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雲記》 003

宴席

翌日。

“小姐,聽碧荷說,您昨晚夢魘了?”清蓮給宋知韞挽發,瞧見她眼下發青。

宋知韞揉了揉眉骨,有些乏力地說:“嗯,給我多上些胭脂。”

“是。”

今日是裴府宴請賓客為裴雲熙慶賀的好日子,裴家三代嫡庶旁支都會到場,宋知韞作為裴雲熙的夫人,自然不能掃興,她挑了件翠綠煙沙雲緞裙,又讓清蓮給她戴上她及笄之禮時裴老夫人送的碧玉簪,臉上的胭脂也塗得恰到好處,襯得她十分清麗脫俗。

“走吧。”宋知韞出門去老夫人院裡。

剛踏出門檻,沒走幾步,迎麵就撞上了一身盛裝打扮的齊婉柔。

兩人對視,齊婉柔不僅不行禮,反而還挑釁一笑,偏頭有意無意地露出脖頸上的紅痕。

“少夫人昨夜睡得可好?昨夜少爺歇在我這,倒是苦了我,夫人卻落得了清閒。”

那紅痕很是顯眼,宋知韞盯著,好半晌才抬眼道:“我睡得不錯,少爺既歇在你那,那齊姨娘可要伺候好他。”

“齊姨娘”三個字,她咬得有些重,目的是提醒齊婉柔注意自己的身份。

齊婉柔自然明白她的弦外之意,笑著摸了摸指甲:“那是自然。”

說完,還不待宋知韞說話,便趾高氣揚地離開了,身後跟著浩浩蕩蕩的丫鬟婆子,一個小妾的排場竟壓過了正妻。

“什麼人啊?懂不懂規矩?”清蓮氣呼呼地開口。

“小姐,你就應該出手教訓教訓她,看她還敢這麼囂張?”

聽著清蓮的潑皮話,宋知韞莞爾:“走吧,今兒府上設宴,別生事端。”

“是。”清蓮氣鼓鼓的。

今日府上的宴席設在裴老夫人院裡,壽安堂裡坐滿了人,皆是族中親眷,問候聲和恭賀聲不絕於耳。

“熙侄果真是少年天才,往後定是前程似錦,步步高昇。”裴家表叔笑著說。

“是啊,是啊。”周圍人附和。

“眾位叔叔過譽,雲熙能有今日,全仰仗叔叔們的教導。”裴雲熙謙遜地笑著。

“哈哈,好、好,來喝酒,我們今晚不醉不歸。”裴家表叔道。

壽安堂花廳,女眷都在這裡聚會。

“哦....哦....”

裴老夫人正逗著懷中的嬰兒,這孩子是老夫人的曾外孫,剛滿六個月,長得胖乎乎白嫩嫩的,一雙大眼睛滴溜溜的轉著,一點也不怕生,讓人看著心生歡喜。

“城兒最喜歡粘著外曾祖母,剛纔我抱他進壽安堂,他竟咯咯的笑著,想必是知道外曾祖母在這心中歡喜。”裴詩挽笑著說。

“哈哈,咱們城兒最乖了,是不是?”裴老夫人聞言更高興,親了親懷中嬰兒的臉蛋。

宋知韞坐在旁邊陪著,聞言也笑了笑,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來,韞兒,你也抱抱這孩子。”裴老夫人看向她,輕笑著說。

“好。”

宋知韞上前,小心地接過裴老夫人懷中的嬰兒,她抱孩子的動作有些僵硬,似是不知道如何下手,身子都緊繃著。

“嫂嫂不必緊張,放輕鬆些。”裴詩挽上前幫她調整姿勢。

懷中的嬰兒似是感覺到了宋知韞的小心翼翼,衝她甜甜地笑了一下,宋知韞看著,也溫柔地笑了一下。

裴詩挽看著這一幕,不禁打趣道:“城兒很喜歡與嫂嫂親近呢。”

宋知韞摸了摸嬰兒的小臉蛋,溫聲說:“城兒很乖。”

旁邊坐著的裴家三表嬸見狀,陰陽怪氣地說:“知韞嫁進裴家也有兩年了吧,怎麼還沒動靜?”

“要是有什麼問題,可得趁早去瞧,這麼拖著也不是個事。”

“你說是吧,大嫂?”

裴夫人皺眉。

宋知韞也有些尷尬。

“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說這些做什麼?”裴老夫人笑著打圓場。

“老夫人說得是,瞧我這張嘴,該打。”沈芸玉討巧地說,眼神卻挑釁地看了裴夫人一眼。

兒子有本事又怎樣,媳婦不是連個蛋都生不出來?

想著自家有五個乖孫,沈芸玉麵上更加得意。

看著她那猖狂樣子,裴夫人咬咬牙,恨不得上前打她一巴掌,還是身旁的婆子機靈,悄悄湊到她耳邊:“夫人別動怒,還有齊姨娘呢。”

聽到這話,裴夫人眼睛一亮,瞬間氣順了。

不理會沈芸玉的得意目光,她笑著朝下側看去:“婉柔,你過來。”

齊婉柔應聲而至,麵帶微笑給眾位見禮,眼神有意無意地掠過宋知韞。

宋知韞淡然地回視她。

裴夫人握著齊婉柔的手,關切地問:“怎麼樣?有沒有哪裡感覺不舒服?”說著,頻頻往齊婉柔的肚子上看。

“勞夫人掛心,婉柔很好。”齊婉柔低眉順眼地答。

看到這一幕,站在宋知韞身後的清蓮眨了眨眼,這人可真會裝,在小姐麵前囂張跋扈,可在裴夫人麵前卻溫柔嫻靜,心想著,她擔憂地看看小姐。

宋知韞衝她笑笑,示意自己沒事。

“那就好。”裴夫人笑著說,餘光瞥了沈芸玉一眼。

“來,坐我身邊。”

“是。”齊婉柔乖順坐下。

“這....這位姑娘是?”沈芸玉問。

裴夫人朝她微笑,淡淡地說:“這是熙兒新納的侍妾。”

“哦,我以為是誰呢?一個妾而已。”沈芸玉聞言不屑道。

“婉柔肚子裡還懷著熙兒的孩子,三弟妹說話可要積德。”裴夫人淡聲道。

“什麼?”沈芸玉有些驚訝,看向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笑著說:“是啊,不過還不滿三個月,不宜聲張。”

裴夫人得意地看了沈芸玉一眼,她還不知道她的心思,不就藉著韞兒不能生,想把自己的孫子過繼到熙兒膝下好爭奪家產嗎?她也配?

沈芸玉尷尬地笑笑,手中攥緊了帕子。

恰在此時,花廳裡過來一名家仆,急匆匆地給老夫人行禮。

“老夫人,李太守來了,大爺請您去前廳見客。”

“什麼?”沈芸玉驚訝出聲,李太守可是這揚州城裡最大的官,此時竟然來了裴家。

裴老夫人也有些驚訝,不過隨即便鎮定地說:“好,我稍後便到。”

.......

裴府前廳。

“大人大駕光臨,裴府有失遠迎,還望海涵。”裴老夫人笑著說。

“哪裡哪裡,李某未下帖子就冒昧上門,打擾了府上的宴席,該是我給老夫人賠個不是。”李全起身作揖。

“大人客氣了。”裴老夫人上前扶他。

“坐,都坐。”她發聲。

府上男眷依言坐下。

“恭賀老夫人,令孫才華橫溢、金榜題名,日後定前途無量。”李全笑著道。

“大人過譽了,熙兒不才,隻是學而不厭罷了。”裴老夫人道。

“老夫人謙虛了。”李全道。

“不瞞老夫人,李某此次來還有一件事要告知老夫人。”

“哦,大人請講?”裴老夫人道。

“令孫昨日回府是不是帶回來一位姑娘?”李全問,餘光看了裴雲熙一眼。

“是啊,大人怎麼知道,有什麼問題嗎?”裴老夫人問。

“實不相瞞,此女是京城戶部尚書齊大人的幺女,齊小姐跟著裴公子回來的事情齊大人也是知曉的,隻不過當父親的還是憂心自己女兒,千裡托信讓李某過來看看。”李全道。

聽到這話,裴老夫人心底詫異,朝自己的孫兒看去。

裴雲熙朝她點頭。

裴老夫人心中歎氣,這孩子.....家裡來了這麼一尊大佛,不知道是喜是憂。

她笑著看向李全:“應該的,熙兒也是不懂事,帶著婉柔平安回府了也不知道往京城去個信,齊大人自然擔心。”

“采薇,去,請齊小姐過來。”她吩咐身側丫鬟。

“不必了,不必了。”李全阻止。

“知道齊小姐安然抵達,我也就放心了,老夫人人慈心善,齊小姐在府上的日子定然是不錯的。”

裴老夫人點頭笑笑,道:“那大人留下來吃席吧,府上都已備好了。”

“不了,李某還有事,就先行告辭了。”李全站起來說。

“大人這樣說,老身也不勉強,大郎二郎,去送送大人。”裴老夫人吩咐。

“是。”裴家大爺答。

“大人,請這邊走。”

“好、好。”

幾人離開。

“都散了吧,熙兒留下。”裴老夫人淡淡道。

“是。”眾人都離開了。

“勞祖母費心了。”裴雲熙看向祖母,溫聲道。

“你啊。”

裴老夫人看著麵前清雋俊雅的男子,歎了一口氣,直接道:“熙兒,你迎婉柔入府究竟意欲何為?”

“別拿情愛那一套來搪塞我,祖母知道,你一直都鐘情於韞兒。”

裴雲熙默了一會,才慢慢道:“借力。”

裴老夫人聞言沉默了一會,道:“萬事須得謹慎。”

“祖母放心,孫兒明白。”裴雲熙道。

“雖然仕途重要,但你也要顧好你的小家,韞兒是我看著長大的,溫柔賢淑,一顆心都撲在你身上,你可莫要辜負她。”裴老夫人道。

“還有婉柔,這孩子可不簡單,別看她表麵上恭恭敬敬,心裡指不定有什麼想法,韞兒怕是玩不過她。”

裴老夫人看著裴雲熙,道:“說到底都是你的女人,你自己掂量著辦,隻是真情難得,既然娶了,都莫要辜負。”

“孫兒曉得。”裴雲熙斂眸,淡淡道。

“唉,這樣一來,婉柔的身份可要往上提一提了,罷了,你不好出麵,就由我這個老婆子在韞兒麵前替你當回惡人了。”裴老夫人道。

“祖母辛苦。”裴雲熙作揖。

“你退下吧。”裴老夫人揮手。

“是。”

夜幕降臨,星光閃爍。

芸香閣。

“李大人中午來過了?”齊婉柔摸著杯沿問。

“是的,小姐。”秋桐道。

“哼,我就知道爹爹還是掛念著我的,就憑宋知韞那個破商戶的出身,能比得上我?我捏死她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齊婉柔冷笑。

“看著吧,雲熙哥哥的正妻之位遲早是我的,她人休想指染。”

齊婉柔摸了摸肚子,一臉陰狠。

秋桐看著她的肚子,有些擔憂,靠近她說:“小姐,那藥隻能維持脈象三個月,這日子馬上就要到了,我們該怎麼辦?”

齊婉柔輕蔑地笑笑:“我自有主意,去吩咐王大夫,讓他多準備點血袋。”

“是。”秋桐答。

“宋知韞,怨就怨你嫁錯了人。”齊婉柔嘲諷般地勾一下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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