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念俱灰

沈若桓是被清晨去打掃花園的家丁發現的。

家丁說，他剛走到花園便聽見撲通一聲。等他趕到時，沈姑娘已經要沉入池底了。

幸好冬荷帶來的丫鬟裡有一個家鄉在水澤，懂些救溺水之人的法子，暫時保了沈若桓的一息。

事後醫士對林梵珩說，若不是那一息，沈姑娘恐怕真的要命喪池中了。

林梵珩強忍著刀傷，一直守在沈若桓床前，期間暈過去幾次。

終於等沈若桓度過了危險，醒了過來，卻連看都不看他了。

有一次趁冬荷不注意，竟然拿了剪子就往脖頸上戳，嚇得林梵珩命人將她房中所有的利器都收了起來。

“都怪我！”冬荷跪在地上狠狠地朝自己臉上扇巴掌，哭得滿臉是淚，“我那日不該對姑娘說‘好好睡一覺的’，我竟沒發覺姑娘那時已經生了尋死的念頭！”

林梵珩垂頭坐在一旁，他傷口未愈，被低熱燒的臉色發紅，仍是一副衰敗模樣。

“怪你做什麼，”他抬頭望著沈若桓的房門，喃喃道：“是她自己不想活了。”

他和沈若桓之間，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年少時的相戀，真的不能走到最後嗎？

林梵珩端著兩杯酒，走進了房間。

沈若桓依舊躺在床上，雙目無神的盯著帳頂，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站在床前垂眸望著沈若桓，雙目刺痛，一字一句的控訴：“沈若桓，我後悔了。我們根本不應該在一起，你做你的天山雪，我做我的海底月，或許還能各自皎潔。”

“而不是像現在，雪融成了泥，月碎成了影，相看兩厭。”

“你恨我嗎？我恨極了你，恨你愛，又恨你不愛。”

沈若桓眼睫微動，灰白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

但林梵珩知道她已經聽進去了，他將毒酒拿到她眼前，笑得愴然，“你不是要尋死嗎，我陪你一起。”

沈若桓轉過眼珠看了一眼林梵珩，突然就笑了起來，起身接過林梵珩手中的毒酒，輕聲道：“好啊，隻是黃泉路上，再入輪迴，你莫要再糾纏我了。”

林梵珩拿起另一杯毒酒，同樣笑道：“不會的。”

說罷便仰頭飲下杯中酒。

沈若桓則拂袖飲下，再抬眼之時，四目相對，彼此眼中再也沒有恨與痛。

等待毒發的過程中，林梵珩開了口，“我少年時追求功名利祿，全然是因為母親教導，要重振家族榮耀。後來就是心中憋了一口氣，發誓一定要立戰功當將軍，載無數黃金讓你那貪財的父親知道，我堪不堪與你相配。”

“死人堆，白骨山，我都一一爬出來了，如願以償的當了將軍，可我再卻也與你相配不了。”

說到最後，口中溢位黑血。

沈若桓卻沒有毒發，她抓著林梵珩，不敢置信問道：“你給我的酒是無毒的？”

林梵珩滿目柔情的看著她，“我知道你不肯讓我糾纏，便先一步去黃泉守著你。”

“若桓，我們這輩子太苦了，下輩子重新來過。”

沈若桓流出兩行清淚，失聲道：“我不要和你過下輩子！”

便大聲喚冬荷尋醫士來給林梵珩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