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之所以答應周衍，其實不全然是為了替李宇還債。

也是為了替我媽贖罪，也是替我自己贖罪。

我喜歡周衍，一直一直喜歡。

剛步入高中時我學習壓力很大，連著幾次考試成績都墊底。

那陣子爸媽正到處托關係，想把李宇弄進重點中學，無暇顧及我。

又一次考試失利，下晚課回到家發現爸媽不在，我的鑰匙又找不到了。

大冬天我蹲在樓道裡凍得瑟瑟發抖，打電話給我爸，他說在外麵請人吃飯，談好了李宇就能進重點中學了。

他讓我自己想辦法，或者到附近的快餐店待一會兒。

掛掉電話，我無助地抱著膝蓋一個勁兒地哭。

周衍下晚自習發現樓道的燈亮著，尋過來發現了我。

“小央央？”

我抬起頭看他，昏暗的燈光下，是少年寫滿擔憂的臉。

壓抑的情緒在瞬間爆發，我抱著他哭了許久，訴說著難過和委屈，他輕輕拍著我的背，說著安慰鼓勵的話。

等我不哭了，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烤地瓜遞給我，還冒著熱氣。

我破涕為笑，一個烤地瓜掰成兩半兒，我一半兒，他一半兒。

他帶我去了他家，他媽媽怕我感冒，還熬了薑湯給我喝。

一直等到十一點半，我爸才匆匆趕來接我，周衍的媽媽和我爸說女孩子是需要嗬護的，讓他多關心我。

回家後我媽問我他們都聊了什麼，其實我根本不記得他們聊的內容，卻在我媽問到我爸是不是誇他媽漂亮的時候，隨口應了一句“是”。

我當時在想什麼？我在想周衍逆著燈光站在我麵前時，頭頂的光暈襯出他英俊的臉。

我在想我們一起分吃的地瓜，上麵還有少年熾熱的體溫。

我不知道我無心的一個“是”字，會讓我媽嫉恨，會讓她在沒有任何依據的情況下散播謠言。

我媽不依不饒，又問我是不是也想有個那樣的媽媽？

我的確很喜歡周衍的媽媽，她溫柔善良，從來不會因為我是女孩子而輕視我。

最重要的，她是我喜歡的周衍的媽媽。

“我也想叫她媽媽。”

這句話其實是少女懷春的隱晦表達，卻被我媽誤解，最終釀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我從沒想過我的一句話，會讓周衍失去媽媽，也讓我徹底失去喜歡他的資格。

又是一次出差，我早早收拾好行李等著周衍的助理來接，卻遲遲沒等到。

電話撥過去，助理說周衍這次出差去瑞士，屬於私人行程。

“央央姐，行程表裡沒有你的名字。”

掛掉電話，我有些悵然。

我將行李箱裡的東西一件一件地往外拿，他的衣服，鞋子，刮鬍刀，指定牌子的沐浴露......無法控製自己的難過。

我已經陪伴他兩個秋冬，不知不覺我已經習慣我的世界全部都是他。

周衍不在，我緊繃的神經突然放鬆下來，給自己開了一瓶紅酒。

周衍喜歡吃鹵花生，又嫌外麵賣的不幹淨，我就跟著教程學著鹵，竟意外的好吃。

以前陪他出差我都會隨身帶一小罐，他應酬完回到酒店總會吃上幾口。

我打開裝好的鹵花生，一口花生一口紅酒。

我讓助理把周衍的行程表發給我，的確沒有我的名字，卻多了另一個人的名字。

林微，周衍高三和大學時的同學，也是他的初戀。

這一次，周衍隻開了一間房。

那段往事我也是聽周衍身邊的人說起，斷斷續續地拚湊在一起。

周衍在他媽媽出事後不久就轉學了，去到他外公外婆的城市繼續讀書。

轉學後的周衍仍沉浸在失去母親的痛苦中，幸虧有林微陪伴，他才漸漸走出陰霾，最終兩個人考進了同一所大學，很快便確定了戀愛關係。

大學畢業後又一同出國留學，隻不過三年後周衍選擇回國創業，而林微則選擇留在國外。

林微兩個月前回國進了周衍的公司，我曾在周衍洗澡時在他的手機介麵上撇到他和林微的聊天。

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他們的聊天內容多半與工作有關，都是些我聽不懂的專業名詞。

林微會給他發有趣的表情包，周衍會回她“已新增”，然後附上一個“奸計得逞”的傲嬌表情。

那段時間周衍給我發訊息時多了很多有趣的表情，都出自林微。

我偷偷跑去周衍公司看過，他們站在一起很般配，一個明豔大方，一個成熟瀟灑。

林微臉上掛著甜美自信的笑容，與她相比，我總是顯得唯唯諾諾。

跟周衍相處時也過分謹小慎微，處處透著浸在骨子裡的敏感和自卑，遠不及林微的從容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