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然地移開視線：“我讓下人去找的郡主，沒去後花園。”

滿堂嘩然，不再直言。

沈芸珂也暗暗鬆了口氣，端起茶水一飲而儘。

入夜，宴會結束。

戲班眾人和賓客陸續散去。

沈芸珂心不在焉地對我說道：“我去送送賓客。”

我眸色平靜：“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你不用跟我彙報。”

更何況，我也不想聽人撒謊。

沈芸珂臉色有些掛不住，尷尬地轉身走了。

夜色濃稠，碩大的郡主府一片清冷。

我回了瓊華院，繼續收拾屋子。

而後又喚來小釗，將賣身契以及銀票遞給他。

“明日一早，你便離開郡主府，去過你自己想過的生活吧。”

小釗一怔，噗通跪倒在地。

“奴纔不走，奴才賣身葬父被主子領回府，便終生都是您的奴仆……”

窮人家的男子，有的做奴才做苦力，也有的斷了子孫根進宮做太監，大多數都沒有好出路。

但我不願小釗過這樣的人生。

我將錢袋塞到他手心，亦如長姐贈我改變命運的乾坤袋。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你是一個有誌向的男子，不該在這個府邸中碌碌無為，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成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小釗麵色一怔，久久無言。

幾息後，他熱淚盈眶，對著我猛磕了三個響頭。

“謝謝主子未曾看輕我，等我達到您期盼的高度，一定再次回來叩謝您！”

我將他拉起來，用帕子擦拭他臉上的淚痕。

“不用回來找我，若是要謝，去道觀裡的玉帝與王母雕像前拜一拜吧。”

感謝他們生了我這麼一個兒子。

小釗雖然不解，卻還是哽聲點頭：“好。”

第二天，小釗早早跟我告別，揹著行囊離開。

院子裡空蕩蕩，宛如無人居住般蕭條。

我不甚在意，繼續挑挑揀揀，裝乾坤袋的好好收拾，眼不見為淨的全都丟箱子裡。

下午，沈芸珂來瓊華院時，終於發現了異樣。

“怎麼這麼空，就跟沒住人一樣，你不覺得寒酸嗎？”

我一臉平靜地撥弄著手中的乾坤袋：“丟了很多破舊物件，以後你想買什麼再添置吧。”

反正我也不住了。

沈芸珂並未放在心上，敷衍地點了點頭：“等有空我帶你去逛集市。”

院子陷入沉默。

沈芸珂逡巡四周，又忍不住問：“你那個隨從呢？”

我隨口一說：“他回老家照顧病重的祖母了。”

這是一個很明顯的謊。

但凡沈芸珂稍微對我上過一丁點心，她就會知道小釗是我在冬天撿回的賣身葬父的孩子，哪來的家人？

可她毫無察覺異樣，而是說道：“那我讓管家給你多送幾個人來，這院裡太冷清了。”

我擰了擰眉，脫口而出：“不需要。”以後都不需要了。

我的冷漠，讓沈芸珂眸色閃過一絲愧疚。

似是知道做了對不起我的虧心事，她清了清嗓子，放緩了語氣。

“明天晚上西街會放孔明燈，你去年生辰不是一直想放燈許願嗎？我和你一起去。”

我心底微微驚訝，她這是突然良心發現，還是想彌補我什麼。

我很想問她，不用陪洛子臻去嗎？

可轉念一想，孔明燈的確是我曾經的一個遺憾。

離開人間前，去放一盞燈也算了卻心事。

我答應了沈芸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