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想等了，活在仇恨裡，越來越像人，怕忘了歸路。

他沒再扶我起身。

如今，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我這顆再無用處的棋子也該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先皇去得突然，還未立太子，膝下兩子一女，榮王雖為嫡子，但殘暴不堪不得民心，長公主為女子，隻有二皇子順勢上位。

洛璃是他送入風月閣的，越是混亂的地方越能得到想要的訊息。

那些大臣醉了什麼話都能套出來，沒人會高看低賤的妓子。

“梨落可知朕為何會有鮫珠？”

他讓冬柳為我斟茶，自顧自說起來。

“當年駙馬進獻給父皇兩顆，那時母妃正得盛寵，便將賞賜的那顆給了朕，讓朕隨身攜帶。”

“在風月閣第一次見你，那顆寒涼的鮫珠變得滾燙，我便物歸原主。”

我心裡一怔，“所以陛下才相信我就是梨落？那陛下的龍紗也是來自於先皇？”

他如此珍視那件龍紗，即便被我和長公主都碰過，染了汙穢，也要在抄家那日親自派人尋回。‘

他似乎陷入美好的回憶中，眼神變得迷茫起來，像在透過我看誰。

“五年前我奉父皇之命到東海尋找鮫人，遇到一個受傷的小姑娘，我救了她一命，她離開時將那件龍紗贈與我。”

我輕聲問：“陛下，那個小姑娘叫什麼名字？”

“阿暖。”

“她有一雙比大海更深邃的眼睛，笑起來如彎彎的月牙。”

阿暖，是母親為我取的名字。

我從小就是調皮的孩子，總是趁母親不備偷偷溜出家門。

那年我變為人形想上岸瞧瞧，卻被捕魚的利網所傷，掛在漁船下被拖行一天一夜。

一個青年救了我，我告訴他我叫阿暖，傷好離開那日送了他一件龍紗做謝恩。

我以為他早就不記得我了。

“梨落有何打算，若是無處可去，朕可護你一世周全。”

語氣帶著隱隱的期待，他從未看輕過洛璃，也未看輕過我。

可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終身被困於四方城中，我隻是世間浮遊，徜徉在無邊無際的深海。

“陛下，我想回家了。”

我想回到東海的小漁村，以水為伴，那纔是我的歸處。

來的時候空無一物，離開的時候也什麼都不必帶。

我走到院門口，身後響起急切的腳步聲：

“梨落可曾認識阿暖？”

他再次挽留，用儘了帝王的自尊。

我不敢回頭，怕滿臉的淚痕被他看見。

“不曾。”

……

我回到東海，小漁村已不複當年落敗，所到之處都是高門大院。

那個小院已經成了商鋪，隻剩下門口的大水缸和當年一模一樣，隻多了歲月的痕跡。

“姑娘有所不知，這是一位貴人來東海時用過的，別看它平平無奇，可保咱們小漁村平平安安呢。”

我知道，這是當年他救下我時命人弄來的缸子，他偷偷把我藏在缸子裡，跟一同前來的榮王說不見鮫人蹤影。

又到了春花爛漫的時節，街上的孩童嬉笑著吟唱鮫人的傳說。

我彎腰捧起溫暖的海水，彷彿聽到母親的呼喚。

“母親，阿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