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雲記》 019

吵架

宋知韞扭過頭不看他,強壓下自己眼裡的淚水。

裴雲熙有些頭疼,更有些煩躁,他語氣不好地開口:“是,我是違背了對你的承諾,但這些日子你也看在眼裡,她進門後我有虧待過你一絲一毫嗎?事事不還是以你為先。”

“以我為先,嗬,我想要的是這個嗎?”宋知韞情緒突然激動起來,她一改往日的溫婉,衝著裴雲熙大聲吼,

“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那點可憐的溫情,甚至是你偶爾興趣大發吝嗇出來的疼愛,我想要的是你的心啊,是我們從小到大真摯的感情啊!你懂不懂?”

裴雲熙蹙眉看著她,心中已有不快:“韞兒,我心裡有你,這就夠了,人不要太貪心。”

聽到這話,宋知韞愣愣地望著他,貪心?真是她太貪心了嗎?她呆呆的抱住雙膝,捂住臉小聲的抽泣。

裴雲熙見她這副模樣,知道是自己話說重了,他上前撫了撫她的脊背,想要安慰幾句。

不料宋知韞一把甩開了他的手,低著頭下床穿鞋,吸了吸鼻子道:“剛纔是我情緒太激動了,說出來的話你別在意,我去偏房睡了。”

話落,外衣都沒拿,頭也不回地踏出門檻。

裴雲熙無言,心中更加煩躁。

女人心,海底針。

............

從主屋到偏房這段距離,宋知韞走的很決絕,直到推開門上了床榻,她才全身失力,眼淚大滴大滴滾落下來。

她手中緊緊攥著被衾,瞪大眼睛盯著黑漆漆的帳子。

貪心?

她真的很貪心嗎?

她不就想讓他一心一意對她嗎?

宋知韞低聲抽泣、眼淚不斷,沾濕了雪白的被衾。她想,她確實很貪心,看到自己父親隻有母親一個人便以為全天下的男子都應該是這樣,可是她忘了,自古以來男子三妻四妾便是常態.......她又怎麼能阻止裴雲熙遵循舊俗,落入紅塵呢?

罷了,安安生生過日子,不要再癡心妄想了。她已經有慈愛的父母,富足的生活,溫和的夫家,不能再奢求了,奢求過多,老天爺也會看不下去的。

罷了,罷了.........

終究是看過了外麵的世界,回不到以前在一起的那些美好的日子了。

那一夜,宋知韞想了半宿,哭了半宿。

她知道,翌日太陽升起,她又是那個溫婉得體的裴夫人。

.............

翌日清晨。

裴雲熙起身,碧香碧婷侍奉他穿衣洗漱。

“少爺,擺早膳嗎?”碧香詢問。

“嗯。”裴雲熙向餐桌走。

他臉色有些倦怠,按了按眉心,道:“夫人起了嗎?”

碧香低著頭,斟酌著開口:“夫人還在偏房睡著。”

裴雲熙嗯了一聲,淡淡喝粥,末了說了一句:“不要吵她,讓她多睡會。”

“是。”碧香答。

“少爺,青岩在外頭求見。”碧婷小聲道。

“讓他進來。”裴雲熙道。

“Ṗṁ是。”

一位清秀的少年走進來,他立在裴雲熙麵前拱手道:“大少爺,昨夜我和劉管家查了一宿,將秋水苑的丫鬟家仆挨個審問了一遍,沒有查到可疑的。”

“可能凶手不是秋水苑的人,或是其他院或者是外院收拾雜物的仆役。”他道。

“您下個令,我現在就帶人到各院搜查。”

裴雲熙聞言神色不變,喝了幾口粥起身,接過丫鬟遞來的帕子擦手,道:“不用查了。”

“啊.......”青岩有些驚訝。

裴雲熙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以後不要再提這件事,你忙了一夜,去休息吧,今天讓言風隨我進宮。”

青岩不敢置喙,連忙拱手道:“是。”

裴雲熙點頭,穿上外袍,大步離開了詩意軒。

言風早牽好馬在門口等著,裴雲熙出來,兩人上馬揚鞭,往宮中方向跑去。

現在才寅時,大街上空蕩冷清,行人很少,雖然已經晚春了,可寒意還是絲絲縷縷地滲進皮膚,令人瑟抖。

冷風在耳邊呼嘯而過,裴雲熙神色清冷,單手持韁,騎的很快,馬蹄聲在街道上嗒嗒作響,身後激起一片塵土。

裴雲熙來的很早,現在距宮門開啟還有一個時辰,午門外零零散散站著幾位官員,他下馬,將韁繩扔給言風,撫了撫袖子,垂手而立。

一陣馬車車輪轆轆的聲音傳來,在這寂靜的清晨十分明顯。馬車上下來一位身著官服的中年男子,麵白微須,眼眸眯起,嘴角掛著平和的微笑,舉手投足威嚴穩重。

兩三官員見著來人上前攀談。

齊彥斌與同僚聊了兩句,便朝裴雲熙走去。

“齊大人。”裴雲熙行禮。

“哈哈,慎之,有陣子都沒見過你了,近來可好?”齊彥斌笑著道,隻是這笑意不達眼底,一雙眼睛晦暗不明。

“勞您掛心,雲熙近來很好。”裴雲熙垂眸淡淡答。

齊彥斌聞言捋了捋鬍鬚,語氣有些責怪道:“來京城這麼多天了,除了剛來時見過一麵,之後連你的人影也見不到。”

“還有婉柔,也是個不懂事的,好好的孩子,讓她給作沒了,唉.......”

裴雲熙神色平淡,語氣卻是帶著歉意,上前揖禮請罪:“是雲熙的疏忽,改日必帶著婉柔登門看望老師和夫人。”

“這纔像話。”齊彥斌滿意地點點頭。

“裴學士,官做得再大,也不能忘記引路之人啊。”他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道。

“不敢。”裴雲熙連忙道,垂眸遮住了眼底的淡淡陰翳。

.............

宋知韞躺到日上三竿才起,醒來時髮絲淩亂、眼睛紅腫,把進來服侍的碧荷嚇了一大跳。

昨天晚上不是她守夜,她把碧雲叫過來後就回房休息了,今早一起,碧香讓她來偏房服侍,說昨天晚上半夜,少夫人怒氣沖沖地離開了主屋,去偏房歇下了。

別不是和少爺吵架了吧,碧荷心有惴惴,也不敢多問,輕聲走過去,小心服侍宋知韞起身。

宋知韞神色倦怠,腰痠頭疼,嗓子幹澀腫痛,鼻子還有點堵,真是哪哪都不舒服。

她揉了揉眉骨,示意碧荷給她倒杯溫水。

碧荷會意,把桌上倒好的溫水遞給她,宋知韞接過,一杯溫水下肚,才感覺喉嚨輕鬆不少。

“這幾天上門遞帖子的,你都回拒了吧,就說我身子不舒服。”宋知韞淡淡道。

“是。”碧荷答,偷著觀察她的神色,試探著開口:“少夫人,看您樣子不是很好,要不請大夫來瞧瞧。”

“我無事,隻是昨天沒睡好而已。”宋知韞看著鏡子,抬手捋了一下頭髮。

“給我綰髮吧,今日照舊,弄簡單點。”

“是。”

宋知韞洗漱過後用了早膳,又是一大碗黑漆漆散發著酸苦味的湯藥被端了上來。

張嬤嬤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她。

宋知韞神色不變,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端起藥碗一飲而儘。

碧荷見她喝完,趕緊上前把蜜餞遞上。

宋知韞撚了幾顆放入嘴裡,甜甜的蜜糖味,壓住了滿嘴的苦澀。

張嬤嬤見她這次喝藥幹脆利落,不由得笑著誇獎道:“果然是一回生二回熟,少夫人喝習慣了,也就不會覺得這藥苦了。”

宋知韞聞言淡笑一聲,藥苦?藥再苦也比不上人心苦..........

..............

今日朝中無事,翰林院卻是雜事一堆,裴雲熙忙到天黑纔回府。

一進門,就有兩名丫鬟攔住他:“少爺,齊夫人醒了,急著要見您。”

裴雲熙嗯了一聲,邁步去了秋水苑。

腳剛踏進屋裡,女子穿著單衣就撲上來抱他,裴雲熙攬過她蹙眉道:“胡鬨,穿這麼薄,小心又生病了。”

“不管,不管,病死了纔好。”她撒潑道,臉上還掛著淚珠。

“說什麼胡話。”裴雲熙鬆開手,朝榻上走去。

“秋桐,給你家主子加件衣服。”他吩咐。

“是。”旁邊立著的丫鬟答。

“不加不加,我凍死了纔好,爺一點也不心疼我。”齊婉柔臉色蒼白,無力地跺腳。

“心疼你?”裴雲熙微嗤。

齊婉柔見他臉色不好,也不敢撒潑無理取鬨了,乖乖穿好衣服,坐在他身側。

“爺你都不知道,我昨天晚上有多害怕,那些蛇好噁心,一個勁的往我身上爬,還纏我脖子咬我。”齊婉柔一提到這個就渾身顫抖,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嘩嘩往下流。

這回不是裝的,她是真的被嚇到了.........好可怕.........

裴雲熙聞言沉默了一會,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溫聲道:“別想了,都過去了。”

齊婉柔趁機抱住他的手臂,臉色蒼白,聲音淒婉道:“真的好嚇人.........”

“爺一定要找出凶手,給我報仇.........”

聽到這裡,裴雲熙眼神冷下來,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髮,淡淡道:“婉柔,虧心事做多了,報應也會找上門的。”

齊婉柔聞言心中猛地一震,低著頭神色有些慌亂,收拾好表情,她抬眼去看裴雲熙,掩飾地笑笑:“少爺在說什麼呀?婉柔......婉柔聽不懂。”

裴雲熙平靜地看著她,神色無波無瀾:“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但是這不可能,她雖家世不如你,可卻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要認清自己的身份,手放幹淨點。”

齊婉柔愣愣地聽完這句話,情緒突然激動起來,咬牙切齒道:“我就知道是她害我,這個賤人!”

“啪——”

裴雲熙打了她一巴掌。

齊婉柔被打的身子踉蹌了一下,捂著臉不可置通道:“少爺,你......你竟然為了她打我。”

裴雲熙臉色冷下來,沉聲道:“她是府上的當家主母,豈能由你隨意辱罵,收起你那點小心思,下次再讓我聽到你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小心我家法處置。”

言罷,懶得再看她一眼,摔袖走人。

“夫人,您沒事吧。”秋桐上前看她。

“滾........都滾.........”齊婉柔起身,把榻上的茶具全部掀翻在地,整個人狂躁至極。

“這個賤人........我一定要讓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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