點頭，讓他放心走。

顧卿禮笑笑，向兩位長輩辭行，離開了裴府。

人一走，裴夫人就忍不住開口問：“韞兒，你是不是對他有意？”

兩人眉來眼去的，她心中吃味的不行，老早就想問了，一直憋到了現在。

宋知韞笑笑，沒作答，挽上她的手進屋了。

裴夫人看了她一眼，心裡更不好受了。

.............

宋知韞在壽安堂陪兩位長輩說了一下午的話。

裴夫人有心留她，一個勁地引著她說話。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晚。

宋知韞放下茶盞，再次提出要走。

又被裴夫人婉拒了。

“天色這麼晚了，別走了，就在這裡住下吧，你小時候住的那個院子我還留著呢，日日有人清掃打理，幹淨的很。”她挽留道。

宋知韞搖了搖頭，還是要回宋家老宅住。

裴夫人生氣了，聲音帶著慍怒：“你走，你走，你走了以後就別回來了，你這孩子，晴姨捨不得你，想要多留你片刻就這麼難嗎？”

她說著說著，竟掉起了眼淚。

“一個個的都是這樣，你是，熙兒也是，不知道長輩們的心意，天天就知道氣我們，你走吧，走吧！”

宋知韞哭笑不得，走上前給她擦眼淚，哄道：“看您說的，我又不是不回來看你們了，宋家離裴家這麼近，您想見我，派個人去叫我，我不出一刻鐘就到這裡了。”

“你這丫頭...我不管....你今天必須在這裡住下。”裴夫人眼眶泛紅，“我拿你當半個女兒疼的，這裴府就是你的家，哪有回來不在家住一夜的道理。”

宋知韞無奈歎氣，撫了撫她的脊背，溫聲道：“那您可不能反悔，我就住一夜。”

裴夫人輕哼一聲，抱怨道：“也不知道外麵有什麼好，一個個的都想往外麵跑。”

宋知韞笑笑。

............

晚上，裴夫人沒留她，讓她回自己院子裡用膳。

宋知韞應了，踩著青石板悠然回了梨雲軒。

晚風襲來，細細柔柔的，很是舒適。

梨雲軒種了一大片桃樹，現在都結了紅彤彤的小桃子。

宋知韞隨手摘下一個，讓丫鬟洗了，自己拿著啃。

這院子是她小時候常住的，各種陳設倒也沒變，還是一如既往。

丫鬟們送來晚膳，都是她愛吃的，宋知韞會心一笑，心中湧上了些暖意。

不管怎麼說，晴姨沒真生她的氣，還是像以前那般無微不至地對她好。

隻是....她當初確實讓她傷心了.....

宋知韞歎了口氣，去洗了手，坐在屋子裡慢吞吞地用著晚膳。

自從生了兩個小傢夥後，她吃飯就變得格外慢，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像風兒？

宋知韞失笑，心底泛起了柔軟，有些想那兩個小傢夥了。

他倆現在在幹嘛？

估計吃完飯正被碧荷領著散步呢。

明天她就走，後天就可以見到兩個小傢夥了。

宋知韞思緒飄飛，心不在焉地吃著菜。

不過，馬上她心情又不好了。

來了位不速之客。

“你來幹什麼？”她冷冷盯著他。

“母親讓我過來陪你吃飯。”裴雲熙神色清冷，自顧自地坐下。

丫鬟給他送上了副碗筷。

宋知韞冷笑一聲，嘲弄道：“你何時這般聽晴姨的話了？”

裴雲熙淡漠看她一眼，“你終歸回來一趟，還是要招待一下。”

宋知韞麵無表情，“我不需要你招待。”

她看向對麵坐著的男子，咬牙道：“裴雲熙，你怎麼還是這麼煩人！你能不能趕緊娶個夫人，別來煩我了。”

裴雲熙不理她，自顧自地夾菜吃。

宋知韞看見他就膈應，心裡堵得難受，整個人暴躁的很，老是想發脾氣。

現在這叫什麼事？

兩人都和離了，還要這麼彼此折磨地在一張桌上吃飯。

“我們談談吧。”她淡聲開口。

“你說。”裴雲熙亦是淡淡道。

“裴雲熙，好馬不吃回頭草，你明白？”

“你是草？”

“裴雲熙！你能不能好好講話！”宋知韞氣得胸脯起伏。

“你變了。”他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宋知韞被他氣笑了，翻了個白眼道：“你沒變？”

“我沒變。”

“你怎麼沒變？臉上褶子多了，人也老了不少。”她嗤道。

“你還年輕？你都二十四了。”他淡淡回懟。

“裴雲熙！”

這飯是沒法吃了，宋知韞摔了筷子，站起來就往外走。

“去哪？”

“用你管？”

她到院子裡透氣。

裴雲熙也站起身跟了出去。

“你是不是有病？別跟著我。”宋知韞漂亮的眉眼染上怒意，拔高音量罵他。

裴雲熙不語，折了枝海棠遞給她。

宋知韞梗著臉不接，他就走上前強戴在她頭髮上。

宋知韞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一巴掌呼在他臉上。

沒呼到，被裴雲熙攥緊了手腕，聲音陰惻惻，“還想再來？”

宋知韞知道他能幹得出來，抿了抿唇，示意他放手。

裴雲熙輕輕摩擦了兩下，觸手一片細膩光滑，宋知韞指尖瑟縮了一下，惱怒地瞪著他。

裴雲熙垂眸淡淡地笑了，放開了她的手。

宋知韞慢慢地在院子裡踱步。

裴雲熙也不說話了，陪著她散步。

夜色已至，月亮慢慢移上枝頭，宋知韞踩著小路，輕聲道：“裴雲熙，我挺好的，這些年。”

“我看你也挺好的，就這樣吧。”

她抬眸看他，語氣懇切，“我們放過彼此，你早點成親，別讓晴姨擔心了，她都有白頭髮了。”

“放過彼此？”裴雲熙盯著她，漆黑的眸色深沉，暗藏洶湧，冷聲道：“韞兒，這答案五年前我就告訴過你了。”

話落，他大步離開。

宋知韞在桃花樹下站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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