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琳似笑非笑瞥他：“當初和你說餘家小姐的時候，也沒見你拒絕的這麼幹脆。”

“媽，我累了，要休息。”

但沈月琳不打算放過他，她對自己這個各方麵優秀，幾乎找不到缺點的兒子滿意是滿意，但總覺得太過正經剋製缺了點“人”味兒，就調侃道：“你和媽說，是不是偷偷對人家……”

葉璟手上動作一頓，打斷道：“媽，你別憑空想象。”

“我就隨口一問，還不是替你操心。”沈月琳撇嘴，神態還帶了些少女的嬌憨，“你怎麼不像你爸一樣，他年輕時可是有名的浪子，周圍都是鶯鶯燕燕，不知道交過多少任女朋友。”

“所以您希望我也做浪子？”葉璟扯唇打算結束這個話題：“那您為什麼每次都因為這事和爸冷戰？”

沈月琳無言以對：“……”

葉璟走過去準備趕人，“您問完話了沒，我現在想睡覺。”

臨走前，沈月琳想了想囑咐道：“明天帶著你舅舅從南洋帶的燕窩給餘家老夫人送過去。”

葉璟應了聲，就要關門，關門的瞬間聽到：“也不能咱家一頭熱，也不知道人家餘家小姐願不願意，這傻小子追人都不會。”

“……”

另一邊的餘燃星正在泡澡，她手臂搭在浴缸邊緣玩著泡沫，隨著她的動作水麵泡沫泛起細微的漣漪。

纖白的手臂在燈光下晶瑩如玉，她有些泛困就從浴缸裡起來，剛披上浴巾，手機就響了。

她有些不耐的從紅木矮幾上撿起手機，看到螢幕上的備註後馬上接通了電話，語氣軟軟，撒嬌道：

“喂，奶奶，我好想你呀。”

聽筒那頭輕哼了一聲並不買賬，“真想我，能兩個月都不回家看我一次？”

餘燃星卻一點沒收斂，語氣更諂媚：“雖然我兩個月沒回家，但我每分每秒都在想您呀，想的我都瘦好幾斤了。”

那頭沒繃住被她逗笑，但語氣還是嗔怪道：“油嘴滑舌，你就會哄我，瘦了？是不是你又亂減肥，回家來住，我給你補回來。”

餘燃星：“還是奶奶疼我，等有空我就回去。”

那頭歎氣道：“你回來也是住我這裡，不必擔心你爸那邊。”

冷場幾秒後，餘燃星嗓音有些低：“奶奶，我知道您疼我，但我回去，要惹人不高興的。”

“星星，這是你的家，誰敢給你臉色看？明天回家，來看看奶奶。”

奶奶一向疼餘燃星，她再任性隻要老人家開口，她也無法拒絕，“好，明天我回家看您。”

掛斷電話，餘燃星仔細給自己做完護膚，又給頭髮做了個護理才躺到床上，剛要閉上眼睛時，手機一聲震動。

是她哥餘楓來的訊息。

餘楓是餘清河好友的兒子，他父母意外去世，餘清河夫婦收養了他，從小和餘燃星一起長大，雖然他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但感情卻不輸親兄妹。

哥：【星星，聽說明天你回家？】

哥：【你說，我們多久沒見麵了？】

餘燃星認真想了想，上次和餘楓見麵好像還是上個月，她上次好像還說第二天請他吃飯來著，然後早被她忘了個幹淨，但她臉皮厚，立刻倒打一耙。

星星：【哥，這麼久你都不和我見麵，我可想你了，想你想的我都瘦了。】

哥：【……】

哥：【有你這麼顛倒黑白的嗎？我約你幾次你都說忙，是我不和你見？還有你怎麼又瘦了？】

餘燃星自動忽略前麵，隻抓住最後一句回：【因為需要哥投餵我。】

餘楓那頭似乎被她話弄的沒了脾氣：【那就搬回家裡住，不出一個月我就把你喂成小豬。】

回家住，那她就別想有胃口了，手機螢幕上時間已經快到11

點，餘燃星想結束話題，但餘楓又發來訊息。

哥：【你和葉家聯姻的事，爸和你提過了沒？】

餘燃星又想起這件糟心事。

星星：【提沒提不重要，反正我也不會同意。】

哥：【不管什麼時候，哥永遠站你這邊。】

餘楓對自己不錯，餘燃星一直都知道，即便她知道永遠站她這邊並不可能，但還是有些感動。

星星：【還是哥最好，哥你不用擔心，這事我自己能解決，不早了，我睡了，晚安。】

哥：【晚安，明天見。】

放下手機，餘燃星閉上眼晴，腦子裡卻冷不丁閃過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她睜開眼，突然從床上坐起來：“葉璟他怎麼敢說我覬覦他？”

*

翌日，餘燃星八點就起床了，洗漱化妝又用了一個多小時，到餘家老宅時已經臨近十點。

餘家老宅位於京北名校區深巷內，是一幢帶有民國風的老式洋房別墅，已有百年曆史，青牆紅瓦，簷口屋頂，在正午陽光下，古樸且優雅。

餘燃星將車開進別墅裡停好，走過花園來到洋房門外。

開門的是家裡的傭人李姐，在餘家工作多年，看到餘燃星臉上帶笑：“大小姐回來了。”

餘燃星戴著墨鏡點了點頭算是做了迴應，她徑直走進去，經過玄關就聽到一陣笑聲。

“爸媽，你倆這麼恩愛，好像我這女兒是多餘的，你都不喜歡我。”

“你這丫頭，又我和你媽玩笑，我怎麼不喜歡你了，你們倆都是我的寶貝，我永遠疼你們。”

“你們父女倆怎麼又逗嘴。”

“媽，你臉紅什麼？”

這句話後，又是一陣笑聲，好一個其樂融融。

餘燃星站在原地，紅唇緩緩抿出諷刺的弧度。

這些對話在她媽媽還活著的時候，餘清河也說過一樣的話，說她和媽媽是他永遠的寶貝。

在媽媽去世的6年裡，他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說過這些話，隻是換了對象。

曾經的深情恩愛隨著媽媽去世馬上易主，甚至在媽媽頭七那天，他就將他陳依月和他的私生女帶進家裡。

從來就沒什麼深情恩愛，全是謊言。

餘燃星指甲摳著包帶，唇邊帶笑邁步走進去，來到足有百平的客廳後看向幾人，笑得唇邊漾起笑，“咦，聊什麼這麼開心？”

原本言笑晏晏的客廳瞬間鴉雀無聲。

陳依月依在餘清河身旁，兩人手還握著，女兒餘夢瑤也挨著兩人，一家三口好不親熱，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帶著防備投向餘燃星。

雙方隻隔了幾米，但卻像對壘的敵人，涇渭分明。

餘清河鬆開陳依月的手，眼底斂去笑意開口：“你回來了，去書房等我，我有話和你商……”

不等他說完，餘燃星興趣缺缺地打斷：“我是來探望奶奶的。”

說完，她踩著細細的鞋跟邁向樓梯，完全不給餘清河一點麵子。

餘清河被她這態度氣的不輕，剛要發怒，陳依月拉住他的手輕輕搖頭，“女兒好不容易回來，別再惹她生氣。”

溫柔帶著吳儂口音的聲音，任誰聽都會備感舒心親切。

隻有餘燃星知道這聲音下的人有多虛偽，她懶得周旋，快步走上台階。

“星星，好久不回來，阿姨給你煮你愛吃的粉蒸排骨和荷葉雞，在家裡多住幾天。”

餘燃星腳下一頓轉過身，輕輕一笑：“陳依月，咱們之間就沒必要再演了。”

聞言，陳依月臉色僵住，但很快她就恢複如常，宛如一個女主人般，“這次回來，就多住些日子，畢竟這也是你的家，你妹妹一直吵著想你呢。”

一旁站著的餘夢瑤跟著附和：“是呀姐姐，你不在這些天，我在家裡不知道多想你。”

嘴裡說著最甜的話，眼神卻完全相反，餘夢瑤盯著餘燃星，帶著美瞳的漆黑瞳仁滿是挑釁。

每次都一樣的戲碼，令人厭倦。

餘燃星不想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眼神都懶地給直接轉身，剛邁上樓梯就聽到餘夢瑤並不算友好的聲音：“姐姐我在和你說話，你聽不見嗎？”

餘燃星步子都不帶停的，“誰規定我聽到就要回你的。”

“星星，你妹妹是關心你而已，你怎麼對她這種態度？你們畢竟是親姐妹，流著的一樣的血。”

陳依月的話成功噁心到了餘燃星，她指甲掐住扶梯轉身，“陳依月，能不能別再噁心我了？”

饒是陳依月能忍聽到這侮辱性極強的話也變了臉色，她視線緊緊盯著餘燃星，臉上溫柔麵具終於維持不下去。

餘夢瑤上前扶住她手臂，帶著哭腔驚慌失措：“媽媽，你怎麼了？別嚇我啊，姐姐，媽媽本來就體弱，你為什麼要刺激她？”

像是響應她的話似的，陳依月身體晃了晃，聲音虛弱應道：“我沒事，別生你姐姐的氣，她不是故意的。”

餘燃星唇一彎，勾起好看的笑渦，“我就是故意的。”

餘清河聽不下去，他抬手拍了身邊的小幾，“你怎麼和你陳阿姨講話的？”

餘燃星聳聳肩，“無奈”道：“沒辦法，我又不會說謊。”

餘清河被這話噎了噎，生氣又想到聯姻的事他壓下怒意開口：“過來，我有話和你談。”

餘燃星不耐煩道：“我有事忙，沒空。”

餘清河被她態度創到，站起來指著她鼻子怒道：“你每天不是和明星傳緋聞就是吃喝玩樂，還忙，你有忙一件正經事？當初你闖的禍，給我丟多大人？你媽被你氣的出車禍，你還有良心嗎？”

餘燃星臉色一點點冷下去，她指甲掐緊掌手依舊是無所謂語氣：“當初你不是說隻要我做個隻會花錢的二世祖，你就知足嗎？餘清河，我媽怎麼出的車禍你比我清楚。”

“你這個混賬！你怎麼和長輩說話的？”餘清河氣的不輕，衝到台階上，揮起手就要朝餘燃星臉上落下去。

一些畫麵從餘燃星腦中飛速閃過，臉上隱約還殘留著火辣脹痛的錯覺，但她早已不是那個19歲的小女孩，她慢悠悠道：“我勸你冷靜點，要不然待會被奶奶看到，你也知道我最會告狀的，到時候大家都難看。”

聞言

餘清河手僵在半空中，臉色變得極難看，剛想開口，樓上有道挺撥身影走過來，男人嗓音溫和：“爸，奶奶問星星是不是她來了，說給星星熬了燕窩，催她早點過去。”

樓上的男人是餘清河的養子餘楓。

餘清河放下手臂咳了一聲對餘燃星說：“還不快去，別讓你奶奶等你。”

餘燃星壓根沒理他，直接上樓。

快走到樓梯上時，她仰起臉，終於露出真切的笑意，用隻有兩人的音量說：“謝了，哥，回頭請你吃飯。”

餘楓長相斯文清雋，笑的時候尤其溫柔，他唇邊輕笑壓低音量：“這回別又誆我。”

餘燃星無辜地眨眨眼，“我哪有。”

餘楓看她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抬手想像小時候那樣摸摸她頭，但晚了一步，餘燃星已經往前走了幾步。

“哥，待會聊我先去見奶奶。”

餘楓手輕輕握拳點頭：“好。”

他看著餘燃星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後才收回視線，他在原地站了一會，轉身準備下樓，樓下傳來陳依月輕輕柔柔的聲音。

“你別生氣，星星還小，再大些就好了。”

“馬上二十五了，還小？如果不是聯姻的事，我能容忍她這麼忤逆我？”

“聯姻的事，你也別急，她真不願意，不是還有瑤瑤嗎？”

“葉家那邊鐘意的是……”

後麵的聲音聽不真切，餘楓站在原地眉心攏緊。

*

餘老夫人怕吵，她住在在最幽靜的南側。

餘老夫人出身書香門第，房內裝飾古樸典雅，牆壁上懸掛著幾幅名家字畫，紅木書桌上鋪著她剛畫好的山水丹青，室內墨香濃溢。

室內北側，繡著梅蘭竹菊的屏風後是一排軟塌。

餘老夫人坐在書桌前捧著碗茶輕輕抿了口，正要抬頭時，聽到親昵巧笑的聲音：“奶奶，我的燕窩呢？”

餘老夫人放下茶碗失笑，“你這孩子，來我這，就知道要吃的。”

餘燃星走過去挽住她手臂頭貼在她頸窩嬌氣道：“那沒辦法，誰讓奶奶最疼我。”

“知道我疼你，也不知道勤回家看我。”餘老夫人伸手刮刮她鼻子，說完叫傭人將溫著的燕窩端來。

餘燃星從傭人手裡接過燕窩償了一口，口感滑嫰，清新中略帶甘甜，像一縷柔風纏繞在舌尖。

比她原來吃過的上等燕窩口感還要好，以至於，她一口氣吃完。

餘老夫人拿起手帕幫餘燃星擦了擦嘴，問：“這燕窩好吃嗎？”

餘燃星舔了下唇角，舌尖淺淺回甘，“好吃。”

餘老夫人笑眯眯道：“這是上個月葉家送來的，還是葉璟親自送的。”

聞言，餘燃星口中瞬間沒味道了，她漂亮的眼睛一眯，腦中警鈴響起，歪頭問：“奶奶，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好了。”

餘老夫人掃了她一眼，手指點點她鼻尖，“丫頭，想必你爸也和你說這事了，那我問問你是怎麼想的？”

餘燃星撇了下嘴：“奶奶，您是說和葉家聯姻那事？”

餘老夫人點頭。

不帶一秒猶豫，餘燃星搖頭：“我不願意。”

餘老夫人不是沒料到餘燃星會反對，但沒想到會反對的這麼幹脆，她沉默了一會纔開口：“星星，咱們餘家也算是百年大家，生意場上起起伏伏也正常，當年你爺爺在時，餘家生意已有頹勢，好在有你母親聰慧幹練有她這樣一個好幫手，咱們餘家生意才慢慢好轉興盛，可惜你爺爺去世早，連你母親也早早……現在商場日新月異，葉家與咱家是世交，如果聯姻，對咱們餘家隻有益處。”

她頓了頓又道：“當然，奶奶還是尊重你的意願，如果你真的不願意，奶奶也不會勉強你。”

餘燃星對家裡生意不算瞭解，但也明白兩家聯姻後是強強連手，但錢是賺不完的，她並不想因此而犧牲自己的婚姻和自由。

本想直接說不願意，但想到葉璟那邊絕對不會同意，她眼眸微動就想把這口鍋全部扔給葉璟，“奶奶，這聯姻也要看葉家人家願不願意，我和葉璟關係您也知道的，就算我願意，他也肯定不願意，您還是別費力氣搓和了。”

餘老太太問：“那如果他願意呢？”

餘燃星想到葉璟和自己關係，就算是聯姻，他也沒道理找她這個死對頭的，那不是純純找虐嗎？

餘燃星：“他要願意，我就考慮考慮。”

餘老太太微微一笑：“那好，恰好今早葉家那邊說要來給咱們送燕窩，應該是葉璟過來，等他過來，正好問問他。”

餘燃星一聽葉璟要來，瞬間覺得晦氣想走，“奶奶，我和朋友約了吃飯，要不然我先……”

話還沒說完，外麵傭人敲門進來，“老夫人，葉家公子過來了。”

餘燃星不高興嘟囔：“怎麼哪裡都能碰到他。”

餘老夫人看出她不高興，就指著屏風說：“你不想見就躲屏風後麵。”

外麵已經有腳步聲，餘燃星顧不得說什麼就躲到屏風後麵坐在軟塌上。

很快，就傳來一道清冷磁性的男聲：“餘老夫人好，家母代晚輩給您送來的南洋燕窩。”

餘老夫人唇邊含笑：“你母親和你都有心了。”

“餘老夫人客氣，老夫人對葉家一向照拂，應該的。”

傭人將茶碗放到葉璟身旁的紅木桌上，他端起來抿了口放回桌上，動作優雅而穩重。

餘老夫人微微頜首，越看越滿意。

而螢幕後的餘燃星暗暗撇嘴，太能裝了。

一陣寒暄後，餘老太太進入正題：“你母親和你可提了咱們兩家聯姻的事？”

葉璟點頭：“嗯，提了。”

餘老太太朝屏風看了一眼，笑道：“時代變了，我們做長輩的也不是老古董，你們晚輩的意願我們也會尊重。”

她頓了頓接著說：“聯姻的事，你願意嗎？”

屏風後餘燃星覺得有必要再和葉璟通個氣比較萬無一失，她拿起手機給他發了條微信：“如果我奶奶問你聯姻的事，你就實話實說不願意，我保證這事能黃。”

這下應該妥了。

葉璟正要回話，手機響了一聲，特殊的提示音，他歉意道：“失禮。”

他看了眼手機螢幕按滅，視線正對著屏風。

隱隱約約能看到熟悉的倩影貼在屏風上，他唇邊弧度幾不可見勾起。

片刻後，他語速不緊不慢道：“隻要她願意，我沒意見。”

屏風後的餘燃星以為自己幻聽了，一急從軟塌站起來，手機一下從膝蓋掉下去，弄出“呯”的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