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雲記》 020

破冰

宋知韞和裴雲熙冷戰了四天。

其實也不算是冷戰,就是這四天兩人雖在同一個屋簷下卻沒有見過一次麵,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裴雲熙早出晚歸,夜裡宿在書房。

宋知韞整日窩在屋子裡看書,三餐湯藥頓頓不少,連詩意軒的大門都沒邁出去過。

下人們都看出來不對勁了,更遑論精於世故的張嬤嬤。

這日,又是一碗湯藥呈上,看著宋知韞麵不改色喝完,喝完後又準備在榻上坐著看那不知道什麼勞什子的書時,張嬤嬤終於忍不住開口:“少夫人,您和少爺鬧別扭了?”

宋知韞翻書的手一頓,沒吭聲。

張嬤嬤看她這樣子就知道自己猜的沒錯,那天晚上的事情她也有所耳聞,那院的被蛇咬了,這院的大半夜氣沖沖地跑去偏房睡,一看就是有貓膩,不過她心中雖有猜測,麵上也不能表現出來,畢竟這都是主子們之間的事,她一個奴婢,就算是一個年長的嬤嬤,也無權置喙。

要是真如她猜想的這般,那大少爺可是偏心這院的,怎麼兩人還鬨矛盾了?

張嬤嬤百思不得其解,唉.........這一個個的,天天不知道都在想些什麼?少夫人也是,哪有同自家官人置氣置這麼長時間的,還要不要孩子了?

說句不好聽的,再這樣下去,別說是孩子,就是這往日的情分,也漸漸被抹淡了。

心中百轉千回,張嬤嬤眉頭皺起,內心叫苦不迭,她可是帶著任務來的啊,眼下這幅場景,該如何是好?

想到這裡,她走上前,看向坐在榻上溫婉嫻靜的女子,笑著開口:“少夫人,這少爺的脾氣你也知道,從小就是吃軟不吃硬,你越是冷著他,他就越是冷硬沉默。”

“您性子穩重,何必同他一般見識,主動上前說說話,這關係不就破冰了嗎?”

“奴婢瞭解少爺,他是自小被寵著慣著長大的,就是要麵子,您主動去搭個話,他也就順著台階下來了。”

宋知韞沉默不語,眼睛盯著手中的書卷,好半晌,她手指輕觸,才翻過去一頁。

透過窗子,她抬眼去看院子裡的桃花,一片片粉白粉白的花朵擁簇在一起,枝枝盈滿春意,微風拂過,幾片花瓣掉落,空氣中飄來一陣淡淡的香甜氣息。

她看了幾眼,便收回了目光,轉頭去瞧張嬤嬤,臉上露出淡笑,溫和地開口:“嬤嬤說得是,原也是我有錯在先,實在是不該使這麼久的小性子,不如就今天晚上吧,我親自下廚,好好張羅一頓,請少爺過來嚐嚐。”

“好,這主意好,大少爺最喜歡吃您做的燴鴨絲,想來定不會拒絕。”張嬤嬤喜出望外,她看著宋知韞,欣慰道:“少夫人能這麼想,奴婢也就不擔心了,男人嘛,有時候讓讓他,這樣才能長長久久的過活,那句話叫什麼來著.........退一步......退一步........”

“退一步海闊天空。”宋知韞無奈道。

“對對對,就是這個,退一步海闊天空。”張嬤嬤道。

宋知韞搖頭笑笑,視線轉回到書捲上,垂眸遮住眼底的黯淡。

.............

她不食言,下午就換了一身衣服去了府上的廚房,廚子們見她來了都十分拘謹,宋知韞擺手讓他們退下,隻留了兩個廚娘在邊上打下手。

其實她也就會做兩個菜,燴鴨絲是在家做姑娘時母親教她的,她第一次做給裴雲熙嘗是在他十五歲生辰時,沒想到他第一次吃就愛上了這道菜,往後年年生辰都要她給他做。

不過自打她嫁進裴家以後,再過生辰,他也沒提過這道菜了,久而久之,她也好幾年沒有做過了。

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手藝變沒變...........

宋知韞心底歎了一口氣,安排廚娘準備材料,袖子一捋開始動手。

..............

張嬤嬤讓碧荷去通知大少爺,碧荷點頭,丟下手裡的活計,往鬆香齋走。

本來她是很高興的,少夫人主動邀請少爺過來用膳,還親自下廚,可算是有和好的跡象了,誰料遠遠就瞅見一名丫鬟在鬆香齋門口守著,定眼一瞧,那不是秋桐嘛,碧荷的臉瞬間拉了下來,心拔涼拔涼的。

秋桐在這,那不就意味著齊夫人在裡頭嘛,這.........真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

碧荷的心沉了下去,麵上也再無笑意,僵著一張臉走到鬆香齋廊下。

秋桐見是她來了,冷著臉哼了一聲,碧荷耳尖,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白眼。

守門的小廝木著一張臉立著,不管她們之間的彎彎繞繞。

恰好此時青岩出來了,碧荷見狀連忙叫住他:“青岩,少夫人讓我過來給少爺傳話,麻煩你進去通稟一聲。”

秋桐聞言又哼了一聲,碧荷轉頭瞪她。

青岩撓撓頭,有些尷尬地說:“齊........齊夫人在裡麵,你再等等吧。”

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一個兩個的都趕到這個時候來。

碧荷聞言瞪他一眼,揪了揪衣角,不甘心地站在廊下等。

屋內。

桌上放著一盅冒著熱氣的雞湯。

齊婉柔立在裴雲熙身側,指著雞湯撒嬌道:“少爺,這可是妾身特意吩咐廚房,用最好的佐料熬的,您嚐嚐嘛。”

裴雲熙聞言嗯了一聲,頭都沒抬道:“辛苦你了,我等會喝。”

齊婉柔不甘心,雙手抱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肩上,輕聲細語道:“少爺,你是不是還在生婉柔的氣呀,婉柔知錯了,以後再也不針對少夫人了。”

聽到這話,裴雲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很平靜,但齊婉柔卻被他看得心中一震,連忙低下頭,拿小手捶他,語氣柔媚道:“哎呀,我真的知道錯了,爺你就饒了我吧。”

她垂眸遮住眼底的不甘與陰狠,小聲啜泣道:“少夫人是府上的當家主母,我隻是一個小小的妾室,以後定會敬重她,再不招惹了,老老實實陪在少爺身邊。”

裴雲熙撫上她的手,細細摩擦,語氣變得溫和道:“你能這麼想自然最好。”

齊婉柔心中一喜,手往上移勾住他的脖頸,紅唇靠近他耳側,有意撥出熱氣撩撥他,嚶嚀道:“少爺.........”

裴雲熙偏過頭,臉色淡淡的,右手拿起筆蘸墨,道:“我還有事,你先回去吧。”

齊婉柔聞言跺了跺腳,使小性子踢了踢他的桌案。

裴雲熙不理會她,她自覺沒趣,哼了一聲扭頭走人了。

趾高氣揚地出了鬆香齋,到門口瞥見宋知韞的貼身丫鬟也站在那裡,齊婉柔冷笑一聲,帶著秋桐離開了。

碧荷低頭翻了個白眼。

青岩見人離開了,籲了口氣,進屋通傳了。

不一會,他出來了,看向碧荷道:“碧荷姑娘,少爺讓你進去。”

碧荷道謝,進了書房。

裴雲熙正執筆寫著東西,碧荷見狀也不敢貿然出聲打擾,靜靜地立在那等待。

過了好半晌,裴雲熙放下筆,淡淡出聲:“少夫人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碧荷站得都快睡著了,聽到聲音一個激靈驚醒,連忙道:“少夫人今晚親自下廚,想請少爺過去用晚膳。”

裴雲熙拿紙的手一頓,臉上也沒顯露出什麼表情,隻道:“我等會過去。”

碧荷連忙點頭應是,行禮告退。

..............

天色漸漸暗了。

詩意軒。

宋知韞和裴雲熙相對而坐。

裴雲熙看著一桌子的琳琅滿目,心被觸動了一下,主動開口道:“這些都是你做的?”

宋知韞笑笑道:“我哪有這麼大的本事,就做了一道燴鴨絲和一道紅燒獅子頭。”

裴雲熙聞言也笑了,拿起筷子給她夾了一片鴨肉,戲謔道:“你先嚐嘗你的手藝。”隨後給自己也夾了幾筷子放進碗裡。

宋知韞嚐了一口,肉質鮮嫩,入口鮮美,口感和以前一樣。

裴雲熙一下子吃了好幾口,感歎道:“還是和以前味道一樣,好吃。”

他抬眼看宋知韞,笑道:“還是你做的正宗,這麼多年我就好這一口。”

宋知韞瞥他一眼,笑笑不說話。

裴雲熙招手,示意丫鬟把酒滿上。

兩人誰也沒提前幾天發生的事,還是像往常那樣相處,宋知韞執箸夾菜,心想,就這樣吧。

她忽略了他身上淡淡的脂粉味,他亦沒有注意到她眼底的落寞,兩人就如尋常夫妻一般,對坐用膳飲酒。

今晚的月色很美,裴雲熙喝多了,宋知韞也有些微醺,用完膳,他抱她去沐浴,兩人從盥洗室一路鬨到了床榻上,紅燭明明滅滅,帷帳開開合合,一夜纏綿...........

..............

翌日。

宋知韞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起身後腰痠背痛,四肢憊懶,眼尾卻泛起一片春意,眉目流轉間風情儘顯,碧荷偷著看她好幾眼,麵上喜氣洋洋。

宋知韞瞥了她一眼,碧荷連忙收斂笑意,上前服侍。

她手上綰著發,調皮道:“果然還是少爺有辦法,少爺這一來,少夫人的氣色都比前幾日好多了呢。”

宋知韞聞言臉上笑容變淡,不做聲。

碧荷見狀也立馬噤聲,主動岔開話題,說另一件事:“少夫人,蘇夫人給府上遞了帖子,邀您明日去她府上做客。”

宋知韞嗯了一聲,道:“我知道了,讓人去回帖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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