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 第9章

我開始在府上養病。

每日除了陪真兒溫書,我便留在院子裡打理那棵芙蓉花。

次年春天,鐘墨帶著護衛,將我和真兒送到了漠北。

我當真在茫茫戈壁上看見容懷璟。

他一如我初見他時,騎著馬,伸手把我帶進他懷裡。

熟悉的體溫傳來,這次,我知道我沒有做夢。

我高興的朝真兒招手:“真兒,快和阿孃爹爹去賽馬。”

真兒笑著往後退:“爹爹你照顧好阿孃,等孩兒收複了南疆,擊退了匈奴,定來尋你們。”

說完,真兒跨上馬,和鐘墨一道離去。

孤陽下,兩道身影越行越遠,直到消失在風沙裡。

我朝身後人笑道:“夫君,我們回家。”

容懷璟摟緊我的腰身,喝著馬慢行:“好。”

真兒番外

我從三歲起,便知道我不是爹爹的孩子。

我的父親是那高高在上的攝政王。

我不喜歡他。

他總是打爹爹和阿孃。

有時候還帶著喝人血的公主一起欺負我。

我知道他想殺了我,但因為爹爹和阿孃把我護得很好,他沒能得逞。

他和公主成婚那日,將我和爹爹關進了天牢。

爹爹受了很多刑,渾身傷痕,卻還在擔心阿孃。

不知過了多久,攝政王纔將我和爹爹從天牢放出。

阿孃病倒了。

南岐來的巫醫將阿孃中噬血蠱快死的事告訴了攝政王,他這才相信阿孃真的快死了。

噬血蠱並非不可解。

爹爹從小在南岐長大,他知道。

巫醫是爹爹的舊識,知道爹爹和阿孃結有血契。

想要救阿孃,必須先解血契。

不然,爹爹和阿孃都會死。

爹爹為了救阿孃,和攝政王做了交易。

我並不知曉他們說了什麼,又要如何解血契和噬血蠱。

隻知從那日起,爹爹開始不停教我護身的方法,還教了我如何解尋常蠱毒的方法。

他拖著病體,教我識藥材,還囑咐我以後一定要照顧好阿孃。

我忍著眼淚,乖乖聽話。

那晚巫醫和爹爹提到解血契的方法。

我躲在櫃子裡,聽見巫醫說,解血契唯一的方法便是承受剜心之痛。

血契一解,再以心血為引,將阿孃的噬血蠱從體內引到爹爹體內。

這樣阿孃就不會死了。

可是爹爹呢?

攝政王知道阿孃的蠱可解,而且是用爹爹的命解時,臉上露出欣喜之情。

阿孃醒來那日,他故意拉著她進宮,讓巫醫和爹爹在他們回來前做好準備。

可阿孃沒能能回來,阿孃被攝政王推去替雙貴妃擋了刀。

血契解了,噬血蠱也因阿孃承受剜心之痛而解。

可阿孃快死了。

麒麟血之人,皆生雙心。

阿孃本來有命可活,可噬血蠱,食人心。

阿孃撐不了多久。

爹爹那日紅著雙眼,從攝政王懷中搶過阿孃。

我雖不知阿孃和攝政王情仇從何而起,但我知,爹爹為了阿孃可以不要性命。

爹爹總說,一個將軍最好的宿命便是為國而亡。

爹爹沒有戰死沙場,而是被囚於公主府。

爹爹總說,他身上揹著五萬將士的命,他不配活著,可他遇見了阿孃。

他說:“世間萬人,皆信我容家勾結外敵,罪不容誅。”

“可隻有芙兒不信,隻有她還會叫我將軍,遇見她之後,活著好像沒有那麼痛苦了。”

我看著渾身是血的爹爹和阿孃,不知所措。

我知道有救阿孃的法子。

可我不想讓爹爹這麼做。

我攔下巫醫,讓他幫我。

我也是麒麟血,也是雙心,我可以剜心為阿孃換心。

可還沒等我說完,爹爹打暈了我。

我醒來時,巫醫正在為爹爹剖心。

小小的偏院,不時傳來爹爹痛苦的呻吟。

持續了一夜。

後來我才知道,巫醫隻有三成把握。

而且爹爹一直是清醒著承受著這份痛苦。

攝政王在門外守了一夜。

他嘴裡不時低喃著:“不可能?”

“一定不會的,芙兒一定不會有事的。”

如同瘋怔一般,好像這樣便能減輕他的罪惡。

好在最後巫醫成功了,成功為阿孃換心。

我怕爹爹撐不住,偷拿了巫醫藥囊裡的同生蠱,為爹爹續命。

我才七歲,我有很多很多命可以續給爹爹。

爹爹以前跟我講過同生蠱,南岐最邪巫術之一。

以幼兒之血餵養,可令人起死回生。

我知道攝政王讓爹爹救活阿孃,一定會殺了爹爹。

我讓巫醫告訴攝政王我爹爹死了,讓他偷偷把爹爹帶回南岐修養。

巫醫知道我給爹爹續了命,拍了拍我的頭,好半響纔出聲:“你這孩子......”

“倒真像容懷璟。”

我得意的仰起臉,那是自然,我可是爹爹的孩兒。

我從出生便在爹爹身邊了。

巫醫帶爹爹回了南岐。

我寫信讓爹爹照顧好自己,次年春天,待阿孃養好身子,我便帶阿孃去漠北和他彙合。

而後,我在院中種了棵芙蓉花。

阿孃醒後,果然很鐘情那株芙蓉花。

不知攝政王如何又得知了當年阿孃被公主擄走當藥引的真相,總想求得阿孃原諒。

他瘋怔一般,從巫醫那兒尋來噬血蠱,為自己種下。

毒蠱發作,我看見他伸手掐著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公主,嘴裡吼著讓她去死。

而後,他又請來大夫,吊著公主的命,讓他們都生不如死的活在同一屋簷下。

他還總是自稱是我阿爹。

每每這時,我便冷漠轉身,告訴他:“我爹爹,是大名鼎鼎,戰無不勝的護國大將軍容懷璟。”

攝政王露出受傷的表情,佝僂著背問我:“真兒,你讓阿爹如何做,才能彌補這些年的過錯?”

我埋頭讀書,不再理會。

我三歲便知你是我阿爹。

那時候,公主府無人不知我是攝政王的孩子,可獨獨你不信。

有些事情,給一輩子也不可能彌補。

那之後,攝政王病了,阿孃也病了。

阿孃總是認錯人。

可能是想通了,攝政王決定放阿孃出府。

去見爹爹那日,我從沒見阿孃這麼開心過。

回京途中,攝政王一路都在回頭望,他臉上表情迷茫又無措,好像弄丟了很重要的東西。

可於我而言,這不是我該關心的。

我現在肩負的是天下萬民,有朝一日,我要收複失地,為爹爹和五萬容家軍蒙冤昭雪,讓社稷千秋萬代,黎民安居樂業。

猜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