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來的陪伴,終歸是遲了》 001

剛立下一等功的妻子還不知道我已經坐上了北上的火車,表彰大會上有人忽然提起我:

“不是說要家屬來頒獎嗎你家那位今天不出席嗎”

讓我獨守空房半輩子的妻子一邊替初戀整了整西裝領帶,一邊隨口說:

“他在家做飯,反正這種機會以後還有。”

她不知道,我們沒有以後了。

重生回來,我故意製造了和妻子一次又一次的錯過。她忘記的結婚紀念日,我不再提醒。

快要過期的結婚報告,我也沒有到登記處更新。

而是轉頭去了夜校。

“這是北京科研學院的錄取通知書,恭喜你成為我們夜校唯一的一位大學生!”

“過了除夕就要去北京報道,這幾天你記得處理好家裡的事,去北京為國家做貢獻。”

看到張老師遞來的鮮紅錄取通知書,我雙手接過,心底一陣蔚然。

“謝謝張老師,我一定好好努力!”回到自己的房間,我打開書櫃正要拿書學習,卻翻到一張泛黃的紙頁。

那是我和她的“結婚申請報告”,右下角的簽字日期是三年前。

領導和村裡的幹部都已經同意簽字,隻等去登記處領證結婚就是合法夫妻了。

隻是領證的前一晚,她接到緊急任務,匆忙歸隊。

“對不起,明天不能去打結婚證,等我完成任務回來我們再去!”

臨行前,她信誓旦旦的承諾。

可一個星期後她回家,卻好像忘了這件事一樣,再也沒提及過。我也嘗試過開口,卻每次都恰巧被她的其他事耽擱。

後來我也淡了,幾十年過去,就當我們已經是事實婚姻。

現在回想,做了一輩子“無證”夫妻,何其荒唐。

我扯了扯嘴角,將那張結婚報告單一點點撕碎。

“沒領證,走也走得方便。”

離開倒計時最後一天。

除夕當天,通訊室喊我前去接電話。

“這裡是學院新生處,過完這個年,學校大巴車會在明天早上八點,去南嶺車站接你,你和家裡人都溝通好了嗎”

我握著電話柄的手緊了緊。

“請學校放心,我已準備到位,隨時可以出發!”

聽筒那邊再度傳來老師欣慰的聲音。

“那就好,一腳踏入研究的門,就要做好舍小家為大家的思想準備,祖國需要你這樣的青年知識份子!”

“我們在北京等你!”

掛了電話,我平靜的心掀起幾分漣漪。

能以身報效祖國,是我兩輩子的夢想。如今終於盼到頭,所以的委屈和隱忍都將成為過眼雲煙。

我哼著小曲,滿懷期盼地回了家。

隻是剛進家門,發現幾天不見人影的她回來了,桌上還擺放了大大小小幾盒印著五角星的禮盒。

她見我滿麵春光的模樣,不由得問道:“有什麼開心事”

我微頓,下意識收斂了上揚的嘴角。

“老家來電話了,一些家長裡短的事。

她沒再多問,而是指了指桌上的禮盒。

“這是區裡發的年禮,你記得收好。”如今終於盼到頭,所以的委屈和隱忍都將成為過眼雲煙。

我哼著小曲,滿懷期盼地回了家。

隻是剛進家門,發現幾天不見人影的她回來了,桌上還擺放了大大小小幾盒印著五角星的禮盒。

她見我滿麵春光的模樣,不由得問道:“有什麼開心事”

我微頓,下意識收斂了上揚的嘴角。

"老家來電話了,一些家長裡短的事。

她沒再多問,而是指了指桌上的禮盒。

“這是區裡發的年禮,你記得收好。我垂了垂眼簾。”

但凡這個女人多上點心,就知道我老家根本就沒了親戚,誰又會給我打電話拜年

我抿了抿唇,沒有接話。

她卻沒發現我的異常,而是打量了一番冷清簡陋的房子,發現家裡沒什麼春節的氣氛,直接拿出了一遝錢和購物票。

“我陪你上街去添置一些過年的年貨,晚上一家人好好吃一頓團圓飯。”

眼見女人已經起身,我一番猶豫還是跟著出門。

今年這個除夕,是我在這裡過的最後一個年。一年有始有終,就當給我們這段婚姻一個好聚好散吧。

集市。

街頭大紅燈籠和窗花喜氣洋洋,處處透著熱鬨的氣氛。

看著這一幕,我的心情有些恍惚。

上輩子的除夕趕集,我都是獨自一人。

那個時候的我,看著一對又一對的年輕夫妻手挽手說說笑笑,滿心滿眼都是羨慕。

我孤身一人,買了一大堆年貨。將家裡佈置得喜氣洋洋,做了一桌年夜飯,等著她歸家。一年又一年,年年都是這樣。

但現在同樣的新年,同樣的集市,我的身邊有她亦步亦趨的跟著。

我的心境,卻截然不同。

“新年有什麼願望”身側的女人突然發問。

我微頓,沉默著沒有回答。

曾經自己夢寐以求的,終於近在眼前了,可我的心裡早已不起波瀾。

遲來的陪伴,終歸是遲了。

突然,在一片花花綠綠的櫥窗之中,我被一條熾熱火紅的圍巾吸引住目光。那一抹燦爛的紅,如旗幟般迎風飄揚在冬季,看得我心潮湧動。

“喜歡嗎我去買。”

她溫柔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

這個女人從未送過我新年禮物,而我原本送她的禮物--自己織的毛衣,已經親手扔掉了。

明天就要走了,自己也沒必要帶一個她送的禮物去北京。

我剛想開口,一陣急切的喊聲自身後響起。

一個警衛員匆忙趕來,貼在她的耳邊低語了幾句。“文工團的一位男士托我來找您……”

一陣冷風吹來,將警衛員的話吹進我的耳畔,又吹散。

警衛員具體說了什麼,我不知曉。

隻見她臉色變了變,看向自己的眼神變得閃爍。

“有點急事要我去值班,你自己先逛,想要什麼儘管買。晚上我再回家陪你吃年夜飯。”

說完,她將一卷錢和票塞到我手中,然後跟著警衛員匆匆離開。

“老婆!”我下意識喊了她一聲。女人連忙頓住步伐,回頭看向我:"怎麼了”

看著她著急忙慌的樣子,我扯了扯嘴角,咽回了原本想道出的話。

“注意安全,別走回頭路。”我輕聲提醒。

她覺得我這番話有些奇怪,但沒有細究。

“等我回家。”

說完,她就上了吉普車揚長而去。

看著汽車駛離的方向,我低聲喃呢:“我以後都不會再等你了。”我深吸一口氣,將她給自己的錢和票用手絹包好,放進口袋。

然後走到攤位前,掏出自己的錢買下了那條紅色圍巾。

朝氣蓬勃的大紅圍巾,正如我即將開始的新生活。

這不是她送我的禮物,而是我送自己的新年禮物。

回到空蕩蕩的家,我一點點擦去我在這個家所有的痕跡。

而她徹夜未歸。

天邊微亮,旭日東昇。我將玻璃瓶的瓶塞蓋好,拿出一張白紙,一筆一劃在紙上落字。

“我的新年願望是離開你,再見!”

倒計時1小時。

我將字條壓在玻璃瓶下,最後抬頭打量了一眼這個住了兩輩子的‘家’。

然後繫上紅圍巾,拿著我的錄取通知書。

提著行李箱,頭也不回的離開。

太陽初升,天邊綻放萬道金光,照亮了我以身報國的前行之路!

……

“何辰擇同誌,這是北京科研學院的錄取通知書,恭喜你成為我們夜校唯一的一位大學生!”

“過了除夕就要去北京報道,這幾天你記得處理好家裡的事,去北京為國家做貢獻。”

看到張老師遞來的鮮紅錄取通知書,何辰擇雙手接過,心底一陣蔚然。

“謝謝張老師,我一定好好努力,爭做社會主義接班人!”

從夜校回南嶺軍屬大院,夕陽灑落在斑駁石路上,將他的身影拉得孤獨而又修長。

回到家,何辰擇看著屋裡的黑白電視機,還有冰箱上沒有撕下的大紅喜字,心情一陣恍惚。

從21世紀重生回到1977年年底,和江秧冉結婚的第三年,他花了很長時間才適應這個事實。

上輩子何辰擇娶了江秧冉,為了隨軍他放棄了廣播員的工作,為了照顧嶽母他放棄了去北京上大學的機會。

可他的努力,換來的隻是江秧冉對他相敬如賓。

他以為她天生不愛笑,對誰都是清冷寡淡,包括對自己這個丈夫。

為了做一個合格的軍屬,他任勞任怨辛勞了五十年。

直到江秧冉駕鶴歸西,何辰擇整理她的遺物,意外發現了一張她和死去戰友的丈夫耿揚巍的合照。

那個一頭利落短髮的男人將頭歪著,和她緊緊挨在一起,兩人笑得很燦爛。

照片背後還寫著“今生摯愛”四個字。

何辰擇這一刻才知道,江秧冉不是不會笑,也不是不會愛。

隻是她心中一直有一個“愛而不得”,所以才與自己“相敬如冰”的過了五十年。

他一輩子的付出與愛意,不過是一場笑話。

現在,他重生回到與江秧冉結婚的第三年,考上大學拿到錄取通知之時。

這一次,他再也不要為這段感情耽誤自己,蹉跎一生了。

他要去北京,要去過不一樣的人生。

“吱呀——”

門被推開,江秧冉穿著一身軍裝回來,將手裡的糕點放在桌上。

“這是耿揚巍同誌做的綠豆糕,他讓我拿來給你吃。”

何辰擇盯著那份被綠豆糕壓著的錄取通知書,心底五味雜陳。

前世江秧冉告訴他,耿揚巍是她死去戰友的丈夫,年紀輕輕成了鰥夫又沒有孩子,她得多幫襯些。

一來二去,耿揚巍投桃報李,時不時就送點吃的用的給她。

何辰擇從未多想,覺得自己妻子麵冷心熱,有情有義。

想到前世他們那張親密合照,如今再看這包糕點,他隻覺很是諷刺。

“他有心了。”

江秧冉沒有聽出他語氣裡的異樣,又從口袋裡拿出一疊糧票和現金放到桌上。

“這個月的津貼給你,等咱媽的腿傷好了,你再回廣播站工作。”

說完,她便脫了軍裝外套,轉身去浴室洗澡。

何辰擇沉默的聽著嘩嘩的水聲,又看向樟木櫃子上擺著的糕點盒、衣架上掛著的羊毛圍巾、門口擺著的千層底布鞋……

大大小小十幾樣東西都是耿揚巍送來的。

前世他真是糊塗,耿揚巍這麼明顯的暗示和挑釁,他竟毫無知覺。

一心撲在江秧冉身上,愛得如癡如醉。

何辰擇走上前拿開綠豆糕,小心翼翼的抽出了錄取通知書。

紅彤彤的紙頁,燙金的“錄取通知書”五個大字那麼明顯,江秧冉卻沒看到。

她是一名軍人,做事膽大心細,一絲不苟。

但凡她對自己上一點心,都不可能對著這張錄取通知書無動於衷,視若無物。

前世何辰擇為了做好她的丈夫,照顧好這個家,收到通知書就默默撕了,沒去北京上大學。

重活一次,他不會這樣做了。

何辰擇走到樟木鬥櫃前,打開抽屜,將紅彤彤的取通知書小心輕柔地放進去。

抽屜另一邊,放著一條還沒織完的女士毛線衣。

新年穿新衣,那是他給江秧冉織的新年禮物。

為了做她的後盾,男人的活計他也學了不少,現在看起來,隻覺得可笑。

可現在,他利落的扯掉了織針,將半成品的毛線衣拿出門。

屋外冰天雪地,寒風刺骨。

但比這寒風更冷的是何辰擇的心。

他走到垃圾站,將手裡的半成品毛衣扔進了垃圾堆。

連同心底那個女人,一起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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