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時間，她全身心地愛著秦南澤，懷胎四月，等到的卻是被趕出門。

自己對他而言，不過是個可以隨時丟棄的替身。

就連肚子裡的孩子，也要被逼著生給他心愛的女人。

她一次次口吐鮮血，委屈求全，換來的卻是的他的殘忍無情。

親人慘死，孩子沒了，那個寒冬中的雨夜，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一切......

秦南澤，便是她一生的劫。

1

C城冬日，天邊灰白的雲層，像未燃儘的棉。

醫院門口。

蘇芊芊撫摸著已經微微隆起的小腹，想著剛剛在B超裡看到的寶寶，不由得露出一個恬淡的微笑。

程姨給她整理衣服的領口：“夫人，醫生說孩子的發育狀況很好，秦先生知道後，肯定也會很開心的。”

蘇芊芊想到四個月前喝醉的那一夜後，秦南澤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不由得低頭苦笑。

“也許吧。”

她和秦南澤認識了五年，別人都以為她是他的心尖寶，可他從來沒有碰過她。

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看著她的臉。

喬宅。

兩人纔到別墅門前，就看到許多人正在佈置著房屋，從門口到大廳，甚至鋪了許多的白色玫瑰。

程姨一臉震驚：“夫人，你看！肯定是秦先生知道您生日快到了，所以讓人給您準備的驚喜！”

蘇芊芊眼中閃過一絲歡喜：“快去拿我給秦先生織的圍巾。”

她已經四個月沒見到秦南澤了，恨不得馬上見到他。

這四個月，蘇芊芊雖然很想秦南澤，但是她不敢貿然去公司打擾，就親手給他織了一條暖和的圍巾，希望能代替自己，陪伴他度過這個冬日。

書房門口，蘇芊芊手中撫摸著柔軟的圍巾，有些侷促不安。

她正打算敲門，就聽到裡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小柔，我等了你兩年，你終於醒了！”

秦南澤的聲音是從未在她麵前展現過的溫柔，蘇芊芊抬起的手一僵，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圍巾。

程姨見她站著不進去，疑惑的詢問：“夫人，秦先生不在書房裡？”

“沒事，我們先去做飯吧。”

蘇芊芊還沒來得及阻止，程姨就已經扭開了門把手。

門被打開了。

秦南澤懷中抱著一個被柔順長髮擋住麵容的女人，看向她的方向，語調冰冷。

“誰讓你們進來的？”

蘇芊芊將手裡織了好久才織好的圍巾，小心翼翼的遞了過去。

“這是，我親手織的圍巾。”

秦南澤看都沒看，不悅地皺起眉。

“你覺得我會戴這種東西？”

蘇芊芊心中一緊，細白的手指捏緊了圍巾：“我......”

她從小被人扔在貧民窟，跟撿到她的奶奶相依為命。

兩年前，她下夜班回家的時候，差點被一群小混混欺負，是秦南澤救了快要絕望的她。

從那以後，她就一直跟在秦南澤身邊，但自從知道自己懷孕之後，就時常覺得心神不安，像是要失去什麼似的。

她會織這條圍巾是因為奶奶跟她說過，如果愛上一個人，就在寒冷的冬天給他織一條溫暖的圍巾，他一定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阿澤......”秦南澤懷裡的女人終於抬起頭，看向蘇芊芊的方向，突然發出一個疑問，“她是誰？為什麼跟我長得那麼像？”

蘇芊芊看到女人的麵容時，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哪裡是像，簡直是一模一樣......

2

蘇芊芊渾渾噩噩從書房走出來，身邊的程姨擔憂的扶著她。

她望著滿屋的白玫瑰，感覺每一朵白玫瑰都在嘲諷自己。

她怎麼會覺得這一切都是為她準備的驚喜？

如果真是為她準備的，秦南澤怎麼會忘記她喜歡的是紅玫瑰，而不是白玫瑰。

她一想到秦南澤懷裡那個女人的麵容，就心如刀割。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程姨說去給她端碗雞湯，蘇芊芊沒有說話，沉默的看著梳妝鏡裡自己的臉。

她回想著過往種種，怪不得秦南澤總喜歡看著她的臉，眼神中還帶著思念和痛楚。

原來，是看著她，思念另一個人。

......

冬夜沉寂。

秦南澤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蘇芊芊通過鏡子看到他，立刻欣喜的轉過身。

卻忽略了他眼底閃過的那一絲複雜。

“你搬走吧。”

蘇芊芊所有的欣喜，在聽到秦南澤說的這句話後，瞬間消散無影。

“為什麼？”

“冉冉醒了，她不喜歡見到你這張臉。”秦南澤語氣冷淡。

蘇芊芊眸色微顫：“可我這張臉，不是跟她一樣嗎？”

秦南澤不悅的蹙起劍眉：“蘇芊芊，認清你自己的身份！”

她的身份？她有什麼身份......她無名無分的跟他在一起兩年多，今天才知道自己隻是一個替身。

他真正喜歡的人回來了，她連想留下來陪在他身邊，都不被允許。

蘇芊芊悲楚的神色似針尖紮進秦南澤的心，他不由心覺煩亂。

“如果不是兩年前的車禍，我跟冉冉早就結婚了，她是為了救我纔會昏迷了兩年，現在她醒了，我絕不會再辜負！”

蘇芊芊還是第一次聽秦南澤提起過往。

可她越聽，卻越是絕望。

因為他清楚明白的告訴她，他絕不會辜負他的冉冉，所以隻能辜負自己和孩子。

蘇芊芊認真的看著眼前的秦南澤，想從他臉上看出不捨和猶豫。

可是，什麼都沒有。

蘇芊芊掐著自己的掌心，從齒縫裡擠出回覆：“好，我走。”

從他救了她一命起，她就決定將他的開心放在她人生的第一位。

現在她的存在讓秦南澤不開心了，那她就應該離開。

沒有等到第二天，蘇芊芊就收拾好了行李。

她走的時候，整個秦宅，隻有程姨送她。

程姨眼含淚水，看著蘇芊芊蒼白的臉色，心疼不已。

“夫人，以後......多保重。”

蘇芊芊剛想說些什麼，就聽到不遠處的傭人正小聲討論。

“聽說秦先生下個月就要跟林小姐舉辦婚禮了......”

蘇芊芊突然感覺鼻尖一酸，但她仰起頭，假裝看向別的地方，強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

她想，起碼在離開的時候，要給自己保留一點體麵。

......

回到秦南澤給她買的公寓，蘇芊芊推開門看到已經頭髮花白的奶奶，強忍住內心的難過，輕聲道：“奶奶，我回來了！”

原本在廚房忙碌的老太太聽到熟悉的聲音，看到孫女大著肚子拉著行李站在門口，立刻放下手裡的東西，走到蘇芊芊跟前。

她擔憂的伸出枯瘦顫抖的手，輕輕撫上孫女蒼白的臉，“怎麼懷孕了還瘦了這麼多？男朋友呢？是不是跟他吵架了？”

蘇芊芊剛想回答，卻突然感覺喉嚨一甜，一股反胃感湧上胸口。

她慌忙跑到廁所，一口血竟這樣嘔了出來。

猩紅的液體在昏黃的燈光下，刺眼無比。

3

蘇芊芊望著猩紅呆愣了會兒，安靜地拿毛巾擦掉嘴角的血跡，然後起身清理幹淨所有。

做好這一切後，彷彿無事發生的回到了客廳。

這時，奶奶給她端來一碗糖水丸子。

“怎麼了？是不是噁心想吐？懷孕都是這樣的，奶奶今天正好做了你最喜歡吃的糖水丸子，你快嚐嚐，看奶奶的手藝有沒有退步。”

“奶奶，我沒事，南澤出差了，正好我又想奶奶了，所以我就回來啦，奶奶不想我嗎？”

蘇芊芊強忍住那種揪心的感覺，她不想讓奶奶為自己擔心。

“怎麼會，乖囡囡，奶奶天天都盼著你回來呢。”老太太笑著將蘇芊芊摟進懷裡。

蘇芊芊在奶奶懷裡，眼眶一下子便紅了。

嘴裡明明是熟悉的甜味，卻怎麼也掩不去心中的酸澀。

這天晚上，蘇芊芊總感覺喉間有股血的味道，一直沒有睡著。

等到天微微亮，街道上一片霧濛濛的灰。

她趁奶奶還沒醒，自己一個人去了醫院。

醫院裡，穿著白大褂金絲眼鏡的醫生目光複雜地告訴她。

“蘇小姐，化驗結果顯示是血癌，不過還好是早期，可以通過透析治療好，但是......必須終止妊娠。”

蘇芊芊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終止妊娠是什麼意思。

她立刻搖頭：“我要保住孩子！”

葉高軒皺眉：“如果不儘早治療，等到癌細胞擴散後，大人和孩子可能都活不了。”

蘇芊芊垂眸扶著肚子，輕聲說：“哪怕是要我的命，我也要我的孩子平安出生。”

葉高軒眼神微愣，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固執的女人。

......

蘇芊芊回到公寓後，猶豫了很久，還是拿出手機給秦南澤打電話。

她不記得打了多久，電話那頭的人才接起。

蘇芊芊深呼吸了一下：“秦先生，我想跟你說件事，希望我們能夠見一麵。”

“電話裡說。”秦南澤低沉的聲音透著不耐。

蘇芊芊苦澀回答：“是很重要的事情，如果你不願意，那我隻能去秦家找你了。”

秦南澤冷笑了一聲，直接掛斷了電話。

之後的一個月，蘇芊芊時常在奶奶睡著之後，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陽台，看著樓下隻有幾盞微弱燈光的街道發愣。

她經常一站就到深夜，希望能在樓下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但是，她依然沒等到他。

這一晚，她又咳血了，於是，第二天自己一個人打車去了秦家。

秦南澤聽到仆人說蘇芊芊找他，不由蹙起劍眉，目光中透著難以言喻的情緒，最後還是讓人把她帶了進來。

蘇芊芊進來後，就貪戀的看著許久未見的秦南澤，眼底是濃到化不開的感情。

她鼻尖有些酸澀：“南澤，我們的孩子的狀況不太好，我也得了......”

血癌還沒說出口，就被秦南澤打斷，他的話讓她瞬間如墜地獄。

“把孩子打掉，冉冉不能接受這個孩子的存在。”

蘇芊芊整個人都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

她強忍著淚水，指甲抓破了掌心的肉：“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但是打掉孩子，我做不到！”

秦南澤走到她麵前，第一次將她擁入懷裡，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絕情的話。

“乖，你一直都很懂事。”

4

蘇芊芊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懂事，也是他欺負自己的理由。

她輕輕推開秦南澤，垂下眼簾：“這次......我想不懂事了。”

聞言，秦南澤瞬間沉了臉色。

“我馬上就要跟冉冉結婚，不想出現任何差錯！我記得你奶奶心臟不太好，你不顧及自己，也要顧及她吧......”

蘇芊芊難以置信地抬頭望他，秦南澤未儘的話讓她止不住地顫抖，全身蔓延著冷意。

“你不能傷害奶奶！”蘇芊芊從沒想過，秦南澤居然會用奶奶來威脅自己。

秦南澤眼底全是冰寒：“打掉孩子，我給你五百萬，足夠你們下半輩子衣食不缺。”

蘇芊芊就這麼愣愣地看著他，似乎想從他眼底看到一絲不捨，可終究什麼也沒有。

她要的，從來就不是錢！

秦南澤看了眼牆上的時鐘，他答應陪冉冉去挑選下個月結婚時穿的禮服，時間快到了。

“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三天後，如果你還是做不了選擇，我來幫你做。”

說完，秦南澤離開了房間。

蘇芊芊看著他離開的方向，久久失神。

她知道，秦南澤決定的事，沒有人可以改變。

她失魂落魄地離開了秦宅。

......

回到小屋的時候，老太太正將做好的飯菜端到桌上。

看到她回來，高興的說：“囡囡，你回來啦，正好咱們可以吃晚飯了！”

此時，窗外的太陽正高高的懸掛在頭頂，正是中午。

蘇芊芊心亂如麻，以為奶奶隻是不小心把午飯說成了晚飯，失神地點了點頭，沒放在心上。

她走到餐桌邊坐下，奶奶端了一碗她最喜歡的糖水丸子遞給她。

蘇芊芊看到奶奶幹枯蒼老的手，忍不住鼻酸，連忙低頭假裝吃丸子，眼淚卻不覺滴入碗裡。

除了秦南澤，奶奶是她這世間唯一的溫暖。

她是奶奶從路邊撿回家的孤兒，為了養活她，供她上學，奶奶省吃儉用，辛苦了大半輩子。

這世上，奶奶是對她最好的人。

如果不是奶奶，她早就死在了路邊，更不可能遇到秦南澤。

所以，她不能因為自己自私，傷害到奶奶。

這一晚，蘇芊芊又吐血了，看著掌心的殷紅，她默默閉上了眼。

靠著床沿，她輕輕撫上微微隆起的小腹，眼含淚光地低喃道：“寶寶，媽媽對不起你。”

第三天，蘇芊芊再一次來到了秦宅。

程姨再見到她，忍不住熱淚盈眶。

蘇芊芊百感交集，很多話卡在喉嚨，最後卻隻說：“程姨，我找秦先生，今天，我給他答案。”

“秦先生早就吩咐了，如果夫人來了，就帶夫人您去二樓。”程姨紅著眼點了點頭。

蘇芊芊嘴裡全是苦澀：“程姨，叫我小蘇吧，他馬上就要結婚了，夫人不是我......”

程姨聞言，瞬間轉身偷偷抹掉了眼淚。

兩人走到二樓，程姨站在樓梯口對蘇芊芊說道：“書房那邊的區域，秦先生現在不讓我們過去，夫......蘇小姐，隻能您自己過去了。”

蘇芊芊感恩地笑了笑，走到書房前，正準備敲門的時候，裡邊傳來的談話聲，讓她停住了動作。

那個女人的聲音，她雖然隻聽過一次，但是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當她聽清楚房間內兩人對話的內容後，蘇芊芊隻覺得整個人都陷入了冰窖。

5

“你也是因為救我，纔再也不能生育，等她把孩子生下來，就給你帶。”

書房內秦南澤的聲音明明很溫柔，卻像一把尖刀，狠狠的刺入蘇芊芊的心。

冉柔的聲音柔弱中帶著一絲無措：“真的嗎？她會不會不同意？”

“不用擔心，我來安排。”

“我就知道阿澤最愛我的，那我先去挑選婚紗了。”

話音說完，緊閉的書房門就被人從裡麵打開了。

冉柔看見她站在門外，愣了一下，然後目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

她走到蘇芊芊身邊時，突然用隻有她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說了一句。

“你和我長的真像，你生出來的孩子，應該和我跟阿澤生出來的孩子長的也很像。”

說完，冉柔就離開了。

蘇芊芊難堪的站在原地，喉嚨像是卡了一根刺一樣，上下不得。

秦南澤也發現了她的存在，看著幾天不見又變瘦了一些的蘇芊芊，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你聽到了？”

“我不會把我的孩子給任何人。”蘇芊芊直視著他。

秦南澤抬眸，眼底全是涼薄：“如果不是冉冉不能生，這孩子你留不住，而且，你養的起嗎？”

蘇芊芊突然感覺喉間一窒，腥味在口中翻湧。

她強忍著胸腔裡的疼痛，自嘲道：“你不是說，會給我五百萬嗎？”

秦南澤愣了一瞬，隨即笑了：“看來，你跟外麵那些女人沒什麼不同。”

之後，蘇芊芊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秦宅的。

天空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

雨絲如同刺骨的冰針般，紮在她的身上。

她的視線被雨水遮住，身體也因為寒冷如篩般止不住地顫抖。

秦宅這一片都是別墅區，進出都是私家車，她走了很遠，才走到公交車站。

她刷卡坐車時，司機看著渾身濕漉漉還大著肚子的她，不由的好心問了一句。

“你老公呢？怎麼讓你一個人懷著孕還在外麵淋雨？”

她感謝的朝著司機笑了笑，卻發現連扯出笑容都要用儘所有力氣。

恍恍惚惚的下車回到公寓，剛一打開門，就看到老太太站在椅子上看著她，高興的喊著她：“囡囡，你放學回來啦？”

蘇芊芊心下一驚，連忙將奶奶從椅子上扶了下來。

“奶奶，你怎麼爬到椅子上去了？”

但是老太太並不回答，隻是呆愣愣的看著她，不停的叫囡囡。

蘇芊芊慌了，連忙從揹包裡翻找到上次葉高軒留給她的名片，打了電話過去。

葉高軒很快就接起，她快速的將老人的狀況都一一反饋。

葉高軒沉默了一會後，建議她立刻帶著老人去醫院檢查。

蘇芊芊沒有耽擱，扶著奶奶就打車去了醫院。

她們剛到醫院，葉高軒就看到了渾身濕透的蘇芊芊，收斂眼底的詫異，他迅速帶著老人去做了全身檢查。

大約一個小時後，葉高軒拿著一份病曆報告走到蘇芊芊麵前。

他臉上的表情很沉重：“結果出來了，你奶奶得了阿爾茨海默症，也就是俗稱的老人癡呆。”

“怎麼可能......”蘇芊芊聽到他的話，隻覺得天都塌了。

葉高軒的聲音帶著惋惜：“這個病很磨人，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照顧不好你奶奶，所以我建議你好好考慮，儘早接受治療。”

蘇芊芊閉上眼倚靠著牆壁，慢慢將眼眶裡的淚水強行逼了回去。

良久後，她說：“好，我會考慮。”

6

整個走廊空空蕩蕩的，猶如此刻蘇芊芊的心境。

葉高軒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溫柔提醒：“蘇小姐，我建議你給老太太做個有聯絡方式和地址的掛牌掛在脖子上，以防萬一別人也能幫忙找到你。”

蘇芊芊感受到這個男人身上的暖意，真心向葉高軒深深鞠了一躬。

“謝謝你，葉醫生。”

說完後，她回到病房，老人此時已經清醒了過來，眼神中透露著迷茫。

“囡囡，我們為什麼在醫院？”

蘇芊芊沒有告訴奶奶她得了老人癡呆症，而是牽起老人枯瘦的手：“因為啊，我感冒了。”

......

之後的一個月，她發現奶奶的老年癡呆症越來越嚴重。

記憶也漸漸變得混亂，還經常會做一些危險的事情。

而她的孕期症狀也越來越明顯，嗜睡沒精神，渾身痠疼，雙腿水腫。

這天，她睡醒後，找遍了家裡，都沒有看到奶奶的身影。

她立刻出門尋找，找了半天，最後纔在樓梯間找到了摔倒在地，哭的像個小孩子一樣的奶奶。

她立刻上前心疼的將奶奶扶回了家，看著滿臉皺紋，兩鬢斑白的奶奶，她小心地處理好了摔倒造成的傷口，也擦幹了老人臉上的眼淚。

寂靜幽黑的夜裡，蘇芊芊靠著馬桶，又嘔出了血，她看著水裡的殷紅，鼻尖全是酸澀。

無力的靠著牆沿，她輕撫著凸起的小腹，壓抑著喉間翻湧著的腥味，含著淚輕輕低喃。

“寶寶，不要怪媽媽，媽媽也活不久了，生下來也不能好好照顧你，曾祖母她這一輩子為了媽媽受了太多的苦，媽媽捨不得她再苦了，所以......你別怕，等曾祖母走後，媽媽就來陪你們......”

......

第二天，蘇芊芊給葉高軒打了個電話，預約下午做手術。

但是她沒想到，她剛到醫院就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她捂在小腹上的手，突然收緊，秦南澤怎麼會在醫院......

蘇芊芊剛想躲，就被秦南澤發現了。

他帶著他的保鏢徑直朝著她的方向走了過來，一個懷著孕的女人怎麼跑的過那群保鏢。

她很快就被這些人抓住。

秦南澤看著被抓回來的她，嘴角揚起一個諷刺的弧度。

“蘇芊芊，膽子變大了，敢揹著我偷偷來醫院流產。”

她想解釋，卻又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始述說。

蘇芊芊想起家裡的奶奶，咬了咬唇，幹脆心下一橫，跪在了秦南澤的麵前。

“我求求你，放我離開，我奶奶病了，現在不能沒有我！”

秦南澤看著蘇芊芊，語調涼薄：“等你把孩子生下來後，你想去哪裡，都沒人攔你。”

蘇芊芊心下著急，抱住了秦南澤的腿。

“南澤，我奶奶得了老年癡呆，真的不能沒有人照顧，我保證我不會再動孩子了，你讓我回去照顧我奶奶好不好？”

秦南澤用力掰開她的手：“我給過你機會了，是你沒珍惜！”

最終，蘇芊芊被秦南澤帶回了秦宅，徹底關了起來。

這一關，就是兩天，自從秦南澤將她送回秦宅，蘇芊芊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她靠坐在床沿，視線毫無焦距的落在窗外的大樹上，想著獨自一人在家的奶奶出神。

這時，門口突然傳來響動。

蘇芊芊轉頭看向門口，平靜的雙眼終於閃過一絲情緒。

來人竟然是——冉柔。

7

冉柔走進來後，眼神就一直落在蘇芊芊臉上：“想離開這裡嗎？”

“你想做什麼？”蘇芊芊警惕地看著冉柔。

冉柔笑得不屑：“我明天就要跟阿澤結婚了，我不想他家裡住著別的女人，我可以給你五百萬，孩子我也不要，條件是你和你奶奶永遠離開C城，再也不能出現在我們麵前。”

她在得知蘇芊芊的存在之後，就派人去查了蘇芊芊的過去。

她沒想到蘇芊芊的身世居然......

冉柔不願意再想下去，直接安排人將蘇芊芊悄悄送走。

兩人擦肩而過時，她說了句：“再也不見。”

蘇芊芊不知道冉柔為什麼要幫她，但是她現在已經顧不得這麼多，她隻想馬上回家確定奶奶的安全。

不管冉柔想做什麼，隻要能讓她離開這裡，就好。

蘇芊芊坐上冉柔為她準備的車，離開了秦宅。

車子行至半路，天空下起了瓢潑大雨，一切都變得陰暗起來。

她從後視鏡中看到，前排的司機額頭上有一道略顯猙獰的疤。

悄然收回視線，車子剛停穩，她就迫不及待朝家裡跑。

“奶奶，我回來了！”

蘇芊芊打開門就看到奶奶蓬頭垢麵地坐在地上，看見她回來，邊哭邊笑：“囡囡，你終於回來了，奶奶餓了......”

蘇芊芊趕緊去廚房，給多日未進食的奶奶煮了一碗麪。

她看著奶奶狼吞虎嚥地吃完了一大碗麪，下巴上都是麪湯汁。

她拿起紙巾，細細的幫奶奶擦幹淨，鼻尖酸澀，強忍著將眼淚收回。

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回來得再晚些，奶奶會怎樣。

想到秦南澤發現她逃跑的後果，蘇芊芊一刻也不敢耽擱，快速收拾好行李，牽著奶奶的手，決定離開這裡。

她站在門口，關門時回頭看了眼，腦海裡閃過和奶奶在這裡生活的一幕幕場景......

不論多麼不捨，可終究還是......不能停留。

冬日的街道，人煙稀少，寒風刺骨，颳起狂亂的雨幕。

出租車在狂風暴雨中穿行，往機場的方向駛去。

出租車內，蘇芊芊握著奶奶的手，用自己的手一點點的溫暖著奶奶冰冷的手。

她還記得，小時候，奶奶就是這樣給她暖和手的。

這時，突然從拐角處衝出來一輛越野車，直直撞向她們！

出租車司機極力地打轉著方向盤，想要躲閃，車輪摩擦著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響。

但越野車也跟著轉向，並且加速朝著她們的方向衝了過來......

蘇芊芊一臉驚恐，從她的角度可以看到越野車裡的司機，竟然跟冉柔派來送她離開秦宅的司機是同一個人！

她記得他的臉和額頭上那一道疤！

路麵昏暗，升起雨霧，出租車以最慘烈的方式翻倒在地，越野車也迅速駛離了現場。

出租車裡，巨大的衝擊力使得蘇芊芊頭暈目眩。

等那股眩暈過去，才發現奶奶竟然擋在她身前，死死地護著自己。

哪怕奶奶的眼中不複清明，她嘴裡也喊著：“我的囡囡不能出事，奶奶會保護囡囡......”

蘇芊芊看到出租車司機從車內爬了出去，著急的向出租司機求救。

“司機大哥，求你！救救我奶奶！”

但司機卻沒有回頭，跌跌撞撞的離開了。

老人口中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蘇芊芊的眼皮上，每一下都如尖刀般戳入心扉。

蘇芊芊絕望的不停給身上的老人擦掉嘴角血漬，可卻越擦越多，幾乎染紅的她的手。

她終於忍不住大哭出聲，呐喊道：“奶奶，你別睡，你跟囡囡說說話好不好......囡囡怕，囡囡真的好怕，你別扔下囡囡......”

可惜，她懷中的奶奶，呼吸還是逐漸消失，捂住她臉頰的手慢慢滑落一側。

8

大雨沖刷著一切，染紅了地麵......

蘇芊芊悲痛欲絕，胸腔中被擠壓的血全都吐了出來，眼前一片血紅。

這時，遠處傳來了120急救車的響聲......

醫院裡，葉高軒聞訊趕來，見蘇芊芊神色木然坐在停屍房外邊，手上纏著染血的繃帶。

她就這樣木訥地坐在那裡，猶如一具木偶，空洞洞的。

葉高軒有些不忍的走上前：“蘇小姐，節哀順變。”

蘇芊芊僵硬著揚起脖子，雙眼失神：“醫生，我想我奶奶了......”

葉高軒心臟一酸，卻無能為力。

秦南澤和冉柔也在這個時候趕了過來，蘇芊芊看見冉柔，忽然瘋了一般衝過去質問。

“冉柔！為什麼？！我都答應你離開了，為什麼要害死我奶奶？！你把我的奶奶還給我！你這個殺人凶手！”

秦南澤擋在冉柔身前，製住她的雙手：“你發什麼瘋！”

蘇芊芊死死地瞪著秦南澤：“是你們瘋了！秦南澤，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要經曆這些！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秦南澤，我寧願當初沒有被你救，死在那個巷子裡！”

如果她從來沒有遇見過秦南澤，她奶奶就不會死！

此時，一個護士突然指著蘇芊芊被染紅的兩腿，大喊：“血！她流血了！”

秦南澤神色一變，立刻抱起蘇芊芊往急救室跑去。

他邊跑邊喊：“醫生！快救人！”

葉高軒反應過來，連忙跟上去。

冉柔看著秦南澤抱著蘇芊芊離開的背影，眼神中閃過一絲狠辣。

果然，蘇芊芊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會搶走她的一切。

經過幾個小時的搶救，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

蘇芊芊躺在病床上，眼中一片死寂。

孩子最終也沒了。

秦南澤看著病床上麵色慘白的蘇芊芊，心中莫名煩躁。

他拿出香菸急促的抽了起來：“如果不是你跑出去，你奶奶不會死，孩子也不會出事。”

蘇芊芊看著那煙霧裡的男人，一字一句：“是冉柔殺了我奶奶！我不會放過她的！”

秦南澤手指一僵，眼神晦暗地拿出一張銀行卡：“冉冉心思單純，不會做這種事，裡麵有五百萬，以後好自為之。”

秦南澤說完，急切的轉身離去，似乎躲避著什麼。

空蕩蕩的病房裡，蘇芊芊回想起奶奶去世的畫麵，忍不住趴在床沿，從喉中嘔出一股腥甜。

葉高軒走進病房就看到這一幕，立刻上前扶住掙紮著下床的蘇芊芊。

“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一定要靜養，不然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蘇芊芊卻不聽，她撐起虛弱不堪的身子，說什麼都要離開。

“奶奶最怕冷了，她肯定不喜歡躺在那個冰冷的地方。”

這一夜，她用秦南澤給的五百萬，將老人的遺體送去最高級的殯儀館火化。

用了加倍的錢，免去了排隊，隻想讓奶奶能夠儘快安息。

老人的遺體用紅布包裹著，蘇芊芊跟著殯葬人員走到了火化池旁。

她的奶奶就這樣靜靜地躺在一片烈火前，烈火燃燒的聲音，彷彿有人在嗚咽出聲。

蘇芊芊重重跪倒在地，在老人的遺體被炙熱的火焰吞噬時，悲慼的說道：“您慢慢走，孫女很快就來陪您了......”

之後，殯葬人員將一個沉甸甸的棺材盒遞給她。

她伸手接過，眼淚滴在棺材盒上，想抹掉，卻越掉越多......

“我一定，會讓冉柔得到應有的懲罰！”

反正，她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了。

9

十月十八號，秦南澤和冉柔的婚禮轟動C城。

蘇芊芊化著精緻的妝容，穿著一襲白色連衣裙，捧著被黑布掩蓋住的物品，站在了婚宴現場的後台。

這場婚禮，除了秦冉兩家的長輩親戚，還邀請了很多達官貴人和新聞媒體到場。

蘇芊芊知道，全城人都在關注這場婚禮，她看著台上那一對新人，眼底毫無波動。

就在牧師宣佈兩人即將成為夫妻的時候，蘇芊芊一步步朝台上走去。

台下的賓客看到她竟和新娘長得一模一樣，不由得十分驚奇。

而此刻，冉柔的父母也看到了看到蘇芊芊。

冉母一把抓住身邊冉父的衣袖，激動的問：“你說，她會不會是咱們失蹤的小女兒？！”

秦南澤看著蘇芊芊，眼神淩厲，以為她是來破壞婚禮。

“你來幹什麼？”

蘇芊芊卻沒有回答，隻是低頭慢慢掀開黑布，老人的黑白的遺照展露在眾人麵前。

現場一片嘩然。

蘇芊芊捧著遺照的十指緊攥的青白，但語調依舊輕柔：“冉柔，當著所有人的麵，我再問你一次，我已經答應離開，為什麼還要讓你的司機趕儘殺絕，是不是人命在你眼裡根本不值一提！”

冉柔看著台下不停閃爍的攝像，她連忙躲到了秦南澤的身後，不可以，她不能給自己完美的人生留下汙點。

秦南澤將冉柔護在身後，看著更加瘦弱的蘇芊芊，不自覺皺起了眉頭。

“夠了！你不要再無理取鬨！”

蘇芊芊笑了，陽光下的她麵色幾近蒼白：“鬨？一條人命在你們眼裡，就是鬨？”

秦南澤壓製住胸口的悶堵，剛想勸解，身後的冉柔就衝了出來：“你奶奶的事情是你一手造成，你怪誰？你要是不勾引阿澤，你奶奶會被你害死嗎！你纔是那個凶手！”

晴朗的天空忽然烏雲密佈，蘇芊芊看著離自己隻有幾步距離的冉柔，突然從遺像後掏出一把閃著寒光的刀，在眾人反應不及時，將刀鋒抵在冉柔的脖子上。

冉柔驚慌失措地大喊：“阿澤，救我！”

秦南澤上前一步，大聲的嗬斥：“你發什麼瘋！趕緊放了，你還要不要命了！”

蘇芊芊手裡的刀往下壓了一下，鋒利的刀刃毫不留情的在白嫩的肌膚劃出了一道傷口。

“命？我得了血癌早活不久了，誰在乎呢？到是你冉柔，如果不把真相說出來，那就跟著我一起死吧。”

冉柔想到昨天拿到的調查結果，蘇芊芊確實得了絕症快死了，擔心她真的會殺了自己，立刻驚慌不已的承認：“是！車禍是我安排的，司機也是我的人，已經被我送到國外了，求求你，放過我！”

秦南澤不敢置信看著冉柔，她怎麼會做這種事。

蘇芊芊聽到這話，淒然地笑了。

她撐著這口氣，就是為了能給奶奶討一個公道。

冉柔感到蘇芊芊的脫力，趁機奪過了刀，朝她身上捅去。

“蘇芊芊，你去死吧！”

冉母焦急地大聲製止：“小柔，不要！那是你的親妹妹啊！”

然而，冉柔已經把刀用力地捅入蘇芊芊的胸口，鮮血瞬間染紅了白色連衣裙。

10

冉柔拿著刀，踉蹌著往後退了退，她聽著相機的哢嚓聲，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完了。

秦南澤立刻衝上去將蘇芊芊抱了起來，雙眼猩紅地按著她不斷流血的胸口。

“你不會有事的！”他的聲音顫抖不已，對著周圍混亂的人群大喊，“快叫救護車！”

蘇芊芊躺在秦南澤的懷裡，第一次見這個冷酷無情的男人如此失態。

她吐著血，眼底全是嘲諷：“你這個樣子，就好像多愛我一樣。”

她決絕的眼神，徹底刺痛了秦南澤，隻能想儘辦法給她止血。

蘇芊芊隻覺得眼皮也越來越沉重，目光所及之處都變得刺眼。

恍惚間，她好似看到奶奶抱著一個嬰兒，朝著她伸了出手。

蘇芊芊身體開始不自覺顫抖，血大口大口從嘴裡湧出，但她卻笑的像個孩子。

“她們，來接我了......”

秦南澤抱緊懷中的蘇芊芊，驚恐的乞求：“不！我不準你死，蘇芊芊！睜開眼睛看著我！”他從來沒有這麼深刻的感受過害怕。

可惜，懷裡的人，再也沒了呼吸。

冉父冉母驚恐地衝上台，看見蘇芊芊脖子下方，有一塊淡紅色的蝴蝶型胎記。

他們失蹤的小女兒也有！

“女兒！我的女兒！”冉母悲痛地高喊著，手上沾滿了蘇芊芊的鮮血幾乎哭暈過去。

婚宴上場麵混亂，在賓客嘈雜時，救護車和警車同時來了。

記者沒有離開秦宅，但是他們的照片和文稿已經發送到各大網站上。

一時間冉家大小姐身上揹負兩條人命的新聞登上各大熱搜。

蘇芊芊被醫護人員送上車，作為新郎的秦南澤和新孃的父母也一同前往。

回頭望見被警方控製的冉柔一臉震憤，冉母痛苦地別過了眼。

冉父還算冷靜，讓自己的秘書去處理冉柔的事。

看著自己最愛的人都選擇了蘇芊芊，被銬住的冉柔心中翻湧著強烈的怨恨。

蘇芊芊這人該死，隻要她活著，就會奪走自己的一切！

......

醫院裡，看到不知第幾次來到醫院蘇芊芊此刻又是渾身的血，胸口還插著一把閃著寒光的刀，葉高軒為之大驚。

眼睜睜地看著手術室的燈亮起，他卻無能為力。

急救室外，冉父冉母和秦南澤都沉默不已，他們都沉浸在一種複雜的情緒之中。

二十多年前，冉母產下了一對可愛的雙胞胎。

原本該是一家四口幸福生活的開始，卻在他們外出時遭到仇家的攻擊，造成了悲劇。

他們在從碼頭回到冉家路上，被一輛加速的黑色轎車窮追不捨，一旦靠近便將他們撞得猝不及防。

車內冉母拚命護著兩個弱小的嬰孩，剛生產的身子卻忍受不住這樣的天旋地轉，慘白的臉上冷汗連連。

冉父也並不好過，那輛追著他們的車子似乎將他們往偏遠的地方引。

當車子開到一處荒涼隱蔽的地方時竟沒油了！

兩人隻好人手抱著一個孩子往深處跑，不被仇家發現。

然而當那些人找到他們後，便掏出鋒利的刀刃，獰笑著要他們性命。

冉父將孩子交給冉母，上前殊死搏鬥，身上的幾處傷口鮮血直流，但這也讓他們又有了一次逃脫的機會。

他們逃到一處滿是灰塵油煙的廢棄工廠，冉母臉色蠟白，顫抖的雙手險些將懷中的嬰兒摔在地上。

經過一夜的你追我逃，兩人早已精疲力竭，更嚴重的是大女兒突然高燒抽搐，如果不及時救治恐怕會保不住這脆弱的小生命。

看著滿身是血的丈夫和自己生命垂危的大女兒，冉母急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讓她唯一安慰的是，自己的小女兒在一路逃亡中不哭不鬨，正在她的一側安睡著。

看著安靜乖巧的小女兒，冉母淚眼中充滿了憐愛。

纔剛把孩子安置好，工廠外就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這讓他們心驚肉跳。

以他們現在這樣狼狽不堪的狀態，被抓到也隻是死路一條。

他們隻能狠下心抱著大女兒出逃，回頭望了眼藏匿好小女兒的地方，心中萬般不捨。

他們當夜就順利逃脫，被趕來的警察救起，直到第二天才悠悠轉醒。

當他們回到那個廢棄的工廠時，小女兒卻失去了蹤跡。

車禍，追殺......受重傷的冉父和身體虛弱的冉母，在那天和自己的骨肉分離，這是他們一輩子的痛。

11

後來冉父冉母受到秦家的幫助，冉柔和秦南澤因此青梅竹馬地長大了。

而對於那個還未來得及取名字的小女兒，兩人愧疚自責了多年，為了防止外界的不懷好意，所以選擇隱瞞了雙胞胎的事實。

就連冉柔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妹妹。

她眾星捧月地長大，兩人將對小女兒的痛惜之情都彌補在冉柔的身上，從小到大想要什麼，沒有滿足不了她的。

秦南澤對冉柔更是從小愛護，兩人的感情如膠似漆，如果不是因為兩年前的那場車禍，兩人早已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說不定孩子都有了兩個。

原本以為如今冉柔會幸福安康，冉父冉母也想過，自己的小女兒始終追尋不到，也是該放下悲痛的過去，開始重新生活了。

可任誰都沒想到在冉柔和秦南澤的婚禮上，竟出現了今天的局麵。

小女兒顛沛流離二十多年，如今因為大女兒的一刀命若懸絲，這讓他們怎麼不揪心？

陷入過往回憶的兩人痛苦不堪，心中滿是愧疚。

更痛苦的則是一臉陰鬱的秦南澤。

深藏的愛意比悔恨的醒悟遲，當看到渾身是血的蘇芊芊，秦南澤才感到了真正的恐慌。

蘇芊芊溫熱的血在他手下不斷地湧出，又隨著呼吸漸弱變得冰冷，他就這麼無能為力地感受她生命的流逝。

現在站在手術室外，記憶像洶湧的浪潮般襲來，蘇芊芊的眼淚和鮮血無一不向他控訴著自己對她的無情無義。

蘇芊芊的悲痛讓他有過些許的動容或是胸腔沉悶，但是他自己為愛的人是冉柔，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他對蘇芊芊沒有任何感情。

所以才蘇芊芊做過了許多過分的事，也沒有將對冉柔的一絲溫柔給予她。

蘇芊芊沒有怨恨自己，隻是求著他放過。

他原本可以不讓這一切發生......可是他沒有，甚至是造成今天悲劇的源頭。

“都是我的錯。”秦南澤低聲道。

說出的話隻能消散在寂靜的空氣中，透著絲絲死然的冷。

秦南澤看著手術室緊閉的大門，彷彿隔著生死一線，心中翻湧著苦澀。

他悔不當初，在今日冉柔說出所有時，他才知道，自己親手摧毀了蘇芊芊的一切希望。

為了冉柔要打掉蘇芊芊孩子的是他，要她生下孩子給冉柔的也是他。

對她患了老年癡呆的奶奶不管不顧，甚至在老人慘死後，又用五百萬將蘇芊芊打發了。

蘇芊芊在接連失去奶奶和孩子之後，獨自一人承受著莫大的悲痛。

而自己則是一次次將她丟下，又一次次將她傷害，將她丟進絕望的深淵裡，最後毫無聲息地躺在他的懷中，毅然決然地赴死。

自己的雙手，染上了蘇芊芊充滿了哀怨的鮮血。

自從溫柔乖順、言聽計從的蘇芊芊哭著求自己放過她時，他就已經錯得離譜了。

如今蘇芊芊躺在手術室內命懸一線，是最他最嚴厲的懲罰。

寒冬上空是灰白色的濁雲，冷風嗚嗚地吼叫，他的世界裡一片死寂。

秦南澤的拳頭攥到發白，卻從掌心滲出幾絲鮮血。

12

如果當初自己對蘇芊芊好點兒，聽到她崩潰地求助後，早點看清自己的心裡究竟是誰，就不會讓她這麼想要遠離自己，也能保住她奶奶和孩子。

就不會讓她連醒來都不願意。

秦南澤低沉的聲音中帶著哀求：“別離開我......算我求你......”

他從來感到這樣的害怕與無助，就好像蘇芊芊會與窗外飄著的雪花一樣隨時消亡。

躺在病床上的蘇芊芊是那麼地脆弱

秦南澤的聲音低沉而絕望，卻沒有人能夠再迴應他。

從前那個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蘇芊芊被他親手推開，如果此刻她醒了，隻會質問自己為何會幫著蘇芊芊

“芊芊，我愛你......”再情深的告白，也比不過心電圖跳躍間的冰冷。

可惜，不是掏心的告白，苦痛的懺悔，都會有人迴應。

秦南澤的心臟每一刻都覺得沉重疼痛，隻盼望這蘇芊芊能夠醒來，將一切都補償給她。

......

警局，局外長著一株枯樹，壓著層層的白雪，在不堪重負下跌落一段純白。

因為證據不足，冉柔被父母保釋了出來。

怎麼說也是自己養了二十多年的親生女兒，在一切沒有成為定局之前，不可能叫她在看看守所裡吃苦，但是對冉柔的所做所為，他們怎麼都無法原諒。

冉柔從警局出來後，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帶著鄙夷和恐懼，就好像她從閃耀奪目的冉家大小姐成了令人可憎的殺人犯。

秦南澤拒絕再見她，隻在醫院裡失魂落魄地守著醒不過來的蘇芊芊。

當她回到家裡，麵對的卻是父母悲憤交加的臉。

冉父沉下聲，用從未有過的嚴肅臉對她說：“冉柔，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嗎？”

冉柔故作害怕，想縮在冉母懷裡可憐辯解時，卻被冉母用力推開。

她臉色煞白，聽冉母嚴厲的指責：“你真是太讓我們失望了，殺人害人，你怎麼可以變得這麼惡毒？更何況蘇芊芊還是你的妹妹，我們找了她那麼多年，你是想要了我們的命嗎！”

冉父冷哼一聲：“別以為我們撈你出來是不計較，隻不過是你頂著冉家大小姐的名號，不能讓冉家毀在你一人的手上，你做的那些事沒人會忘！”

對於父母的失望與責怪，冉柔隻覺得是蘇芊芊的錯，果然蘇芊芊還是死了的好。

......

深夜，漆黑的病房中多了一個人影。

那人的手搭在呼吸管上，對著病床昏睡的人喃喃自語。

“蘇芊芊，要怪隻能怪你的命不好，隻要你乖乖地待在貧民窟，不出現在我們麵前，那麼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其實我們小時候見過麵，那時候我和阿澤被綁架到貧民窟，是你救了我們，但是你似乎什麼都記得了，我也沒想過還能再見到你。”

“兩年前我差點就和阿澤結婚，可當年追求我的人造成了這場車禍。如果讓阿澤知道，是我害了他，而將我們送進救護車的人是你，他會怎麼想？”

“醒來後我原本以為阿澤依然對我情深意重，卻沒想到多了一個你！你搶走了本應屬於我的位置，還懷上了本應是我有的孩子。”

“現在就連我的爸媽也向著你，你究竟有什麼好？貧民窟裡的便宜貨也配同我爭？”

“我不會讓你搶走一切的，隻有你死，我才能安心。”

12

從手術室裡出來後，蘇芊芊沒有脫離生命危險，隻能靠著呼吸機度日。

醫生說她的求生意識薄弱，能不能醒來還是個未知數。

冉父冉母聽了臉色煞白，秦南澤也一臉陰鬱，心像被密密麻麻的針紮著，說不出的疼痛。

知道這三人和蘇芊芊的關係，一直在旁的葉高軒歎息：“我說句不中聽的話，她得了血癌，加上之前的流產和車禍，就算從手術室裡出來，也活不了多久了。”

任何人在接受到這樣接踵而至的重大打擊後，不會再有生的希望，也許在婚禮現場，蘇芊芊就存了與冉柔同歸於儘的心思。

她要用自己的生命為死去的奶奶和孩子報仇，就算沒有殺了冉柔，她的真麵目公之於眾時，又能過得多好？

壞人終將受到懲罰，所以她纔在自己生命流逝的時候鬆了一口氣，露出了兩年來少有的笑容。

相識兩年，秦南澤對蘇芊芊可以說是一無所知，在她最崩潰絕望的時候，自己隻賦予了她更沉痛的傷害，造成這樣的惡果，自己是最大的幫凶。

葉高軒說，血癌是在幾個月前才查出的，那時隻是早期，如果流掉孩子治療也許還有機會治癒，但因為長期的情緒劇烈起伏，大悲大痛中加速了癌細胞的擴散，變成了真正的時日無多。

心臟一陣陣抽痛，如果自己當初要她生下孩子，無疑是在要她的命！

冉母流著淚問：“南澤，芊芊和她的奶奶孩子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又為什麼得了血癌？”

那時候見到蘇芊芊的冉父冉母滿腦子隻有驚喜，又被婚禮上染血的變故震撼，全然沒想過蘇芊芊從前過著怎樣的生活，又為何有了孩子，如今他們終於想起來要問了。

秦南澤便說出了他和蘇芊芊的故事，說自己兩年前在冉柔車禍昏迷後失魂落魄，遇上貧民窟裡的蘇芊芊，就將她帶到了自己的身邊，當做冉柔的替身養了起來。

蘇芊芊隻有一個奶奶，她們相依為命，是自己讓蘇芊芊和她奶奶分離兩年，又在冉柔醒來後將已經懷孕的蘇芊芊趕了回去。

秦南澤述說著自己兩年來的冷酷與無情，和對蘇芊芊情況的後知後覺。

蘇芊芊得了血癌，自己作為她最親近的人卻毫無所知。

也因為自己的過失和對冉柔的縱容，才害得蘇芊芊因為老人的死如此絕望。

纔會讓她在悲憤之下失去了孩子，如果自己一心護著她，也許事情會有不同的走向。

對於小女兒慘痛的遭遇，作為父母的兩人痛哭流涕。

“我苦命的女兒啊！我們冉家這是造了什麼孽！”

如果當初他們拚命帶走兩個女兒，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讓她們姐妹成仇，如今一個被警方控製，一個在手術室裡生死未卜。

秦南澤回想起蘇芊芊淒厲的控訴，隻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痛入心脾。

秦南澤每天都在醫院守著醒不來的冉柔，看著她瘦弱的慘白肌膚悔恨不已。

他一遍遍摸著蘇芊芊日漸消瘦的臉，感受她鼻息見微弱的呼吸和低得可憐的溫度，握著她不住地懺悔：“你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就這麼想離開我嗎？我錯了，芊芊......隻要你能活下來，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你聽到了嗎？”

13

病房外的秦南澤愣在原處，小時候被綁架和兩年前車禍的真相讓他心驚，他從不知道冉柔竟是這自私惡毒的人。

昏暗中看見冉柔的握緊了那根呼吸管正要用力一拔時，秦南澤憤怒地推開門：“你給我住手！”

冉柔被震怒的秦南澤嚇了一跳，看見秦南澤焦急的麵色，隨後又是嘲諷一笑：“阿澤，自從那天婚禮之後，你還記得有我這個人嗎？”

秦南澤看著已經不對勁了的冉柔，就像看著一個陌生人，他厭惡地開口：“害了那麼多人，你就沒有一絲後悔？”

“我後悔沒有在醒來後的第一時間解決了她，讓她插足了我和你之前的感情，還讓她搶走我的父母，你們都向著她！”

冉柔失控地大喊，一雙手就要去扯掉蘇芊芊身上的儀器。

“冉柔！你這是在找死！”

秦南澤怒目圓睜，拽著冉柔將她趕出了病房，聲音裡透著冰冷：“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是你的惡毒推開了身邊所有人。”

冉柔被用力甩在地，眼裡滿是怨恨與不甘，她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將搶走自己一切的女人死死地護在身後，就像世間最珍愛的的寶貝。

秦南澤口中吐露的話語無情地傷害了她：“冉柔，我發現我愛錯人了，從一開始，我便做錯了很多......現在我要和你說清楚，我的心裡隻有蘇芊芊。”

“如果你要動她，我一定會讓你付出更慘痛的代價。”

男人一旦不愛自己時，究竟能有多無情，說的也許就是秦南澤了。

“你騙我！你隻不過是看她受傷的樣子覺得像我，所以纔會有這樣的錯覺！”

冉柔不甘地大喊，秦南澤一心一意護著的人為什麼就變成了蘇芊芊，為什麼他的眼神中透著對別人的認真？

那她又算什麼？她和秦南澤在一起的二十多年，比不過蘇芊芊做自己替身的兩年？

秦南澤曾許諾會一生一世愛她，她的驕傲，她的愛情，都被蘇芊芊毀得一幹二淨，所以她才該死，自己什麼都沒有做錯！

秦南澤看懂了冉柔眼中的情緒，現在的他對冉柔不僅是希望，更多的是厭惡，他在冉柔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繼續說道：“我們解除婚約，從此你我再無關係。”

冉柔突然變得激動：“不......阿澤，你不能這麼對我！蘇芊芊到底有什麼好，隻不過長著一張和我一樣的臉，你愛的人應該是我纔對！”

兩人的衝突引起了不小的動靜，看見新聞上的殺人犯出現在了這裡，還妄圖再次殺人，趕來的醫生護士都驚恐不已。

秦南澤隻留給冉柔一句話：“你讓我覺得噁心。”

隨後便讓人把冉柔帶走了，讓她永遠都不會出現在蘇芊芊的麵前，他不會再給冉柔傷害蘇芊芊的機會。

漆黑的病房裡，秦南澤就這麼靜靜地坐著，望著蘇芊芊慘白的麵容，他感到自己的心在攪拌流血，再把那粉碎的心植回胸膛，卻也隻剩一攤死水。

冬夜的寂靜和人群的嘈雜中，有一個醒不來的人。

14

彷彿寒冬中的一切都是沒有生命力的，朔風凜冽。

白茫茫的大雪覆蓋了一切，白色的醫院中卻是一片血色。

SVIP病房中的一個滿身儀器的女人，在深夜中突然劇烈震動，吐血不止。

手術室燈滅，醫生和護士的臉上滿是遺憾。

......

秦南澤怎麼也沒想到，他隻不過是離開了一晚去處理冉柔的事情，回來時等來的卻是一紙薄薄的死亡通知單。

蘇芊芊半夜病重，送進手術室中卻搶救無效。

他如今才得知這個訊息，同樣才得知這件事的冉父冉母趕來，卻隻看到那張紙上寫著幾個大字：“蘇芊芊”“死亡”。

冉母當場便哭暈了過去。

和蘇芊芊有關係的都在醫院裡，遺體不知道被送到了哪去。

醫院說，當晚蘇芊芊的遺體就被人接走，不知去向。

“她沒有死，她一定是醒了，所以才藏了起來不想讓我找到，你們醫院也幫著她撒謊，把人交出來！她沒有死！”

秦南澤瘋了般將那張死亡通知單撕得粉碎，飛揚的碎紙就如同醫院外的飄雪，讓人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冰冷凝固。

秦南澤的心中卻燃燒著怒火，燒燬他全部的理智，他雙眼猩紅地衝向病房中，收拾整齊的病床空無一物，就好像從未有過一個重傷的人躺在那裡，沉寂地呼吸殆儘。

他頹然地向後一倒，摔在堅硬的牆壁上，他怎麼都不敢相信這一切。

醫院裡鬨出了大動靜，醫護人員和病人都看著一個冷峻的男人瘋了般地嘶吼，又像突然死去般沉寂下來，眼中死死盯著那個誰都不存在的病床，

一旁的冉父冉母更是哀慟，如今他們再次經曆喪女之痛，這讓他們如何能接受？更何況還是大女兒動的手，將小女兒逼入絕境，最後還害死了她！

冉母看著秦南澤癲狂的模樣，沉痛的心裡閃過一絲疑惑，他直覺自己的大女兒不會被這個男人輕易放過了......

葉高軒遠遠地看了他們一眼，便走開了。

秦南澤隨即派了命令，讓手下的搜有人找到蘇芊芊，就算將C城掘地三尺，也一定找到她的蹤跡，將她帶回到自己身邊！

秦南澤堅信是因為自己對蘇芊芊殘忍至極，所以蘇芊芊纔不願意被他找到，蘇芊芊根本就沒有死，她也不會死！

然而一星期過去了，蘇芊芊就宛如人間蒸發了一般沒有任何有關她的訊息。

隻有秦南澤那天在醫院撕碎的死亡通知單是真實的。

他的心也一點點地沉入深淵之中，每日備受折磨。

自己還是沒有守護好她。

......

郊區的墓園，多了一座新立的墓碑，遺照上是一個柔美的女人，旁邊一墓的遺照是一個慈祥的老人。

這天的雨很大，就像蘇芊芊失去奶奶和孩子那天一樣大，冰雨浸身，秦南澤也終於感受到瞭如蘇芊芊一樣的徹骨寒冷。

厚重的雨打得人睜不開眼睛，秦南澤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手捧著一束鮮紅的玫瑰。

這是白色的墓園中，唯一一抹鮮紅的顏色。

這是蘇芊芊生前最喜歡的花，他從未在她生前時送過，如今再也看不到她驚喜的笑容了。

15

在來到蘇芊芊的墓碑前，冉柔已經被秦南澤在此送入了警局。

冉柔見到父母時一直哭，求父母救自己，她可是父母的唯一的女兒啊，不能為了一個死去的人毀了女兒的一生。

就算秦南澤拋棄了自己，父母也不會對自己棄之不顧的。

被秦南澤送進來時她的驕傲被擊碎，隻剩下滿身的狼狽與驚恐不安。

那晚有那麼多人見她出現在醫院裡，就算她沒做什麼也難逃其究。

也許冉父冉母覺得，自己剛認回的小女兒來換自己養了二十多年的大女兒不值，所以來到秦宅，求著秦南澤不要起訴冉柔，還要給那場車禍做偽證。

冉父冉母心情複雜，為了現在唯一的女兒，他們不得不開口：“芊芊已經死了，我們也很痛苦，但現在我們隻有柔柔一個孩子，她是芊芊的姐姐，也是你的妻子啊，不能這麼狠心！”

秦宅滿屋的紅玫瑰，卻再也沒有了喜愛紅玫瑰的人。

秦南澤攥緊拳頭，“我也不能沒有心，這是我們欠蘇芊芊的。她生前受了那麼多苦，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她死後不能不安寧。”

知道冉柔的恨毒心腸，又親看讓他看到冉柔兩次要殺死蘇芊芊，秦南澤怎麼可能罷休。

蘇芊芊死了，最開心的莫過於冉柔。

冉父冉母將這個訊息告訴她時，是希望冉柔能夠懺悔自己的過錯，冉柔卻笑著說，她死了好，死了之後一切都能恢複原樣了。

看著女兒似有瘋魔之狀，作為父母的他們唯有歎息。

秦南澤也知道了此時，因此就更不能放過她。

他直接起訴了冉柔，提供了婚禮和醫院的監控錄像，證明冉柔三番兩次對蘇芊芊圖謀不軌，提供了醫院出具的死亡證明，纔給冉柔定了罪。

冉父冉母沒有插手秦南澤收集證據的事，她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妹妹，卻全無懺悔，該讓她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罪過。

冉柔出來後，依然是冉家唯一的大小姐，這是他們唯一可以做的了。

就算她犯了天大的罪惡，哪怕是殺害了自己的妹妹，她也是他們的女兒，這是個不爭的事實。

但是看到秦南澤專門給他們的那份證據時，他們又難過小女兒短暫卻慘痛的一生。

新聞的大肆報道和民眾的憤怒鄙夷，讓冉柔成為了全C城的笑話，被判刑送進監獄的那一刻，她崩潰大哭。

當定罪錘響的那一刻，秦南澤的心也彷彿安定了一刻，又再一次來到了那座墳墓前：“芊芊，你想做的，我都幫你做到了。”

他親手將冉柔送進了監獄。

冉柔曾是他的愛人，卻也是將蘇芊芊害死的仇人。

他也會用自己的一生贖罪。

在收集冉柔的犯罪證據時，秦南澤就越是心驚與懊悔，他沒想到血癌是個這麼折磨人的病症，蘇芊芊在懷孕時卻是一聲不吭，苦血都往肚子裡咽。

如果自己早點發現她的異樣，願意聽她的話，也許就不會讓冉柔有迫害她的機會。

她的奶奶和孩子就不會死，蘇芊芊也不會失去生的希望，死在冷冰冰的醫院裡。

連最後一麵都沒法見到，就連那座墳墓，都不是他為蘇芊芊立的。

蘇芊芊就這麼永遠地從他的世界中消失了，彷彿心灰意冷到不願意見他最後一麵。

這樣決然的與世長辭，令他悔恨不已。

到最後，蘇芊芊都以為他心中愛的是冉柔，對於她來說，自己是個冷酷無情到不會為她的受傷而心痛到無以複加的人。

他整日裡神思恍惚，睜眼閉眼都是蘇芊芊或哭或笑的身影，卻摸不到觸不著

將蘇芊芊趕回去時，冉柔就讓人將秦宅中屬於蘇芊芊的一切都清除得幹幹淨淨，不留一絲痕跡，就彷彿蘇芊芊成為出現在這裡。

冉柔從一開始就對蘇芊芊展露出深深的厭惡，自己非但沒有保護好她，還為了冉柔對病重懷孕的蘇芊芊任意妄為。

這是他一生都無法原諒自己的事情。

16

冉父冉母也並不好受，冉柔進監獄後哪怕得了他們的囑托照顧，依然不懂得安分。

每次見麵時就求著他們救自己出去，淚流滿麵卻不見一絲悔改。

冉父冷著一張臉，怒不可遏：“你把法律和人命都當做什麼了？你的腦子還能不能清醒一點了！你殺了你妹妹這件事還要我們來提醒你嗎！”

冉母也失望透頂，聲音裡透著疲憊：“送你進來的是秦南澤，你要求就求他，如果他還願意見你的話。”

冉柔下意識地搖頭，秦南澤將自己送進來時那麼決絕，對自己充滿了厭惡，又怎麼會想要見到自己？

她的眼淚對秦南澤而言，已經沒有任何作用了。

父母明明知道這點，卻依然對她說了這話，並且對她失望透頂。

看著女兒倔強不知錯的表情，冉母強忍住了眼淚，做父母的並不想看著孩子受苦，可冉柔進監獄是罪有應得。

蘇芊芊過了二十多年的苦日子，這一切又有誰來償還給她？

冉柔知道蘇芊芊是自己的妹妹後，非但沒有告訴他們，反而一心想要她死。

死去的，還有蘇芊芊肚子裡那個未出世的孩子。

他們可以理解秦南澤的憤怒。

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忍受自己心中深愛的女人和孩子被人害死。

從前秦南澤以為自己愛的是冉柔，所以對蘇芊芊做得過火，現在反轉過來，秦南澤也可以不顧多年的情分，要冉柔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你就在裡麵好好待著，再這樣胡鬨，我們也不想再見到你了！”

冉父放了狠話，如果冉柔出來後還是這樣視人命為自己的障礙，怎麼得了！

“爸......媽......”冉柔怔愣著，看著父母毫不留情離去的背影，流出了更多的淚：“我是你們的女兒啊，你們怎麼可以放棄我......”

在秦南澤收集冉柔的罪證時，冉父冉母也查到了蘇芊芊的過去，他們的心幾乎碎到無法拾起，蘇芊芊的過往比他們理解的還要貧苦，還要讓人難以忍受。

他們親自去了趟蘇芊芊和老人在貧民窟中的小屋，看見散發著腐朽氣息的桌椅瓢盆，無法想象自己思唸的小女兒竟一直住在著狹窄雜亂的地方。

撫摸著女兒穿過的衣服，癡看著那幾張照片上女兒臉上幸福溫暖的笑容，便能感受蘇芊芊和老人相依為命，將彼此看作可以為之付出生命的存在。

他們在小屋裡呆坐了一天，沒有暖氣的屋子讓他們感到全身冰冷。

直到冷空中的一聲淒厲的鳥鳴，才讓他們從無邊無際的回憶中拉回到現實。

兩人至今都不敢相信，他們真的失去了自己苦思了二十多年的小女兒。

她過了那麼多苦日子，到最後都沒能善終。

而作為親生父母的他們，卻什麼都沒能做到，實在過於失職。

這份愧欠，將會纏繞著他們的一生。

在小女兒死去，大女兒入獄後，冉父冉母幾乎一夜衰老了幾十歲。

在之後和秦南澤見麵時也忍不住傷感，看得秦南澤的心裡也不是滋味，冉家的兩個女兒都和他有關，也被他傷害過。

都最後三人都沒有一個好結局。

愧疚和悔恨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蘇芊芊的一切都在提醒著他們，在這場無法挽救的悲劇中，每個人都是幫凶。

傷害會留下疤痕，而人死不能複生，再觸碰時也是一片灰暗。

因著各自的傷痛，秦南澤和冉父冉母便減少了見麵，漸漸的兩家便不怎麼來往了。

兩家之間，也許已經產生了巨大而無法跨越的鴻溝。

17

在蘇芊芊死後的這些時間裡，秦南澤像是完完全全變了一個人。

他變得陰沉不定，若是在他麵前提前冉家的大小姐或是在秦宅生活過的那個女人，秦南澤的氣場就會變得特別恐怖。

白天他隻一心工作，其餘的什麼都不理，身邊的人都發現他的眼神變得更加冷酷，整個人籠罩在難以言喻的氣場之中，令人敬而遠之。

回到秦宅，隻有烈酒與他作伴，清醒時隻有痛苦，沉醉纔不會痛徹心扉。

蘇芊芊的生活簡單，簡單到隻在貧民窟和秦宅留下了痕跡，簡單到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過三個。

她心中的惶恐不安，平日裡的小心翼翼，生活中的滿心歡喜，都是因為自己。

當初的自己卻是絲毫不珍惜。

聽程姨紅著眼睛說起他從未見過的蘇芊芊：“以前秦先生沒回來時，夫人一σσψ直盼望著您回來，還為您學了許多東西，不僅是飯菜，連房間都親手搭打理，夫人說隻有這樣纔有意義。”

或是精心裝扮秦宅，或是為他親手整理房間準備一切，照顧著庭院盛開的花。

哪怕秦宅中沒有一處是真正屬於她的東西，她也會為自己儘心儘力地去做好一切。

程姨說：“夫人總是告訴我，隻要秦先生開心，就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秦南澤痛苦地閉上了雙眼，將自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蘇芊芊把這裡當做自己溫暖的家，卻被自己如此毫不留情地幹了出去，那時的她該有多心灰意冷？

程姨回想起和蘇芊芊度過的每一天，隻有她最明白蘇芊芊在秦宅受過的委屈和苦痛，忍不住抹了把眼淚。

“夫人日夜盼望著您回來，隻要您回宅子裡幾天，夫人都能高興好久，有時候夫人在客廳中等您回來等到睡著，嘴邊還喊著您的名字......”

腳邊是東倒西歪的烈酒空瓶，燒著他的喉嚨和胃，卻無法溫他那顆支離破碎的心。

秦南澤在煙霧繚繞中紅了眼。

程姨又稱呼蘇芊芊為夫人，因為秦南澤說：“從此以後，隻有蘇芊芊是我的妻子。”

秦南澤望著屋外漆黑一片，星星稀疏得可憐，他似自言自語地喃喃道：“夫人她，隻是出了一趟遠門，因為我惹她生氣，她就不願意回來了。”

程姨默默掉淚，她也不願意相信，蘇芊芊這樣好的女孩兒，會以那麼悲慘的方式死去。

每天晚上，秦南澤都會夢見蘇芊芊，夢中是她乖順甜美的笑容，轉瞬又渾身是血地向自己哭喊，為什麼不放過她。

每當他滿身冷汗地驚醒時，隻能麵對失去蘇芊芊的絕望現實。

日複一日，他的心漸漸空了一塊，時間久了便感覺不到痛，而是呼嘯著那年冬日的寒風，隻覺得冷，冷到他再也無法感受這個世界的溫暖。

自從失去蘇芊芊之後，他的人生就彷彿失去了意義，這時候他才知道，蘇芊芊對他來說有多重要。

每年冬天，他都會圍上那年蘇芊芊親手給自己織的圍巾，程姨告訴他，夫人曾滿心歡喜地說過：如果愛上一個人，就在寒冷的冬天給他織一條溫暖的圍巾，他一定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一切都太遲了，他追悔莫及......

他竟然對這份愛意嗤之以鼻，棄之不顧。

蘇芊芊的千柔百順讓秦南澤總會感到生氣，現在才明白他氣的不是她這個樣子不像冉柔，而是覺得蘇芊芊不該如此沒有自我。

從前的不想麵對她，是不想麵對自己已經悄然改變的感情。

人死後一切都顯得彌足珍貴，秦南澤隻能靠著蘇芊芊遺留的一切進行沒有意義的懷念，靠著兩人並無多少溫暖的回憶去感受蘇芊芊的美好。

越是這樣，秦南澤就越是心痛到無以複加。

那日蘇芊芊離開時什麼都沒有帶走，卻也什麼都沒有給他留下。

她離開得果斷幹脆、幹幹淨淨，似是早就做好了和他永別的準備。

18

長久以來沉浸在失去蘇芊芊的悲痛之中，秦南澤過得渾渾噩噩，每天夜裡菸酒不停，死寂的夜裡又總是枯坐著，翻湧出許許多多的情緒。

而這些，皆因蘇芊芊而起。

每個夜晚，秦南澤酒杯不離手，喝酒喝到胃出血，被送去了醫院。

他心裡想的卻是，自己心裡的這痛，比不上蘇芊芊受過的萬分之一。

病床旁，葉高軒眼神中帶著一絲淡漠：“就算你再怎麼折騰自己，蘇小姐也不會回來了。”

秦南澤沒有反駁，他甚至希望能有個人來罵醒自己，讓他的心能夠震痛一次，確認自己還真實地活著。

世人常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在之後的日子裡，秦南澤去瞭解了關於蘇芊芊的一切，比如血癌會有多痛苦，懷孕時的的妊娠反應有多難受。

而老年癡呆的老人經常會在無意識中做出危險的舉動，所以蘇芊芊纔會跪著，一邊哭喊一邊求自己，讓她和老人不要分開。

秦南澤也想瞭解蘇芊芊孤獨一人躺在醫院裡，忍受著病痛無時無刻的折磨是怎樣的感受，因此在胃出血之後，秦南澤在病房中待了一段時間，卻不怎麼吃藥。

彷彿這麼做，就能離蘇芊芊近一些。

當護士又和葉高軒提起時，葉高軒無言以對。

企圖以這種方式做所謂的彌補或是贖罪，根本就無濟於事。

被傷害過的人，痛苦一分一毫都不會減少，秦南澤自我安慰的方式真是低級，還會給他們造成麻煩。

他這樣折騰自己，也沒人會為他感到心疼，更沒有人要求他好好活著。

畢竟他從未這樣對待別人。

蘇芊芊比他絕望千倍萬倍時，他毫無關心，幫著未婚妻去傷害她。

現在又要什麼資格，用這種方式去緬懷她？

如果真的回過，他就不該在這裡養尊處優地活著。

......

醫院裡每天都發生著一些悲歡離合的故事，有些見聞令人感到離奇，有些又讓人覺得惋惜，護士們休息時也會聊些有關病人的八卦。

“還記得上次那個來咱們醫院殺人的冉家大小姐嗎？她未婚夫正在我們醫院裡住著呢！”

“哪還叫什麼未婚夫啊？都親手把人送進監獄了，還是為了一個死了的女人，真不知道是深情還是無情。”

“現在連藥都不肯吃，這麼做圖什麼啊？唉，不過人家是SVIP的病患，我們也不能說什麼，當他這裡度假，別在醫院裡出什麼事就好了。”

“其實他也蠻孤寡的，住院這段時間都沒人來探病，也就葉醫生有閒心，時不時去看看他。”

......

醫師辦公室裡，一個小護士前來送病患的材料。

看到葉高軒正敲擊著鍵盤。

小護士隨口問了一句：“葉醫生，又在發郵件呢？”

“嗯。”邊說著，葉高軒退出了介麵，表情淡然。

抬眼望向窗外，C城的冬日一片白茫茫，像是永無止境。

他辦公桌上的玻璃瓶裡，插著一枝嬌豔欲滴的紅玫瑰。

有些人的人生，便是用鮮血染紅的。

19

兩年後，C城。

涼風颯爽，金色和楓紅的葉子散落一地秋韻。

當年冉柔的父母在她被判刑的時候，主張蘇芊芊已經身患絕症，命不久矣，死亡原因並非胸口的那一處刀傷。

而在秦冉兩家的婚禮上，冉柔所說的雇凶殺人，也因找不到肇事司機也證據不足。

冉柔雖然被送進了監獄，但冉父冉母，到最後關頭，他們終是不忍自己剩下的唯一一個女兒在監獄裡度過多年的時光，虛度自己的青春。

也希望這次他們的幫助，冉柔出獄後能夠改過自新。

於是冉柔再不久要被放出來了。

秦南澤並不關心這些，自從蘇芊芊死後，冉柔在他這兒也如同一個死人，提到便會暴怒，也因此成為了他身邊人的禁忌。

秦南澤生活中隻剩下了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思念蘇芊芊。

他原本以為自己的這一生會孤寂地度過，隨著蘇芊芊死去的的也不會再次溫熱。

卻沒想到在一次出差中，在人流湧動的機場裡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的心突然熱了起來，會激烈的跳動，看著眼前的這人怎麼都不願意移開腳步。

那是一個蜜棕色長髮的女人，穿著與秋天相符的駝色大衣，麵容明豔動人。

而讓秦南澤驚訝的則是，她與蘇芊芊有著一樣的長相。

難道這兩年來，她一直在國外？

秦南澤控製不住地上前，對著第一次見麵女人，抓著人的手臂失神地喊著：“芊芊，你沒有死，你回來了......”

他被女人一把推開，秦南澤的眼中閃過一絲錯愕。

“秦先生，你認錯人了。”女人的聲音透著冷漠：“我叫林珊珊。”

秦南澤自然不信，蘇芊芊和冉柔長得相像是因為她們本就是雙胞胎姐妹，世界上又怎麼會有這麼多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他上前便要拉開她的領口，想看脖子下方是否有一塊淡紅色的蝴蝶型胎記。

林珊珊一把拍開他的手，眼神中帶著厭惡：“這位秦先生，如果你再動手動腳，我就要報警了！”

“你是不是沒有原諒我？所以纔會這麼騙我對不對？”秦南澤不可置信地問道，林珊珊的神色中卻沒有一絲感情的波瀾，甚至認為他是什麼奇怪的人，隻想趕緊離開。

秦南澤看到林珊珊這個反應更是心痛，聲音也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芊芊，我錯了，現在你回來了，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我會用一生來補償你的，你不要再離開我了。”

林珊珊更用力地甩開了他，眼神語氣都帶著不耐煩：“秦先生，你沒有聽我說的話麼？你認錯人了，請不要發瘋！”

秦南澤隻當蘇芊芊還在怨恨他，更著急地解釋：“我知道你還恨我，我會向你證明，我會為你付出一切，我的心裡隻有你一個人！”

林珊珊像是看了個笑話，嘴邊扯出一抹譏笑：“你不應該對我告白，我隻希望你清楚一點，哪怕兩個人再像，都不會是同一個人。”

“如果你想要找個替身，請你去找一個可憐蟲，我可不吃這一套。”

秦南澤一怔，蘇芊芊從不會用這樣的態度對待自己，一個人身上不會有這樣大的改變。

眼前的林珊珊，不管是身形體態，眼神氣質，都和以前的蘇芊芊大不相同。

蘇芊芊柔順秀美，而林珊珊的氣質中透著一股清冷，透露著她身上發生過的故事。

冷靜下來後，秦南澤並不敢輕易下結論，哪怕他的心中一直希望蘇芊芊沒有死，可所有人都確信蘇芊芊真的從這個世界離開了。

他們的生活中，沒有再出現蘇芊芊這個人。

秦南澤每週都會在她的墓前放上一束紅玫瑰，風雨無阻，在這兩年來就沒有斷過。

他甚至已經習慣了蘇芊芊死去的生活，心如死灰地過著每一天，現在看到林珊珊，巨大的衝擊吞噬了他的理智，而現實又是給了他狠狠一棒。

他的心，終究又疼了起來，彷彿在告訴自己過往糟糕的生活，自己還是活著的。

“嗬，看來是清醒了？”林珊珊的聲音透著嘲諷：“一來到C城就遇上你這種人，可真是倒黴。”

說完這話，林珊珊轉身幹淨利落地走了。

回到公司，秦南澤立刻讓手下的人去查這個叫林珊珊的女人，最好是從小到大一切詳儘的資訊，如果這個人是突然出現的，就說明瞭是個假身份。

這個人便很有可能是蘇芊芊！

當年他沒見過屍體，所以在看到林珊珊時，覺得一切都有瞭解釋。

秦南澤甚至想過，要撬開那座不知是誰為蘇芊芊立起的墳墓，看看裡麵放的究竟什麼。

可他不敢。

如果林珊珊真的不是芊芊的話，自己擅自打擾芊芊的安眠，她一定會怪罪自己，就更加怨恨他，說不定下輩子都不願與他相見。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也變得這般小心翼翼起來。

20

晚上，秦南澤便收到了資訊，上麵的資料極少。

隻說林珊珊從小便在福利院被一對外國夫妻領養，和養父母一直生活在N國。

因為身體不好，所以平時深居簡出，沒什麼社交。

這次來到C城是進修完學業後，來開開眼界。

資料中附加了一張舊照片，林珊珊一身紅裙和發白的父母站在一起，麵容冰冷孤傲。

而照片上的日期是五年前。

秦南澤不由得抓緊了手中的紙張，不管是成長經曆還是性格神色，和蘇芊芊都完全是兩個不一樣的人。

他的心有些許沉了下去，彷彿剛燃起的希望之火很快就燒成了灰。

擺在他麵前的是林珊珊簡短的一生，和那個在貧民窟與老人相依為命的她毫無關係。

手下說，林珊珊現在就住在葉氏產業下的公寓裡，如今正準備入職秦氏集團。

如果是蘇芊芊，她應該不會再選擇回來，更不會選擇在此接觸與他有關的一切。

可現在林珊珊出現在了他麵前，不管怎樣，秦南澤都認為這是老天給自己的一次機會。

無論如何，他終於可以振作起來了。

他實在太思念蘇芊芊了，哪怕是一個毫不相幹的影子，他都想留在身邊。

他會查清林珊珊身上所有的秘密，看看她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芊芊。

如果是的話，自己怎麼都不會再放手。

......

秦氏集團。

高大豪華的玻璃寫字樓中，來了一批穿著職業裝的新人。

林珊珊挽著長髮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聽前輩給自己安排工作，就聽到前方一陣騷動。

周圍的同事都一臉驚嚇，小聲地問：“秦總怎麼突然來部門視察了？”

這些年秦南澤對工作嚴厲苛刻，對人做事也是絲毫不留情麵，導致手下的人一見到他就忍不住犯怵，現在突襲更是讓他們打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林珊珊不經意地抬眼，就看到簇擁著一群人，而走在前頭的便是西裝革履的秦南澤。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兩人在走動的人群中對視一眼。

林珊珊連吃驚的情緒都沒有，隻是微微皺了下眉。

秦南澤鋥亮的皮鞋停在她身前，看著林珊珊開口笑道：“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認識了。”

看著林珊珊並不愉快的表情，秦南澤估計她在心裡罵自己。

旁邊的前輩小心翼翼地用手肘捅了一下她，示意林珊珊說話。

“秦總好。像我這樣剛入職的小員工，秦總也會專門打招呼，可真是和藹可親。”

林珊珊毫無感情地開口，之後便老老實實閉嘴。

也不多看麵前的秦南澤一眼，像是不想有再多的交流。

她的心裡也確實在不滿，對於一個新人而言，公司高層徑直走到她麵前，當著所有的前輩同事說了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那麼關於她的流言就不會少了。

秦南澤看著林珊珊被領巾遮住的脖子，眼神意味深長。

這一場相遇，註定新的故事開始。

......

醫院裡，葉高軒看著手機中的簡訊麵露擔憂，他不想發生的事終究還是開始了。

任誰都無法阻止這一切。

——“祝我好運吧。”

21

秋日的街道上，午後的餘暉與街邊的相映，人們紛紛從辦公樓走了出來。

林珊珊給果然被攔了下來。

麵對著在黑色轎車中的總裁，林珊珊不悅地開口：“前些日子當街猥褻不成，現在要搞綁架這套嗎？”

“不知道我究竟有什麼殊榮，能獲得秦先生的關注。”

“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

“是秦先生沒有給我一個好印象，而且還給我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誰找你麻煩了。”秦南澤沉下臉，心中不由得緊張起來。

“與秦先生無關。”

“我可不敢和秦先生有什麼關係。”

“如果讓您獄中的妻子知道了有我這張臉，會不會也想要殺了我，可真是可怕。”

“秦先生，為了我的生命安全，我要先走了。”

林珊珊正要開溜，秦南澤就將她攔了下來。

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秦南澤忍不住問：“你怎麼不叫我秦總了？”

“現在是下班時間，秦先生要擺總裁的架子我可不奉陪。”

林珊珊完全不接他的話，並且喜歡和自己對著幹。

但是秦南澤卻沒辦法生氣，林珊珊獨立自主，性格直率，如果蘇芊芊從小在冉家長大，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兩年前，秦冉兩家的世紀婚禮受全C市的矚目，後來準新娘殺人的是她的親妹妹，就算兩家極力壓下，也無法完全封鎖訊息。

事情的大概，林珊珊隻要上網查一查就知道了。

林珊珊毫不猶豫地走了，秦南澤沒想到，自己去檢查身體，會在醫院裡見到林珊珊。

她的臉色有些煞白，眉毛也緊皺著。

葉高軒和林珊珊見他來了，都很有默契地閉上了嘴。

秦南澤一臉冷然地上前，對林珊珊說：“你生病了？什麼病？”

聲音充滿了懷疑。

林珊珊看了眼葉高軒手中的病曆單，對秦南澤說：“跟你沒關係。”

隨後便離開了，秦南澤沒有攔住她，也沒有跟著林珊珊走，而是麵對著葉高軒發出疑問。

“葉醫生，你不打算和我說點什麼嗎？”

葉高軒麵色不悅：“我是個醫生，秦先生有病直說，沒病的話我先走了。”

秦南澤冷笑一聲：“我記得兩年前你和芊芊似乎很熟的樣子，你還以為她的事教訓我，現在你又和林珊珊認識，她果然就是芊芊對不對？”

葉高軒回以嗤笑：“我不知道秦先生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別是癔症了。”

隨後他也離開了。

秦南澤找人弄來了林珊珊的病曆單，上麵寫著她心臟不好，需要定期檢查治療。

其餘的就再也沒有了。

難道真的隻是心臟，而不是血癌？

秦南澤陷入了沉思。

“你怎麼出現在這裡？為什麼總是出現在林珊珊的麵前？你究竟有什麼企圖？”

“林珊珊是我的病人，我有義務時刻瞭解她的身體狀況，而她也是我要追求的人，既然秦先生你都可以糾纏著她不放，就不允許別的男人喜歡她嗎？”

“愛你的人，你從前不珍惜，現在出現了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行，你倒是殷勤主動起來。”

“這和你沒有任何關係，離她遠點！”

“秦先生不要自以為是了，林珊珊的心不屬於你，她和誰在一起，也與你毫無關係，你對她而言，什麼都不是。”

“你和林珊珊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這我無可奉告，如果你想瞭解林姍姍，為何不直接去問他呢？你問我又是在求證著什麼，就算她長著和蘇芊芊一樣的臉，我也能明確的告訴你，蘇芊芊死了，和林珊珊毫無關係。”

“如果隻是因為一張臉，請你不要去糾纏她，畢竟我可不想讓我唯一的好友變成第二個蘇芊芊，你說是吧？秦先生連自己都可以折磨的人，想必對待別人也可以很狠心的。”

“你不必出言嘲諷我。”

葉高軒露出了和林珊珊一樣的笑容，“這並非嘲諷，而是提醒。你和冉柔可都不是什麼好角色？就不要再去害別人了，林珊珊從小時候就是個孤兒，雖然過得比蘇芊芊好，但她也十分命苦，有了一個不健康的身體，她可經受不起你們兩位的折磨啊，畢竟你們可是害出了不少人命。”

“就像你這樣的人，林姍姍避之不及，你還死皮賴臉的去追求她，這就是害人。”

“你給我住嘴！”

“在醫院想打人的話，就算秦秦先生本事通天，能在警局疏通關係，但是媒體可不慣你這樣的富豪，就算沒辦法進監獄和你的未婚妻做伴，你也要在網上被人吐口水了。”

秦南澤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葉高軒和林珊珊認識，看兩人的關係似乎是十分好的朋友，若是自己失控打了葉高軒，林珊珊必定是不高興的。

他不想在林珊珊麵前落一個壞印象，從前他暴力的性格，也不想再表現出來。

他承認自己冷酷無情，甚至自私到要自己心愛的女人為自己從前的未婚妻生下孩子，或是用五百萬打發了她親人的性命。

但是現在他不敢這麼做了。

失而複得比什麼都重要，讓人覺得珍惜。

22

“你確定要這麼做嗎？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如果是你奶奶，她也不希望你這麼活著。”

葉高軒看著她的病曆單，上麵寫著林珊珊的身體變得越來越糟糕，忍不住又一次勸道。

林珊珊的眼中充滿了仇恨：“他們也不該這麼活著，在我奶奶痛苦，無助，絕望，甚至是失去生命的時候，他們卻活的好好的，他們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總裁和千金小姐。”

“那我呢？我的奶奶和我肚子裡的孩子呢？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們，他們要付出比我和奶奶還要更慘痛的代價，否則我死不瞑目。”

葉高軒歎息：“何必要這麼折磨自己，折磨我的是他們。”

林珊珊搖了搖頭，她想得明白：“毀了我的也是他們，我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道，他們既然認為自己做的沒有錯，那我就讓他們知道，他們的所作所為是多麼的不應該。”

看林珊珊這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樣子，葉高軒也不知道該勸些什麼了。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助林珊珊完成她生命中最後的心願。

也許正如林珊珊所說的，沒有能比這更讓她放下過去的了。

......

所有人都發現他們冷酷嚴峻的秦大總裁變了，對一個和他未婚妻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溫柔浪漫，用儘一切手段去追求她。

即便這個公司新人向來冷淡，總裁也從不放棄。

那些跟在秦南澤身邊久了的人，會明顯發現秦南澤對林珊珊和冉柔是十分不相同的。

從前他們隻覺得秦南澤和冉柔是愛情，他們羨慕不來，如今卻覺得林珊珊是秦南澤的命，誰也碰不得。

這可就難辦了，因為人秦南澤的未婚妻冉柔就要出獄了，這一殺人犯出來必定是要掀起腥風血雨的。

如果秦總無法保護好她的命，那林姍姍就隻能香消玉殞了，就像兩年前死在秦南澤和冉柔婚禮上的那個女人一樣。

......

一天週末，林珊珊起了個大早。

清晨霧氣濛濛，但秋風依然涼爽。

她從窗外看清晨的風景，卻看到了樓下停著一輛黑色的高級轎車。

車內下來了一個人，穿著一件大風衣，顯得他身材修長挺拔，是秦南澤。

她拿起手機，站在窗台給秦南澤打電話。

“我從來都沒有想到秦總是一個變態啊，大清早的時候站在人的樓下，是想要做什麼？綁架人似乎也不是這麼怎麼綁架的。”

“你怎麼這麼早就醒了？是沒有睡好嗎？”

秦南澤低沉的聲音透過手機傳來，帶著電流的雜質感。

林珊珊心中一跳，很快就恢複了的平淡的情緒。

“我已經習慣起那麼早了，畢竟身體不好的人，每一天都是折磨，我想秦先生身邊雖然有這樣的人存在，但是你也毫不關心，應該不太知道這些事情吧。”

“你現在很難受嗎？要不要我帶你去醫院？”

秦南澤知道她說的是誰，他從前也確實沒有關心過蘇芊芊的身體，纔會在她生命最後的一刻，才知道她得了血癌。

林珊珊的話總是讓他感到萬箭穿心，疼痛難忍。

但是他認為這是對他的一種懲罰，若是蘇芊芊還活著活著，她必定會以更激烈的方式來質問自己，從前為什麼不對她那樣好。

“算了，不說這個了，人已經死了，整天提一個死人，我想秦先生也會覺得晦氣吧。”

秦南澤沉默。

林珊珊又自己挑起了話題：“所以這麼大清早的你出現在我家樓下，到底是為了什麼？可別說是隻為了和我吃一頓早餐，那我可就不奉陪了，畢竟秦先生的時間這麼值錢，我可不敢耽誤了秦先生。”

秦南澤：“我隻是想要在你家樓下等到你醒來，你如果出門，我就帶你去一個地方。”

林珊珊：“雖然說是秋天，但是這大清早的也夠冷的，秦先生身體這麼好啊，竟然還會專門等人，看來追女生的方法倒是很用心嘛。”

秦南澤：“所以你願意和我出門嗎？”

林珊珊：“我哪有不敢的，如果我不出門，想必秦先生的車會一整天都呆在樓下了吧？”

秦南澤：“你說的對，我是這麼打算的，就算看不見你守著你也是一樣的。”

林珊珊：“這可是應著我剛纔說的那句話了，秦先生，你就是一個變態。”

秦南澤：“所以你願意和一個變態出門嗎？”

林珊珊：“那你就等著吧，我還要睡個回籠覺，現在這個點街上還沒什麼人，我也不願意陪你吹冷風，在屋裡躺著多好。”

秦南澤：“好，等你醒了之後給我打個電話，我就在樓下等你。”

林珊珊：“那你且等著吧。”

她拉上窗簾，果然就沒再理他。

23

但林珊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她認為現在的秦南澤就是一個傻子，現在對她做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他的身上可是染上了蘇芊芊的血，自己也不會抱多大的期望，不過是陪他玩玩罷了。

如果這是他想要的，那麼我會給他，等到最後，我會全都要回來，一點都不剩。

得到了又失去了之後才知道珍惜，秦南澤也許就是這麼一個永遠在失去的人吧。

直到中午十一點點，林珊珊才慢悠悠的起身。

她走到窗邊拉開窗簾的一角，看見秦南澤就這麼靠在車邊，也不進去。

寒風落葉落在他的身上，讓人看著就覺得冷。

但是他依然保持了這個姿勢，等待了她許久。

但遲來的東西不會讓人感到心動的。

等林珊珊出裝打扮好之後，她才下樓，在不遠處看到秦南澤。

秦南澤就朝著他奔了過來，“睡得好嗎？”

第一句話便是問這個。

“我作為一個小職員，樓下有秦總等著，我想應該是睡不好的，所以秦先生要帶我去什麼地方？如果是拐賣或者綁架，也許我能馬上逃跑。”

“別把我想的那麼壞，我隻是想帶你去你以前從來都沒去過的地方。”

“秦先生怎麼會知道我從來沒去過什麼地方呢？不會又是用蘇芊芊的人生安在了我的身上吧？”

“我的養父母對我很好，待我如親生女兒，我想冉家小姐從小到大受到受到的待遇，我應該也有一份的，所以說我想不出自己還沒去過什麼地方。”

“那我就用我的一輩子去瞭解，不知道你是否願意？”

“不願意。”林姍姍立刻說道。

“但就算我說不願意，秦先生還是會用自己的方式達到目的，我也就不說這些浪費口舌的話了。”

“行了，你到底要帶我去什麼地方？我可不想像秦先生這樣是站著吹冷風，會凍壞人的。”

秦南澤聞言立刻脫下了他的外套披在林姍姍的身上，林珊珊本想掙脫，卻沒掙開，感受到肩膀上傳來的溫度，她也就沒有了下一步的動作。

她被秦南澤引上了車，車開得越來越遠，直到一處繁華的遊樂園大門停下。

林珊珊感到無語：“秦先生，我覺得你在逗我怎麼了？”

“你不喜歡嗎？”

秦南澤問得無辜。

“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你看看這街上不是年輕的情侶就是年輕的父母，按照我們這個年紀也應該有一個孩子了。然而我們既不是情侶，又不是年輕的父母，也沒有孩子，來到這不尷不尬的，您究竟想要我幹什麼？”

林珊珊突然恍然大悟：“還是認為我是個童年不幸福的人，連遊樂場都沒有來過？”

“我隻是希望你能感到開心。”

秦南澤的表情有些無措。

“您不來打擾我，我就覺得十分開心了，可是我說了你也不會照做啊。”

“那既然來都來了，你願意......”

“秦先生總是問我願不願意？但是無論我是點頭還是搖頭，事情總會按照你預想的方向去發展，那我還能說什麼？下車吧。”

24

林珊珊的身體不好，她根本就不會去玩那些遊樂項目。

當林珊珊對所有可能對身體造成刺激的項目表示搖頭或者麵露不悅的時候，秦南澤才意識到林珊珊的身體似乎很糟糕，經常去醫院，藥也沒有停過。

而自己這樣把她帶到了這裡，就像帶著一個和尚去了肉食館，隻能看不能吃。

“抱歉，我沒有想到這一點。”

“是啊，不光不能玩，這裡的冰淇淋，爆米花我也都不能吃，秦先生真是挑了一個好地方，如果想要給我一個驚喜，摸不著我的喜好，倒不如先試探一番，再來邀請我。”

“現在這樣你就是白費了我的時間，還是說秦先生本來就是一個這麼無聊又有閒的人？”

秦南澤隻能連聲道歉，看到林姍姍不高興的樣子，將她帶出遊樂園後，又立刻開車前往最豪華的餐廳。

林珊珊對此表示非常無語，“難道秦先生認為最貴的就是最好的嗎？這些東西不能說是有營養，但是有許多我也是吃不了的，秦先生果然沒有照顧人的經驗，所以我的身體也給秦先生準備的驚喜帶來了不少的麻煩。”

林姍姍不客氣的對秦南澤冷嘲熱諷，絲毫不管秦南澤的心情是怎麼樣的。

“我們不如去醫院吃一餐營養餐，葉醫生告訴我，我一個身體空虛的病人，就應該吃醫院調製的東西。”

“又是葉高軒。”之前林珊珊的冷嘲熱諷，沒有讓他沉下臉，但是聽到這個名字，他就立即變了臉色，“你和她究竟是什麼關係？”

“什麼什麼關係，病人和醫生的關係，葉醫生是個好人。”

“那你喜歡上他了嗎？”

“不是所有和男性的交往相處都是以喜歡而建立的，我和秦先生來往，也並非我的所願。”

“你是覺得我強迫了你，你不喜歡？”

“這我可不敢說呀，秦先生。”林珊珊的話意味深長、

這一天又不歡而散，說是不歡而散，但秦南澤還是很貼心的將她送到了公寓樓下，讓他披著自己的衣服，目送她回去。

林姍姍一回到自己的公寓，便立即脫下了那件風衣，甩在了垃圾桶旁的的地上，眼中流露著十足的厭惡。

遲來的東西向來是一文不值的，包括秦南澤本人以及他的所有東西，林珊珊都認為是垃圾，至於她為什麼還要和垃圾來往，那自然是另有目的的了，隻是現在還不到時候。

秦南澤此時越是開心，往後他纔會越痛苦，連蘇芊芊的死都沒有讓他明白這個道理，那就隻能讓林珊珊來教給他了。

......

和林珊珊的相處以來，秦南澤發現林珊珊和蘇芊芊絲毫沒有相同之處。

他不敢相信短短兩年時間，一個人的改變可以這麼巨大，巨大到覆蓋全麵。

語氣，神態，動作，習慣都全然不同。

也許他從很久以前就沒有真正瞭解蘇芊芊，這個認知讓他感到悔恨和挫敗。

自己愛的女人從前為自己付出了一切，生活中的方方麵麵全都是自己，但他卻不知道蘇芊芊是個怎樣的人。

他對蘇芊芊的印象也隻是，在他每次回到秦宅後，她一臉欣喜說的那句“秦先生，你回來啦？”

那樣雀躍羞澀，如同小女孩一般的神情，每每回想都讓他覺得心痛，是自己弄丟了她。

25

“秦先生，你這樣的眼神我不喜歡。”

秦南澤看著林珊珊出神，又被林珊珊的一句話拉回了現實。

“你的眼神就像是看透過我的臉看著其他的女人，怎麼？那個死去的女人對你來說就這麼念念不忘嗎？”

“芊芊不要這麼說，珊珊......”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秦南澤立刻改口。

“秦先生，我不知道強自己強調了多少遍，我叫林珊珊。和你的芊芊毫無關係，如果你想看蘇芊芊。哼，為什麼不去看她的親姐姐呢？她們有血緣關係，不會讓你覺得更親近嗎？”

“她是殺死芊芊的凶手......”秦南澤語塞。

“瞧你這話說的。我當然知道，你不也是那個凶手嗎？凶手的懺悔，鱷魚的眼淚，讓人看了覺得可笑。”

這話讓秦南澤心中痛苦，更是一團怒火在心中燃燒，但是他無法對眼前的人生氣，因為他知道眼前的林珊珊和蘇芊芊有的莫大的聯絡。

倒不如說這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在他心中的位置是一樣的，她們本該是同一個人，可是卻......

“看著我痛苦，會讓你滿足嗎？你似乎總是對蘇芊芊的時義憤填膺。”

“可別這麼說，我沒有生氣，隻不過是看您的行為，覺得好笑罷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你現在的這份痛苦又給誰看呢？沒有人會覺得動容，隻會覺得秦先生你活該罷了。”

“你也是這麼覺得嗎？”

“當然，但凡腦子正常一點的人都會這麼覺得，就算是愛你的人也一樣，不過這世上唯一還愛著你的人，就是你不待見的那個冉柔了吧？”

“珊珊，和我在一起，你就那麼難受嗎？”

“你糾纏著我，還問我難不難受？這話又是什麼意思？我回答是與不是，你會停止追求我嗎？”

“不會，我不會放開你的。”

“所以我沒有選擇，也沒有辦法，你說我難不難受呢？”

“珊珊，我隻是想......”

“你是秦大總裁，你是秦先生，你自然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何必顧慮別人的感受。反正像我這種人也拿你沒辦法，隻不過我想說的一點，你的愧疚，一文不值，也不會讓我動容，不會有人會因為一個男人對別的女人深情而愛上他。”

“你糾纏我說是要追求我，難道不應該滿心滿眼都是我嗎？你這樣的態度，任誰都不會感到高興。”

“如果你覺得這就是你想要的，那麼我也無所謂，大不了一走了之，反正C城也沒有我的親人，也沒有我愛的人，更沒有我重要的人，我想什麼時候走都可以。”

“更何況你的妻子快要出獄了吧？到時候她要是知道我的存在，我還能我能不能活著出C城都未可知呢。”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她更別想再傷害你。”

秦南澤的認真嚴肅逗笑了林珊珊：“什麼叫再？我和冉柔無冤無仇，她要害我，我要麼報警，要麼離開，可不會像其他女人一樣對你們束手無策。”

“在你們這種人麵前，我可不能死得冤枉，否則就是死不瞑目啊。”

秦南澤麵露痛苦：“不要再說了，不要再這麼說了......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相信我，為什麼一定要去提過去的事？”

林珊珊卻顯得咄咄逼人：“難道秦先生以為過去的事不值一提嗎？那些個被害死的人命就這麼過去了嗎？

“你心中痛苦，無法麵對那些死去的人，他們死的時候是安詳的嗎，難道他們現在心中的怨恨就會消除了嗎？“

26

“秦先生，你一輩子都要麵對這些，不是逃避就能解決得了問題，你現在糾纏於我，不就想回到過去嗎？”

“不然如果我長的不是這張臉，我估計你都不會知道我這一號人，在街上遇到的時候更是看都不會看一眼，現在又在這兒堂而皇之說什麼大話。”

“我會守護好你，一輩子。”

“這樣的告白，真是來得奇怪啊，秦先生。”

“我們的對話就到此結束吧，我也不想聊著有關你的事情，我有我自己的生活。”

“秦先生，你也有你自己的生活，互不幹擾，這纔是我想要的。一輩子那麼長，你總不會永遠的出現在我麵前，或者還是想讓我像那個死去的女人那樣求你，放過我？”

“你怎麼會知道這個？”秦南澤的臉色立刻變了。

林珊珊冷笑：“被傷害的人不是應該都說這樣的話嗎？這是正常的邏輯，看你現在這樣可怕的表情，我也想求著你放過我了。”

林珊珊走了，頭也不回。

她不會像蘇芊芊那樣跪在秦南澤的麵前求著他放過自己，她可以直接了當地轉身離開，誰也不能攔住她。

她可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蘇芊芊了。

......

醫院，天台。

“你的臉色似乎不太好，是因為身體又變差了嗎？”

“不是，我見了一個人。”

“從前愛他的，他不要，現在不愛他的，死命追。你說人是不是真的就這麼奇怪？還是薄情寡義的人都喜歡玩替身這一套？他們愛的其實是自己。”

“你說秦南澤？”

“是啊，除了他還有誰呢？”

“你應該遠離他，或許你就不該出現在他的麵前。”

“不出現在他麵前，也許我死都見不到他這副樣子了，可真是好笑。”

“你這樣也算是在折磨你自己。”

看到林珊珊眼中的淚光，他忍不住說了一句。

“和以前比，又算得了什麼呢？這還遠遠不夠啊，葉醫生，別再提他了。”

林珊珊的這一聲葉醫生，讓葉高軒意識到自己對她來說，也隻是一個醫生。

除了關心她的身體，自己說什麼都是多餘的，甚至不能為他做什麼。

但如果這是林姍姍活著的方式，他願意幫助她完成這個願望。

可是這樣對誰都不會好過，蘇芊芊受到的傷害，不會在她死去之後，就停止。

因為對蘇芊芊來說，隻要傷害她的人還活著，她就永遠無法安息，也不會真正的放下，這是誰都沒有辦法的事情。

他永遠無法忘記兩年前的寒冬，那個漆黑寂靜的夜晚，蘇芊芊口吐鮮血，眼中悲慼，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告訴他：“我不能就這麼死去，不能讓冉柔和秦南澤好好的活著，就算我真的死了，我也會詛咒他們！永遠的詛咒他們！讓他們活著的每分每秒都來贖清他們的罪惡！在這兩人沒有付出應有的代價之前，我的怨恨永遠都不會消停！”

他從未見過林珊珊如此絕望的樣子，但也僅限那一個晚上，因為在午夜時分的鐘聲敲響之後，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蘇芊芊了。

27

當秦南澤將林珊珊帶到冉父冉母麵前，他們都十分驚訝。

這就是他們的女兒啊，他們的女兒沒死回來了！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帶我來見你未婚妻的父母。”林珊珊當著所有的麵，這樣開口問道。

“女兒你在說什麼呀？我們就是你的父母啊，南澤，芊芊她是不是失憶了？她為什麼看我們這麼陌生，又為什麼要問這樣的問題？”

“伯父伯母，她不是芊芊。”

林珊珊也很自主的自我介紹道：“我叫林珊珊，是一個外國華僑，從小生活在國外和養父母一起長大，你們怎麼會是我的父母呢？”

“蘇芊芊的事情我也知道，她不是已經死了嗎？所以我很好奇，秦先生將我帶來到這個地方是做什麼？”

她環顧了四周，開口道：“這是那個殺人犯的家裡吧，難不成你要讓她和我見麵，然後殺了我嗎？”

“珊珊不可以這麼說。”看著兩人的臉色越來越差，秦南澤立刻開口製止道。

冉父冉母雖然和蘇芊芊沒有見過幾次麵，但是對她的印象非常深刻，畢竟是他們的女兒，他們很快就能明白了這兩個人的不同之處。

芊芊活得小心翼翼，總是透著一骨脆弱和絕望，但是林珊珊卻不同，她自信大方，淡定從容，和他們的女兒也完全不一樣。

對了，胎記！

他們的小女兒脖子下方是有一個淡紅色的蝴蝶胎記的，如果這是他們的女兒一眼就能知道啊，但是當他們看到蘇林珊珊光潔的脖子上什麼都沒有時，他們十分崩潰。

這果然是不同的人嗎？

可是為什麼將希望送到他們麵前時，又讓他們再一次失望了。

“南澤你為什麼要把這位小姐帶到我們的麵前？”

“隻是想讓伯父伯母認識一下她，不然在大街上時可能會引發不必要的誤會，冉柔也快要從監獄裡出來了，我希望伯父伯母能夠告誡冉柔，林珊珊不是蘇芊芊，讓她千萬不能對林姍姍動手。”

“如果林珊珊這次出什麼事，我也不會輕易放過她了。”

“秦先生這話說的沒用啊。”

“怎麼了？”秦南澤下意識的問道。

“冉小姐愛的人是您，隻要是出現在你身邊的女人，無論是否長著一張和蘇芊芊一模一樣的臉，都會讓她記恨。”

“一個有前科的殺人犯，你在和我接觸接觸的時候，他不會對我做什麼嗎？最好的辦法，難道不應該是讓你遠離我嗎？”

“也許這樣我還能安全一些，可惜啊，我又長得這麼一張臉，讓你們所有人都誤會我是那個死去的人，然後你現在又一直糾纏著我，這不會讓冉柔認為蘇芊芊根本就沒有死，然後對我打擊報複嗎？”

“看吧，我就說和你認識沒有一件好事，你可饒了我吧，在你沒有在你不放過冉柔之前，你還是先放過我吧。”林珊珊輕鬆的笑道。

秦南澤的表情卻有些無奈，他轉向臉色不好的冉父冉母。

“這就是我所擔心的原因，她雖然說的不好聽，但確實也是冉柔會做出來的事情，所以我希望伯父伯母能夠幫我保護她。”

28

“這樣的請求可真是奇怪，我又不是他們的女兒，和他們也完全沒有什麼關係，就算是長著一樣的臉，別人可不會為我做什麼。”

“我聽說了，以冉柔犯下的罪，根本不可能這麼快就要被放出來，肯定是她的父母從中通了不少好處，在這樣如此愛女兒的父母麵前要他們幫著外人，這似乎是一件不現實的事。”

“親生女兒，他們都可以看著明明白白的被害死，更何況是我一個什麼都不是的人呢？”

冉父沉著臉道：“夠了，你不要再說了，我們的女兒死了，我們也很悲傷，但是冉柔再怎麼樣她現在也是我們唯一的女兒，我們會好好管教她的，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來刺痛我們的心。”

“看吧，這樣的態度我就算被人謀害死了，好像也是我理所應當的事情，秦先生讓我回去吧。“

“我已經惹得人家不開心了，我可不想再在這停留一分鐘，等冉柔出來了，還以為我來認父母了，到時候她對我的怨恨起不是更深嗎？”

“我可接受不了這樣的誤會。”

說完，林珊珊還煞有其事地抖了抖。

“南澤你也聽到了，她都這麼說了，你就帶就帶她離開吧。”

“是啊，你們有了這樣的女兒，希望你們不會後悔，我可是不敢跟你們家有半分關係了，真是替死去的那個蘇芊芊感到悲哀啊，同樣是父母，對待女兒的差距竟然這麼大，真是死了也不會瞑目。”

“出去！”冉父的聲音燒起了怒火，秦南澤見狀就帶著林珊珊離開了。

“他們明明可以對你提供幫助，給你一定的保護，你又何必這麼說。”秦南澤十分無奈，穿著紅衣的林珊珊就像一隻帶刺了帶刺了的紅玫瑰，說話總紮著人叫人不舒服。

自己無法對她生氣，但不代表別人也會對她這樣。

“我說的是沒錯呀，這年頭實話都不讓人說了嗎？”

林珊珊輕笑了一聲，“真是有什麼樣的父母就有什麼樣的女兒啊，他們家變成這樣子，我也不覺得奇怪了。”

“他們其實對芊芊的死也非常的悔恨，這些年他們和我一樣不好過。”

“那可不見得你們錦衣玉食，養尊處優，一個死去的人，又能占多少地位呢？我想等冉柔出來後，我的好日子應該也到頭了吧？”

“到時候我可能就要求著你離我遠點，或者說求著冉柔不要殺我吧，嗬嗬，哎呀，秦先生真是有意思啊，帶我看了這麼一出好戲。”

“不過我還想多活幾天呢，以後這種事就不要帶上我了，我和她們不過是陌生人的存在，他們自然也不會給我好臉色，更何況我長著一張和他們女兒的臉，看到我的臉，他們應該會想起蘇芊芊死去的時候，他們是怎麼對待這個女兒的？誰又能好受呢？”

“好，以後你不想見他們，我們就不見他們了。”

林珊珊立刻接問道：“我還不想見你呢，以後我不能見你嗎？”

“不行，隻有這一點，我不會答應。”

“秦先生這霸道總裁範，真是拿捏的死死的。”

“你可真是的，唉。”

“秦先生可不要用這種態度來對我，你說不過我可不是代表著你對我的寵溺，而是你心中有愧，無法反駁罷了，又何必搞出一副深情的樣子呢？”

“我不想看，你還是給冉家的女兒看吧。”

29

“既然你不高興，那我們就不提他們。”

“我可沒有說我不高興，你可不要妄下定言。”

秦南澤轉移了話題：“今晚和我去吃飯吧，你身體不好，自己一個人在外麵吃的東西我不放心，而且吃些好吃的，長點胃口，把身體養胖一些，這樣也好一些。”

“好的，秦先生，反正我沒有辦法拒絕你，不如好好享受吧，畢竟這種福利可不是隨便一個女人就能得到的，多虧了我這一張臉啊。”林珊珊又說些話來膈應秦南澤。

“不隻是你的臉。”秦南澤嚴肅的反駁道。

“隨你，反正怎麼說，你都隻信你自己心裡麵的那些東西，我再怎麼解釋，再怎麼反駁，在你眼裡隻要有這張臉，我是誰都不重要。”

“在冉柔出獄之前，我還有幾天的好日子，我還是好好過吧。”

秦南澤沉下聲音，“冉柔的事你不用擔心，我會保護好你，不會再讓過去重蹈覆轍了。”

“嘴上說說，我也可以啊，我一直說我不是說蘇芊芊你也不信啊！”

“姍姍，就讓我們忘掉身份，好好相處吧，你這麼對我，我很難過。”

林珊珊開口，還想說些什麼。

她覺得這句話十分的諷刺，但是她又突然覺得全身疲憊，不想再說了。

忘掉身份，好好相處，這可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有些罪惡，他們永遠都忘不掉，死去的人也永遠無法得到安息。

秦南澤永遠都是一個這麼自私的人，新歡舊愛他一個都不想丟。

在又出現了一個和蘇芊芊一模一樣的臉時，他又想忘記過去。

哪會這麼簡單的事？沒有人會讓他如願的。

......

剛出獄的冉柔，就看到了一個根本不可能出現的人。

“蘇芊芊是你！你竟然還活著！”冉柔激動地大喊。

“林珊珊，你竟然還敢出現在我麵前，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激動之處，甚至衝上去想要掐住她的脖子，被身邊的人當做瘋子被攔了下來。

周圍的人看清楚冉柔的相貌之後忍不住驚奇，天啊，她怎麼和林珊珊長得一模一樣？

瞬間議論聲起——

“這不是冉家的大小姐嘛？她竟然從監獄裡出來了！”

“你們可小心點，她是殺過人的，趕緊把她送到派出所，不然她又要殺人了！”

“我看她的樣子是瘋了吧？莫名其妙就衝上來。”

“她和林小姐長得好像啊，難道她們是姐妹嗎？”

“不可能啊，她的妹妹早就被他殺死了！小林她可是N國華僑，和她怎麼會有關係？”

“那她怎麼會像見仇人一樣？”

“還能是什麼？失心瘋了唄！趕緊把她送到警察局，再把她關起來，不然我們的生命可都有危險！”

看到周圍的人都在拍照議論，林珊珊心中一笑，那個柔弱可憐的冉家大小姐竟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可真是讓人鄙夷。

她上前一步，在冉柔充滿恨意的怒瞪下，淡然開口：“我不是你口中的那個什麼蘇芊芊，不過像你這樣恐怖的殺人犯，一出來就發瘋，還是關進監獄裡的好。”

之後便走了，也不管冉柔會如何。

30

晚上，林珊珊又看到一人衝到自己麵前，是同樣激動的秦南澤，不過在激動之餘還有十足的擔憂。

“我今天聽說冉柔去找你了，你沒事吧？她有沒有對你做什麼？”

其秦南澤看著一臉冷漠的林珊珊擔心地問道。

“我倒是沒事，差點被她掐死了而已，難怪秦先生身邊從來沒有女人，有這樣的未婚妻，可真是令人頭疼，看來我要為了我的生命安危，離秦先生遠一點。”林珊珊開口便是嘲諷，動作也後退了幾步。

秦南澤沉下臉，低聲說了一句：“我不會讓她再出現在你麵前的。”

“這可難說，她是冉家的大小姐，我不過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職員，她動動手指頭，我的命不得歸西了嗎？”

林珊珊無所謂地笑，彷彿將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

“再說了，我又不是你的女人，我怎麼樣，和秦先生沒有關係吧？”

秦南澤莫名說了一句：“你還是恨我。”

林珊珊搖頭否認得一點都不走心：“我對秦先生沒有任何感情，又哪來的恨呢？”

......

深夜，冉家。

“你看看你今天做的好事，從監獄裡出來，你就沒有好好反省過自己嗎？又想著去要害人，我們冉家怎麼會有你這樣失敗的女兒？”冉父痛斥道。

就連冉母也紅著眼睛，對冉柔充滿了失望。

見冉柔沒有反應，冉父更加憤怒：“如果你還是這樣不知悔改，你倒不如一直呆在監獄裡，一輩子都不出來！”

“爸！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外麵那些人都把我當成瘋子，難道你們也是這麼認為的嗎？”

冉柔流著眼淚，震驚地發問。

冉母也開口痛斥：“你什麼時候可以安分一點？”

“從今天開始，你不要再出門了，也不要再去找秦南澤了，他現在恨你都來不及，你又何必去討嫌，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你怨不得別人！”

冉父說完，便帶著冉母回屋，丟下一臉不敢置信的冉柔。

冉柔心中怨恨怎麼會變成這樣？這一切都是蘇芊芊的錯，如果沒有她的出現，他的人生不該是被所有人嫌棄，被愛的人拋棄。

她回想起自己一出監獄，便跑去找秦南澤，堅信他還是會心疼自己，可沒想到秦南澤卻說：

“這是你犯下的罪，你還來找我幹什麼？兩年前我已經說清楚了，我和你再也沒有關係，我現在看到你我就會想起芊芊的死狀！”

“如果不是你，她也不會永遠的離開我，我當初真是鬼迷心竅，為了你去傷害她，這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情！”

“你不要再來找我了，不然我見你一次也不能保證會發生什麼事情。”

“冉柔，要說在這世上我最恨的人，就是你。”

......

不過是短短兩年時間。

她從車禍中的昏迷醒來也是兩年，但是這兩年卻發生了翻天地覆的改變。

第一個兩年，她心愛的男人身邊，出現了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而那個女人正是自己的親生妹妹，她奪走了自己本應有的幸福，是她把自己逼上絕路，所以自己纔要對蘇芊芊下手，她至今沒有後悔。

第二個兩年，她從監獄裡出來，卻看見了又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她和蘇芊芊一樣，那麼的令人厭惡，不僅自己心愛的男人目光始終跟隨著她，就連自己的父母也當自己的麵將她當做了寶貝。

現在在世人的眼裡，自己變得什麼都不是，她成了一個罪人，一個殺人犯，一個人人都避而不及的監獄囚徒，她怎麼可以讓過去的一切再發生？

眼睜睜地看著一個毫不相幹的女人奪走自己的一切，她絕不允許，更何況這個人是自己沒有殺死的蘇芊芊！

31

那次見麵後，林珊珊便私下向冉父冉母坦白自己的身份，向兩人表明之所有不承認自己是蘇芊芊，是因為怕冉柔的報複，如今秦南澤對自己的“糾纏不清”，就是最好的證明。

林珊珊表現的孝順乖巧，還時不時將自己的虛弱展現在父母麵前，引得冉父冉母心疼愧疚，離間冉柔和兩人的感情，讓父母選擇站在自己這邊。

對於冉柔的自暴自棄，冉父冉母不僅僅是憤怒與失望，心底也漸漸想要放棄這個女兒。

自己的小女兒好不容易回來了，大女兒不但沒有對之前的過錯感到後悔，反而一次次地傷害命不久矣的小女兒，她的所作所為已經不配做冉家的女兒。

“芊芊，你真的是芊芊？是我們的女兒？這兩年你都去哪了？為什麼改名換姓回來了？你的身體好了嗎？”冉母抓著她的手，激動地問了一連串問題。

林珊珊隻是笑而不語，神情中卻顯露脆弱和疲憊。

僅僅是這麼一個表情，冉父冉母就知道了一切。

“回來就好，我們會補償你的，你已經過夠了苦日子，以後就由我們來好好疼你。”

冉父依然欣慰道，畢竟他的女兒並沒有被冉柔殺死，還活著。

他們這個家，還有修複的希望。

冉母同樣也是這麼想的，握著林珊珊的手掉淚：“女兒回來吧，回來做冉家的小姐，以後沒人敢欺負你。”

林珊珊卻抽出了自己的手，麵露難色：“如果我真的回來承認自己的身份，姐姐一定不會放過我吧？”

此話一出，便讓兩人變了臉色。

林珊珊的軟刀子依然在攻擊著他們的心房：“畢竟兩年前她就讓我失去了一切，爸媽你們也不可能因為我讓姐姐離開我們家，反正我這二十多年一直都是在外麵過的，接下來的日子也就這樣吧。”

“芊芊......不是這樣的，我們這次一定會管束好你的姐姐！”冉母立刻焦急地保證。

林珊珊心中嗤笑，果然自己的“死”對他們而言，根本無足輕重。

殺了人，隻是管束就夠了嗎？

林珊珊的神色變得傷心：“我不想讓爸媽為難，畢竟這是我作為女兒能唯一為你們做的事了，你們一家幸福，又怎麼會有我的位置？”

“芊芊，你可千萬不要這麼說，無論過了多少年，你都是我們的女兒啊，是冉柔做錯了事，為什麼又要你來承擔這一切呢？”

冉母才發覺自己激動的話語傷了小女兒的心，又轉話道。

林珊珊表情豐富，麵露害怕，身體也故作堅強地微微顫抖：“爸媽，你們不要再說了，姐姐是不會容忍我出現在她麵前的，我已經不想再被殺死一次了，我想好好的活著又有什麼錯呢？”

冉父立刻憤怒道：“你當然沒錯，是你那混賬姐姐的錯，她

讓你受了那麼多苦，現在他還敢有什麼意見，難不成她想去監獄裡麵再帶待著嗎？”

冉母流著眼淚：“女兒啊，都是我們對不起你啊，你姐姐什麼都有了，可是你卻......”

“爸媽，我的心裡始終放不下你們，但是要孝順你們，可能我沒有辦法做到了，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可是為什麼姐姐就是不肯放過我？”

林珊珊表現得十分憂愁，對他們說自己打算和秦南澤在一起。

如果有冉父冉母的支援，會讓冉柔更受打擊。

冉母擔心林珊珊還在意過去的事，忍不住開口再一次確認：“你真的還願意跟秦南澤在一起嗎？”

32

這兩年來，秦南澤對蘇芊芊的思念和愛意，他們都完全看在眼裡，正因如此，他們纔沒有辦法麵對秦南澤。

現在小女兒願意和他在一起，他們的心中也很是複雜，但隻要是女兒的決定，他們都會支援，他們的小女兒受過了太多的苦，不可能連一個愛他的人都沒辦法擁有。

冉柔失去了秦南澤，那是他做錯了事，他們都沒辦法原諒。

林珊珊趕在冉柔回冉家之間離開了，雖然她很想看到自己和冉父冉母親近時的表情，但現在還不是時候，來日方長，有冉柔她受的。

更何況自己和這兩位哭了一番，他們現在正在情緒上，冉柔怎麼可能不會挨一頓訓斥？

她就是要冉父冉母對冉柔漸漸厭惡和不耐，這樣自己纔會有更多機會。

晚上，正如林珊珊所想的那樣，冉父冉母果然大發雷霆。

“你又跑去哪裡了？為什麼就是不能好好的呆在家裡？儘出去給我們丟人現眼，你以為你還是驕傲的人家大小姐嗎？”

冉父怒斥：“你現在是一個人見人嫌的殺人犯，你妹妹已經不在了，你還要去害別人嗎？你的眼裡還有我們嗎？”

“爸媽，你們這樣限製我的人生自由，我跟坐牢有什麼區別，阿澤不願意理我，為什麼你們也要這麼對我？我現在做什麼都是錯的嗎？”

冉柔覺得委屈，自己的家現在出個門都不被允許了，父母和外人的態度也沒什麼區別！

在這個家裡究竟還有沒有她的位置？

冉父冷哼：“你既然也知道，就在家裡麵好好反省自己，要是再做出什麼事情，別怪我們不認你這個女兒。”

“自從蘇芊芊出現以後，你們的眼裡本來就沒有我這個女兒了，隻不過是現在說出來了而已！”

冉柔的眼淚又掉了下來，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身後是冉父的斥責聲。

她已經沒有辦法再和父母交流，也沒有辦法回到從前父母對自己溫柔的時光。

蘇芊芊搶走了自己的秦南澤，所以她要搶回來；

自己因為車禍而無法生育，所以在蘇芊芊占有秦南澤的這段時光裡，就應該把孩子給自己；

蘇芊芊和她奶奶本來就是該死的人，不過是提前了一些，他們又為什麼拿這點來指責自己！

“林珊珊！你怎麼會出現在我家？這裡不歡迎你，你給我滾出去！”

冉柔大驚失色，回到家裡就看見自己的父母對她如此親昵，心中危機感大增。

冉父也立刻怒斥道：“冉柔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這個家還輪不到你做主，你要是不想看見她，你就給我回房間裡去，不要大吵大鬨，丟自己的臉！”

冉柔不敢置信：“爸媽，你們為什麼都這麼護著他，我纔是你們的女兒！”

“冉小姐不愧是冉家唯一的女兒，這份傲氣就是誰也比不上。”

林珊珊笑了聲：“既然這裡不歡迎我，那叔叔阿姨，我還是走吧，省著讓冉小姐看著我心裡不舒服，讓她想起她以前做過的那些事。”

看著冉柔愈加憤怒的眼神，林珊珊笑得更深：“畢竟和一個殺人犯呆在一個空間裡，我還是很害怕的，比不上你們一家人，能夠坦然相對。”

這句話深深地刺痛了冉父冉母的心，林珊珊說的果然沒錯，隻要有冉柔在，她就永遠回不了這個家。

“給我閉嘴！你算什麼東西，在這裡指手畫腳？快給我滾出去，我永遠都不要在這個家裡看見你！”看著父母的表情，冉柔更加驚慌地大喊。

“這句話應該是我對你說的纔對！從小到大，我真是寵壞你了，你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冉鋒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女兒？你是要把所有人都當成你的仇人嗎？”

“那爸媽你們是後悔生下我嗎？還是說二十多年前你們就覺得自己做錯了決定？是你們選擇了我！”

“你的妹妹躺在那個冷冰冰的棺木裡，我連我們連她最後一麵都見不到，這就是你想要的，你難道覺得所有人的人都應該圍著你轉嗎？”

“叔叔，不要發這麼大的火，這樣不值得。”

“林珊珊，你這個該死的傢夥！”

“夠了，真是反了你了，快點把她給我拉回房間，不準她出來！”

“爸！媽！”

冉柔的聲音消失在走廊儘頭。

冉母落下淚來，“珊珊啊......”我們的女兒，“是我們對不起你啊......”

“我還是回去吧，叔叔阿姨。”

林珊珊淡然起身，向兩人道別之後，

這一聲叔叔阿姨，讓他們的心像是被揪住了，一般就連呼吸也忘了他們家這是造了什麼孽纔會讓骨肉分離，無法相認，甚至染柔都變成了這樣令人可憎的模樣，這一切都是他們的過錯，他們又怎麼能一錯再錯下去？讓林珊珊連一個家都沒有，連一個屬於他自己的身份都沒有。

冉父冉母心中的天平已經在逐漸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