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雲記》 025

遇見

揚運昌皺眉,揮手讓下屬退下,道:“讓她進來。”

揚雲裳走進來。

“找我什麼事?”他收了收桌上的書信公文,麵色冷淡道。

揚雲裳行禮,戰戰兢兢叫了聲父親:“過幾天就是秋孃的生辰了,我想去平縣莊子上看看她,請父親恩準。”

揚運昌聞言剛要嗬斥,抬眼卻看到自己女兒瑟瑟發抖的身子,他一怔,突然想到什麼,目光變得柔和起來。

他點頭,溫聲道:“是該去看看,這麼多年了,她也不容易,你跟管家說一聲,想什麼時候去就讓府上的馬車送你過去。”

揚雲裳聞言倏的抬頭,一雙眼睛滿是驚訝,喜出望外道:“謝謝父親,那女兒就不打攪您了,先告退了。”

揚運昌擺手。

揚雲裳傻笑著出去了,她怎麼都沒想到,父親竟然這麼容易就同意了,對她說話的語氣也比平常溫柔了許多,簡直是.......受寵若驚!

揚運昌盯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

裴府。

“夫人身子的虧空有所填補,看來這藥對夫人的症狀。”大夫收起把脈的手,捋了捋鬍子道。

“之後的湯藥我會再加幾味藥材進去,夫人堅持喝,不出三個月,身子必然能好利索,到時候受孕自然不成問題。”

宋知韞點頭,麵上帶有一絲喜色,道:“多謝大夫。”

“夫人客氣。”大夫拱手道:“那我先退下了。”

“大夫慢走。”宋知韞道。

“恭喜少夫人,您馬上就能得償所願了,真好。”張嬤嬤看著她笑道。

宋知韞也笑笑,心中鬆了一口氣。

她坐回榻上,翻開書接著看。

看了一會,她隨口問碧荷一句:“少爺回來了嗎?”

“回來了。”碧荷答。

“他現在在哪?”宋知韞道,不知道為什麼,她現在非常想見他,想和他說說話。

碧荷看了宋知韞一眼,小聲道:“少爺一回來,就去了秋水苑。”

宋知韞聞言沉默了一會,手指輕翻了一頁書,才道:“齊夫人母親怎麼樣了?”

碧荷搖搖頭:“奴婢也不清楚,但看秋水苑最近沒什麼動靜,想來應是無礙。”

宋知韞嗯了一聲,接著看書。

但心裡無緣無故有些煩躁,盯著那頁書怎麼都看不下去。

索性把書一扔,宋知韞揉了揉眉骨,吩咐了一句:“碧荷,備馬車,我要出去走走。”

碧荷應是,下去準備了。

宋知韞看了一眼窗外桃樹上結著的綠油油的小果子,心想,現在已經入夏了,她歎了口氣,換了身衣服,坐馬車去街上了。

京城的街市十分熱鬨,裴府的馬車穿梭在其中,最後停在了一家鋪子門前。

明玉齋。

宋知韞下了馬車,走了進去。

這明玉齋是京城種類最多,最大、最齊全的首飾鋪,經營幾十年了,名聲很好,裡麵客人很多。

前些日子,有幾位相識的夫人送了她些絲綢,那絲綢是從湖州一帶得的,光滑亮麗,十分名貴,宋知韞想來這裡挑些首飾,作為回贈。

她甫一進門,便有小二上前招待。

小二見女子衣著華貴,氣質不凡,想來定是個出手闊綽的主,他揚起笑臉,熱情道:“夫人想買什麼?小的給您介紹介紹。”

宋知韞買東西不喜歡有人跟著,聞言淡淡道:“我自己看,你忙你的。”

小二連忙應是,起開讓客人自己逛。

明玉齋很大,佈置的很雅緻,宋知韞慢慢逛著,漫不經心地挑著。

正在此時,店裡又進來一名女子。

那女子衣著樸素,神色有些拘謹,她摸了摸荷包,鼓起勇氣走了進來。

她說話輕輕柔柔的,婉拒了小二的招待,低著頭到裡間看首飾。

“少夫人,你看。”碧荷搗了搗宋知韞的胳膊,示意她往進來女子的方向看。

“這不是前幾天您救下來的那位女子嗎?”

宋知韞朝碧荷指的方向看去,見一名女子正在角落裡看首飾,她定眼一瞧,還真是。

揚雲裳恰好抬頭,正對上了宋知韞的目光,她看清人,心中一喜,高興地上前打招呼。

“夫人,又見麵了。”她笑著行禮。

“是啊。”宋知韞微笑點頭。

“你也來這裡看首飾?”她隨口一問。

揚雲裳聞言羞澀笑笑,眉宇間是遮不住的喜悅,輕快道:“是啊是啊,過幾天是我孃的生辰,我去求了父親,他同意我去莊子上看我娘。”

“我來這裡是想要給她買個首飾,做生辰禮。”

或許是初次見麵她太狼狽,宋知韞沒太注意她的長相,這次見她,女子精氣神明顯好了不少,臉上帶著笑容,仔細端詳,倒是一位清秀佳人。宋知韞看她笑得真誠,不由得對她心生好感,溫聲道:“這是好事啊,恭喜你了。”

“謝謝夫人。”揚雲裳靦腆笑笑。

兩人一塊逛明玉齋。

宋知韞挑了兩套赤金紅寶石頭麵,幾串金托珊瑚豆手珠,三根鳳蝶鎏金八寶簪,又拿了副翡翠雕花耳環給碧荷。

揚雲裳看得目瞪口呆,心中直呼這位夫人財大氣粗。

小二打包時笑得合不攏嘴。

揚雲裳拿著自己剛纔選的鐲子,抿了抿唇,她看了宋知韞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荷包,挑了根海棠珠花步搖。

她算算價錢,感覺自己應該可以付得起。

揚雲裳讓小二包起來,自己和宋知韞去櫃檯結賬。

可是老天爺偏偏喜歡捉弄人,揚雲裳早上出門出的太著急,壓在衣櫃下麵的五兩銀子忘帶了,她剛剛買簪子的時候,心中算過價錢,加上這五兩銀子,這首飾的錢剛好夠。

可問題是她沒帶這五兩銀子。

揚雲裳尷尬地想當場找個地縫鑽進去。

當掌櫃又一次說一共四十兩的時候,揚雲裳實在沒法當鴕鳥了,她看向掌櫃,滿臉通紅小聲道:“我可以退掉一個嗎?”

掌櫃臉上的笑容凝了凝,禮貌地問:“是不合您心意嗎?您看,這都打包好了。”

言下之意,退掉多麻煩,還是買了吧。

揚雲裳聞言更羞愧了,不敢去看掌櫃的眼睛,埋著頭聲音跟蚊子似的道:“把步搖退掉吧,我沒帶這麼多錢。”

她聲音太小,掌櫃有些聽不清,側耳道:“您說什麼?”

揚雲裳不好意思地又大聲說了一遍。

這回掌櫃聽清了,臉上也有些尷尬。

“嗬。”旁邊的女子大概也聽到了,嗤笑一聲道:“沒錢就不要來買,這不是耽誤人家老闆做生意嗎?”

聽到這話,揚雲裳的臉更紅了,窘迫地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裡看。

宋知韞瞥了那女子一眼,走上前看向掌櫃道:“這五兩銀子連我的一塊付,你算一下看多少錢。”

掌櫃聞言趕忙撥算盤,一頓劈裡啪啦,抬頭揚起笑臉道:“夫人,一共是一千五百兩。”

宋知韞嗯了一聲,示意碧荷給錢。

揚雲裳拽了拽宋知韞的袖子,小聲道:“不用了,夫人,我還是退掉吧。”

宋知韞笑笑,拍了拍她的手,道:“沒事,花心思挑的,退了多可惜。”

揚雲裳沒再說什麼。

付過錢,宋知韞和揚雲裳就離開了明玉齋。

分別的時候,揚雲裳拿出步搖送給宋知韞,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夫人,送您個小禮物,希望您別嫌棄。”

“這次錢沒帶夠,送您禮物還讓您掏錢,真是........”

她羞愧地頭都要埋在地上了。

宋知韞看了眼步搖,銀白色的,上麵綴著小小的海棠珠花,並不貴重,但看起來很精緻,足以見得挑選者的用心,她接過,真誠道:“謝謝你,我很喜歡。”

揚雲裳聞言露出了笑容。

和宋知韞告別後,她抱著鐲子,喜滋滋地回到了揚府。

剛踏進門檻,她就撞上了正要出去的揚霓裳,行動比大腦先做出反應,她迅速把拿盒子的手背到身後。

動作一晃而過,但架不住揚霓裳眼尖,早就看到了,她盯著揚雲裳,冷笑了一聲,命令道:“手上拿的什麼東西,給我看看。”

揚雲裳聞言臉都發白了,背在身後的手微微顫抖,可也不敢忤逆她,哆哆嗦嗦地把盒子遞上去。

丫鬟接過,遞到揚霓裳手邊。

揚霓裳哼了一聲,打開盒子,瞥了一眼裡麵的東西。

是一個玉鐲,翠綠色的。

她看著笑了,伸手把它拿出來在揚雲裳麵前晃了晃。

揚雲裳一錯不錯地盯著鐲子,生怕揚霓裳一個不小心把鐲子摔碎了。她見揚霓裳看了許久都沒有給她的想法,不由得心急,小聲開口:“大姐,你看好了嗎?能不能還給我?”

聽到這個稱呼,揚霓裳嫌惡地皺了下眉頭,盯著她,眼神像是要吃人:“你叫我什麼?”

揚雲裳被她的眼神嚇到,急忙低頭畏畏縮縮道:“大小姐........”

她雖埋著頭,可還是不甘心,低聲問:“能不能把鐲子還給我?”

揚霓裳聞言嗤了一聲,在她眼前晃了晃鐲子,道:“你哪來的錢買的,不會是偷的吧?”

揚雲裳急忙搖頭,辯解道:“沒有沒有,我沒有偷錢,買這鐲子的錢是我自己攢的。”

“自己攢的?笑話,你哪來的錢。”揚霓裳冷笑道:“我昨個丟了二十兩銀子,我看就是你這個賤蹄子偷的,用我的錢給自己買首飾。”

揚雲裳再次搖頭,雙眼紅紅地看著她,帶著哭腔道:“大小姐,我真的沒有偷你的錢,這錢是逢年過節時父親賞下來的,我沒花,都存了下來,想給秋娘買些東西。”

“給她?”揚霓裳嫌惡道:“她一個下賤胚子,配用這麼好的東西?”

她盯著揚雲裳,伸手把蓋子合上,施捨般的語氣:“行了,我今日心情好,就不追究你偷我錢的事了,鐲子我拿走了。”

話落,就轉身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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