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驅邪,卻得知我已經嫁為人婦
作者:千錢竹
簡介:
師父圓寂,師門上下等著我養家。我不得不下山,應邀前往京城首富做法事。卻聽說,霧虛道觀的首席弟子霧燈已經嫁給京城首富獨子段塵封為妻,相夫教子,賢惠持家。我站在雕梁畫棟的段府門前,玩味墊了墊手中的銅錢。可是,我纔是霧燈啊。
1
師父圓寂,師門上下等著我養家。
我不得不下山,應邀前往京城首富做法事。
卻聽說,務虛道觀的首席弟子霧燈已經嫁給京城首富獨子段塵封為妻,相夫教子,賢惠持家。
我站在雕梁畫棟的段府門前,玩味墊了墊手中的銅錢。
可是,我纔是霧燈啊。
……
小廝趾高氣揚地將靈銅踩在腳下。
“去去,哪裡來的江湖騙子,竟敢冒充霧燈道長!霧燈道長早還俗,嫁與我們段少爺,是我們段家的少夫人,我們段府上下怎麼可能會認錯!”
靈銅是我們務虛道觀的身份牌,如今卻被宵小之輩踩在地上,小師弟霧竹氣得眼眸猩紅∶“師姐,這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說你是冒充的?”
“而且,師姐自幼修的便是玉女心經,早已斬斷男女私情,怎麼可能會嫁人……”
我摁住他的桃木劍示意先離開。
沒走幾步,小廝突然滿地打滾,叫痛連連。
我拍了拍一頭霧水的霧竹,若無其事倒出袖中殘餘的黃符灰燼。
師父圓寂,師門上下三十三口人皆仰賴於我以養家餬口,延續道觀香火。此次進京,乃是為了完成師父遺願中最為重要的一宗生意。
四十年前,段鵬還是小商人時,遭強盜襲擊,幸得師父相救。他感恩戴德,常去觀裡上香,與師父結為摯友。後來,段鵬成為京城首富,在他舉家遷往京城之際,他請師父為他占卜未來的命運。
師父通過占卜得知,在段鵬六十大壽之後,他的府邸將會遭遇妖邪的侵擾,甚至可能會有血光之災。得知這一預言後,段鵬懇求師父接下這個任務,以重金作為報酬。
操辦完師父後事,我和霧竹日夜兼程終於趕到京城,卻還是慢了些,段鵬過完六十大壽已有月餘。
本以為這是最糟糕的情況,卻萬萬沒想到,竟然有人冒名頂替了我,而段府上下竟然毫無察覺,完全承認了這個冒牌貨。
想到段府下人斬釘截鐵的樣子,我玩味墊了墊手中的銅錢。
嗬,務虛道觀的首席弟子可沒有那麼好當。
我帶著霧竹選了一家經濟實惠的客棧作為臨時的棲身之所。簡單吃完午餐後,我們回房早早休息。
當京城被夜色籠罩時,我換上夜行衣,如貓一樣潛入夜色。
當晚,鬼影幢幢,京城上下夜不能寐,驚恐萬分。有人看見碗筷歌唱舞蹈,有人醒來後發現自己褲衩缺了一腳,還有人看到肥豬爬樹。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三天,鬼怪的謠言在京城蔓延,百姓籠罩在一片恐慌之中。
富貴人家花高價請各路大師做法事,貧窮人家隻能在門口掛大蒜,無論何種方式,都沒人抓到那隻鬼怪。
百姓恐慌驚動了官府,各衙門日夜巡邏,結果膽小的捕快卻被嚇倒一片。
我和霧竹在茶館吃茶,街對麵擠滿了百姓,人群中央是賣力跳大腳的道長,幾個人跳得鞋嚓嚓冒煙。
霧竹憂心忡忡,“那些個老道全是內裡虛的騙子,可憐百姓不知啊,師姐,你快出手收了那可惡的妖物吧。”
我品了品茶,微微笑,“還不到時候。”
第五夜,官府依舊沒捉到橫行的妖物,即便大理寺介入也毫無進展,大理少卿的官帽反而在京城飛了一夜。
就在這時,十幾戶人家得到務虛道觀的幫助,解了詭異之象。
第二天,無論是顯赫的豪門大宅還是尋常百姓家,人們紛紛湧向段府門前,將那裡圍得水泄不通。
“霧燈大師,求求你收服妖物,解救京城百姓啊!”
“我們侯府願出一金請霧燈大師製服鬼邪,護佑京城安寧!”
“對啊對啊,家中老小惶恐不安,皆是不敢出門,眼看年將近,怎麼儲備年貨啊……”
一片喧嚷中,小廝引出一男一女。
2
男子長相俊郎,他身著一襲青衣。
其身旁的女子身著一襲素雅的長裙,女子秀髮如瀑,用一根簡單的玉簪挽起,幾縷青絲垂落在肩頭,隨風輕擺動,更添幾分柔美。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聲段小公子,正是段鵬獨子段塵封。
段塵封從容不迫道∶“諸位稍安勿躁,我家夫人一向慈悲善良,她一定——”
女子突然抬手握住了段塵封的手腕。
想來她就是段府小廝口中的段少夫人,霧燈。
段少夫人微微搖頭,麵含歉意∶“抱歉諸位,我不是你們口中的霧燈大師,更沒有拯救過幾戶人家,想來是無聊之人作弄的把戲。”
有人狐疑,“你說不是就不是啊?總得有個說法吧。”
“對啊,京城近日不安寧,哪個人閒自己命大來汙衊段少夫人?”
“是啊,而且段少夫人也是某個道觀出來的吧?段少夫人該不是嫌麻煩,不想幫我們收妖才找的藉口吧?”
“可別這樣啊,都是活生生的命,段少夫人怎麼隻救別人,不救我們啊!”
段少夫人依舊保持得體的微笑,“各位,我真的不是什麼霧燈道長,捉妖的事實在有心無力。”
眾人噓嚷一片,沒人注意到段府幾人神情微妙。
看來京城裡隻有段府才知道這個少夫人是霧燈道長,嗬,她倒不是個傻子,知道不能張揚。
段塵封回過神,將段少夫人護在身後,頗有些心虛道∶“我和夫人今天還要赴宴,各位請回吧。”
“打擾一下,小道撿到一枚玉佩,不知道是在場哪位丟失的?”我舉著玫紅色玉佩自人群後走來。
正好陽光灑下,看上去就好像玉佩通體發光,耀眼十分。
人群中很快有人眼熱,爭先叫嚷著是自己丟的東西。
就在這時,段塵封疾風般過來,護寶似的踹進懷裡,“這是我家夫人的玉佩,我看誰敢拿走!”
我環看眾人一圈,故作一副懷疑的神情∶“段少爺確定是段少夫人的?可這分明是務虛道觀首席弟子霧燈貼身的信物。”
段塵封輕蔑道∶“嗬,我怎會認錯?這可是當年務虛道長親傳給我家夫人的,世間僅此一枚!”
段少夫人想攔住他的話已經來不及,摸向自己腰間,神情微不可察變了變。
眾人嘩然。
“原來真是如此,段少夫人就是霧燈道長,卻偏偏不承認,是嫁為人妻本事弱而不敢捉妖,還是不把我們這些螻蟻性命放在眼裡?!!”
“就是啊,都說人有慈悲心,捉鬼修道之人更甚,段少夫人竟然為了推脫麻煩之事,不惜撒謊騙我們。”
“哼,段少夫人若是沒有真本事,大可拒絕,不必將我們當傻子一樣愚弄。”
段塵封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愧疚看向段少夫人。
段少夫人溫婉一笑,從容解釋∶“諸位有所不知,觀中規訓,弟子還俗嫁人,過往一切皆成飛塵,我確是霧燈,卻不是務虛道觀的霧燈道長。”
她微微欠身,“霧燈謹遵師父囑托,故不得已出此下策,委婉拒絕,請諸位見諒。”
我逼近,“道上皆知,務虛道觀首席弟子霧燈天賦異稟,三歲僅憑陰陽眼就獨闖鬼墓,五歲就已隨師下山曆練,七歲就可畫符自如,世人更是知曉霧燈道長一符可抵萬靈器。”
“段少夫人雖為人妻不宜行事,但畫幾張符紙解救大家於水火之中,應當是小事一樁吧。”
眾人點頭,“是啊是啊,大家也不為難段少夫人做法,但畫幾張黃符給大家保命總可以吧。”
段少夫人直麵我,目光一凜∶“這位姑娘是哪位?這與你有什麼關係?”
我攏了攏麵紗,無比真誠∶“生命誠可貴,我不想大家丟了性命。”
段塵封讚同點了點頭,附身貼耳段少夫人∶
“我知夫人慈悲善良,定也是想幫大家的,沒事,有夫君在,夫人隻管去做,想來觀長也是能理解的。”
3
段少夫人麵色微白,她攪著手帕∶“夫君,前幾日我手受傷了,不能動筆畫符。”
段塵封聞言,神情緊張握起段少夫人雙手,上下檢視。
我笑了,“霧燈道長左右手皆可自由畫符,左手傷了,便用右手畫,若是右手,也不礙事,左手可畫,小道這裡筆墨、硃砂黃紙皆備有,段少夫人開始畫吧。”
段少夫人哀慼咬唇,“實在是遺憾,我兩隻手皆受傷了。”
我挑眉,不以為意,“無事,霧燈道長除了雙手畫符以外,用腳趾,嘴巴也能自如繪符。人命關天,段少夫人不會在意這些禮數吧。”
眾人附和∶“對啊對啊,快開始吧,我們都排好隊了,家中老小還盼著我們早回去呢。”
段少夫人臉僵硬一瞬,但很快她便眼含珠光,當眾彎腰要脫鞋。
段塵封臉色唰沉,隻狠狠瞪我,“大膽,你是何人,我家夫人身體不適,你為何要咄咄逼人,來人把這個人掃出段府!”
小師弟霧竹叉著腰擋在我身前,高聲道∶“還有沒有天理啊!我師姐路見不平,隻想替大家尋條活路,段少爺竟然當眾要抓人!”
“天子腳下,段府竟然如此枉顧人命,還有沒有王法!”
眾人一擁而上,齊齊將我護到身後∶“就是,你夫婦二人不願救人就算了,還欲打人,太過分了,我們要去官府告你們!”
段少夫人嬌嗔一聲,咬牙切齒道∶“夠了,我畫就是。”
她冒著冷汗歪歪扭扭畫了個什麼東西。
下人分發給眾人,段塵封神情自豪∶“我家夫人厲害,諸位就放心吧。回去將符貼在門上,定能驅邪得安寧。”
經過我身邊時,他卻沉臉道∶“哼,至於你,必須給我家夫人道歉才能拿符。”
得到符紙的眾人欣喜若狂,也勸我道歉了事,別耽誤他們領符。
我嗤笑,附身看了看一位大爺的符紙∶“咦,這真的是符紙?能驅邪避鬼?怎麼跟狗爪點墨一樣啊。”
我說著,自顧自拿過符紙傳閱給身邊穿著黃色道袍的大師。
大師蹙眉,震驚道∶“這符毫無道術,分明是一普通黃符!”
我震驚捂嘴∶“段少夫人為了推脫救人,竟敷衍作畫至此,果將人命視如糞土?”
段塵封怒了,“休得汙衊我家夫人,夫人隻是太累了,才畫不出!”
大師斬釘截鐵∶“不可能,修道之人,即便再疲倦,繪出的黃符多少有道術,可這黃符裡外也透不出術法,說白了就是一廢紙。”
我順勢接話,“莫非,段少夫人,壓根就不是霧燈道長?!”
段少夫人臉色一驚,倒退幾步,冷聲道∶“胡說,我不是霧燈誰是,我就是務虛道觀首席弟子霧燈,來人呢,把這名鬨事的女子給我拖下去!”
段府湧出一群三粗武大的壯漢。
霧竹小身板擋在我身前,卻被拽飛到地上。
段塵封在一旁怒不可遏∶“哼,我家夫人向來與人為善,你今日卻一而再再而三對她不敬,我段府今日一定要好好教訓你!”
霧竹被摁在地上,惡狠狠瞪過去∶“呸,段府上下當真腦袋空空,竟看不出這是冒牌貨!你們難道不知霧燈道長修習的是玉女心經,早斷情絕愛,何談還俗嫁人!”
那名大師立即拍腦門∶“對啊,從剛纔我就覺得不對勁,霧燈道長修煉的正是玉女心經,絕不可能動情,否則生門斷絕!”
有幾個道士反應過來,連忙附和∶“是啊,霧燈道長一心追道,維護人間正義,不可能動凡心,而且若她還俗嫁人,我們道上怎會缺席她的婚宴!”
話落,眾人麵麵相覷,沸騰如開水。
段塵封如遭雷劈,愣了許久,猶豫不決看向段少夫人。
而段少夫人哪裡還有剛纔從容淡定的模樣,她梨花帶雨挽著段塵封的手∶
“夫君,我不知此女子為何對我敵意如此大,我真的是夫君的霧燈啊,如果夫君不信我,那我隻能以死證清白。”
她說著,直直往一旁的柱子上撞。
段塵封原本是疑惑的,見狀,立即打消懷疑,飛過去抱住段少夫人,後怕不已安撫她。
他臉色鐵青看我,“此女子來意不明,卻張嘴就抹黑我家夫人名聲,實在可恨,我今日必不會輕饒二人!”
壯漢惡狠狠撲過來,反製我雙臂,將我拖到段府門階前。
段少夫人嘴角揚起笑意,抬手扯下我的麵紗。
下一秒,隻見她如見鬼似的麵色煞白,踉蹌後退。
段少夫人很快斂去失態,眼眸噙著一股狠意,
“來人,抬板子過來,此女子中傷毀害段府名聲,今日就打她三十大板,免得她再造謠生事!”
人群唏噓∶“啊,三十大板,一個男子都吃不消,何況這白瘦的女子。”
“噓,誰敢惹段府。”
長凳拿上來,扔在我麵前,段少夫人發狠下令∶“押上去,給我狠狠打!”
4
霧竹拚命掙脫束縛,撲過來護在我身上。
我邊感歎小師弟懂事,邊不動聲色捏碎袖中黃符。
板子重重落下。
段少夫人窩在段塵封懷裡,一臉得意的樣子,偏生還要做出一副不忍的模樣∶“皆是女子,我亦不想為難,可小姐羞辱我就是羞辱段府,我當要維護夫君和段府的榮譽。”
段塵封感動又憐愛的摟緊她。
然而,下一秒段少夫人突然撲地,神情痛苦。
段塵封詫異詢問,“夫人,你怎麼了?”
段少夫人額頭冷汗淋漓∶“夫君,我、我不知道,突然覺得背上一痛,好像被人打了一板。”
趴在我身上的霧竹沒等到預料中的疼痛,神情呆滯。
我眼含笑朝他點了點頭,霧竹知道怎麼回事後,笑出聲。
段少夫人死死瞪過來,“不遺餘力給我打,段府不養廢人!”
她絲毫沒意識到,說完這句話以後,段塵封幾人看她的眼神,彷彿第一次認識她。
板子無情落下,帶起了塵土。
我和霧竹舒服閉上眼。
倒是段少夫人尖叫一聲,整個人撲倒在地。
段塵封嚇得臉色大變扶起她∶“夫人,你、你是不是不舒服?”
段少夫人痛得臉變形,尤其一襲白衣被冷汗浸透,她疑惑左顧右盼,想要瞧出什麼異常。
視線落到我們這邊,發現我們一臉享受,神情猙獰催下人下手。
板子儘數落下,段少夫人接連發出殺豬尖叫,她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段塵封撲通下跪,驚慌失措命人去找大夫。
霧竹小憩醒來,憋不住笑出聲。
段少夫人泛白眼,反應過來什麼。
她跌跌撞撞衝過來扒拉開霧竹,揪住我衣領,咬牙切齒∶“是霧燈,是你,是你使用了什麼詭計是不是!”
見我無辜搖頭,她氣得臉變形,“霧燈,你一定是畫符了,你個死賤人,我要你付出代價!”
她張牙舞爪撲過來,完全聽不進人群爆發的唏噓,更看不到段塵封慘白臉後退。
我滑出一張符拍在她腦門。
隨後站起來,不急不緩開口∶“各位,我是務虛道觀首席弟子,霧燈,此次前來是為完成師父與段老爺的相托。”
眾人炸開鍋。
“老天爺啊,段少夫人果然是冒充的,她怎麼有臉啊。”
“就是,難怪她畫不出符,原來就是一個冒牌貨,竟然恬不知恥以此身份嫁給段少爺,享受多年段少夫人的富貴生活。”
“據說,段少爺小時候被霧燈道長救過,自此心動不已,如此一來,段少爺豈不是被騙感情了?!”
“何止啊,段少爺與該女子還生了兩個女兒呢,想想枕邊人竟然是個騙子,如今真相揭露,換誰誰接受得了啊。”
段少夫人意識到她暴露了什麼,呲紅著眼珠子想爭辯,奈何動不了。
段塵封失魂落魄跌坐在地,似乎打擊不小。
就在這時,人群中走出一名身穿紅色官府的男子。
“本少卿倒要看看,是誰在造謠,段少夫人纔是真正的霧燈道長!”
5
來人是大理寺少卿周祁嶼。
他撞過我肩膀,直奔段少夫人,撕下符紙後心疼將她摟在懷裡。
段少夫人神情閃過一絲詫異。
周祁嶼冷冷瞥向段塵封,“一個來路不明的外人三言兩語,就懷疑同床共枕幾年的妻子,段少爺還真是有出息。”
段少夫人手掩麵,眼淚漣漣∶“夫君,我就是霧燈啊,當年渡河邊,是我救了你,你難道不記得了嗎?如今手腕處的疤痕再也消不了。”
她掀開衣袖,右手有一塊拇指寬的傷疤。
段塵封抱住腦袋,神情掙紮,“可是,你方纔又為何說出那一番話?你那樣子分明恨不得殺死她,我從未見過。”
段少夫人被哽住。
倒是周祁嶼莫名剋製道∶“蠢貨,燈燈那是被這個妖女控製了,你想想當年可是燈燈不顧危險救了我們,我們怎麼可以懷疑燈燈。”
“再說了,即便你認錯燈燈,我也不可能認錯,我始終記得她那雙亮眸……我永遠不會認錯自己的月亮。”
段塵封張嘴想要說什麼。
與此同時,段少夫人摸出玉佩,“這玉佩一直在我身上,當年你正是憑它認出了我。”
段塵封如夢初醒,他一臉痛恨扇打自己臉。
就這樣,段塵封與段少夫人又和好了。
我和霧竹大眼瞪小眼,從彼此眼中感受到萬千情緒。
霧竹小聲問,“師姐,你以前救過這倆男的?”
不等我開口,他又自顧自道,“哦忘記了,師姐自小便臉盲,即便救過,也記不得了。”
我難得語咽。
段塵封為挽回麵子,他轉過頭死死盯著我∶“京城近日鬨怪事,而你又汙衊我家夫人,你定是那妖邪,諸位,我們都被此女子騙了!”
段少夫人嘴角噙著狠意,“事已至此,那我就說了,我畫不出符,是因為……我懷孕了,大夫診斷是男娃,原本是想給夫君驚喜才隱瞞的。”
我冷笑打斷,“懷孕就畫不出符?你難道是說豬懷孕了,豬就不是豬?什麼歪理。”
幾個道長正想附和我,卻被周祁嶼眼神警告,嚇得連忙捂嘴。
他雙手一揮,一群捕快包圍住我們。
我冷下臉,捏出符紙。
周祁嶼神情陰冷,從身後掏出火銃對準霧竹胸口。
“大可以試試。”
我氣笑了,“很好,我霧燈跟妖邪打交道多年,它們何曾敢威脅我,你是第一個敢威脅我的活人。”
段塵封急急叫好,“祁嶼,做得好,把這妖女關進牢裡,京城一定會重獲安寧!”
手腳被綁住,我看了一眼盤旋在段府上空的黑氣,回頭看向段塵封∶
“段少爺,你可以信任你家夫人,但請考慮段老爺的身體,他這幾月來是靠藥吊命的,怕等不起吧。”
段塵封麵色一白。
……
我坐在稻草垛上打坐。
霧竹來回不安走動。
“師姐,這可怎麼辦啊,我們會不會斷頭在這裡啊……不行的,師兄師妹他們還等著我們回去呢。”
片刻,守門端來晚飯,意料中周祁嶼出現了。
他一改白日盛氣淩人的樣子,此刻謙虛溫和∶“今日多有得罪——霧燈道長。”
霧竹眨了眨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撣了撣道袍上的灰塵,“行了,換個地方。”
6
周祁嶼後院。
吃飽喝足後,我簡單跟霧竹解釋前後。
當晚,我確實是去裝神弄鬼,呸,是佈局。
然而,路上撞上一邪霧,追它一路進了大理寺的書房。
那就是我和周祁嶼的初次見麵,他受邪霧侵體,我救了他。從周祁嶼口中,我瞭解到京城近日頻發的詭異之象。
周祁嶼追查的線索斷在了段府,當晚我便翻進段府查探一遍,其中段少夫人的玉佩就是那時候順走的。
霧竹驚訝,“師姐,她怎麼可能有你的玉佩!”
不等我說,周祁嶼開口道∶“段少夫人手裡的是高仿品。”
我詫異一瞬,隨後摸出懷裡的玉佩,“嗯,真品一直在我身上。”
霧竹又疑惑了,“那周大人今早為什麼要那樣對我們?又為何將我們捉到牢裡?”
我看向周祁嶼,也在等他解釋。
周祁嶼抱拳,“今日事出緊張,多有得罪。”
他頓了一下,解釋∶“是段老爺的意思。”
夜深人靜,周祁嶼帶我們乘馬車出了城郊,最終停在了一個小茅屋前。
段鵬無力靠做在床上,不停咂吧嘴,口水沾濕被子。
周祁嶼示意女仆退下,“我也是今日才得知,段老爺六十大壽後就搬出段府來此居住,紙條是女仆昨夜塞給我的。”
我伸手點了點段鵬的印堂,立即一股黑氣鑽出,眼疾手快燃符燒之。
轉頭吩咐霧竹,“準備招魂幡,香燭,火灰,芭蕉葉,一捆紅線,一碗鹽水。”
霧竹震驚,“師姐,這是要擺招魂陣?”
我點頭。
一切準備妥當後,留霧竹守在段鵬身邊,我與周祁嶼重回了監牢。
段鵬寫那張紙條是想提醒我,段少夫人的身份不能暴露出來,具體原因我不清楚。
周祁嶼將這幾日發生的詭異細細告知於我,我擺銅錢陣,結合之前的觀察心中有了猜測。
次日淩晨。
段少夫人無聲無息出現在牢裡,她以白綾勒我脖子。
我劇烈掙紮,卻無事於補。
段少夫人麵目猙獰,“霧燈,你天賦異稟又如何,到最後還不是死在我手上!”
我咳嗽反問她動機。
段少夫人諷刺一笑,“你果然不記得我了,可我日夜都夢到你的臉!你可還記得永和村,當年你為了救那些虛偽村民,竟然殺了我爸媽,害我成為孤兒,顛沛流離十幾年……我寧衛語,跟你不共戴天!”
她竟然是當年的那個小女孩。
我眸光一暗。
我雖臉盲症,但至今仍忘不了永和村發生的事。那是我下山曆練的第三個年頭,路過妖氣瀰漫的永和村。
我探了三天,尋到妖氣源頭來自於一戶姓寧的人家,叫做寧貴的男人出軌了化為人形的桃妖,寧貴自私以全村人奉獻於桃妖。
我當即便對上了桃妖,可最後關頭寧貴卻挾持他的髮妻劉枚和女兒要挾。
我妥協了,可桃妖卻耍詭計,趁機吞食寧貴心臟,上了他身控製劉枚。劉枚為了保護女兒,求我殺了她。
最後,我隻保住了永和村和小女孩。
寧衛語逐漸加大力度,她又哭又笑,“哈哈,霧燈,你是天賦異稟,能力出眾嗎?為什麼救不了我父母親……是你毀了我們寧家!”
7
因果輪迴,循環不息。
然而,這場因不是我造成的。
我燃點符紙,寧衛語被燙傷,不得不鬆手。
“怎麼可能,你明明中了桃花蜜!”寧衛語錯愕不已退後幾步。
我晃了晃手中的符紙。
寧衛語又驚又氣,她掏出匕首撲過來∶“你就是個妖道,整天搗騰什麼鬼畫符,哪裡有半分正氣!”
就在這時,周祁嶼走進來,與他一起的,還有段塵封。
段塵封猩紅眼,神情崩潰∶“你,到底是誰?”
寧衛語沒想到段塵封會出現在這裡,神情驚駭後。
她丟掉匕首,眼淚掉落∶“夫君,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到了這裡……一定是這妖女控製了我,夫君我好怕。”
寧衛語說著便搖搖晃晃朝段塵封的方向傾倒。
段塵封揚起手,甩了她一耳光,“你到底是誰?!”
寧衛語意識到段塵封都聽見了,她從容抹去淚水,語氣冰冷∶“罷了,不演了。如所見,我冒充了霧燈。”
段塵封踉蹌後退,神情嫌惡∶“你個冒牌貨,竟然騙了我那麼多年!好狠的心啊你!”
寧衛語尖銳道∶“誰知道你這麼蠢,僅憑一枚玉佩就認定我是霧燈賤人,還死纏爛打追求我,既如此我自然順水推舟……”
段塵封突然被刺激到,他撲過去扼住寧衛語的脖子∶“是你詭計多端,是你蠱惑了我,你這個賤婦!”
寧衛語毫不留情捅了段塵封,“段塵封,當初段鵬,周祁嶼不是提醒過你我的身份?你不信,反而要帶我私奔!怎麼如今全賴我錯?!
她掏出懷裡的玉佩扔過去,高高在上睥睨∶“說實話,高仿品就騙到你的感情,就坐到段少夫人的位置,我也很震驚呢。”
在一旁看戲的我突然覺得懷裡的玉佩灼熱燙人。
眼看時間快到,我示意周祁嶼拖走段塵封。
誰承想,段塵封發瘋般蒼白臉撲過去抱住寧衛語大腿,厲聲質問∶
“所以,這麼多年我們之間的感情也是假的?你從未愛過我?”
問這種問題,我想,段塵封約莫是瘋了。
結果下一秒,寧衛語踹開他,厭惡道∶“自然,我寧衛語眼睛不瞎,怎會看上你這種人。若不是需要配合裴郎,我多一秒不願待下去。”
“對了,裴裴與宣宣,也不是你的孩子,裴郎早就施法讓你無法人道,那是我和裴郎的孩子。”
段塵封噴出一口血,眼睛死死盯著寧衛語。
忽然,一陣風吹過,下一瞬,一豔麗男子出現,寧衛語笑意盎然迎上去喚他裴郎。
桃妖氣息。
我直接飛出黃符,卻還是讓他們逃了。
將段塵封送回房,叫來大夫後,我和周祁嶼直奔段府。
今夜是八月十五的第三天,月亮盈滿耀眼,與十五年前一模一樣。
看來桃妖是要吞食段府增強功法,借月成仙。
一踏入段府,就嗅到濃鬱的血腥味。
我以銅錢追蹤,一路來到了後院。
地上躺了不少屍體。
我已在門外佈陣,且交代周祁嶼帶人在門外維持秩序,京城作弄的妖踏暫時過不來攪亂。
寧衛語端坐在正廳,她膝蓋上兩個女娃娃正靠著酣睡。
以防不測,我圈住寧衛語母女三人。
桃妖正蠶食活人靈魂,其中正在抗爭的,正是段鵬,他帶的佛珠是師父送的。
我飛過紅線扯出段鵬,“段老爺,你魂魄離體已超過五日,快回體,這裡我來處理!”
桃妖尖銳,“可惡,又是你霧燈,當年你殺我母親和衛語雙親,我今日一併報仇雪恨!”
送走段鵬後,我全身心與桃妖糾纏。
然而,桃妖妖力大增,我們一時間打得難捨難分。
不過,到底十幾年前我霧燈收了他母親,很快桃妖就被我打趴在地。
我抬起符紙,突然,桃妖爆出全身妖力,我被彈到門口。
下一秒,桃妖扼住寧衛語的脖子,吸食她靈魂,以及兩個女孩。
我抹去嘴角的血,目光冰冷。
是想重演當年的情形?
寧衛語絕望轉頭看向桃妖,血淚滑落麵龐,她最終麻木看向兩個孩子。
桃妖挑釁看向我,隨後大笑。
“慈悲的道士,你要救誰呢?”
我勾唇∶“殺你!”
紅線齊發纏住寧衛語母女三,銅錢四麵壓製桃妖,黃符正上方罩住。
桃妖瞪大眼,最終化為一枝桃木。
我霧燈,從不在一個地方栽兩次跟頭。
……
桃妖一死,那些被他招來在京城禍亂的小妖連夜逃回老穴。
京城終於恢複了安寧。
而自那夜後,寧衛語帶著兩孩子不知所蹤,隻留下一封信於我,上麵寫有“終悟”二字。
至於段塵封,身心俱創,已削髮爲僧,段老爺攔不住也隻能任他去。
我和霧竹幫段老爺破了血災,段老爺除了以重金酬謝以外,還送了我們一輛馬車,甚至主動幫我們修繕道觀。
我和霧竹坐上馬車出了城門。
周祁嶼攔住馬車,說要與我說幾句話。
周祁嶼臉微紅,他給與我一串糖葫蘆,囑托∶“霧燈大師,請多保重。”
秉持禮送往來的道義,我送他一張符。
一上馬車,霧竹就一臉八卦湊過來∶“哇哦,師姐,周大人一定心悅你,你覺得怎麼樣?我覺得周大人身高八尺,英俊正氣,是世間少有的男子,”
我拿糖葫蘆塞他嘴,“務虛道觀首席弟子霧燈,隻求早日登頂玉女心經。”
楊柳依依,雲朵嫋嫋。
隻此心尋道,維護世間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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