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 第7章

最近百姓隻關心兩件事。

一是皇後孃娘能不能誕下皇長子。

二是萬一皇後孃娘當真誕下皇子,攝政王會否心生異心,架空皇權。

一年前,大齊發生兩件大事。

皇帝不顧群臣反對,立一花魁當了皇後。

皇後冊封大典過後,皇帝病倒,無人掌政,皇家子嗣綿薄,皇後雖懷有身孕,卻不知是男是女。

無奈之下,群臣推舉,最後由最得民心的攝政王代為執政。

大齊百姓人人皆知,攝政王不僅愛國愛民,還是個癡情種。

和公主成婚一年多,攝政王僅有的妾室,聽聞還是為了治公主的病找來的藥引。

後來藥引替皇後孃娘擋箭而死,公主病情加重,攝政王專門為公主在雲山建了一處莊子,讓公主在那處療養。

他甚至為公主尋遍天下名醫。

儘管每日政務繁忙,攝政王都會抽出時間前去陪公主。

然而,知情人都知道,這雲山上住著的,可不是公主,而是曾經替當今皇後孃娘擋箭的雲姨娘。

伺候的丫頭們起先不知這雲姨娘到底什麼來曆。

後來有個莫約七歲的男孩,長的像王爺,喚她阿孃,王爺喚她娘子。

連皇後孃娘都喚她一聲阿嫂,對她很是在意。

這下丫頭們都清楚雲姨娘在府中的地位了,這怕是比他們從未見過的真公主還要金貴。

下人們小心伺候著,從雲姨娘改叫她主子。

主子身體不好,時而臥床不起,王爺總是衣不解帶照顧著,奈何主子不喜歡他,見了他總沒好臉色。

王爺受了氣,又不敢對主子撒,就總想著要他們的命。

好在雲姨娘是位心善之人,雖有些瘋傻,但對待伺候的下人,那是護的緊,他們也才堪堪保住性命。

貼身丫鬟翠竹每每問起,雲姨娘都會說:“曾經當下人時受了些苦,不想再看見無權傍身的之人飽受欺淩之苦。”

每每這時,翠竹都要誇上自家主子幾句:“主子您真是好人,難怪王爺喜愛你。”

不知為何,提起王爺,主子總會不開心。

翠竹見不得主子神色鬱鬱的樣子,隻好轉移話題道:“您這樣的人,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雲芙盯著荷塘裡躍起的錦鯉,淚水模糊了雙眼。

許久後纔出聲詢問:“真兒今日為何還沒下學堂?”

翠竹攏緊雲芙身上的披風:“小殿下今日下了學堂,被王爺帶去皇宮了。”

一夜未歸。

第二日,宮裡多了位流落民間的皇子。

據說為聖上當年在外征戰時所留。

攝政王當即昭告天下萬民,封皇子雲真為皇太子,由其輔佐執政。

第二日醒時,鐘墨已經帶著真兒下朝了。

真兒從街上給我帶了糖葫蘆,我嚐了一口,沒有將軍買的甜。

“阿孃,明日起,我就不能回來陪你了,我把落落留下來陪你好不好?”

落落是前幾日真兒在街上撿到的小乞兒。

真兒缺個書童,便帶回來陪著他。

我笑著摸了摸他稚嫩的臉頰:“真兒,倘如不喜歡皇宮,你可以拒絕王爺的要求。”

真兒小臉仰起,舔了一口糖葫蘆:“不喜歡,但我想變得跟爹爹一樣厲害。”

“這樣爹爹見到我時,纔不會怪我沒把阿孃護好。”

我忍著眼淚,看向芙蓉樹下的那團虛影。

清瘦,虛幻。

但我認得,是我做夢都想見到的容懷璟。

從我醒來那日,他便不見了。

我隻能看見一團虛影不遠不近跟著我。

我不能靠近他,隻能遠遠跟著。

彷佛我們虛幻的一生一樣。

短暫的交集,要用剩下的一生去懷念。

所有人都告訴我容懷璟去漠北了。

可我總覺得,他們在騙我。

真兒見我愣神的久了,夠起身塞給我一顆桂花糖:“阿孃,我去溫書了。”

“我叫落落給你摘些芙蓉花。”

“你放心,等我處理完政事,明年開春,我們去漠北找爹爹。”

真兒小聲在我耳邊說著,把剩下糖丟給落落:“給你吃。”

然後便跑開了。

遠遠的,我看見鐘墨站在長廊儘頭。

等真兒離開,他才走近。

真兒看見鐘墨在那頭,調轉方向進了馬場。

鐘墨追上去:“真兒,阿爹教你騎射好不好?”

真兒冷著小臉,留下個冷漠的背影:“不勞攝政王費心,今日鎮北侯已經允我拜他為師了。”

鐘墨眼底閃過受傷的神色,又匆匆朝我走來。

“芙兒,今日是雙兒生辰,陪我去宮裡看她好不好?”

我捂了捂心口,帶著翠竹往沁苑走:“王爺還是帶公主殿下去吧,我傷口疼的緊,怕是陪不了王爺。”

我朝身後的芙蓉樹看去。

秋風蕭瑟,容懷璟的身影在掉落的花瓣裡逐漸模糊。

這是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有了消散的模樣。

我急急跑過去,第一次喚出了心裡輾轉千百回的名字:“阿璟,你別走。”

虛影轉過身,露出淺笑,逐漸消失,像一縷煙一樣逐漸飄散在風裡。

我跑過去抱住絲絲縷縷的碎片,哭得傷心:“阿璟,你騙我。”

“你沒有等我。”

根本沒有什麼血契。

隻有噬血蠱是真的。

我身體裡的噬血蠱自醒來後便消失。

隨之消失的還有容懷璟。

我問真兒,問鐘墨。

所有人都告訴我容懷璟想念將士們,回漠北陪他們去了。

可我怎麼會不知,他把噬血蠱引到自己體內。

他死了。

我的將軍為了救我,死了......

而現在,他的最後一絲魂魄也消失了,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鐘墨過來抱住我,他用令人難受的力道將我箍進懷裡:“芙兒,你清醒一點。”

“現在我纔是你夫君,根本沒有什麼將軍,沒有容懷璟。”

我捏緊手裡的花瓣,任由大顆眼淚砸在臉上:“不可能,隻有阿璟是我夫君。”

鐘墨暴躁的拂開我頭上的芙蓉花瓣:“你隻與我成過婚。”

“你和那容懷璟,無高堂在上,無媒妁之言,如何算的上是夫妻。”

我藏緊手中握著的簪子,輕嗤:“我們立過婚書,拜過堂,喝過交杯酒,剪過紅燭,揭了蓋頭,允了終生。”

“王爺說,如何不算?”

而這些,都是你鐘墨未曾給我的。

鐘墨氣得紅了眼眶,顫著手摟緊我:“我們有夫妻之實,有真兒為證,芙兒,你說,那我們算什麼?”

“難道曾經的感情都是假的嗎?”

我攥緊芙蓉玉簪,那是阿璟留給我的唯一信物:“不曾假。”

鐘墨似是鬆了一口氣。

看見他眼神重新亮起來,我緩緩吐字:“可真兒病倒,你見死不救那天起,我們之間的三年,就不作數了。”

鐘墨,都不作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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