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廂情願》 001



我和周沉認識8年,青梅竹馬,形影不離,未曾分離過,但我沒想到,原來真的都是我的一廂情願。

周沉把孫倩倩帶進門的時候,周圍有一瞬的寂靜,我感受到若有若無的視線朝我聚攏。

“孫倩倩。”周沉手微微指著旁邊低頭的小女生,還是那副言簡意賅冷冷淡淡的樣子。

“啊,歡迎歡迎。”

“歡迎小孫同學。”

“…”

周沉的話像開關,一麵寂靜一麵喧囂。

“他都把人帶到這兒來了。”宋朝小聲在我旁邊說,頗有些義憤填膺。

我握緊檯球杆,重新對準一顆球。“那是他的自由。”

“你說,他們倆怎麼就發展這麼快呢?這才認識多久?一個月有嗎?”

“那也是他們倆的自由。”

“嘖”,宋朝手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就甘心?”

“甘心能怎樣,不甘心又能怎樣。”擊球入洞。

“林琳你不行啊,人家孫倩倩一個月就超越了你七八年的努力成果啊,你看看,那周沉什麼時候對你露出過那副溫柔的表情。一中那些女生看到周沉這個樣子還得了?”

“失敗就失敗吧,允許你看我笑話。”

“沒看你笑話。就是替你不值,替你憋得慌。”宋朝聲音突然變得輕而溫柔起來。

我直起身體看她,“走,出去點個喝的。”我拉著她出了包間,目不斜視。

宋朝都替我憋屈,我自然更是難受。

我10歲那年就認識了周沉,追著他到如今,卻敵不過人家短短1個月。

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對周沉的感情變了質,或者說是因為周沉的存在我才早早的體會到男女之間的喜歡這種感情。

在我短短的18年人生中,周沉占了大半,哪裡都有他的身影。

他就像我的燈塔,我飛蛾撲火也要靠近他。

他看書,我在旁邊看他;他打籃球,我忍著被蚊子圍攻也要看完;他參加比賽,我翹課也要去看;他一不高興皺皺眉,我都要擔心半天他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我自以為我的心思已經表達的夠明顯,天天圍著他轉,周圍同學好像都已經默認我們的關係,我天真的以為我們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

宋朝總說,我在周沉麵前沒底線。

我們有矛盾,認錯的永遠都是我;周沉總是對我冷冷淡淡沒表情,我認為他就是那種性格一點不在意;

他對我不耐煩,我就麻溜消失不在他麵前礙眼。

但是孫倩倩的出現,讓這一切變得尤為可笑。

我才發現,原來周沉不是不會溫柔,不是不會主動,不是不會說好多話…隻是對象問題。

我想起那幾天我和周沉為了個什麼問題冷戰,我忙著排練班級舞蹈節目沒空第一時間去找他,那段時間早出晚歸也沒怎麼碰到他,所以我隻能發資訊給他道歉。

某天下午我終於抽出20分鐘空閒去周沉教室找他,晚飯都沒來得及吃,氣喘籲籲跑到周沉教室門口,卻發現他正和同桌眼生的小女生笑著聊天。

小女生麵紅耳赤,而他自在隨意,微微笑著。

我記得他一直都是男生同桌,也很少和周圍女生有交集,就連我和他之間也是我藉著鄰裡優勢死皮賴臉蹭來的。我在外麵看了他們大概一分鐘左右,周沉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凝聚在小女生臉上。

很快,周沉和孫倩倩的故事就傳到了我耳中。轉學來的新同學,在路上被小混混欺負時,周沉從天而降英雄救美,自然而然的同桌,順其自然的照顧,不知何時的怦然心動。

這兩週我沒再去找周沉,但是他們的故事我卻可以通過各種渠道獲悉。什麼周沉帶著孫倩倩領書逛校園,周沉上課替孫倩倩解圍,周沉送孫倩倩回家,周沉打籃球孫倩倩眾目睽睽下送水…

好像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把我努力了很久纔得到的一點點東西毫不費力的奪走送到孫倩倩麵前。

“算了,”我對宋朝說。“感情的事情就是這麼不講道理不講邏輯,我也不想掙紮了,我覺得累。”

“嗯嗯,我陪你,你要快點斬斷情緣,”她拉著我的手搖晃,“不要再難過了,世界上又不是隻有周沉一個人。”

我捏捏她的臉,“你說的對。”

“我不想回去了,我們去逛街吧?逛完街吃火鍋?嗯嗯嗯?”宋朝眨巴眼看我,我知道她是在替我考慮。

“好。”

宋朝在群裡說了兩句,把高荔和季明明也叫了出來。

晚上我們吃完火鍋,我挨個把她們送上車,家裡打電話要來接我,我說我想自己回來。我慢慢踩著柏油路麵,在橙黃色樹影下悠悠晃晃,彷彿心也靜下來了。

遠處傳來汽車發動機震天的喧鳴,我還沒回過神,影子略過,一輛摩托車連帶著車上的人倒在我麵前。

碰瓷?但是看他開的那麼快摔的那麼響也不像。而且這摩托…看起來就貴貴的。

以防萬一我拿出手機錄音。

走近倒在地上的人,“誒,你沒事吧,需要我幫忙聯絡醫院嗎?”

地上的人緩緩動了一下,我給我爸的司機打電話想讓他過來幫忙,剛接通,他就坐了起來,一手摘頭盔,一手奪過我手機掛了電話。

頭盔摘掉,是一張年輕男生的臉,寸頭顯得五官淩厲,線條分明,英俊非常。

他看我兩眼,晃晃手上的手機,“用一下。”

他打了個電話,對對方說了地址,掛掉後又撥了一個出去,很快掛掉把手機給我。

“你走吧?還是等會送你。”

我搖搖頭,“再見。”轉身走了。

從地上的影子看見他在後麵懶洋洋的揮手。

週一上課,我早早出門,我不想要家裡的車接車送,買了一輛自行車每天騎行上學,有時候還可以順路去接上宋朝。

初夏的早晨,陽光的亮度頗高,灑滿大地,和著微風和適宜的溫度,說不出來的愜意。

其實之前,周沉迫於他媽媽的囑咐還每天一臉不耐的等我一起上下學,那時候我坐在小轎車中他的身邊,眼前隻有一個他,根本無暇光顧周圍景緻的變化。仔細想來,我好想錯過了好多好多。

到第二個十字路口,宋朝果然在那裡等我,靠著一棵大樹昏昏欲睡。

“就這麼困嗎?”宋朝坐在後麵一隻手攬著我的腰,我感受到她的頭靠著我的背,估計是又要睡了。

“嗯嗯,昨天晚上守著時間搶專輯…”我無聲笑笑,繼續朝學校行駛。

到學校,路過三樓走廊,猝不及防和拿著拖把的周沉對視上,他目不轉睛的盯著我,眼神黑而深,像一個漩渦將我吸住,他穿著規整的校服外套,千篇一律的模板樣式在他的身上說不出的清俊服帖。餘光瞥見拿著掃帚跑過來的孫倩倩,我一下清醒過來,拉著宋朝往樓上走。

“以後咱們還是從B口進來吧,從A口進每次都要過他們這裡,有點煩。”

馬上就要月考,這一週我都把時間花在學習上,自動遮蔽周圍有關於周沉和孫倩倩的各種傳聞,走路都繞著他們可能出現的地方走,一週下來竟然感覺出乎意料的充實與滿足。

週五下午放學,季明明過來找我們,“走走走,去體育館看球賽,給高荔男朋友加油。”

“什麼球賽?”

“校際賽,和三中的校隊打,這可是榮譽之戰,高荔說了必須去,位置都占好了。”

坐在球場上,周圍都是人聲與球抨擊軟膠場地的“嘭嘭”聲,剛坐下,宋朝要去上廁所,拉著我一起。從衛生間出來,我們又準備去小賣部買點吃的。繞過一片小樹林,宋朝喊了一聲“哥?”嚇我一跳。

遠處一群人之間走出來一個瘦高個子的男生,迎著夕陽的光他眼睛微眯,他走到我們麵前低頭,“還沒回家?”問的是宋朝。

我這纔看清他的模樣,寸頭完美的顯露出他的五官,一筆一劃都像雕刻般恰到好處,我看著他莫名覺得熟悉,這好像就是那天晚上騎著摩托摔在我麵前的男生。

“嗯啊,我們等會要看球賽給同學加油。哥,你怎麼在這?”

“校際賽,來打球。”

“…啊,你和我們學校是對手啊,那我到時候給誰加油?”

他好像笑了一聲,“都行,反正結果不會變。”隨後挑眉看向我,“你同學?”

“對,我好朋友林琳,這我表哥傅衝。”

4.

周沉籃球打的很好,校隊老師曾經找過他,沒想到這次校級賽他也在。

他穿了一件黑色球衣,靠在那邊在看手機。我移動視線,果然看見孫倩倩就坐在他前方不遠處的觀眾席,身邊似乎是他的書包。

我在心裡鄙視我自己,林琳你是不是有毛病,看人家幹嘛。

球賽開始,場上接連響起球鞋摩擦地麵的“滋滋”聲,由於周沉的原因,現在的我對球賽沒有一點興趣,到這裡都是陪她們加油的。於是低下頭,從書包裡翻出手機追電視劇。

人聲鼎沸,宋朝她們還時不時抓著我手臂搖晃。“我靠,我表哥也太帥了吧。我要叛變了,我要給我表哥加油!”

季明明也在旁邊瘋狂點頭:“嗯嗯嗯嗯!”

我有點無奈,這兩個人…

抬頭朝場上一撇,穿著紅色球衣個高腿長的傅衝帶球躲人一個轉身直接扣籃入網,周圍的女生又開始沸騰。

這就是所謂的“榮譽之戰”嗎?

最後他們隊比我們學校整整高了20分,我想起傅衝說的結果不變,果然自信。

結束後,我和宋朝到學校附近的商場找了家常吃的火鍋店,剛點上菜。一群人吵吵嚷嚷的進來。

“哥?”我隨著宋朝的視線看過去,傅衝懶洋洋的跟在後麵,已經換了一身衣服,聽到聲音抬頭朝我們這邊看過來。

太陽即將下山,最後的絢爛陽光灑在他的背後,讓他看起來耀眼又神秘。

“在這吃飯,一起嗎?”他走過來輕聲問宋朝。

“不用了,你們吃吧,我們等會就回家。”

“行,注意安全。”我低頭在擺菜,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感覺他的視線好像在我的頭頂停了一會。

週末兩天,我爸媽都沒在家,我們家和周沉家離得過於近,我不是很想看見他,因為每看見他一次,就會讓我想起我前幾年是多麼的可笑。

我去找了表姐,她已經開始進公司上班。白天她加班,我在她辦公室裡寫作業看書。

晚上,我們就出去吃吃喝喝、玩樂逛街。

兩天過去的很快,週一早上表姐把我送到學校。在校門口,我打著哈欠迎麵碰見了周沉,他的臉色好像不太好,又是這樣,漆黑的眼睛盯著我看,我覺得煩,避開他朝另一個方向走。

5.

收到傅衝加我微信好友的訊息我是沒想到的。

我問宋朝,“這是你哥的微信?他幹嘛加我。”

宋朝接過一看,“靠,真是。他加你?不對,他哪裡來的你的微信,他可沒找我要啊。”

“我哥抽菸喝酒打架飆車什麼都幹,隻要能氣到我舅舅。就是沒談過戀愛,你說他不會是喜歡你吧。”

我給他翻了個白眼,“我和你哥滿打滿算也才見過兩次,喜歡?喜歡個寂寞。”

“不管,你先同意。如果你當我嫂子的話我是可以接受的,畢竟我哥那麼帥。”說完她直接動手點了“新增”。

“…”

“林琳?”他的訊息很快過來。

“對,有什麼事情嗎?”宋朝腦袋搭在我肩膀上一臉猥瑣的笑。

“我要追你。”很好,宋朝失去表情管理能力,狂拍我肩。

我覺得傅衝可能是玩什麼遊戲輸了所以大冒險整蠱之類,沒再理他。關了手機低頭繼續寫試卷。

“你幹嘛不回了。”

我把她弄回她自己的座位,“學你的習。看不出來這是整蠱嗎。”

但是傅衝這個人著實有點神奇。

走讀生沒有晚自習,下午放學我們剛出校門,就看見對麵的傅衝靠著棵樹在向我們揮手,和那天晚上一樣的模樣和頻率。

他幾步穿過馬路,到我們麵前。

“哥?”宋朝壓不住嘴角的笑。

傅衝拍了一下她的腦袋,然後轉頭問我:“我們過去聊聊?想說點事情。”

我覺得我和傅衝之間是沒什麼可以聊的,拒絕道:“就在這裡說吧,你要說什麼?”

他低頭看著我,手指撥撥額角,“你確定要在這裡說,我想聊的是微信上說的事情。”

我點點頭,表示理解。“你應該是和人玩遊戲輸了吧?大冒險之類嗎,我可以理解,沒關係。”

他哼笑一聲,“我玩遊戲從來沒輸過。再說,就算是輸了,他們也不敢整我啊。”

“…”

6.

傅衝給宋朝使了個眼色,宋朝秒懂,跑過去拉住正往這邊走的高荔和季明明:“我們先去前麵買奶茶。”說完朝我拋了個小媚眼,走了。

我轉頭看傅衝,正好撞上他認真看我的眼神,淺色瞳仁滿是光亮,就像是在一間房間打開一盞過於明亮的燈。

我轉頭往對麵的馬路走,那邊的人行道上樹多且靠著河流。

“你要說什麼?”

“我在微信上說我要追你,你沒迴應。我隻能過來找你再麵對麵對你說一次。”

我轉頭看他,他看起來好像有點熱。

“…傅衝,我不知道你是因為什麼原因突然這樣說。但是對我而言,你是剛剛認識的朋友的哥哥,所以,你對我說這些話,在我看來很是無厘頭和奇怪。如果我有冒犯到你的地方,我先道個歉。”

“你不用道歉,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我不會生氣的。”

他把頭側過去,聲音變小。“一個男的說要追一個女生,為什麼,不是很明顯嗎?”“我是認真的。你這麼疑惑…難道孫雲方那孫子騙我?”越說聲音越小,後麵幾句我沒聽清。

說完他就不說話了,默默走在旁邊。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我想過去找宋朝他們了。”

“哦,那行…,”他點點頭,開始倒退走路,“那我以後發訊息,你記得回我。”落日前的陽光過於燦爛,透過樹蔭撒在他身上,我恍惚看見他好像笑了。

我和宋朝慢慢走著路晃悠回家,到家前那條必經之路時,天色已近黃昏,太陽在下落之前散射最後的光芒,遠處已經亮起璀璨的燈光。

“林琳。”

前方傳來熟悉的清透男音,我看見周沉站在一棵大樹下看著我。清風拂過他,他自儼然不動,除了他蹙著的眉頭,哪裡都很完美。

“有什麼事嗎?”我站在原地問他。

以往看見他,我恨不得撲到他麵前,隻要靠近他、待在他身邊,對我而言就有無邊的快樂。

“你最近怎麼回事?”

我有點想笑,真的笑了一聲。

看他這不情不願的樣子站在這裡,我能猜到肯定是我媽和他媽媽打了招呼,讓她們幫忙照顧一下我。

轉念一想,我又覺得我和他較勁,也沒什麼意思。說來他也沒做錯什麼,都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

“我沒怎麼,挺好的。我先回家了。”也沒等他有什麼反應,我提步就往家的方向走。

7.

週二週三學校組織月考,晚上週沉他媽媽過來叫我吃晚飯,我拒絕了,說在外麵已經吃過。

洗完澡,我又過了一遍總結的各科知識點,臨睡前,看見傅衝給我發的微信:“晚安,早點睡。”

我覺得這個人真是有點奇怪,但是不讓人討厭,並且還有宋朝這一層關係在,不好弄得太絕對,所以隻是關掉手機沒有理會。

月考是按照上次考試成績排考場考號,上次考試我是年級第五,周沉是一直以來的年級第一。

其實小學的時候我還是一個挺鬨騰的人,完全靜不下心坐板凳學習一會。後來認識了周沉,他總是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看著書或寫著什麼,我被他帶動也開始好奇書上到底有什麼有意思的東西,慢慢的才逐漸開始對學習上心。

這次月考,我掐準時間,每次打鈴前1分鐘進考場,避免碰見周沉。

第二天下午最後一門考英語,我在進教室門的時候和周沉撞到了一起,他低聲在我耳邊說了句話:“考完試等我一下,我有事情和你說。”

這次的英語有點難,幾篇閱讀材料生詞頗多,晦澀難懂,打鈴前一分鐘我纔將將寫完檢查第一遍。

我隱約記得我好想忘了什麼事情,但是宋朝在門外招著手喊我,我隻能飛快收拾好東西出去。

回到班級把桌椅板凳收拾好,季明明幾個說去吃東西慶祝月考結束。

宋朝說不去以前那幾家,吃膩了。要帶我們去一家她最近才知道的很地道的重慶火鍋店,出了校門,她帶著我們七拐八拐到了一條巷子,沒什麼人,挺安靜。

“我靠,宋朝,你能不能行?我已經餓的要死。”高荔拋棄男朋友和我們一起過來,此刻被七繞八繞弄得懷疑人生。

“哎,馬上、馬上就到。…哥!你也在這?”

我抬頭,看見前方的傅衝站在一個分叉口,微微靠著一麵牆。能看出他穿了一件黑色T恤和顏色很淺的牛仔褲,百無聊賴的樣子。他的周圍有兩個男生,和他差不多高,三個人正在說什麼話,站在一起在這有些寂靜的巷道中很是顯眼。

聽到聲音,傅衝回過頭,朝我們走過來。

“嗯,你們這是去哪?”

宋朝聲音挺大的,生怕我們聽不見。“哥你上次不是帶我去吃了一家特別好吃的老火鍋嗎?我想帶她們也去試試,但是我這個狗記性,找不到地方了,你能帶我們過去嗎?正好一起吃。”

我感覺宋朝的戲精之魂要溢位來了。

“行,我們正好要去吃晚飯,走吧。”傅衝旁邊的兩個男生整個過程中都維持著要笑不笑的樣子,他們一個戴著細框眼鏡,皮膚很白,一個頭髮似乎燙過,有很小的卷,兩人的長相都挺不錯。這會,傅衝轉頭看他們兩眼,他們很快繃住轉身,肩膀隱隱約約在抖。

季明明露出恍然大悟的眼神,和高荔對視一眼,我偏頭看她們。

“你看什麼?小林同學。”高荔清清嗓子問我。

“看你為什麼要給宋朝比手勢點讚?”

“…宋同學帶我們來吃這麼好吃的火鍋不值得點讚表揚嗎?嗯,我好像都聞到香味了。”

空氣中確實有辛香的火鍋味道混合著嘈嘈雜雜的人聲。

“到了。”傅衝回頭說。

我抬眼,剛好和他的視線對上。

8.

我們一行7個人,剛好坐了一桌,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們都沒和我坐一方,拿完飲料過來的傅衝很隨意的就坐在了我的旁邊。

火鍋永遠可以輕易拉進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第二波菜下鍋的時候,桌上已經聊的熱火朝天了。

傅衝一直坐在我旁邊,話不多,偶爾應兩句,揚揚嘴角笑笑。間或幫我遞勺子、添菜和加飲料,弄得我稍微有點尷尬。

手機在兜裡振動,我拿出來看,是周沉。

“有什麼事嗎?”

“你現在在哪?”他的語氣有點不好,聲音低低的。

“有什麼事,說吧。”我怕和他吵起來,準備出去說。

“林琳,你吃蝦滑嗎?”傅衝用勺子撈了一些剛煮熟的蝦滑輕聲問我。

我還沒點頭,電話裡周沉說話了。“你到底在哪?旁邊是誰。”聲音比之前更低更冷。

我朝傅衝點點頭,比口型“謝謝。”

然後對電話裡的周沉說:“我在哪應該不需要時刻向你報備,我還有事,先掛了。”

9.

剛考完試,氣氛很輕鬆,一頓飯吵吵嚷嚷吃了2個多小時,結束後,街邊已經亮起了路燈。

高荔的男朋友來接她,順便送季明明回家。傅衝的兩個朋友也很快結伴走了。最後隻剩下我們三個。

“走吧,”傅衝轉身看我們倆,“送你們回去。”

這家火鍋店雖然很不好找,但是離我們家卻並不遠,初夏晚風很輕,吹著人很舒服,於是我們決定走路消食回家。

一路上宋朝一直在說話,我和傅衝偶爾插兩句。宋朝到家後,隻有我和傅衝兩個人。

傅衝於我而言還是一個很陌生的人,大晚上和他單獨走在路上,我還是有點不習慣。

“那個…傅衝,我家離這裡很近,不用送了,謝謝啊。”

傅衝低頭看我,“好,那你注意安全。”

和傅衝分開後,我專門挑著大路走,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身後有細微的腳步聲一直跟著我。回頭看,才發現傅衝仍然在我身後不遠不近的地方,一轉頭就能看清楚的距離。

他見我看到了他,很快走過來。

“你怎麼還在這裡?”

他手指摸摸額頭,我被帶動著轉移視線看他的手,骨節分明又修長,手背上隱隱約約有青筋浮動。

“我覺得一個女生大晚上走夜路還是很不安全,有點不放心,所以就想遠遠跟著你,看你到家。”

我有點好笑看他,“那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跟著更嚇人啊。”

看著他的手指又要摸上額頭,我率先出口:“走吧。”

在路上也不能一直尷尬著不說話,我問他:“你比宋朝大多少啊?”

“五個月,她7月份,我2月的。”

我點頭,他問:“你和宋朝什麼時候認識的?她說你們初中就是好朋友了。”

“我想一下,好像是…4年級吧,在那個圓舞舞蹈中心學舞蹈的時候認識的,後麵我們還有一些朋友一直都在那裡學到了6年級,自然而然就熟起來。初中剛好分到一個班級,後麵也就一直在一塊。”

宋朝家離我家就兩條街的距離,我們走的不快,但是仍然很快就到了。一路上,我們都圍繞著宋朝在說話,氣氛竟然意外的和諧。

到小區外,我手指指裡麵一棟樓,“我到了,”話還沒說完,手腕就被一隻稍涼的手拉住,很用力的把我扯了個踉蹌。

傅衝反應很快,按住我肩膀,待我站穩後就收回了手,移動腳步站在我斜前方。

我這次是真的有點生氣,看著對麵一臉冰冷的周沉,用力把手扯出來。

“你要幹什麼?周沉。”我好像是第一次用這種滿是怒氣的語氣和他說話。腳邊有毛茸茸的觸感,低頭髮現是一隻小狗,我不由自主想摸摸,然後突然看見狗繩連在周沉另一隻下垂的手上。

於是移開視線,腳也偏移幾分避開它。

周沉冷笑一聲,抬起頭。

路燈下,我恍惚看見他眼角有紅色,不過轉瞬即逝,我以為是自己看花眼。“幹什麼?林琳,應該是我問你到底要幹什麼纔對吧?”

10.

總是這樣,從來都是。

我和他之間,不管怎樣,錯的都是我,該認錯的也是我,我喜歡他,我就欠了他嗎?他想怎樣就怎樣,不管幹什麼都可以,不管幹什麼都是對的,難道我就必須沒有底線的退讓嗎?

我抹抹眼角要溢位的眼淚。

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為他而流。

旁邊遞過來一張紙,我才發現傅衝居然一直還在這裡,他的臉色也很不好,他本是英俊鋒利的五官,嚴肅的時候就有一種很強烈的疏離感。

我接過他的紙,“不好意思,你先回去吧。謝謝你今天晚上送我。”

他看周沉幾眼,微微點頭很快離開,走之前說“有事給我打電話。”

我看向周沉,他還是一臉冰冷的樣子,目不轉睛的看著我。

“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等了你一下午,從考完試到現在。”

晚上他打我電話的時候,我就反應過來被自己忘掉的事情是什麼,我撥出口氣,儘量心平氣和的說話。

“我當時並沒有答應一定要等你,為什麼你覺得你說了我就必須要遵從。如果你默認我是要答應你的,那就算我的失約,行,我向你道歉。你說找我有事,晚上打電話的時候我也一直在問你要說什麼事情,結果你從頭到尾都在很嚴厲的質問我,我應該…並不欠你什麼吧,晚上,你又來這麼一出。”

說到這裡,我有點想笑,真的笑了一聲。

“周沉,我到底是對不起你什麼?你總是對我冷言冷語一臉不耐,以前,我可以忽略這些毫無底線的蹭到你麵前。但是我得到了什麼,你哪怕用你對孫倩倩的態度的十分之一對我,我也不會覺得自己這樣可笑。你現在和孫倩倩甜甜蜜蜜,難道還必須要求我數十年如一日像以往那樣跪舔你嗎?!”說到最後我的聲音有點大還帶了哭腔,在空寂的大街上很是突兀。

周沉深深的看著我,慢慢說,“你在意嗎?你問過嗎?你哪怕是來問一句,也會知道我和孫倩倩什麼都沒有。”周沉的聲音聽起來竟然有點蕭瑟。

我又笑了一聲,“周沉,你以為周圍所有人都是瞎的聾的嗎?你還要多明顯,他們纔會看不出來你和孫倩倩的曠世奇戀。還有,我又有什麼立場來問你,是憑藉你對我日複一日的橫眉冷對還是憑藉周圍看好戲的人在背地裡給我起的各種“舔狗”的名號。”

我撥出一口氣,“但其實,現在說這些已經沒什麼用了,你和她之間有什麼或者沒什麼,或者你和張倩倩、李倩倩有什麼都和我沒關係。我這段時間才明白,我和你之間,並不是一個孫倩倩的原因,而是一直存在的問題終會爆發,孫倩倩隻是一個點燃的打火機罷了。”

“我不想再和你吵,先回家了。”

我轉身要走,周沉在後麵再次拉住我的手,隻不過這一次要輕得多,我微微一掙便掙開了。

“林琳,你的喜歡就這麼輕易嗎?還是說,”他停頓了一下,“你終於膩了我,開始轉變目標。”

我頓時覺得自己停下來聽他說完這句話真的是浪費時間。

11.

第二天在學校的時候我找宋朝,跟她說讓她不要再把我和她表哥拉到一塊,這讓我很尷尬。

宋朝笑嘻嘻,“這不是湊巧碰上的嗎?說明你們有緣分!”

我白她兩眼,“你當我傻嗎宋朝,這其中沒有你的手筆我名字倒過來寫。”

“那你名字倒過來也還是林琳啊。”

“…”

我看著她不說話,她笑道,“行,我儘量、儘量。”

“什麼儘量,是必須。”

中午在學校食堂吃飯,回教室的時候在花壇邊碰到一隻白色帶棕毛的小奶狗,看起來才幾個月大。我和宋朝小心翼翼的湊過去,它看見我們也不害怕,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左看右看,沒一會遠處有人叫“豆豆”,小狗歡快的繞過我們跑了。

“學校裡怎麼還有人養狗啊。”

“可能是老師或者教職工養的吧。”我猜測。

中午的休息時間不長,我們一般都不回家,在學校解決午飯。

今天上午主要是月考過後的講試卷,午間,我整理了一些新的錯題,又看了一遍以前的錯題。哈欠一個接著一個,準備趴在桌子上睡一會。

教室一直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我也睡的迷迷糊糊,似夢非夢。

我突然想起來一個月前我和周沉吵架的原因。

剛開學領完新書回家的時候,也是在小區外的灌木叢裡,我碰到一隻小狗,似乎是走丟的,毛髮上都結了一層泥。我一直對這類小動物沒什麼抵抗力,看到了就想去摸摸。但是我爸對毛髮類的東西過敏,所以一直沒能實現養一隻小動物的心願。

我走上前上手就要去摸一下,周沉在我身後開頭:“林琳,你什麼時候能改掉這個習慣。街邊的流浪狗流浪貓身上有多少細菌病毒寄生蟲你知道嗎?萬一它把你撓了或者是咬了,感染了會有多危險。”

“我會很小心的,不會讓他咬到我,它一直在叫,可能是餓了。你包裡有吃的嗎周沉?”

我一邊說一邊在口袋書包裡翻看看能不能找到小狗能吃的。運氣挺好,在書包外側找到一根魚肉火腿,撕開放到小狗麵前。

回頭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周沉已經走了,我猜測他是生氣了。用衣服包著把小狗抱到保安室,然後回去敲周沉家的門。

好久,他纔打開。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在門內看著我,“什麼事。”

我小心翼翼問他,“你生氣了?”

他沒說話,我繼續說“我真的很小心的,而且那麼小的狗狗牙都沒長齊不會咬人的,你別生氣好不好。下次,我一定聽你的。”

“你愛怎樣就怎樣,不用和我說。”他還是冷冷看我,然後“啪”關上門。

我也有點生氣了,這個人可太難哄,我實在有點累,於是第二天一天都沒主動找他。

之後到學校,有個舞蹈文化節。我一直在和班級同學排練舞蹈,沒時間找他,給他發了很多訊息也沒回覆。

再次看見他,就是夕陽西下,他笑著和旁邊害羞低頭的孫倩倩說話的樣子。

12.

這幾天晚上睡覺,我總是做夢夢到和周沉小時候的事情。

小時候他的話其實還沒這麼少,臉上雖然經常沒表情但不是現在這樣冷冷的。我在旁邊和他嘰嘰喳喳說話,他不耐煩但是仍然會言簡意賅的認真回覆。

週末,他爸爸媽媽帶他去各種科技館、動物植物園,我也要跟著去,他會一直牽著我怕我亂跑走丟,也會在我聽話不煩他一下午後陪我去吃各種奇奇怪怪的冰淇淋蛋糕…他其實是個很溫暖的小男孩。

連續幾天都沒怎麼睡好,週五早上不出意外睡過頭,趕到校門的時候剛好聽見早讀課的鈴聲響起。

從後門悄悄進教室,老師沒在,同桌看到我第一句話不是說遲到而是說,“牛啊,姐。”

“睡過頭了。”我無奈,翻出語文課本。

“不是,我是說你月考,年級第一。來,握個手,沾一沾學霸的光。”

我莫名其妙的和她握了個手,“什麼?”

“你,這次月考,和3班周沉分數一樣都是688,並列年級第一。你不知道嗎?”

我搖搖頭,“剛從你這裡知道。”餘光看見教室外的走廊上出現老師的身影,輕輕拍拍她,“老師過來了。”

下課的時候,宋朝過來找我。

“哈哈哈我給你說,你和那誰不是一樣的分數嗎?但是我去看了年級大榜,你的姓氏L排在Z前麵,所以你的名字排第一位,簡直令人神清氣爽。”

我放下手中的筆,“你考的怎麼樣?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成績。”

“我就別說了,我媽肯定要收拾我。今天晚上我去你家吧,嗯嗯嗯?”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先把初一躲了再說!”

“…”

“你考這麼好,晚上請客!”她手肘抵在我肩上。

我點頭,“可以,你問問她們想吃什麼。”

下午的時候我去看了樓下貼的成績,周沉確實和我的分數一樣。他的理綜接近滿分,比我好的多,我追上他主要是我的英語,這次他的英語考的很不好,才讓我有機可乘。

晚上吃飯的時候,高荔在桌子上問我:“小林同學,過兩週就過生日了,想怎麼過?”

“這麼快嗎?…隨便吧,老一套就行。”

季明明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和宋朝對視一眼。

“你們倆幹嘛呢?”

“嘿嘿,天機不可泄露。”

13.

這週末我爸媽又不在家,我照舊去我表姐那裡。

週六晚上,表姐那群朋友約她出去,她把我也帶上了。到了才發現是個酒吧,外麵看上去和尋常建築差別不大,裡麵卻別有洞天。

她那群朋友沒開包間,就在外麪包了幾張桌子,說是有氛圍。

表姐給我找了個沙發坐下,點了一些果汁零食給我,又不知道從哪裡找了個iPad塞我手上。“在這玩會,有事叫我。我就在旁邊。12點之前我們肯定回家。”

周圍有人在鬨,“我靠王一寶,你媽的你怎麼還拐帶未成年呢?”

“滾蛋,那我妹,你們別去煩人家小孩。”

“你什麼時候多了個妹妹又?季歸霖也不管管。”

“再把我和他扯上關係信不信我劈你。”

“okok,電話已經通了,你聲音能不能再大點?沒吃飯?”

“…”

我朝那邊看了幾眼,都是一群各有特色的漂亮姐姐和帥氣哥哥們,在心裡默默給我姐比了個大拇指。

這個酒吧並沒有傳說中的一堆人蹦迪跳舞,隻是舞台上有樂隊在表演節目,氣氛吵的挺嗨。樓上是一圈包廂,樓下就是各式各樣的沙髮卡座吧檯。

我臥了個舒服的姿勢,在iPad上找了個電影看。

正漸入佳境的時候,耳邊傳來一道聲音。

“你怎麼在這裡?”

我轉頭,發現是傅衝,他的寸頭長長了一些,前麵一點頭髮軟軟的搭在眉頭上,酒吧整體環境是昏暗的,隻能看見他穿了黑色的短袖。微微低頭看著我,身上有酒氣散發。

我指指遠處的表姐,“我和我姐來的。”

他看了幾眼我麵前的飲料零食,“什麼時候回去,或者我先送你回家。”

我搖搖頭,還沒說話,那邊一個漂亮姐姐過來,手輕輕放在我肩膀上,“嘿,我們這未成年呢,別仗著自己有張臉就亂勾搭。”

我有點想笑,回頭說“姐,我認識他,是我同學的哥哥。就是遇見了打個招呼。”

她恍然大悟臉,拍拍我肩,“那你們慢慢打招呼。”語氣頗有點意味深長。

傅衝沒有表情的時候就是一張冷臉,但是配合著他鋒利的五官一點都不突兀,反而增添了幾分神秘的美感,我猜女媧捏他的時候一定很用心。

我對他說,“我等我姐一起回去,不用麻煩了謝謝。”

他突然彎下腰,靠近看我,“林琳,我說我要追你,你還記得嗎?”他身上的味道很淡,他一靠近,有酒氣襲來。

我覺得他可能是喝多了。

“傅衝,”我對他笑笑,“我未成年。你喝多了,要我幫忙聯絡你的朋友或者家人嗎。”

他直起身子,眼眸在搖晃的燈光下似乎在發亮,定定的看著我。

“我對你從沒開過玩笑。我是認真的。從一開始就是。”

“我就在樓上A408,手機一直開著,有事情打我電話或者上來找我。回去的時候說一聲。”

14.

11點多的時候,表姐沒顧他們的勸阻,過來找我說回家。

她的臉有點紅,話比平時多,看上去格外有光彩。

我拉著她往外走,“姐,你是不是喝醉了啊。”

她走的很快,“怎麼可能。我的酒量可是遺傳…遺傳你…你舅舅。”

她拿出手機,“誒,那個代駕怎麼還沒給我打電話。是我手機壞了嗎?”

“…姐,手機拿反了。”

“…”

到表姐的車前,才發現那裡靠著個人,是個男人,還是個穿著一身講究的西裝非常英俊的男人。

“現在的代駕都這麼帥了嗎,直接出道不好嗎?”我和表姐吐槽。

我姐沒說話,估計是酒勁兒上來了。

代駕兩步過來,從我手上要接過我姐。

我沒放,他也沒用勁。“林琳是嗎?我是你姐的…老闆。我叫季歸霖。”

說著他調出手機上我姐的微信、聯絡方式以及聊天記錄。

我仔細看了看,又看幾眼眼前這個男人,把我姐搖醒,“姐,你認識他嗎?”

我姐很費力的睜眼,“季狗,你怎麼在這?”說完又要睡。

對麵的季歸霖沒什麼表情,隻是從我手上接過她,帶我們上了另一輛車。

他把表姐送上電梯,我就沒再要他幫忙了。

回家收拾好我表姐以及我自己已經將近兩點,直接倒頭就睡。

第二天中午醒過來才發現2點多的時候傅衝還給我發了兩條資訊,

“到家了嗎?”

“晚安。”

週一到學校,剛進校門,發現前麵那個女生看起來有點眼熟,問旁邊的宋朝。

“我靠,孫倩倩啊,你這什麼狗記性。”

宋朝的聲音並不大,甚至還有點小,但是前方的那個女生還是轉過頭來,我剛好和她視線相接。

她看見我,一張溫柔乖巧的小臉上沒什麼表情,隻平淡的轉過頭。

我拉著宋朝往B口走,身後有人叫我的名字。

“林琳。”

前方的孫倩倩比我更快的回頭。

這麼多年,周沉對我來說太過熟悉,我們一起度過了太長的時間,經曆了太多的事,我想要一點一點把他從腦海裡剔除,都相當困難。

正如現在,我頭都沒回,他的聲音淹沒在人潮裡,我都能立刻判斷出,那是他。

前方孫倩倩的眼神略過我看向我的身後,表情從茫然到驚喜再到哀愁。

校門口正是大家早上到校的高峰期,人來人往,我不想和他們糾纏,拉著宋朝往前走。

身後有風聲,周沉輕輕拉住我,力度小卻穩固,不容我拒絕。

“我有話和你說。”他黑眸沉沉,定定看著我。

來往已經有同學往這邊看了,孫倩倩落在後方,視線一直焦灼在我們身上,臉上滿是失落,眼角微微泛紅。

“你先放手,要說我們就去那邊說。”我不想成為別人口中的談資。

我走在前麵,到了兩棟樓之間的一個盲區。

夏季的風穿堂而過,陽光中漂浮著細小的微塵。

“你要說什麼?”

我看向遠處,能感覺到他凝在我臉上的視線。

等了兩分鐘,“不說話嗎,那我走了。”

“那天…我向你摔門,是我不對。”

聽他說這句話,其實我第一感受是震驚。這麼多年,好像,還是他第一次對我說他自己不對。

我側頭正視他,他低頭看著我。麵部表情溫和,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他的眼神裡似乎還隱含期待。

他繼續說,“我和孫倩倩真的沒有什麼。隻是那天上學路上看見他被幾個人圍著勒索,上去幫了個忙,之後…”

我打斷他,“你不用和我解釋這些,我上次就說過,這是你的私事,不必與我說。”

他的臉一下子沉下來,又有些落寞與受傷,向我走近兩步。

“林琳,你到底怎麼了?”他眉頭緊緊蹙著。

我被夾在他與牆壁中間,他又高,低頭定定看著我的時候,讓我很有壓迫感。

我側身移開,倒退兩步。

“我真的沒怎麼。等會就要上課了,我先走了。”

他拽住我的一隻手腕,依舊是很輕但我掙不脫的力道。

“沒怎麼?”他的聲音很輕,如果忽略他話語的內容,甚至有點像情人之間的耳語。

“沒怎麼你天天躲著我,沒怎麼你避我如蛇蠍,已經一個多月了,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掙脫不開,我沒再掙紮,默默看著他。

似乎是感受到我在專心等他說,他手鬆了鬆,繼續說,“行,我承認。上次對你摔了門之後,你對我冷淡很多,我故意和孫倩倩走的近,讓外人看來不同,但其實都是表象。我就是想試探,試探你對我…是不是真的完全不在意。”

他自嘲一笑,“結果,你反而離我更遠。我帶著她在你麵前晃,你眼神都沒飄過來過。這麼輕易的就放棄了嗎?”

十一

他的身形籠罩在初升的陽光下,頭髮被對映成淺淺的淡金色,就像是一張恰到好處的海報,但是他的語氣卻有點蒼涼。

我扭了扭手腕,他終於輕輕放開,眸光有些發亮。

我歎口氣,對他說“周沉,你是一個各方麵都很優秀的人,從生下來就是在周圍所有人的手心裡捧著長大的。可能,對你來說,什麼事情都是輕而易舉、唾手可得的。你不能接受任何人對你的冷淡或者拋棄,包括你今天對我的所謂‘道歉’。你可能覺得你已經退了很大一步,我該感恩戴德立刻迴歸到以前…仰視你的狀態。”

他的臉色逐漸冰冷,眼裡的火苗也熄滅了。

我看著他,沒有停頓的繼續說。

“但是世上很多東西都可以單方麵獲得擁有。感情卻不行。這是一個雙向的過程,人與人之間是互相的。隻不過,”我的眼睛有點模糊,“我和你之間,這麼多年都是我一個人在向你奔跑,你的接受都是很敷衍很冷漠的,我也會累,會心涼。我上次就說過,我和你遲早會出問題。和孫倩倩沒有一點關係,她可能隻是一個導火線,說這些過於矯情,我不想以後再向你重複。真的,周沉,我覺得我們之間現在就是最好的相處狀態。”

“另外,每一個姑娘都是值得珍惜的,孫倩倩很看重你很在意你,希望,你不要讓她太傷心。”

說完這些,我發現他的狀態已然非常不好,整個人周身瀰漫這一股戾氣。

我的理智在叫囂著遠離他,但我的情感必不可免還是會心疼他。

我忍了忍,握緊自己的手心,轉頭離開,眼角有水流過。

我在內心自嘲,說好了上次是最後一次為他流眼淚,林琳,不準哭。

16.

走到樓梯口,才發現宋朝還在那裡等我。

可能我的表情有點不對,她沒說什麼,隻是拉住我的手輕輕捏了捏。

我覺得最奇怪的就是,周沉和孫倩倩的傳聞甚囂塵上,我也見過他們倆在一起很多次。但是我從始至終都沒有一點對於孫倩倩的負麵情緒、沒有嫉妒與羨慕。

有的,隻是對周沉的心涼和對自己的可笑。

這一週我過的很安靜,沒有見過周沉和孫倩倩,甚至周圍都少有人提及他們。

倒是傅衝會經常發微信給我,我一般都是晚上纔看見,我不知道他對我莫名其妙的熱情和堅持是何緣由。照宋朝的話來說,他哥是一個很叛逆有點冷淡脾氣也不太好的一個人,但是我接觸到的傅衝確是一個算得上耐心,甚至有那麼一點“溫柔”的一個人。

不過我並不是很想和他扯上關係,隻希望他能很快停止對我的奇怪的熱情。

但我沒想到,我能這麼快見到傅衝所謂的另一麵。

週六的時候有一個全市的高中生化學競賽,考點在二中,我們學校隻過來了6名學生和一位帶隊老師,就沒有包大巴。

十二

考完結束是下午四點半,大家四散回家,我和他們不順路,導航準備去前麵的地鐵口,手機顯示我一直在目地的旁邊打轉,周圍很多小路,我感覺自己已經被繞暈,天氣有點熱,我想著要不然出去大路打車算了。

高大的建築遮擋的這邊一片都是陰沉的,聽見左邊傳來人聲,我條件反射轉頭看去,是一群男生圍在一起,中間似乎有人在推搡吵鬨。

隻一眼我就轉過頭繼續前行,“前方路口右轉”,手機的導航聲響起,我沒帶耳機,為了方便走路,聲音開的很大。

“…”

那邊圍著的男生有人轉頭看過來,裡麵有個帶眼鏡的人看起來很熟悉。

他看見我也是一愣,很快左跨一步,我就看見了側身對向這邊的傅衝。

隻能看見傅衝穿著一件白色短袖,隨意靠在一邊的牆壁上,嘴裡有白色煙霧冒出,應該是在抽菸,臉色很冷,又有點百無聊賴的樣子。

如果忽略他旁邊鼻青臉腫的高個男生,我會覺得這造型擺的不錯。

他們應該也不是想找我算賬的樣子,我關掉手機準備離開。

戴眼鏡的男生似乎是戳了戳傅衝,他轉頭剛好和來不及收回視線的我對視上。

他看見我似乎也愣了愣,不過反應很快,臉部表情好像柔和下來,左手在牆上磕了一下,轉身朝我這邊走過來。

…我感覺我現在走也不是,但也不想等在這。

我還沒糾結出個所以然,有“呲啦”的聲音響起,傅衝食指勾著拉環,另外三指捏著罐身將周身還凝著水珠的汽水遞給我。

我抬手默默接過,“謝謝,那個,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腳尖左轉,“送你,走吧。”

“不用了,我在前麵就打車。”

“那我送你過去打車。”

我無言跟在他的身後,他回頭看我兩眼,“書包重嗎?”

我搖搖頭,他繼續問,“今天怎麼過來這邊。”

“有個競賽,考點在這裡。”

“吃晚飯了嗎?這邊有家很不錯的老火鍋。”

“…我今天要回家吃飯。”

感覺快要走到大路,周圍有了嘈雜汽車聲,巷道中有人騎著自行車經過,傅沖走到我的外側,“剛他們在那鬨著玩,你別害怕。”

他又抬起手撓撓眉頭,“你怎麼都沒回過我微信。”

…“每次看見的時候都很晚了,我怕你已經休息了就沒回。”

“你什麼時候回都可以。”

“…”

傅衝方向感很好,也沒感覺他怎麼看路,就帶著我七拐八拐就到了大馬路上。

等車的時候,傅衝問我“你這週末有空嗎?”

“有什麼事情嗎?”

“想約你。”他轉頭看我,他的眼眸有點偏棕色,低頭看我的時候讓我感覺他投入了所有的注意力。

不知道為什麼,對著這樣的一雙眼睛,我不太能直接拒絕。

“可能到時候才知道。”

他“嗯”了一聲,沒再說話,和我一起看向來往的車流。

坐在回家的車上,看著手中被我喝掉少半的汽水默默想,我對傅衝好像總是沒有什麼警惕和防備性,單獨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也從來沒有什麼擔憂心,似乎…在內心深處認為他不會做對我不好的事情。

十三

但我們,好像也才認識不久。

下車的時候,看見手機上有訊息提示,滑開來看是傅衝的訊息“到家了嗎?”

我想了一下,還是打字回覆“剛下車。”

他回的很快,“噢。”

如果換作別人這樣回覆我,我可能會覺得對方的不耐,但是傅衝的話,我怎麼從這裡麵看出來一點不好意思呢?

我搖搖頭,甩掉這種荒謬的想法。

17.

週末的時候,我放縱自己睡到了自然醒。醒過來看到傅衝果然給我發了微信,問我是否有空。

我在內心默默歎口氣,還是找了藉口推辭。

上午在家裡做了會作業,今天我媽恰好在家,她好不容易有空餘時間,下午便拉著我出去逛街添置衣物。

夏日正盛,我媽帶著我買了好幾條裙子,就我自己而言,我並不是很喜歡穿裙子,但我媽看見就走不動道了,一定要讓我去試。

晚上回家的時候,在小區裡遇見了周沉,他似乎是出去運動了,上身穿著白色T恤,下麵是緊口運動褲,襯托的身形很是修長。手腕上牽著狗繩,棕色的小狗狗很活潑的在旁邊繞圈。

“成成,你們傢什麼時候養狗狗了?”周沉的小名就是成成,從小到大我媽都叫的他的小名。

我想著我和周沉算是說清楚了,畢竟有這麼多年的交情,父母之間感情又很好,我和他僵著會很尷尬,於是也向他點頭笑了一下。

他看我兩眼,淡淡的沒什麼表情。

再怎麼樣,還是感覺有點別扭。

“嶽姨,你們回來了,豆豆是前段時間有個朋友送的。”

“哎,真可愛,可惜你叔叔對狗毛過敏,不然我老早就想養一隻了,多可愛啊。”說著我媽伸手摸摸地上亂蹦的小狗,我在旁邊看著很是眼饞,不過還是忍住了沒有動手。

我站在旁邊拎著手上的袋子發呆,我媽低下頭逗小狗,小區綠化設置的過於好了,遠處有蟬鳴,我循著聲音轉頭,視線一轉,發現周沉正默默的看著我。

我很快移開視線,每每與他對視,我總能感受到莫大的壓力,可能是他的眼睛太黑太沉壓在人身上太重,也可能是我從小養成的習慣,被他一看就止不住的心動與緊張。

我媽還是敏感,發現了我與周沉之間的異常。

我很好奇,“媽你怎麼看出來的?”

她哼哼兩句,“你以前見著他就笑的像要開花,今天倒是一直安安靜靜。”

說到這裡,她又說,“哎對,你下週生日,想怎麼過啊?”

“隨便都行。”

“都行都行。”我媽給我翻了個白眼,“反正不管怎麼說啊,你和成成小時候那麼要好,不管你們有什麼矛盾都不要吵架,”我媽笑笑湊上來,“你不是一直喜歡人家嗎?怎麼突然這樣,他惹你了?”

“媽,你怎麼這麼無聊。”我對於我媽話題轉變能力和八卦能力已經習慣了。

“我會處理好的。”

我拎著東西要進房間,我媽拉我胳膊,“你給我說說唄,自己媽,怕啥?我又不會笑你。”

我對我媽假笑了一下,“媽你真的太八卦了,不說就是不說。”

十四

不知道為什麼,這段時間我感覺自己每天想到周沉的次數越來越少。

某天我從厚厚的習題冊中回過神,才發現我這一天,一次都沒有想起過周沉。

我想,周沉對我一次又一次的冷漠和不耐,我以前一直在選擇性的忽略,但是他們終究在我的記憶中留下了劃痕,日漸累計,終會在某日徹底崩盤,沒有複原的可能性。

生日在週五,晚上沒有自習。

我和宋朝、高荔幾個玩得好的朋友一起出去吃了烤肉,她們送了我很多喜歡的禮物,我的內心被滿滿的感動充斥。

結束後,去ktv唱歌,剛在包間坐下沒多久,宋朝出去了一趟,進來後就帶著他表哥傅衝。

她對我眨眨眼有些心虛的笑了一下,周圍她們在大聲起鬨,我頗有點無語又尷尬。

傅衝在我旁邊坐下,不知道剛從哪裡過來,帶來一身的清冽氣息。

他把手中的一個包裝精美的紙袋遞給我,看著我的眼睛和我對視,偏棕色的瞳孔在包間快速變幻的燈光下顯得流光溢彩,他說,“林琳,生日快樂。”嘴角輕輕上揚,勾出一道漂亮的弧度。

起鬨的聲音更大了,在周圍這麼多人的視線中,我不好拂了傅衝的麵子。隻好先抬手接下,他們還要鬨著拆開袋子,我感覺尷尬的無以複加。

和傅衝示意了一下,出了包間。

走廊上某些沒有關門的房間透露出此起彼伏的“死了都要愛”“天青色等煙雨”“…”

我和傅沖走到一個安靜的拐角,把手上的袋子遞給他。

“傅衝,你的祝福我收到了,很感謝。但是禮物我真的不能要。”

他垂下眼睫,抬手接過。

“那你可以和我出去一趟嗎?”

“現在?”

“嗯,12點之前肯定送你回家。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把朝朝叫上。”

實在是不好意思連續拒絕他兩次,能感受到他比之剛剛有一點低落。

“那我進去叫宋朝。”

出去後,傅衝帶我們到了一輛黑色轎車麵前,打開後門讓我和宋朝上車,他自己坐到了副駕。

開車的男生隱匿在黑暗中,看不清晰,我無意探究,身邊的宋朝卻突然出聲。

“蔣晨陽,你怎麼在這?”

“我在哪還要和你彙報。”男生側頭看宋朝一眼,我這纔在昏暗視線中看清楚他的五官,精緻又漂亮的一張臉,卻滿是痞氣,但又不降低他的氣質,反而有一種遊戲人間公子哥的樣子。

“當然,畢竟我是你爹。”

蔣晨陽回過頭,開始啟動車子,“毛都沒長齊,還想當我爹?”

傅衝在前方好像和蔣晨陽說了一句什麼,我也安撫的拍拍宋朝。

於是一路安靜。

很快下車,到了一所建築前,周圍有很大的彩繪,宋朝似乎來過這裡,拉著我跟在他們後麵。

下車後才發現蔣晨陽也很高,且穿著西褲和服帖的白襯衫,一副過於年輕的社會精英的樣子。

和傅沖走在前麵,兩雙大長腿在眼前晃動,很是養眼。

十五

進去之後,別有洞天,裡麵隻有幾間碩大的大廳,一間停滿了各色摩托,他們直直往後走,我才發現建築後麵之間聯通著繞山公路,有點突兀,好像是突然冒出來的。

周圍有人在和蔣晨陽他們打招呼,“蔣總,”“衝哥”

“…”

我大概猜到,這應該是某個摩托競賽的組織,到外麵這條公路才發現周圍有好多人,男男女女,人聲鼎沸。

傅衝繞到我這邊,由於太吵,他湊我有點近,“想試試晚上兜風的感覺嗎?”

可能是現場氣氛太嗨,也可能是抱著來都來了的心態,我鬼使神差點點頭。

他好像笑了一下,對蔣晨陽示意了一下旁邊的宋朝,拍拍宋朝的腦袋,帶著我繞到觀眾席後方。

這邊也停有幾輛摩托車,在夜色下閃爍著光芒。

傅衝直直走向其中那輛黑色的,從兜裡摸出鑰匙,取下一個白色頭盔遞給我,“有點吹,你帶一下頭盔。”

我點頭,頭盔大小剛剛好,樣式也簡單大方。

“帶你去後山繞一圈可以嗎?”

“好”,前方的繞山公路似乎在無聲的吸引我。

他又笑了一下,頭盔遮擋看不分明,隻能看見彎彎的眼睛。

傅衝帶著我發動摩托車駛上彎曲的道路,這還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乘坐這種交通工具。

他開的並不快,能恰好感受到夏夜呼嘯的風,又不至於心跳顫抖。

十來分鐘登頂,山上有些涼意,山不高,能看見城市的一隅,看見底下霓虹的道路和閃亮的建築。

我撐著欄杆吹著風,感受到旁邊有火光,回頭,是傅衝一手抬著一個小蛋糕,蛋糕上插著蠟燭的景象,山風把燭火吹的搖曳,傅衝另一隻手一直擋著火苗。

“林琳,生日快樂。”他眉頭動了一下,“祝你永遠開心美滿,快樂安康。”

老實說,我其實很有些感動。

接過他手裡的蛋糕,“謝謝你,傅衝。”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他點頭,“當然可以。”

我用勺子舀著蛋糕吃,“你以前認識我嗎?為什麼…突然要追我。”

他和我一起麵朝著山下坐著,風呼呼吹過我們的衣衫,他的聲音在安靜的山頂顯得有些清廖。

“對。你真的不記得了嗎?我們小時候還一起在少年宮學過跆拳道。我發矇晚,小時候又瘦,像棵豆芽菜,你那個時候,”他笑了一下,“很活潑,很愛打抱不平,經常罩著我,帶我學。後來你就不來上課了,我問了老師,才知道你是退了班,問你去了哪裡,老師也不知道。之後我爸工作調動,帶著我到了新的城市,他越來越有錢,卻幾乎不管我,就像沒我這個兒子一樣。那段時間,初中吧。我也很混,天天看誰都不順眼,某次和高年級幾個人打架,打完累到骨頭都要散了坐在地上,動都不想動,有個人幫我聯絡了醫生,我當時眼睛都沒勁睜開,被人抬上擔架時,纔看見揹著書包站在一旁的你。我一眼就認出你了,車卻毫不留情開走,我也逐漸沒意識。後來醒了問醫生護士,確實是你發現的我,打的電話,但用的是旁邊的公共電話,之後我就經常去那邊溜達,高中也選擇了附近的三中,卻再沒遇到過你。我甚至懷疑那是我的幻覺。”

十六

“直到那天晚上,我又和我爸吵架,騎車出來釋放情緒,紅燈過後速度不快,隱約看見人行道走過來的人像你,手滑了一下,就摔在你麵前。”

他說的很慢,風似乎也減小了,我有些震驚。

原來傅衝對我的“莫名其妙”其實是“事出有因。”

來這座城市之前,我們家是在南城待了很多年,我小時候是有一點恍惚的印象,有一個白白淨淨很乖巧的男孩和我一起學跆拳道,我那個時候電視劇看多了,夢想是變成一個俠女,看不得小男孩那麼乖還受欺負,就很想保護他。

那應該是我7.8歲的事情,之後我爸工作調動,我們就舉家搬離。

初中和幾個同學們一次去東城區某個地方玩,不知怎麼就迷了路,看見一條小巷子裡坐著一個滿身傷痕的男生,第一反應就是叫救護車。沒有電話,借的小賣部的公用電話,但是當時周圍還有和我一起的幾個同學,他怎麼就單單看見我。

“林琳,我說的要追你,是認真的。但你不用有心理負擔,也不必著急給我迴應,我們先試著像朋友一樣相處,好嗎?”

我側頭看他,想了想,給他講了我和周沉的事情。

講到最後,我說,“我能感覺到自己在慢慢放下他,但是,我還沒有準備好接受一段新的感情,這對於我和對方來說都不好。而且,馬上就要高三了,我還是想把大部分的時間和精力放在學習上。傅衝,你說的那些事情我也都還記得,隻不過從來沒有串起來過。”

我向他伸出手,露出牙齒笑,“好久不見呀。”

他輕輕把手靠過來,觸感微涼,一瞬後就分開,之後他送我回家。

宋朝早就被那個叫蔣晨陽的人送走,傅衝讓我不必擔心,他們倆很小就認識了。

這一次,我沒再拒絕傅衝送我回家,停在小區門口,他還是把那個禮物袋子帶來了,“我選了很久,覺得你會喜歡,你真的不看看嗎?”

不知道為何,傅衝說過他和我小時候在少年宮認識之後,我總能把他和那個小小的男孩結合起來,現在看他,完全看不出來一點冷漠而是細心的溫柔。

我笑笑搖頭,“等明年,我們如果更熟悉的話,你再送給我吧。”

他手指又要摸上眉頭,“噢。那你快回去休息,以後…你會回覆我的訊息吧?”

我點頭,“我們現在是朋友,肯定。”

“那我可以約你出來嗎?”

“有空的話,會的。”

他笑起來,耳後微紅,抿抿唇,向我揮手,“再見。”

他站在原地沒動,可能是讓我先走,我也揮手笑了一下,轉身離開。

到家門口,我看見了靠在門邊的周沉,手上拎了一個袋子,看名字應該是這兩年比較火爆的一個化妝品品牌。他神色晦暗不明,聽見聲音,側眸看我,嘴角平直。

“你和他在一起了?”

“誰?”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直視我。

“沒有,隻是朋友。”

十七

“是嗎?”他輕笑一聲,眉頭跳動了一下,“林琳,如果我說…我其實也一直喜歡你在意你,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我有時候,真的想不通周沉腦袋裡到底在想什麼。

“你的喜歡?”我本來今天心情很好,但是這會還是必不可免有些氣憤,儘量輕言細語,“周沉,恕我眼拙,我著實不能理解你的感情。而且就算我還對你有感情,我也不想再和你在一起了,一個坑我不想栽下去兩次。我以為上次就算是說的很清楚。”

“我們性格不合,做朋友會是更好的選擇。”

我側身移到門前準備開門,他拉住我的手腕,“是因為你有更好的選擇了,是嗎?”

“我和傅衝就是普通朋友,你愛怎麼想,隨你。”我拿開他的手,感覺到他的情緒突然低落。

“林琳,性格不合可以改,你真的要輕易拋下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

我看著他,淡淡說,“不是我拋下的,而是早就磨沒了。”

他冷笑一聲,又硬生生忍住,低頭看著我,兩手捏著我的肩膀,很溫柔的語調。

“林琳,你到底怎麼了?這些時間,我時常感覺你離我很遠很遠,快要抓不住。你喜歡狗,我從朋友那裡買來就是想送給你,可是你卻看都不看它一眼。我和孫倩倩真的沒什麼關係,和她之間的接觸都是做給你看的,想讓你在意我的。”

“林琳,我們好好的,好不好?我再也不和你生氣,我們之間這麼多年,你不會就這樣輕易放棄的,對不對?”說著說著他俯身要將頭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偏移身體想躲開,他抬頭,有些自嘲的笑了。

“周沉,我覺得,我說的已經很清楚了。”我抬頭直視他,“我們真的不合適。”

“你就不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第一次聽見他用這樣氣急敗壞的聲音說話。

他捏住我肩膀的手用了力,卻不疼,“我已經給過你很多次機會。就算,我們在一起,我們之間那些矛盾還是會爆發,不如及時止損。”

他鬆開手,“你就是不相信我。”

“我曾經,無條件的相信過你,很多次。”

周沉有他的驕傲,我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他,避開他,他不可能再繼續到我麵前來遷就忍讓,自尋不快。

進入高三,傅衝居然轉學到了我們學校我們班。

當天,他突然被老師帶上講台,周圍有班級女同學們的竊竊私語,宋朝一副看破一切的樣子,和高荔季明明幾個紙條扔的飛起。

而傅衝在東昇的陽光下看向我,微微勾著嘴角,無Finition

citron比溫柔。

[正文完]

周沉番外

1.

我認識林琳的時候,剛過10歲生日。

他們搬家到隔壁,第一次見麵她就自來熟的湊到我旁邊,伸著腦袋看我手裡的書。

穿著碎花吊帶裙,手按著沙發上的裙襬,兩腳一晃一晃的。

“別踢。”我皺眉看她。

她似乎驚了一下,轉過臉來看我,眼睛像顆黑葡萄似的,“小周哥哥,你剛剛怎麼都不說話。”嘴巴扁一下。

十八

我內心莫名,她還真是不怕生。

從那之後,我身後就多了這麼一條小尾巴。

我走哪,她跟哪,我幹什麼,她就在一邊安靜的等我。

無論我做什麼事情,她都要摻和進來。

莫名其妙一個人要闖進我的生活,10來歲的少年哪有什麼耐心,所以一開始我就是抗拒的,她想怎麼我總是和她對著來,對她也沒有好臉色,希望能嚇退她,還我一片清寧。

但當她真的失落、傷心,我又開始自責,看著她在對麵眉毛皺著、牙齒咬著下唇,我又覺得我是不是太過分。

好在,她總會回頭來找我,淚水打濕睫毛,眨巴眨巴的看我幾眼,我就心軟。

少年人總是傲氣沖天,驕傲的可笑,不願低下自己的頭顱,不願與她說那些軟和的話語,總認為自己先回頭、先道歉就輸了。

我總是以為,我們的時間還有很長,我們會一直這樣度過以後的人生。

時光流逝,她也逐漸長大,像一朵花悄悄綻放。亭亭玉立、明眸善睞、儀靜體閒。

靜靜的站在那裡就是一道風景。

她的美麗早在她不自知的時候就四散開來,學校內外不是沒有喜歡她的人。

但她還是和以往一樣總是守在我身後,在我一轉眼就能看見的地方。

2.

我們的冷戰爆發的猝不及防。

她喜歡各種小動物,不管在哪裡看見總是忍不住要上手碰一碰、摸一摸。

上次她就被一隻流浪狗撓了,打了疫苗,我也和她嚴肅的說過好多次,她總是笑嘻嘻的答應,然後下一次就忘。

我前所未有的生氣,看著她還在認真翻找東西的背影,不願與她當場發火,我轉身離開。

又放心不下,在樓道遠遠望著她裹著小狗送到安保室。

她就是這樣,生著一副冷清淡然的長相,但是又有無限的愛心,小時候看見街邊殘疾的老爺爺都會偷偷抹眼淚。

我不欲阻擋她這方麵的發展,也會給予一定的支援,但前提是她要能夠保護好自己,讓自己免受傷害,我不可能永遠守著她,她總會有獨自一個人的時候。

我回了家,匆匆換了身衣服,猜到她馬上要上樓,果不其然,套上短袖就聽見她在外麵按門鈴,和以往習慣一樣,按兩下門鈴,再“叮咚”敲兩下。

打開門,她額頭滿是汗水,我想給她捋一下汗濕的頭髮,手指在身邊動了一下,還是沒抬起來。

她眼巴巴的望著我,我就心軟了。

她的道歉卻又讓我火氣冒起來,她在乎的好像是為了抵消我的氣憤而敷衍以對,而我是想讓她記住流浪貓狗隱藏的傷害。

氣血上湧,又不願直接凶她,我關上門板彰顯我的態度。

3.

那之後,事情好像開始失控。

第二天我哪裡都沒去,在家裡等了一天也沒有等到她,我甚至在網上搜尋了很多有關流浪貓狗的資料想要在她過來的時候講給她聽。

她這麼喜歡小貓小狗,卻養不了,我聯絡了一個小學同學,家裡是做寵物生意的,在之後的週末到他們門店去挑選了一直看上去就很討喜的小奶狗,雖然同學再三保障他們已經打過預防針,做過驅蟲。我還是帶它又去了一趟醫院。

十九

我想著下次見麵的時候把小狗給她看,我甚至已經想象出她笑著抱住它的樣子。可是,她卻一次也沒有碰過它。

那之後很多天,她都沒有再來找過我,早晨我在車裡等到即將遲到,下午等到整座學校隻餘安靜和風捲起的落葉。

她給我斷斷續續的發過簡訊,都是些沒有到點的不痛不癢的道歉,有什麼用呢?

那時我的心裡隱隱劃過一絲什麼東西,但我沒有抓住。

救下孫倩倩純屬意外,幾個小混混圍著一個姑娘,如果她在這裡肯定看不下去。我本不是一個喜歡多管閒事的人,這麼些年被她帶著也多了這麼一份心思,於是出手救下。

距離上次見到她已經過去了7天,剛好一週。

她連簡訊息都沒有了。我迫切的想要她關注到我,我甚至在內心對她說,你給我打個電話,或者來找我一趟,我們就不再冷戰。

我頻繁看手機,各種檢查網絡信號,但是沒有,就是沒有,沒有她的一點訊息。

多年後回想起來,似乎、就是從這裡開始錯的。

孫倩倩轉來我們班,第一眼我並沒有認出她,很多女生的五官在我的麵前都是模糊的,或者說是千篇一律。

隻有她,我閉著眼睛都能一筆一劃的描繪出來。

她主動和我打招呼,我當時正在第無數次點進簡訊欄,側頭看見她怯生生的站在我邊上對我道謝,我反應了一下纔回過神。

之後我的思緒又開始飄,她有時候惹我生氣也會扁著嘴看我,睫毛時不時抬一下,手指還會扯扯我的衣襬。但是日常生活又是大氣的,沒有這樣怯懦的模樣,笑的時候儘情的笑,美麗的晃眼;哭的時候會把我的袖口都打濕,不過過段時間就又忘記恢覆成活力滿滿的模樣。

“可以嗎?”

我回神,孫倩倩還在我麵前說著什麼,我不耐皺眉。

“什麼事?”

“周…周沉,我剛轉學過來,謝謝你昨天救了我,我可以和你做同桌嗎?”

我第一反應就是拒絕,身後兩個女生交談的聲音傳來:“男主吃醋了啊啊,然後強勢追妻宣示主權,女主就等著他吃醋呢!啊啊啊太好嗑了。”

我心念一動,鬼使神差點了頭。

4.

好久了,感覺好久都沒有見到她。

我從最開始的生氣變得期待又變得生氣,我和她從來沒有冷戰過這麼長的時間。

我想讓她也“吃點醋”,想讓她注意到我,回到以前的樣子就好。

我開始帶著孫倩倩在校園內外到處轉,並且特意沒有製止各種流言的肆意傳播。

我就是想讓她聽到。

她果然來找我了。

一個夕陽燦爛的午後,距離我們上次見麵已經過去兩週,她終於出現在我的視線中。

依然是陽光漂亮的樣子,寬大的校服套在她身上也是風景。

我的心裡卻有點莫名的不舒服,沒有孫倩倩激你的話,你就會把我拋到腦後嗎?多年來被她放在心上,一瞬的落差讓我感到害怕。

二十

孫倩倩在旁邊寫作業,我第一次主動和她搭話,但是我並不知道我都說了什麼,注意力分成兩半,一半在外麵的她身上,一般儘最大可能做出高興的表情。

我在心裡默默對她說,隻要你進來,像她們說的那樣“宣示主權”,我們就馬上和好。時間分秒過去,她卻沒有一點動靜,眼前孫倩倩怯懦的樣子讓我覺得厭煩,我嘴角的笑也快掛不住。

我開始妥協,林琳,你隻要叫一聲我的名字,就一聲,我就出來。

可是,沒有,直到餘光再也看不見她,我才相信她是真的走了。

我的表情一下垮下來,對麵的孫倩倩似乎驚嚇了,又被嚇住,我有那麼可怕嗎?我側身出教室,周圍早已沒有了她的身影。

我想過去她們教室找她,可是我有我的驕傲與自尊,我總是覺得,在她麵前低頭是一件難堪的事情,卻不知這一錯過,就真的再無可能。

5.

她是在意孫倩倩的,我心想。

我和孫倩倩愈演愈烈,帶著孫倩倩高調的出現在眾人視線中,但是她再也沒有來找過我,給我哪怕一點迴應。

週末好友聚會,我猜到她會去,在路上碰到孫倩倩,又是哭哭啼啼,說被家長教訓了。她就不會,她足夠優秀,叔叔阿姨似乎都沒怎麼凶過她,她更不會因為被人罵了就找我哭,她隻會自己罵回去。

孫倩倩靠近我,身上的味道是我不熟悉也不願意接近的。

我退開,想到她,就想到連日以來她對我的冷淡和漠不關心,我靜靜看兩眼孫倩倩,把她也帶上了。

一進門,我的視線就攥住了她,感覺又是好久沒見。她穿了一套新衣服,頭髮紮起來,窗外照進來的陽光下灑在她身上,額頭上的碎髮泛著淺淺的金色。

她和旁邊的宋朝在笑鬨著打檯球,看見我進門,視線隻一瞬又轉回去,甚至麵部表情都沒有什麼變化。

我一直看著她,她對於孫倩倩的出現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在意,之後甚至幹淨離開、避開我。

我的心,突然生了連綿的荒草。

那之後,事態的發展更加不可控。

我給她發過簡訊,卻石沉大海;我帶著孫倩倩公然出現在球場,她似乎根本沒察覺到;我哪裡都看不到她,甚至週末她們家也房門緊閉。我感受到她真的、真的在躲開我,不想見我。明明以前,我放假去一趟外公家,她都電話不停。

有一種名為“失去”的恐懼在我的心裡愈發壯大,我開始害怕,她的身邊第一次出現了其他男生,看著他們閒庭漫步的走回家,她臉上掛著我很久都沒有再見過的笑容,是展示給別人的笑容。

我開始慌亂,我感覺我抓不住她了,以前的她像一朵花,靜靜的綻放在我的身邊。而現在,她似乎化成了一道風,甚至不願意經過我的身側。

可是一想到我真的會失去她,以後會有另外一個人陪著她,帶她領略四季、曆經世間萬物,我感到一陣又一陣的心悸,心臟陣痛。

可是,我終究沒能留住她。

二十一

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絕,像在我的心上劃下一道有一道刀痕,鮮血淋漓。

和她這麼多年,我知道她雖然總是心軟,但本質是個果斷的人。她認定了某件事情,就再也沒有轉圜可能,而我的自尊也不允許我一次又一次的在她麵前失態。

我好像,真的要失去她了。

6.

高三一年,我們沒見過幾麵。她和同學租住了學校附近的公寓,甚至放假也很少回來。

我感覺自己的生活變成了黑白色,日複一日的習題,頭頂慘白的吊燈,講台上唾沫橫飛的老師,這一切都是這樣無趣。

高二後半期我就申請調換了位置,孫倩倩找過我幾次,我甚至都不想張嘴說話。

她的成績越來越好,高三整年都穩定在前5名,年級大榜也擠進來許多新的人,每次成績貼出來,我都會在放學之後,一個人到那裡看一眼,我們的名字有的時候會靠在一起,給我以錯覺,她好像還在我身邊,認認真真的把我們的名字寫在一起,然後指給我看。

原來,我們已經離得這樣遠了。

高考,我和她發揮都算穩定。我還是想要去找她一次,這是我在高考前就打定的主意,我還是想要挽回,但我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這是為了給我們這麼多年的情感至少、至少有個交代。

她的升學宴,我等了一天,到晚上吃飯的時候纔等到她的空閒時間。

穿過熙攘的人群,她坐在同學那一桌,在和旁邊的人笑,今天她穿了一條黑色的裙子,頭髮柔軟的披在肩上,我恍惚意識到,她也18歲了,由一個女孩向一個女人轉變的美好年紀。

她看見我,愣了一下,不過很快收斂表情,禮貌客氣的招呼我,以一種我從來沒有在她臉上見過的表情,好陌生。

我的心開始泛酸,甚至感覺有了淚意,我穩定心神,剛要說話,一個男生從側門進來,是很久以前送她回家的那個男生,他看我兩眼,沒什麼情緒的轉頭,隨意找了個她身邊的位置懶洋洋的坐下。

他把手上的東西遞給她,姿態熟稔親昵,刺痛了我的眼,旁邊有人笑:“哎傅衝,你不是說玩遊戲從來不輸的嗎?”

男生也勾了下唇:“那得看玩遊戲的對象是誰。”

她也轉頭對他笑了,還眨了眨眼,是我熟悉的、她偶爾戲謔的笑。

這一切本該屬於我。

嫉妒在我心裡瘋狂滋長,我想直接拉著她離開這個地方,可是,她對我生疏客氣的態度更是在我心上插了一刀。

她不是一個會演戲的人,即便在假裝,眼睛裡的東西也不會變,她的眼睛裡真的已經沒有我了。

我好像,真的失去了她。

大二那年,我聽同學說她談戀愛了。

我望著南邊的雲海,內心隻餘空寂。

她嬌俏的笑、害羞的低頭、全心全意的好,從此以後隻會對著另一個男人了。

我們,怎麼錯過了呢,林琳。

傅林番外

1.

傅衝轉學過來其實讓林琳有點驚訝,台上那個人本沒有表情,簡單的自我介紹了一句,被班主任拉著說話,他的視線掃到她的時候,眼睛裡一下多了光影,水波瑩瑩。

二十二

高三生似乎沒有什麼放縱的權利,就連宋朝也開始認真學習,天天晚上拉著林琳補習功課。

林琳的母親被外派到另一個城市工作,為期兩年,很好的機會,但是時間節點非常錯誤。

她本想私下拒絕,還是被丈夫女兒發現,都支援她,丈夫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會照顧好閨女。

她還是放心不下,給鄰居和女兒小姨、外婆家都打了招呼才離開。

母親外派之後,林琳覺得每天的通勤時間有點長,父親為了她高三方便,和宋朝爸爸一商量,在學校附近的學區房租住了一套公寓,請了個阿姨為她們做飯。

之後他們的生活真的變成了單純的兩點一線,學校-公寓-學校。

高三一開學,班主任首先把全班的位置打亂重排,幸運的是宋朝和林琳分到了一起做同桌。宋朝和傅衝有親戚關係,老師把他排在宋朝後麵,同桌給他安排了一個寡言的男生學霸。

2.

那之後就是一輪、二輪、三輪複習,接踵而來是一模、二模。

班級裡下課都是安靜的,隻有小小的說話聲,是在討論題目。

傅衝一般都是安靜的坐在後麵,如果忽略他在早上給她們帶的熱牛奶和晚上的水果。

偶爾他會問問題,林琳給他講題過程發現他思維清晰、邏輯分明,題目不該難到他纔對。

開學第一次月考成績發現傅衝在年級前50,宋朝說他哥小時候就很聰明,包攬各種競賽。隻不過初高中後就沒什麼激情,有一搭沒一搭的維持著基本水平。

他們一群人在高三唯一的放鬆,大概就是隔週週日的聚餐,熟悉之後,傅沖和高荔男朋友也加入進來,時間在三個小時之內,吃吃喝喝加吐槽,以及暢想高考之後的美好生活,再就是互相打氣加油。

結束後宋朝每次都很懂的先跑上樓,留給傅沖和林琳私人空間。

傅衝不會說太多,也知道不應該在這個時間點影響自己和對方的心情。

但是感情不可控,總想和她安靜的待一會,什麼話也不說,都好。

每日在後麵看著她的背影,上課的時候總是直立著,除卻小時候練舞的功底,他覺得林琳身上還有一股韌勁,就像他曾經遇到過的某種藤蔓,忘了具體的名字,隻知道第一眼看上去根莖脆弱,在日光下似乎能被穿透。

可拿到手上才發現怎麼折,也折不斷,最後反而刮傷自己的手。

天邊彎月,微風攜著熱流拂麵。

林琳在發呆,放空自己,等會上樓還得再刷兩套題。

他的視線一直在她身上,看見她手指輕輕撓著另一隻手腕,月光下,瑩白的似在發亮,初秋的蒼蠅還在掙紮咬的人手上多了紅點。

於是和她告別,看著她進電梯再上樓。

路過街邊的24小時超市,又折回來買了驅蚊水。

不知道對秋天的蚊子有沒有效果。

3.

高三生每日沉迷學習,體育課被自習課代替,但每天的體育鍛鍊還是要跟上。

課件跑操必不可少。

二十三

林琳偶爾還是會遇到周沉,依然是幹淨清爽的樣子,高三生活對他來說似乎沒有什麼困難。

如今再看見他,已經不會像以往那樣不由自主的尋找他的眼睛,心也不會再失調,隻是仍然會有淡淡的酸澀,懸在心頭。

不知道是對什麼的惋惜。

寒假7天,同學吐槽想養養膘都沒機會。

媽媽休假回來,天天在家裡變著法做好吃的,林琳很想反駁那個吐槽的同學。

年30那天,許多同學踩著點互道新年快樂,甚至收到周沉的訊息。

她也回覆:新年快樂。

畢竟還有這麼多年的情誼,朋友之間這很正常。

傅衝發的是一段視頻,似乎在城外某座度假村,拍了絢爛的煙火,在煙花爆裂炸開的聲音下,聽見他叫了自己的名字,還送了祝福。

返校後,時間更是開了加速器,數不清的試卷、寫不完的題、背不完的重點,某日午後,教室安靜,傅衝坐到宋朝的位子上問英語的某個語法的使用。

她仔細給他歸納總結,還找了實際運用的例題。

抬起頭來,卻發現他正認真的看著她,淺褐色的瞳孔在日光的照射下似乎散發著柔光,鼻梁一側的陰影落於半邊臉上,皮膚狀態過於好了,能看見細小的絨毛,一手撐著頭,唇角有甜蜜的弧度,睫毛像刷子上下移動了兩下。

林琳感覺自己的心,忽然被一股暖流浸潤。

4.

離高考還有70天左右的時候,宋朝生病了。

屋裡空調開得太低,睡覺踢被子,醒來就頭昏腦漲眼淚婆娑。

送到醫務室,校醫給輸了液體,就是普通的熱感冒,加上連日以來休息不夠好造成。

宋朝這一年以來,認真許多,她本就聰明隻是有些憊懶,懶得記、懶得寫、懶得思考,成績原本維持在年級前200,這一年下了功夫,衝到了前50,且每次考試都在進步,房裡的燈總是關的晚。

她靜靜靠在床頭,感冒的原因眼睛紅紅的,看的林琳心酸酸。

傅衝中午的時候送來午飯,適合病人的清淡食物。

下午把她送回家裡修養,生病就是要多休息。

高三有晚自習,下午的課結束,林琳回去看宋朝,傅衝也一起。

打開門,做飯的阿姨不在,餐桌上多了些藥和蔬菜水果。

宋朝房間的門沒關嚴,林琳輕輕推開,書桌前開了檯燈,桌子夠大,宋朝和一個男人坐在一排,背對著門的方向。男人穿著淺灰色的襯衣,隻能看見上半身,手指指著桌上的試卷,聽聲音是在講物理。

傅衝輕輕敲兩下門,蔣晨陽回頭,氣質使然,他似乎不是在粉色的房間給高中生講物理,而是在商業公司看檔案簽訂單,好像對宋朝說了什麼,幾步出門,拍了傅衝的肩膀,聽聲音是過去廚房方向。

宋朝臉色紅潤許多,不知是熱的,還是恢複些許精神,林琳捋捋她的頭髮問她感覺如何。

她點頭,說好很多。

又問她蔣晨陽怎麼在這裡。

宋朝的耳根也紅了,眼睛不看對方,“他給我打電話,然後…就過來了呀。”

林琳笑笑,沒多說。

5.

高考,熟悉的一群人發揮都算是在正常範圍內。

宋朝和林琳商量著去南方讀大學,常年生活在北方,她們也想體驗一下南方濕潤多雨的氣候。

錄取結果出來,林琳和傅衝成了校友,宋朝在他們隔壁學校,季明明在隔壁城市,高荔隨男友出國。

林琳聽母親說,周沉似乎留在北方讀書。

高考結束,隨著繁重學業的暫時放手,林琳感覺自己似乎真的放下週沉了,現如今很少會特意想到他,想起來也隻是年少的友誼。

暑假一群人還相約著出去了兩趟,在夜晚的海邊看星星的時候,傅衝說:“林琳,你一直是知道我的心思的,我不會變。如果你什麼時候對我動了同樣的感情,你暗示我一下,或者給我個信號,我來向你表白。如果說…你發現你對別人產生了這樣的感情,也對我說。日常生活,我們還算是朋友,好嗎?我在等…等你喜歡上我。”

月光如水,海邊風大,吹著傅衝的頭髮像是電影裡的男主角。浪潮聲音連綿不絕,林琳似乎在傅衝眼睛裡看到了星星,鬼使神差的點點頭。

對麵的傅衝一下笑開。

進入大學,追傅衝的人多了很多,傅衝在外人麵前冷麪少言,但總會週末約著林琳和宋朝出去遊玩、慢慢熟悉這座城市。

林琳也收到很多陌生人新增的訊息,她設置了一下新增方式,終於尋得一片清淨。

大二那年,林琳在圖書館備考到深夜,外麵唰啦唰啦下著大雨,圖書館閉館,林琳揹著書包剛到門口,就看見撐著大傘站在一邊的傅衝,看著樓梯口的方向,下來就和他對視上。

傅衝轉頭看見她,上半身是黑色短袖,下半身似乎是寬鬆的睡褲,頭髮亂糟糟的樣子,把傘擋在她頭頂,要接過她的書包。

不知為何,這樣的雨夜,地上的水打濕鞋子,劈啪劈啪雜亂的聲音,完全都不浪漫的雨夜,林琳卻覺得對麵的傅衝讓她心動不已,心怦怦跳。

傅衝像空氣,無微不至卻溫柔的浸潤到她周圍的每一寸空間,好像已經有了很多次的心動,她終於確認。

她站定,傅衝疑惑的隨著停下:“傅衝,你缺女朋友嗎。如果,我向你表白,你接受嗎?”

雨聲很大,朦朦朧朧的,傅衝還是聽清楚她的話,一瞬間似乎沒明白是什麼意思。腦海裡就像堵車,到處都是警報的聲音。

有雨水濺到她髮根,他把傘更往那邊偏。

以行動來緩和自己的心,好久,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我缺。但是我更希望是我向你表白。”

路燈的光慘淡,她笑得很明亮,“那我們互相表白,誰也不要委屈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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