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玉蓮1
我是青府小姐的試婚婢女,還有一個月青柳小姐就要嫁給自幼定親的趙家公子,大戶人家小姐嫁人前要貼身婢女去新郞家同床三日,名曰試婚,確定男方那方麵沒問題才能讓小姐嫁過去。
我是夫人指定的,因我性子老實,模樣討喜,看著喜慶。
夫人和李嬤嬤告訴我去趙家多打探些訊息,尤其趙家小公子是否有殘疾和隱病。
李嬤嬤讓我脫了衣服翻來履去檢查,弄得我很疼。
大少爺青林又來找我了,把我按在牆上狠狠咬上我的唇,我雙拳緊握,保證自己不動不反抗。
幾個月前他在花園看到給小姐采花的我,挾到假山洞裡,他激動地抱著我,嘴湊到我臉上,我抖著嗓子說:“我是小姐的試婚丫頭。”
他脹紅了臉瞪我:“你說的是真的?”
“這樣的事我怎敢說謊。”
他捏著我的下巴瞪了半晌,又低聲咒罵了一句,不過他並沒放過我,連掐帶咬,我渾身除了血印就是青紫。
試婚那天一頂青色小轎把我接到趙府
我站在趙家少爺的房裡任他打量。
沒想到趙軾軒模樣長得這樣好看,比我見過的男人都好看,笑的時候眼神也是暖暖的。
他笑著問我:“多大,幾歲進的府,家裡還有什麼人。”
我老實回答:“去年賣到青府,家人都不在了。”
他輕輕握我的手:“不怕,以後有爺呢。”
等一切結束,做為試婚丫頭,是沒有資格和主子共睡一床的。
起身拿過衣服要穿上,趙軾軒一把抱住我的腰把我按倒:“在這睡吧,外麵涼。”
我被摟抱著無法動彈,隻能縮在他懷中,沉睡前的一個念頭:趙家小少爺沒有隱疾,絕對沒有。
之後兩天,白天我就在書房陪趙軾軒讀書寫字,晚上和他滾床單。
第三天晚上,我該回去了,趙家仆人給我端來一碗藥,是防有孕的,我知道這是必須喝,毫不猶豫地喝下。
趙軾軒抱著我:“跟著你家小姐一塊嫁過來,爺好好疼你。”
我又被那頂小轎送回青府,進門後叫到夫人房裡。
夫人詢問我這三天在趙家的情況。
我記得去時夫人的交待,恭敬地答:“趙小公子好得很,沒有殘疾和隱疾。”
夫人和李嬤嬤對視一眼,明顯鬆了一口氣,笑著讓我退下。
這三天又累又乏,我隻想回到房睡個好覺,小姐又把我叫去閨房。
青柳長得如弱風撫柳,羞噠噠地問我:“趙小公子長得怎樣。”
我答:“趙家小公子模樣好看。”
她臉上立時露出歡喜,欲言又止地問:“那,那他在房中——。”
我心知她要問什麼,老實回答:“小姐怕是以後要辛苦了。”
青柳臉上剛升起的紅暈逐漸轉白。
很快到青柳出嫁的日子,青柳跪在堂前,拜別青老爺和夫人,我端著兩杯茶水遞到兩人手邊,青老爺和夫人笑著飲下。
青柳上轎,我低著頭跟在陪嫁的隊伍裡,旁邊小蘭對我一臉鄙夷,我比小姐還早上了姑爺的床,夫人說我以後要做小姐固寵的伺寢通房。
青林騎在馬上,目光不甘地掃向人群中的我。
試婚後回到青府,他把我叫去他房裡,無所顧忌地占有了我。
盯著桌上的硯台,天知道我用了多大力氣控製自己沒有拎起來拍飛他。
結束後他滿足歎息:“你要不是我妹妹的人,我就把你要我房裡當個暖床丫頭,可惜了。”
大戶人家哥哥要妹妹婢女做暖床丫頭說出去會被人家笑話的。
虧他有臉說。
我低頭掩去眼中所有情緒,擦拭身上的血漬和汙漬。
大婚夜晚,小姐和趙軾軒洞房,我在外間值夜,半夜聽到新房裡青柳低泣。
第二天一早,我準備伺候青柳洗漱。
趙軾軒經過我身邊時,在青柳看不到的地方捏下我的手。
我紅了臉。
青柳見過趙家長輩後回房補眠,趙軾軒拉我到另一側的偏房用唇堵住我的嘴。
半晌,他附在我耳旁悄聲說:“爺都想你了呢。”
我低頭整理衣衫,紅潤的臉上又添了一層霞。
“等過些日子,我跟夫人說說提你做姨娘。”趙軾軒說。
臥房裡傳出動靜,青柳醒了,趙軾軒邁步走出去,我端起桌上的已涼透的茶水隨手倒入花叢,透過窗子看到青柳和趙軾軒在親熱地說話。
三天回門,青府門前,一堆小乞丐圍著討要,趙軾軒揚了一把銅錢,乞丐們你爭我搶。
我扶起撲倒我腳邊的小乞丐,他握了一下我的手飛快跑遠。
無人處張開手掌,一張小紙條靜靜地躺在我掌心,看過紙條內容,我將紙條銷燬。
出了後門,胳膊便被一個婦人緊緊拉住。
“你這死丫頭咋不跟我報個信,心是越來越大了。”
我扭頭,看向拉住我的母親。
她用指頭狠狠戳我腦袋,“你個死丫頭,要你有什麼用,你怎麼不去死?”
自從家裡遭了變故,她就變了一個人似的對我非打即罵。時常惡狠狠地盯著我問為什麼死
的不是我,又哭自己命苦,中年喪夫喪子。
我舉起一吊錢,她的叫罵聲瞬間哽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她揚手一把奪去過,叮囑我不要忘記父兄是怎麼死的,扔給我一個小香包憤憤離去。
我漠然看著她離去,揣著香包回到府中。
轉過迴廊,青林突然出現並伸手截住我的去路。
躲過他伸過來的手,我平靜地說:“我現是趙府的人了,讓人瞧見不好。”
青林陰沉沉地盯著我。
我越過他,與他擦身而過時,他吸了吸氣,忽然低聲說:“三天後我在瑞祥茶樓雅間等你,你敢不來,哼!”
瑞祥茶樓,我當然知道,這個茶樓曾是我家的,現在是趙府的產業,它對麵的福鼎酒樓也曾是我家的,現在成為青府的。
心頭一窒,我停下,轉身,手握香包,嫣然淺笑:“好,我一定會去,而且,我保證會讓你開心死的。”
他錯愕、驚豔,我笑著離去。
回到趙府,趙軾軒以學業為重睡在書房,青柳不能讓他放棄學業陪她,隻能揉碎帕子眼裡淬了毒似地看我。
趙軾軒指名讓我從此在書房伺候起居,青柳新婦怕背妒名,隻能大度同意,鋪床疊被打水洗漱,晚上還暖被窩,我的活可不少。
找了個給趙軾軒買筆墨的理由,我出了趙府來到瑞祥茶樓,樓外麵門臉和樓裡裝飾與從前一樣,除了變了主人和店裡的夥記。
青林坐在雅間一臉不耐:“怎麼來得這樣遲,害得爺好等。”
空氣中有股馨香,青林目光開始變得癡迷,我後退至窗前,窗下那一片碧湖波光折入我眼中似刀鋒劍芒。
青林一臉沉醉向我撲來,我轉身躲過,手輕輕向前推送。
“撲通”入水的聲音在喧囂的茶樓裡沒有驚起一絲浪花。
轉身出了雅間,和來時一樣從另一側通道消失,無人發現我來過這裡。
曾經身為東家的大哥告訴過我,瑞祥茶樓除了店內人,外人都不知曉有一條通道可以走到側門,出了側門是條僻靜小巷,走出巷子便是繁華街市。
買好筆墨,我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趙府,進門時恰好被青柳看到,攔住,問我出去原由後問:“出去買筆墨怎麼用了這麼久時間。”
她眼中的厭惡毫不掩飾。
“少爺用慣的筆墨沒找到,找了好幾家。”我小心地回答。
小蘭在旁兩眼嫉妒地望向我。
第二天,青林死訊傳來。
茶樓雅間裡沒有掙紮打鬥,官府定的死因是失足落水。
青林是青府唯一的少爺,青府姨娘眾多,可少爺不是沒生出來,就是出生後不久夭折了。
這裡麵青夫人可是功不可沒。
我知道青老爺以後也不會有兒子女兒出生。
府中一片肅白,青老爺和夫人哭暈過好幾次。
我跪在角落冷冷地看著麵前黑白場景,記憶中的片斷湧現和此時重合,葬禮都一樣。
來到後門,母親難得露出笑容:
“哈,老天報應啊,老天報應,該,就該死絕了。”
我漠然地看著母親癲笑著拍手和我分享她的喜悅。
“娘,一會少夫人還要找我,我先回去了。”
母親笑容斂起:“死丫頭,你給我記著,咱娘倆是怎麼落到今天這步的。”
她又開始咬牙切齒:“天殺的,這些惡人一個都不要放過。”
轉頭惡狠狠地咒罵我:“你說說,你有什麼用,你怎麼不去死,啊,死的為什麼不是你。”
是啊,我又何嘗沒自問,我怎麼不去死呢。
可我若死了誰為爹爹和兄長報仇呢。
我不是孤兒,父親、兄長經商多年,我自幼在父母和兄長疼愛下長大,也是閨閣中的小姐,婢女成群,錦衣玉食。
天災後一家人輾轉此地,父兄努力經營,生意興隆,與青府、趙府有生意往來,青府和趙府見我爹是外來戶沒有根基,開始惦記我家產業。
先是找人在茶樓裡打死了人,後又酒樓裡下毒吃死了人,攤上兩起人命官司,一夜之間,茶樓、酒樓都關了門,青府、趙府是姻親,買通官家聯手將我家產業分食幹淨。
爹爹與兄長屈死獄中,我和母親被趕出大宅,流落街頭。
安葬父親、兄長時,獄卒曾受父親救命之恩,告訴我和母親青、趙兩府勾結,買通官家內情。
母親自此性情大變,猶如瘋婦癲狂。
打探到兩家訂親,母親將我賣入青府,讓我伺機勾引大少爺複仇。
我自賣入青府那天起,我就已不再是我了。
複仇是我人生的全部。
我忘不了父親、兄長從小對我慈愛關懷,曾經一家共享天倫之樂,既然我已身陷人間地獄,那麼就一起吧。
那日後花園與大少爺偶遇是我故意設計,我知道他喜歡哪種類型女子,又有母親給我的**香,大少爺果然對我癡迷不已,最後喪了命。
青柳出嫁當天我端的茶水裡下了絕子藥,青老爺這輩子都不會有繼承人,守著萬貫家財卻無人繼承,想想就開心呢。
母親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自己命苦,我拿出幾兩散碎銀子換得耳邊清淨。
她高興地拿了銀子,留下一個香包走了。
我不知道母親從哪裡拿來的香包,確是好用。
晚上趙軾軒和青柳回了青府,趙軾軒沒有睡在書房,小蘭經過我身邊時得意地看我。
接連幾天趙軾軒都陪著青柳,我老實守在書房,每日打掃擦試。
陽光正好,我在廊下托著下巴昏昏欲睡,忽然聽到書房裡傳來嬉笑聲,門大開著,小蘭倚在趙軾軒的懷裡笑得嬌羞。
我安靜地看著。
晚上趙軾軒睡在書房,小蘭被叫進去,進門前她挑釁地掃我一眼。
半夜小蘭喊口渴,我端著溫好的茶水進屋,她喝了一口:“這麼冷,想涼死我啊。”
一抖手潑在我身上。
趙軾軒起身摟住她的腰,她嬌笑著和趙軾軒滾做一團。
我轉身出去接著睡覺。
青柳當我的麵宣佈提小蘭為姨娘,小蘭趾高氣揚,指使我幹活,我照單全收,任勞任怨。
青老爺唯一兒子死後,新買了幾個美豔的婢女但還是不行。
大夫看過搖頭,今生再有親生兒子不可能了。
青老爺喪子之痛又聞此訊,中風癱了。青夫人連遭打擊,臥床滴水不進。
青柳回家隻會對著爹孃哭。
青府姨娘偷偷變賣府裡的東西準備跑路,家仆趁亂偷盜財物,很快府裡掏空,青家產業被人接管。
青老爺和夫人臥床渾然不知,發現時已人去樓空,隻留一個青府。
有人上門催討債務,兩人把青府賣了,換一小院棲身,身邊除了李嬤嬤再無他人,沒多久
李嬤嬤卷著夫人的金銀細軟也跑了。
青老爺將票貼身藏著沒被捲走,一天夜裡,有人溜進院子,搶了銀票,將兩人殺死,死狀很慘,身上骨頭砸斷了多處。
母親讓人捎話進來說要見我。
見麵時她眉目舒展,神清氣爽。
“哈,終於出口氣了,惡有惡報。”她揚眉一臉興奮。
“哈,告訴你,他們死時嘴堵得緊緊的,那兩人疼得想叫又叫不出的樣子喲。”
她捂嘴笑。
“人是你殺的?”我詫異地問
“哪能呢,我是後來去看熱鬨的”她眼神閃躲。
我想過自己去解決,卻有人搶先了,過程不重要,結果是我所要的就好。
“我不能出來時間太長,沒事別叫人遞話給我,引起懷疑就不好了。”我轉身要走。
她擰眉:“你什麼時候動手,你可別告訴我你對那個趙家少爺動了情,這世上什麼東西都是狗屁,隻有銀子是真的,聽到沒!”
“嗯。我知道”
我把荷包拿出來,她奪過去。還給我一個空的荷包還有一個香包、一紙包藥。
交待我是什麼藥後,她甩著帕子扭著碎步走了。
香包的味道很好聞,清新淡雅卻讓人沉迷深陷。
婢女玉蓮2
青柳和小蘭都懷孕了,隻相差幾天。
趙夫人高興地賞了青柳和小蘭。
青柳孕相不好,她身嬌體弱,孕吐不止,眼窩深陷臉色青白。
小蘭則麵色紅潤,身強體健一點不像孕婦。
青柳懷孕三個月時流產了,大夫說是因大寒之物,青柳身子柔弱,這一次流產幾乎耗儘她全部生機,臥床不起隻能靠藥物撐著過日。
青柳每日以淚洗麵,身子更加不好,大寒之物不知從何而來,府上徹查沒有結果,隻能把青柳房裡的下人都發賣了。
我在趙軾軒書房當值沒被波及。
小蘭懷孕四個月的時候死了,且死狀奇慘。
那晚趙軾軒酒後回來,我上前伺候洗漱,小蘭把我趕了出去。
兩人感情濃烈。
趙軾軒清醒時小蘭已僵了身子,入目滿床的鮮血,小蘭肢體蒼白。
他驚恐狂叫,下人們湧進屋後也被滿室血色嚇在當場。
趙軾軒做了病,不能和女人上床,連碰都不敢碰。
有個婢女半夜爬上他的床,他驚叫著把人打死。
趙府老爺夫人愁眉不展。
我輕撫著有些渾圓的腰身,凝著燈光出神。
我懷孕了,四個月。
見到母親時,她搖著小扇走到我麵前,我不敢相信麵前這個女人,與前幾日形同瘋婦的是同一人。
似乎沒有遭受那場家變,她還是府裡身著錦緞,頭插朱釵的夫人。
她一臉嫌棄地看向我:
“你怎麼吃得這麼胖,連姨娘都不是,就一個通房,以後可怎麼辦?”
“我懷孕了。”
她目光瞬間盯上我的肚子,“當真?”
“嗯,四個月了。”
她指著我怒罵:“你不長腦子嗎,讓你進趙府是讓你去生孩子嗎?”
“這是趙府唯一的孩子,趙軾軒,以後都不會再有孩子了。”我回答。
母親鬆開手,上下打量我,“那藥都用上了?”
“嗯。用上了。”
母親笑:“好好好,用上就好,你先回去,等我好好考量考量。”
母親滿腹思量扭著腰搖著小扇走了,我看到她走到一輛馬車前捏著裙角上了馬車。
母親何時坐得起馬車了,這次她沒向我要錢,我覺得母親有事瞞著我。
趙軾軒每天把自己關在房裡,他房內全換成小廝伺候。
不敢睡床上,困了就趴在桌上,吃得又少,幾天下來臉色憔悴,目光陰鬱。
趙老爺和夫人都束手無策。
大夫和法師都找過了,吃藥、做法事都改變不了趙軾軒錯亂的神經和消瘦的模樣。
腰圍日漸增粗,撫摸肚皮感受裡麵的生命,我下了決心,我要留下這個孩子。
端著趙軾軒平日愛吃的飯菜放到他麵前。
他手緊緊握著書,看到我眼神避開。
“我是來告訴你我懷孕了,你有孩子了。”
趙軾軒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我。
“我懷孕了,真的,四個月了,不信你摸摸?”我握著他的手,他受驚的向後縮了回去,我強硬地拉過來按在我肚子上。
堅硬地圓凸起讓他眼神有了光彩。
我有孕的訊息迅速在府裡傳來,趙老爺和夫人樂得合不攏嘴,提升我為姨娘。
青柳賞我一隻鐲子,消瘦灰白的臉上明晃晃掛著嫉恨。
我快速跪地謝過後收起來,走時不小心碰倒了門口的花盆,屋裡婢女立刻上前收拾破碎的瓷片和花土。
沒理會青柳那句“粗鄙”我快步走了出去。
路過池邊,將一個紙包扔進池裡。
哪有什麼大寒之物,不過是兩物相生相剋罷了。
我手中紙包與房中的那盆花合在一起便是大寒之物,單一存放都是無害的。
我早將藥倒在花土中,吸入得多了,孕體自然受不了。
趙軾軒明顯好了許多,至少不反感我出現在他視線內,偶爾還能接受我的觸碰。
母親來找我,不滿地瞪著我的肚子,“這還能打掉嗎?”
“我不想打掉,我的孩子,我要生下來。”
母親氣急怒罵道:“生什麼生,你怎麼生?你生個仇人家的孩子怎麼辦,你忘了你爹你哥是怎麼死的了,你要氣死我嗎?”
我護住肚子任她發瘋,她喘著粗氣咒罵夠了把一個藥包砸在我臉上。
“你趕緊把他給打掉,聽到沒,我要知道你生下這個小雜種,我就掐死他。”
母親氣咻咻用帕子擦擦臉上的汗水,走向遠處的馬車。
馬車經過我身邊,風吹動車簾,車上有個男人意味深長地打量我。
我下意識地將手護在肚子上。
這個男人是誰,母親和那個男人是什麼關係。
我本能地討厭這個男人和母親坐在一起。下次見到母親我一定把這件事弄清楚。
一個生命的成長是如此的新奇,是我十多年生命中不曾感受到的。
我愛上了腹中的骨肉,與我血脈相連的骨肉。
我不會忘記我的使命,這並不影響我期盼腹中生命的成長。
母親給我的那些藥和香包我早扔掉了,我不會墜胎,更不會讓香包出現在趙軾軒麵前,我不可不想像小蘭一樣。
那晚本來單純地想伺候趙軾軒休息,他有沒有想法我不知道,反正我沒有。
小蘭自己非要作死,我隻能成全她。
和青林聞到的香包一樣,讓人沉醉致幻,對周邊的一切都不在意,隻想做那件事。
我那晚出去的時候順手掛在了帳上,第二天仆人們衝進去的時候趁亂取走,隨後毀掉。
我成了趙府最得寵的姨娘,趙軾軒帶我來到福鼎酒樓。
樓裡的夥計都不認得了,我戴著紗帽,也沒人認出我。
趙軾軒點了幾個招牌菜,嘗著口感和以前差太多,大廚應該換了。
好久不喝酒的他今天頗有興致地喝了幾盞,我心情複雜地埋頭吃菜。
“喜歡吃,下回爺還帶你來,這是咱家的產業,何時來都行。”他笑著說。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是的,這是我家的產業,何時來都行。”
他嗬嗬笑:“對,你家的,我的都是你的,都是咱們孩子的。”
說完盯著我的肚子笑得歡暢,好久沒看到他這樣開懷的神情了。
我癡癡地望向他俊美的容顏,心想我孩兒將來一定長得不差,因他父親顏值高啊。
酒足飯飽下樓時,一個男人喝醉,從樓梯上橫衝直撞下來,樓梯窄,三人疊在一起,我側身抓住欄杆護住肚子,趙軾軒被那人帶得往前衝,我的腳沒有收回來。
人,就在我麵前翻過窄小的欄杆墜落在地,回過神來看去,趙軾軒頭扭曲地歪在脖子上。
大廳裡人們驚叫、慌亂、逃竄都與我無關,我怔怔地伏在欄杆上如同雕像。
世界又變成非黑即白,這世上的葬禮果然沒有什麼不同。
不,也有不同,不同的是我這次身著麻衣跪在前麵,默默地看著人來人去,和尚誦經的聲音縈繞耳邊,似遠又近。
我隻跪一會,我腹中是趙府唯一的子嗣,累了被扶到廂房休息。
青蓮瘦得皮包骨,本就青白的臉泛著死灰,跪在那裡搖搖欲倒,突然一口鮮血噴出,人就軟了下去,下人亂做一團。
大夫診脈後歎息:準備後事吧。
晚上,廳裡一口棺材就變成兩口。
葬禮後,趙府落沒了。
趙老爺和夫人病倒不理事,我是府裡唯一能主事的的半個主子,母親登門找上來。
打量著趙府,母親麵露歡喜:“多虧你沒把孩子打掉,現下這府裡就你這肚子金貴。”
我看了一眼窗外:“母親小聲些。”
“怕什麼,現在誰不知道這府裡兩個老東西都不行了,這趙府早晚都是咱們的。”
我帶母親見了趙老爺和夫人,隻說母女失散多年才找到,母親當晚住進趙府。
趙老爺和趙夫人開始隻是心情鬱結外感風寒,大夫說臥床休息幾日便會好。
母親一日三餐地送食,送藥,非但不見好轉,最後口不能言,手不能抬,已顯油儘燈枯之態,半個月後相繼離世。
我已對眼前的黑白天地麻木,葬禮都是母親張羅。
有異議的管家仆人都被她打發走了,我漠然地看著府裡人日漸稀少。
肚子一天天見大,感受他的胎動,我對這個生命充滿希望。
身負血海深仇,忍辱含垢大仇得報,該做的我都做了,我對父親、兄長也有了交待。
餘下的日子,我隻想讓孩子平安長大和孩子好好過日子。
我有想過孩子問我要父親,到時我就對他說:“你父親沒了。”
人沒了,就是沒了,沒了,就是再也見不到了。
母親領著那個男人來到我麵前,溫婉地對我說:“這是你魏叔,他幫過我,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是馬車上的那個男人。
我看了看男人,轉頭問母親:“一家人,那我爹呢,你死了和我爹葬一起還是和他。”
母親臉色钜變:“死丫頭,你說的是這是什麼話,要不是你魏叔幫忙給你拿的藥包香包,瑞
祥茶樓和青府能到我們手裡嗎?”
原來母親是從他那裡拿的藥和香包,接管瑞祥茶樓和青府的也是他。
現在,他的目標該是——。
我麵色平靜心卻翻江倒海,定定看向母親,麵前的女人忽然很陌生。
原來,我隻是一個棋子,一個木偶,背後操控提線的除了母親,還有他。
這一刻我忽然覺得很噁心,吐得昏天黑地,想把體中所有汙穢都吐出來。
母親忙用帕子擦拭裙襬:“哎呀,好好的怎麼吐了,真是的,可惜我這身好料子。”
我自嘲地一笑,這就是我的母親,好在我報仇的目的達到了。
我起身:“你的事我不管,你若做出過份的事,我不介意幫我爹清理門戶。”
“你個死丫頭,你敢!”
“敢不敢,你可以試試,我的產業不需他人代勞,爹爹和兄長創下的產業,我會收回。”
我冷冷地撇向他們,沒有錯過魏叔眼裡閃過的一絲狠曆。
我從心裡反感那個魏叔,感覺那他像條毒蛇,陰冷地縮在暗處,伺機會狠狠地咬上一口。
母親每日和他出雙入對,說話輕聲細語,笑容嬌羞,青春迴歸,彷彿哭嚎打罵如瘋婦的她從來不存在。
我用雷霆手段將趙府所有產業理順,青府其它產業我不稀罕,可是瑞祥茶樓我一定要拿回來,落在別人手裡也就算了,可在那個男人手裡我不舒服。
母親口口聲聲“我們的產業”我嗤之以鼻,我隻相信握在自己手裡的纔是自己的。
我用上父兄教過的商業手段,價格打壓,貨物壟斷,瑞祥茶樓終於撐不下去,回到我的手上。
母親又如瘋婦般跳腳咒罵。
等她罵累了,我遞上一杯茶平靜地說:“你不想住在這裡就走,要是走頭無路,你隨時回來。”
她放下一句“死了我都不回來。”氣哼哼地走了。
我沒想到,這是她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母親的屍體從河上打撈上來,蒼白僵硬,安靜地躺在我腳邊。
我撫著肚子跪下,慢慢合上她的眼睛。
我不相信她會自殺,貪財惜命的人怎會自殺。她,是一顆棄子。
我緩慢望向青府方向,那裡麵住著叫魏叔的人。
我開始對身邊人清理,吃食用物都小心謹慎,我知道他下一個目標是我,我和魏叔之間隻能你死我活。
中秋節,我生產在即,聽說有燈火遊街、煙花燃放,我可不想錯過這個熱鬨,何況還是個大熱鬨。
帶著保鏢護院我在人群中漫步,人潮湧動,煙花絢麗。
為觀看煙花,臨街酒樓裡的人都站在窗邊。
我駐足仰頭望向二樓的男人和他懷裡的女人,男人溫柔體貼,女人年輕嫵媚,笑眼盈盈。
忽然有人高喊“著火了”一陣慌亂,人群四散奔逃。
男人摟女人下樓,不斷低頭輕聲安撫著,經過我身邊時,我抽出袖中匕首,淡定地插入迎麵男人的胸口。
保鏢護院將我圍在中間隨著人群向遠處移走。
驚叫聲響起,接著是更多的驚叫。
我在湧動的人潮中回頭看向那個男人,魏叔。
他張著嘴,不可置信的瞪著我,手伸向我,直直倒下。
我笑著轉頭。今晚的煙花真漂亮,可惜看不上了。
生產那天,痛得我撕心裂肺,好在產婆有經驗,終於一聲啼哭,我鬆了一口氣。
是個男孩,果然長得像父親一樣俊美,我高興極了。
我的兒子,是我生命的延續,我會好好撫養他長大。
他會好好讀書,當狀元,光宗耀祖,想想就很美。
文翰林一歲時,我抱著他跪在父兄、母親墓前,我沒有把母親和父親合葬,在旁邊又給她立了一個墓,她地下有知也羞於和父親合葬的吧。
跪在墓前,我說我替他們報仇了,我說我有了孩子,孩子隨外祖姓,我說現在日子好了,
我不再受苦受罪,看人眼色,提心吊膽地過日子了,著說著我哭了起來,哭得天昏地暗,聲嘶力竭,把這許多年的委屈,恥辱都哭出來,文翰林小手不停地給我擦淚。
回家時,我告訴文翰林,他姓文,我也姓文,我叫文玉蓮。
寵妾月華1
我是定國候府的第七房小妾,候爺董重耀是我的仇人。
我嫁進候府要查明真相,報仇雪恨。
我無子,於別人是遺憾,於我是求之不得,我不會生仇人的子嗣。
晚上,董重耀來到我住的月華軒,我倚在榻上擼銀子,銀子是隻通體雪白的貓。
對他的到來我沒理睬,他就愛這調調,越是對他愛搭不理他越稀罕。
董重耀每月逢初一、十五宿在夫人處,其餘時間睡哪裡看心情,論情份。
我被府裡稱為寵妾,是因為一月有十天他睡在我這。
董重耀在我身邊坐下:“你今天訴責三公子身邊的人了”
我抬頭:“三公子身邊的奴纔對我不敬,難道還不該訓嗎。”
董重耀笑著點頭:“該訓,回頭我再讓夫人好好責罰她們。”
我嬌笑,拋下銀子,湊到他耳旁,吐氣如蘭,低聲魅惑:“候爺,那幫奴才私下說我是狐狸精,妖媚人心,你說,人家哪裡妖了。”
董重耀眼眸深沉,拉我入懷:“哦,那我就來看看,我的月兒哪裡妖。”說完唇履在我的臉上,順手解下我的外裳。
半夜,院門敲響,值夜婢女驚慌回話:“候爺,三公子下午花園受驚,高燒昏迷。”
董重耀臉色一變,爬起身穿了衣服便走。
站在門口目送他走遠,我一臉漠然,男人身體永遠比語言來得真實。
我抬眸瞭向對麵陰影,暗中打了個手式。
黎明時分,元昭回話:“候爺昨晚探視三公子後在夫人處休息,三公子現熱下去了,人還沒醒。”
元昭是師傅留給我的人,負責打探訊息。
“還有什麼訊息”我問。
元昭:“府裡傳言七姨娘在後花園訓訴三公子仆人受到驚嚇,說姨娘是災星”
災星,或者我真的是吧,我自嘲一笑。
元氏一族現今隻餘我一人,要說我不是災星,我自己都不信。
我爹是神武將軍,我一歲,爹被冠以通敵叛國之罪被老皇帝滿門抄斬,神武將軍元氏一族三百多口無一倖免。
我不信爹通敵,那樣一身錚錚鐵骨,身重數箭仍衝鋒上陣殺敵的人怎會通敵。
娘抱著我在逃跑途中被擊殺,臨死前遇到師傅,將我托付給師傅。
師傅教會我一身本領,學成後,我用儘心機進了候府成為寵妾。
我殺董重耀容易,可我要還元氏一族清白,洗清冤屈,天下儘知。
帶著婢女小娥,我來到夫人的和鸞院。
夫人江鳳鸞的父親是當朝宰相江宏鶴,他與我父親不和。
父親被冤入獄,朝中武將力挺父親,稱他為國效忠,駐守邊關多年,不會叛國。
是宰相江宏鶴與定國候董重耀聯名上書,稱證據確鑿,當斬立絕,以儆效尤,否則邊境不穩,朝堂不安。
皇帝怕我父麾下三十萬鐵騎營隻聽命於神武將軍不聽皇令,下令屠族。
江宏鶴、董重耀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夫人,這是給三公子帶的補品,大夫瞧過了,要不您再讓大夫過過目。”
我恭敬地說。
江鳳鸞坐在三公子床前一臉疲倦,讓大夫檢視後吩咐劉嬤嬤收起來。
董重耀正值壯年,兒子、女兒五六個,三公子是嫡子。
看著床榻上雙眼緊閉的三公子,我著實沒有什麼抱歉的想法。
我隻訓了他的仆人,六七歲了也不至於嚇到他,他病得可真蹊蹺。
一名婢女端著藥從我身邊走過。
這藥,我一怔,仔細分辯空氣中藥的味道,再看向那碗褐色藥湯。
江鳳鸞將藥喂進三公子口中。
暗暗檢視三公子的臉色,我心中有了大概猜測。
我告辭,背後,兩道怨恨目光如影隨形。
我不懼,候府後院,江鳳鸞手下的姨娘們生活得戰戰兢兢,被她打殺發賣的不少。
可候爺寵我,府裡候爺說了算,江鳳鸞就是嫉恨我,能奈我何,何況,沒了江宏鶴,嗬嗬,江鳳鸞啥都不是。
出了和鸞院,一個婢女說薑姨娘請我過去。
我打量婢女一眼,隨著她向薑姨娘院處走去。
行至一半,前麵幾個仆人在翻修路麵,婢女將我引到另一條路。
荒草蔥鬱,道路斑駁,四周僻靜。
小娥緊貼著我:“姨娘,這路奴婢很少走,要不咱回吧”
我搖頭,繼續著跟著婢女。
路過一處院門,婢女驀地轉身,將我和小娥被推進門內,我拉住婢女手腕,
她麵目猙獰,狠狠一推,關門落鎖離去。
小娥拍門驚慌喊叫,我淡定看向四周。
一處荒廢的院子。
“不用叫了,既然沒有封我們的口,叫破喉嚨也無用的。”
我安撫小娥。
小娥喊的力竭,坐在門檻默默流淚
不知道是誰對我下手,身為寵妾就有被陷害的覺悟,可用小院子困住我這也太簡單點了吧。
我很期待還有什麼後招。
門外鎖響,門打開,進來一個醜男人。真醜,又醜又邋遢又噁心地那種。
我點頭,這才象樣,隻關住我太沒意思了。
男人笑嘻嘻逼近,小娥忘了哭,抖著身子擋在我身前。
男人一掌扇飛小娥,我擰眉,力氣還不小。
“你若跪地求饒,告訴我誰派你來的,還可留你一命。”
我冷冷開口。
男人嬉笑:“喲,那就看看誰跪地求饒吧”說著張臂撲過來。
我撥下頭上金釵,一甩手向他射去。
男人被擊中穴位,僵在原地,張著手,麵露驚駭。
我將帶血的金釵撥下,一臉嫌棄在他身上擦擦,扔給呆愣的小娥:“給,換銀子吧,實心的。”
小娥抱著金釵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我一腳踹倒男人:“說吧,誰派你來的,否則我讓你生不如死。”
男人驚恐地抽動五官:“沒誰派我來的,我是府裡看馬的曹二,就是路過。”
“嗬”我樂了。
“不是我不信,是太巧合了,你要不說實話,我就把你變成啞巴啊。”
按動手腕上鐲子彈簧,打開拉直,從裡麵抽出一柄小匕首,在男人嘴上比劃。
男人驚叫:“我說,我說,是嵐姨娘派我來的,告訴我院子裡的女人隨便玩,事後給我一百兩銀子。”
嵐姨人,我腦海中閃過一張清新淡雅,純淨無邪的笑臉。
原來是她啊。
我從貼身荷包內拿出一丸藥塞進他的嘴裡。
夜,黑沉沉,靜悄悄,最適合幹壞事了。
我站在婢女床前。
白天拉住宮女手腕,我留下了追蹤粉,果然讓我找到她。
收起迷香,扛起婢女,下一個該是她的主子嵐姨娘,一個都不能少不是。
我一個肩扛一個腰夾,幾個起落將兩個昏迷的女人帶進小院。
男人躺在地上,青筋暴出,兩眼赤紅,難耐地忍受著。
把兩個女人扔在他身上,解開穴道。
他瞬間撲向兩個女人。
看他猴急的樣我搖頭輕歎:“你是不是傻,惹誰不好,你偏偏惹我。”
艾瑪,不能看了,再看下去有點辣眼睛,我還是回家抱我家銀子覺覺吧。
第二天,府裡傳出一個勁爆訊息,嵐姨娘和婢女與府裡馬伕曹二通姦。
董重耀氣得臉色發青,下令將三人杖斃。
月華軒裡,元昭低聲回稟:“曹二是嵐姨娘貼身婢女找的,那個婢女與曹二是表親,嵐姨娘前日傍晚去了和鸞院。”
“和鸞院”我笑,學聰明瞭,知道利用嵐姨娘對我下手。
“查一下宰相大人這幾日的動向,給他找點事,肖振陽那邊有什麼訊息?”
元昭:“肖振陽上報朝庭北方受阻,急需軍需,實則他想倒賣糧草給蠻族。”
“找幾個北方當地人混進運輸隊伍劫走糧草。”我命令。
鎮北大將軍肖振陽,曾經我父親的副將,正是這個父親信任的人,向老皇帝呈上我父親所謂通敵信件。
每日幫助父親處理公文的是他,想要模仿父親的字跡不要太容易。
江宏鶴另一個女兒嫁給肖振陽,要說他們之間沒勾結“嗬嗬”。
大理寺門前,美豔少婦抱著幼兒哭跪在地,控告宰相江宏鶴包養外室,被宰相夫人知道抄了宅子,毒打後拋棄街頭,懷中幼兒就是證人。
滿城震驚,隨後又暴出宰相之子江躍山霸占農民耕地,致人傷殘。
這幾日監官進諫的摺子一疊高。
皇上訴責江宏鶴家宅不寧何以立足朝堂,讓他在家反醒,先把後院的事搞清楚再上朝。
責令大理寺查清江躍山霸占耕地事件,如屬實,按律處罰。
江躍山是董重耀舅哥,這事他也有參與,這兩天忙著應對,搞得心煩不已。
他進了月華軒,麵沉似水,朝堂上的事我知道,但不能說。
讓下人端出他愛吃菜品,笑語解花,溫柔小意,終於將他哄得展顏歡笑。
早上,伺候董重耀上朝後,我去給夫人請安。
和鸞院前已站立好幾個花枝招展,朱釵香裙的女人。
薑姨娘見到我未語先笑:“妹妹今天比昨日晚到了些。”
我撫鬢一臉嬌羞:“昨夜和候爺睡得有些晚,今晨起遲了。”
薑姨娘笑容卡頓,不上不下的。
周遭女人們嫉恨的目光明晃晃,我一臉風輕雲淡。
就喜歡她們看不慣又幹不掉我的樣子,賊爽。
進到和鸞院裡,江鳳鸞眼底泛青,神情神情懨懨,目光落在我身上停了半晌。
我知道她又要搞事情了。
“三公這兩日身子不大好,水月寺的玄淨大師說府裡有人與三公子相沖,月姨娘正是相沖之人,你近日不要出來,抄經文百遍。”
這是要禁足的我啊。
我低眉柔順答:“是”
回到月華軒,關閉院門,我開始抄寫經文。
晚上,董重耀來到月光軒,他看到我端坐燈下認真抄寫,連連點頭。
我又藉機將我的賢良淑德,人美心善全麵展示,最後他滿心感動,沒在月華軒留宿,去別的姨娘院子。
三公子病情越來越重,府中傳我是災星之說也越來越甚。
元昭將我需要的訊息打探回來。
果然,真相從來隻有一個。
三公子是嫡子,府裡太多人想要讓他消失的同時藉機把我這個寵妾拉下水,來個一石二鳥。
小娥捧著厚厚一疊經文來到和鸞院,除了董重耀看到的那頁經文是我寫的之外,其餘的全是我讓人模仿我筆跡抄的。
腦子有泡纔會替她兒子寫什麼經文。
江鳳鸞這幾日心情煩燥。
董重耀因她兄長的事遷怒她,兒子病不見好轉。
見到我當然沒好臉色,要我再寫三百遍經文,什麼時候三公子好轉什麼時候停。
看來當我是軟杮子了。
我沉聲問:“夫人難道不想知道三公子因何一病不起的,聽說過驚嚇,可受驚嚴重到這樣的,還沒聽說。”
江鳳鸞神情秒變,目光直視:“你知道些什麼”
“前兩日在花園假山石後,偶然聽到一名婢女和家丁在閒聊。”
我偏頭一指小娥:“喏,當時她在也在場,她也聽到了。”
完全沒有拿到劇本的小娥“刷”地抬頭,張嘴,傻傻地看向我和夫人。
我沒有出賣她的自覺:“還不快說,那日,你都聽到什麼了。”
“奴婢,奴婢聽到,聽到-----”,小娥神情緊張慌亂。
估計她心裡瘋狂想,我聽到了什麼,我真不知道我聽到了什麼啊。
小娥驚慌神情落在江鳳鸞眼裡,恰似聽到了又不敢說。
我淡定地說:“我和小娥聽到他們說三公子藥吃了,不會醒什麼的。”
小娥瘋狂點頭,反正我說啥她點頭就是了。
江鳳鸞咬牙,一拍椅背:“查,給我查。”
三公子的藥渣子呈在大夫麵前,大夫巴扒拉一通,找出一味不是藥方中的草藥。
江鳳鸞將抓藥、煎藥、端藥、喂藥所有相關人都抓來審問。
在一個廚孃的房裡搜出了一包混入藥方的草藥。
廚娘供出了給藥的婢女,婢女供出給藥的家丁,順藤摸瓜,查到薑姨娘身邊的李嬤嬤。
李嬤嬤也是個狠的,見事情敗露,都攬到自己身上,當場咬舌自儘。
雖沒證據,可姨孃的嬤嬤給三公子下藥,說不通啊,明眼人都知道和薑姨娘脫離不了關係。
江鳳鸞迅速將矛頭指向薑姨娘,薑姨娘被整得焦頭爛額,我看熱鬨,樂得清閒。
很快京中又一傳聞驚呆了眾人,南街馬家衚衕一所大宅,主母將妾室打至落胎半死,孃家上門理論,發生衝突被打回。
妾室孃家不服,衝到水月寺,在大門前高呼玄淨大師出來,讓他做主管教家中妻子。
至此圍觀眾人才知,平日一派高僧模樣的玄淨大師居然有家室,一妻兩妾,兒女雙全。
這瓜有點大,群眾吃得津津有味。
牆倒眾人推,又有多人舉報玄淨招搖撞騙,以災星,禍水之名敗壞他人名聲,收取好處。
官府下令徹查嚴辦,封了水月寺,玄淨收監。
我拿出銀票讓元昭賞給下麵辦事的人,獎勵他們辦得好。
三公子病情好轉,我是災星謠言也不再有人提起。
董重耀一臉陰沉進來,坐在桌前一言不發。
我側頭猜測他的怒氣值多少,以便對症下手。
“支援北麵的糧草被劫,肖振陽讓我幫忙想辦法,我上哪想辦法去,可惡,誰膽子這麼大,軍用糧草也敢劫,讓皇上查到,一定滅他九族。”
“哦”我應了一聲,一族人早就團滅了,我心裡暗道。
“你說,那麼多糧草運到哪去了呢。”董重耀雙眉緊鎖。
我當然知道運到哪去了。
北疆,我父親曾經保護的地方,那裡長年寒冷,缺少物資,這批糧草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董重耀還在為糧草被劫困擾,宮裡卻忙碌起來,再有一個月就要過萬壽節。
今年皇上決定在他生日當晚,宮內舉辦宴會,然後再去獵場狩獵。
宮宴當晚,董重耀帶著夫人和我進宮,我進宮名義是服伺夫人。
皇帝淩雲天麵色青白,一看就是常年留戀後宮。
我在暗中Лимонная
отделка盯著他,就是他下旨滅我滿門的,仇人啊,不急,找機會再解決掉他。
宴會開始,江鳳鸞迫不及待撇下我和別的夫人們談笑,那些公爵、伯爵夫人們在談笑中目光不時輕蔑地掃向我。
我悠然自得,吃著佳肴,看著歌舞,一臉愜意。
宮女舉壺倒滿酒杯,我端至唇邊,凝眉,這味道和上一杯不一樣啊,隨後一飲而儘。
不多時,酒氣上頭,我昏昏然,宮女不小心將酒灑在我身上,小娥半扶半抱著我去更衣。
帶路宮女繞來繞去最後沒有蹤影。
月冷風清,樹影婆娑,幽暗寧靜,遠處大殿內歌舞昇平,宮女太監們大都在那裡伺候。
路過荷花池邊,一個人影飛快閃出撞向我。
我唇角微翹,推開小娥,迅速轉身,將頭上金釵插在那人穴道上。
宮女僵在原地,身後一腳的距離就是荷花池水。
她一臉不可置信:“你會功夫。”
我點頭:“昂,會啊,咋的。”
“你沒中藥”宮女吃驚。
我笑:“那點小把戲,在我麵前還不夠看。”
小娥先是吃了一驚,隨後看看我,再看看宮女。
忽然她想什麼,走過去將金釵從宮女身上撥下,在她衣服上擦擦金釵,淡定地揣進懷裡,然後安靜地在站回原地。
那個金釵——我張張嘴,還是閉上了。
算了,這孩子也不容易,大晚上的被嚇一跳,不過看她眼底掩飾不住的興奮,我猜她指定希望我再被劫幾次,她好發點小財。
我往宮女口中塞了一丸藥,點了她啞穴,宮女瞬間表情扭曲卻叫不出聲。
“說吧,是誰派你來的?不要想著叫救命,我敢說,救你的人還沒到,你已經沒命了。”我解開穴道問。
“我,我”她汗水打濕了衣服,渾身抖顫,虛弱地喘息。
“你想好了再說,你要騙我,我會讓你比這痛一百倍,不信你可以試試。”我打斷她。
宮女驚恐萬分:“是定國候夫人給我根金釵,說把你推進池中,造成酒後失足。”
喲,又是江鳳鸞,不過她一定不知道,就是她不來惹我,我也不會讓她再蹦躂幾天了。
從宮女身上搜出金釵扔給小娥,一抬腳,宮女飛起落入荷花池。
解決掉麻煩,我回到大殿,江鳳鸞見我回來一怔,我坐下繼續喝酒賞舞。
小娥摸著懷裡兩根金釵,一晚上都喜滋滋的。
宮宴後,皇上前往皇家獵場。
眾臣帶家眷隨行,董重耀不想我去,我磨了一晚上才同意。
這麼有意思的事怎麼少得了我呢。
三公子見到我恨恨地瞪眼:“滾開,狐狸精,我不想看到你。”踢了一腳他身邊仆人:“去給我打她,把她打死。”
熊孩子最招人煩了。
我深深地看了一眼車簾後的夫人,轉身上車。
江宏鶴站在隨行眾人首位,遠遠望去臉色如常。外室青樓花魁出身,江宏鶴嫌她身份低微又貪戀美色,事發後為平輿論抬成姨娘。告狀的農戶家夜間忽然起火,一家人燒死屋中,沒了苦主,案子不了了之。
沒有實錘說啥都沒用,我隻能暗中動手。
皇家獵場在近郊二十裡,水草豐美,景色怡人。
狩獵的號角響起,皇帝帶著大臣、護衛們衝入叢林,女人們安靜地等著烤肉吃。
野獸的嘶吼讓我神情一震
我隨師傅在山中聽慣動物的吼聲,這是老虎的吼聲。
皇家獵場不該有這類凶獸出現。
我進了帳子,讓小娥換上我的衣服。
小娥縮著身體,眨巴著兩隻大眼裹在被裡。
看我穿上侍衛衣服,她眼晴立刻閉上,背過身,麵向裡規規矩矩躺好。
我從帳後溜出,叫上元昭,鑽進叢林。
叢林中亂做一團,兩隻老虎向皇上所在方向撲,侍衛們拚死護駕。
大臣們四散奔逃,我瞄到前方一個身影,縱身追去。
江洪鶴停下,擦著臉上汗水。
“跑得夠快啊,宰相大人。”
我從林中走出。
他驚疑望向我:“你是----”
“我是要你命的人”
我一抬手,彎月從袖中滑出,直刺他胸口。
反派死於話多,殺人的時候能動手就別逼逼,直接殺就好了。
江洪鶴驚愕看向流血胸口:“是,是誰派你來的”
“你很想知道?你越想知道我越不告訴你,做一個糊塗鬼,憋死你”
他緩緩倒下,臉上帶著不甘、不解、不應該。
把他扔入林子,很快就有野獸來分食。
殺了仇人之一,心情正爽,一個血人倒在我麵前。
元昭上前檢視:“是恒王淩澤昊。”
我知道這個人。
這淩澤昊夠倒黴的,他爹和皇上的爹是兄弟,本來該他爹當皇帝,可登基大典當天早上突然身染惡疾暴斃,換皇上的爹當皇帝。
說起來都有股陰謀味道。
皇帝忌憚淩澤昊,讓他當了一個沒實權的王爺,沒有封地,就放在眼皮底下看著。
他身上除了被野獸撕咬傷口血腥味,我還聞到熟悉的味道,吸獸粉,可以吸引動物的藥粉。
小時候饞了我就在陷阱裡灑點吸獸粉,肉肉就來了。
原來是他用吸獸粉引來老虎咬皇帝的。
我托著下巴思索,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救他。
可他太笨,自己差點被野獸咬死,我有點嫌棄。
算了,當日行一善吧。
我在附近找到一種草藥,碾碎抹在他身上。
這個藥草專解吸獸粉的味道。
又往他嘴裡扔一顆救命藥丸,坐等他醒來。
他睜開眼。
我將聲音變成少年:“我救了你,我叫元昭,是已逝神武將軍的部下,如果你想報仇或者想要那個位置,我可以幫你。”
他一愣,眼神幽深,轉瞬既恢複:“多謝救命之恩,他日定要報答。”他一臉誠懇。
我拱手告辭。
元昭對我征用他名字沒通知他很意外,愣愣地跟我走了。
我不知道的是,我離開後,淩澤昊尋著血腥味找到江宏鶴的屍體。
仔細察看傷口後,轉身離去。
回到營地心情爽歪歪,舒服地躺下睡覺,小娥穿上自己的衣服,搬個凳子老實守在門口。
一陣喧鬨,皇上和董重耀他們回來了,三公子缺了一條腿被抬回來的。
寵妾月華2
江鳳鸞哭嚎叫太醫。
皇帝隻是受了點驚嚇,護衛們殺了兩隻虎,誰想又遇狼群,廝殺後終於逃出來。
三公子熊孩子病又犯了,想要狼牙,帶著兩名侍衛偷跑回狼群,護衛拚死將三公子從狼嘴裡救下,還是少了條腿。
晚上清查,隨行大臣們都是輕傷,隻有江宏鶴失蹤,搜查半夜終於找到,被動物撕咬得不成人形,還是通過衣服認出來。
江鳳鸞聽到這個訊息昏了過去。
狩獵第一天草草收場,皇帝下令連夜回京。
江鳳鸞抱著一條腿的三公子日夜哭泣,幾近半瘋。
董重耀讓我和薑姨娘共同管理候府。
和鸞院內冷清陰森,不複往日的奢靡繁華。
婢女被江鳳鸞折騰的白天都不敢出現她麵前。
看到我,她冷笑:“想瞧我們母子的熱鬨還早得很,我父親不在,還有兄長。”
“你兄長與人打鬥被人打死了你還不知道嗎。”
我好奇地問。
她驚怒交加,抓起茶盞扔過來,嘴裡咆哮:“賤人,賤人,狐狸精,你胡說,你胡說。”
我輕鬆躲過:“夫人身體不好,需靜養,移到冷瀟閣。”
冷瀟閣,候府最偏僻地方,平日無人問津。
薑姨娘眼神微閃,曆聲喝:“還不快收拾。”
三公子坐在床上雙唇緊抿,一臉憤怒。
我不在意,老的都收拾了,還怕你個缺了條腿的小兒。
午後陽光正好,我和小娥在花園散步,亭中的三公子坐在椅子上。
對這個熊孩子我沒有好感,正要離開。
“你會不得好死,你這賤人,災星,狐狸精,我不會放過你的。”
他兩眼冒著的仇恨的光。
我知道,他去看江鳳鸞了,衣衫淩亂,披頭散髮形如瘋婦的母親。
江宏鶴、江躍山死了,江家倒了,他缺了一條腿,雖是嫡子,董重耀對他不再如從前,他接受不了,見到我,他找到出泄口。
熊孩子,瘸的,怎麼計較,不理他咒罵,回去擼我的銀子去。
我讓元昭聯絡淩澤昊讓他幫忙打探神武將軍的事。
他要見我,他手裡有神武將軍叛國的訊息。
晚上,確定董重耀睡在薑姨娘院裡,我穿上夜行衣。
小娥見狀不需我說,自覺拿起我的衣服穿上,放下床縵安靜躺好。
對小娥表現我很滿意,決定明天再賞她一根金釵加兩雞腿。
見到淩澤昊,他帶我來到一處大宅。
輕車熟路地來到一間房內,屋裡一個老太太睡得正香。
我打量淩澤昊,采花不是采小姑娘嗎,他采老太太,我盯向他不可言說的部位,原來你是這樣的淩澤昊。
“王爺,我不好這口,你自己來吧,我隻想知道神武將軍的事。”
我低聲說。
“想什麼呢。”
暗夜中聽到淩澤昊聲音裡透著尷尬。
“她是元府管家母親,元家被抄後,她突然有錢買房置地,還買仆人,住大宅,一堆孝子賢孫伺候。”
我聽了眼神一暗,翻身落地,敲暈門外值夜的丫鬟,揪起床上的老太太,點了啞穴,扛起就跑,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淩昊天愣神的功夫,我已出了院門。
來到荒郊,放下老太太,解開她穴道,她驚著了,張嘴尖叫。
我獰笑:“你叫啊,你叫破嗓子也沒用,這裡沒人救你。”
老太太聽了抱緊身體,握著領口,跟遭受欺淩的小媳婦似的。
緊追我身後的淩澤昊,看到老太太的表情一腳刹車,震驚地看向我。
啊呸,我氣得想罵,你那是什麼表情,一個老太太,她想得美,不是,你想多了。
我調整表情:“我問你話,你老實回答就活,不說實話就死。”淩澤昊手遞過匕首,對他這麼上道我很滿意。
冰冷尖銳的觸感抵在老太太脖子上:“元家當年被斬,你都知道些什麼。”
老太太愣了下,轉眼渾身抖動,淚流滿麵。
“該來的總該來,我就說,這種福貴哪有命享喲”
老太太垂淚哆嗦著說:“元家出事前幾天,我兒回來,留下一大筆銀子,我在他包袱看到幾封信,還有一個紙條。”
“你識字?信和紙條上說了些什麼。”我緊張地問。
“我父是秀才,我識字的,紙條是肖副將給我兒,讓他想辦法把這些偽造的通敵信件放到神武將軍書房,最好放什麼暗格裡頭。”
我的頭轟的一聲,炸了,果然是肖振陽。
老太太抬頭看向我,“我當時勸我兒,不要做傷天害理的事,可他說如果他不幹,我一家老小的命便不保,還告訴我說就當沒看過他回來,說完匆匆走了。”
老太太將頭上木簪取下,擰開抽出一團泛黃紙條。
我激動接過,那種信鴿傳信的紙條,內容和老太太說的一樣。
老太太:“字條不敢毀,我想等我死的那天燒了給將軍和夫人賠罪,這些年,我這心裡難受啊,我兒有罪,我日夜不安,每日都為神武將軍一家唸經祈禱。”
我冷笑“人都死了,你念給鬼聽嗎,三百多口,就不怕他們晚上來找你說說你兒子的罪行?你家地方夠大不。”
老太太聽了四下張望,一臉驚慌。
我沒殺老太太,告訴元昭晚上多吃點,吃飽了穿就白色血衣在她家院子裡轉轉消食。
淩澤昊跟在我身後,見我麵色不好。
小心地問:“神武將軍與你有恩吧。”
“嗯。有恩”我答。
是生恩。
“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我打了一個哈欠:“當然報仇啊,晚了,困了,走了,人情我記下,回頭還你。”
淩澤昊:“救命之恩我還未報答,用我的地方你儘管開口。”
我點頭,回到月華軒。
小娥睡得正香,沒叫她,直接上床睡下。
睡到中午才醒,睜眼看到簷下抱著雞腿啃得正香的小娥。
看來雞腿她自己吃了,起身將桌上的金釵拿一個給她。
喜得她雞腿都不啃了,跑回屋藏金釵去了。
我忽然覺得少了點什麼,銀子,平時愛黏著我的銀子不見了。
傍晚,小娥哭著將僵硬的銀子送到我麵前。
雪白的毛髮燒得汙黑焦黃,腦袋和脖子就連著一點皮。
我深吸了一口氣問:“誰幹的。”
小娥恨恨地:“在三公子院外不遠處發現的”
“埋了吧。”我不敢再看,猛回身甩掉眼角的淚。
晚上月華軒裡漆黑一片。
董重耀睡著後,我悄悄披衣而起,推開窗,對著幽暗的四角天空深深歎了一口氣,又一條生命離我而去。
兩天後,府內傳來訊息,三公子在台階摔下來,脖子斷了。
三公子不良於行,不會自己摔下來,有人推的。
我的銀子死在三公子院門前,三公子摔斷脖子死了,這之間的關聯仆人們私下眾說紛紜。
董重耀皺著眉頭來到月華軒,看我欲言又止。
“三公子的事與我無關。”我知道他心中疑惑,直接告訴他答案。
三公子的事真與我無關,本來我想為銀子複仇,沒想到三公子先出事了,不過這事出的,有牽扯我的意思啊。
“我會查明這件事。”董重耀淡淡說。
“嗯”我點頭。
他最近很少睡在月光軒,我太忙了,沒時答對他,推薦了幾個美婢,都是他中意的款。
“李姨娘有喜了,你知道嗎。”薑姨娘來到月華軒坐下後說。
李姨娘,我還知道她父親,李重荺,李姨娘是李重荺的庶女。
當年李重荺帶著聖旨闖進神武將軍府,打砸搶奪,也是他將我元氏族人押赴刑場。
沒想到平時小透明的李姨娘懷孕了,看來董重耀除了幾個美婢,後麵女人院子也沒少雲。
我笑:“那得好好恭喜她了。”
元昭將訊息報給我:“銀子是三公子殺的,三公子卻是薑姨孃的人推的。”
薑姨娘上次給三公子下藥,這次改借我這把刀了。
我和薑姨娘帶著一堆補品和衣料、飾品送到李姨娘麵前。
李姨娘一臉驚喜,笑著收下。
幾天後李姨娘流產了。大夫在她衣物上查到紅花。
衣料來源,是我和薑姨娘送的那些衣料中薑姨娘送的。
我送的是雲綾錦,薑姨娘送的是香羅紗。
薑姨娘跪地抱著董重耀大腿哭喊冤枉。
她的衣料她知道,確實沒有染過紅花。
董重耀一腳踹去:“毒害候府子嗣,杖斃。”
淩澤昊傳來訊息,肖振陽要回京述職。
終於等到機會了。
我向淩澤昊借人,元昭幾個人正麵剛鐵騎軍隊沒有什麼勝算,我猜他沒有表麵看的那麼簡單,多年蟄伏不會一點準備沒有。
淩澤昊果然點頭。
肖振陽輕車簡從,帶著一隊人馬回京。
赤陽道口,我一身黑衣靜立等候。
肖振陽坐在馬上,與我四目相對。
忽然,他似想起什麼,狐疑地打量我的眼。
元家人都長有一雙鳳眼,我爹是,我也是。
沒和他廢話,一揮手,山路兩邊滾石落下,肖振陽的人馬受傷衝散,亂做一團。
一隊人馬衝殺出,與肖振陽的士兵打在一起。
我衝到肖振陽的麵前:“肖將軍,我替神武將軍給你問好,他很想你,叫你去陪他。”
“你是誰?”他駭然。
“我叫元湘,元湘你知道嗎?”
“元湘!”他思索片刻突然瞠目望向我。
“你,你還活著?”
他知道我,我滿月時,他可是送過禮的。
輕笑一聲,我手中彎月刀圓滿地在他脖子上畫了一個弧線。
人頭落地。
我答:“嗯,活著,活著好給你斬首呀。”
肖振陽久經沙場,我不能力敵,隻能智取,趁他心神大亂時動手。
肖振陽士兵見主帥頭落,慌忙逃竄。
訊息傳到宮裡,皇上震怒,他的大將軍被人刺殺,凶手不知所蹤,氣得暈倒在龍椅上。
太醫診斷說氣極攻心,內裡虧虛,要臥床靜養,否則會成沉疾。
我笑,太好了,老天都幫我。
董重耀整日沉迷後院,我麵露不滿,心裡卻對那幾個美婢點讚。
想著要不要給董重耀再加大點劑量,還有幾位姨娘呢,怎麼的也得雨露均沾啊,嗯,要不再加幾味藥?
朝中暗潮湧動,人心動盪,幾個皇子蠢蠢欲動。
淩澤昊來找我。
“我若得了天下,咱們兄弟二人一起分享如何。”
我盯著他,直到他表情不自然。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這個道理,我懂,放心,我不稀罕你們淩家的江山。”
我淡然地:“事成之後,我功成身退。”
他眼神一亮,低頭掩飾。
董重耀麵色灰敗,他終於把自己作得油儘燈枯,出氣多進氣少。
我低頭看他:“董重耀,有一件事你死前我一定要告訴你,其實,我姓元,我叫元湘,是神武大將軍的嫡女。”
董重耀眼珠緩慢轉向我,思索我說的話,突然,他神情激動,掙紮著要起來,青灰臉上浮上紅暈,想說話,說不出。
我用一根手指抵住他額頭ⓝⓜⓩⓛ,把他的頭又懟回去。
他急得直翻白眼。
“聽我說完你再死。”我冷冷地說。
“皇帝怕我爹功高蓋主,僅憑幾封信,不經查實就殺我元氏一族,你夥同江宏鶴上書請旨時,沒想到還有我這個漏網之魚吧。”
他目眥欲裂,抖著手指向我。
“算了,你這樣活著也沒意思,死了好了。”
我將靠枕按在他臉上。
一會,他軟軟地垂下手臂。
我整理好他的衣服,靜坐了一會,然後驚叫、悲泣。
月華軒當夜起了一起大火,月姨娘殉情自殺。
皇帝身體愈下,最後不能上朝理政,淩澤昊進宮伺疾,皇帝感念其父對他幼年有救命之恩,立下遺詔,他死後由淩澤昊繼承王位。
第二天早上皇帝就嚥了氣。
新任宰相宣讀遺詔,滿朝震驚。
皇帝沒立太子,皇帝幾個兒子還沒反映過來,就成為永遠的王爺。
新皇淩澤昊命人重審神武將軍舊案,將肖振陽栽贓紙條大白天下,元府管家母親出庭做證。
大理寺審後上報神武將軍無罪,還了元家清白。
淩澤昊命人建神武將軍元氏的祠堂,每日香火不斷。
定國候府中少了一個月姨娘,江湖上多了一個元少俠。
傳聞元少俠行蹤不定,皇帝淩澤昊愛材心切,幾次邀約不到,找到時總晚一步,人已不見蹤影。
南明山竹林深處,我躺在吊床上啃桃子。小娥歪在石桌打瞌睡。
看她嘴邊水漬,我猜她夢裡在吃雞腿,要麼就是豬肘子。
一陣風響,一群黑衣人出現。
我快速吃完桃子,將桃核砸向小娥腦袋,小娥睜眼,看到黑衣人,瞬間張著雙臂老母雞一樣擋在我身前。
我推開兩眼閃著金光的小娥,看向黑衣人身後:“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生活,你走吧。”
淩澤昊笑著走出。
“元弟,該叫你元弟還是叫月姨娘?”
“你走吧,你看,我是女的,對你地位沒有任何危脅。”
“來我後宮吧,我很欣賞你。”
“你想成為上任皇帝,還是下一個董重耀?”我歪頭淺笑。
淩澤昊臉色一變,尷尬地笑。
沉默片刻,他扔給我一塊金牌
“有需要我的地方就說,隻要我能辦到的,一定儘力。”他一臉真誠。
我點頭:“好”
黑衣人來得快,消失也快。
小娥失望地看著他們走遠,轉頭看向我頭上的金釵,又瞥向我手中的金牌,我默默收起。
小娥拿起石桌上桃子啃:“我要吃雞腿”
“好啊,你叫元昭多買幾隻,要不再加個肘子?”
小娥眼晴一亮:“好耶,最喜歡這樣的日子了”蹦跳著跑遠。
看她歡快樣子,笑容不覺在我嘴邊泛起。
我也喜歡現在的日子。
廚娘蘭苡1
我是國公府二少爺顧亭山的專屬人肉沙包。
就是往死裡打不還手的那種。
我入府的第二天,意外撞見發狂的顧亭山,隨後便遭受一頓暴打,我抱頭護住要害,任他拳腳相加,直到失去知覺。
下人猜測,我和之前那些捱打的人一樣,不是沒了氣抬出去,便是一身殘疾送到莊子上。
兩天後,我出現在廚房灶上洗菜切魚,頓時引起下人圍觀。
國公夫人將把我叫去,打量我纖瘦的身形笑道:“是個結實的孩子,不錯。”賞了我一個銀鐲子。
顧亭山發狂的事府裡人一直諱莫如深,據說連禦醫都束手無策,他平時清秀斯文,和發狂時判若兩人。
夜晚,幾個婆子把睡得正香的我扛到顧亭山門口後,扔下便飛快走掉。
朱門虛掩,門內幽暗,似有暗喘聲。
顧亭山麵目猙獰、雙目赤紅,見我,猶如猛獸見到獵物,揪著我的頭髮拖進房內。
拳腳鋪天蓋地襲來,我縮緊身體。
直到他打累,眼神漸清明才命人將我抬走。
府醫將我角度不對的腿掰直,感歎:“這小女娃真是剛強,腿骨斷了也不吭一聲。”
同屋丫鬟春枝問我:“很疼吧”
我搖著青紫腫脹的臉說:“不疼。”
春枝佩服地說:“你可真扛揍,斷了兩根肋骨,一條腿打折都沒事,很少有人捱了二少爺的打還活得好好的。”
我的傷恢複得很快,渾身青紫也幾乎在兩天內消失,複診的府醫表示驚訝。
靜瀾院裡的下人開始對我熱情起來,顧亭山發狂隻打我一人,不再有人被打死抬出去。
我不斷被打,很快恢複,在下人眼中我是一個無論傷多重都打不死的傳奇。
2
春枝吃著我做的桃花酥點心道:“這麼扛揍又會做飯的廚娘真少見。”
顧亭山的靜瀾院因我變得安寧和諧,國公夫人一高興,又賞了我一個銀鐲子,令我近身伺候顧亭山,不再做廚房的差事。
大少爺顧亭林來到靜瀾院,春枝遞茶時,顧亭林藉機捏了一下她的手,春枝兩腮泛紅,眼含春水地看了他一眼。
顧亭林問我:“你就是那個特別能捱打的廚娘?”
我低頭答“是”
顧亭林捏著我的下顎,目光停留在我的臉,問顧亭山:“真的怎麼打都打不死?”
顧亭山低頭認真喝茶:“要不你試試。”
顧亭林笑:“說笑而已”
鬆開手,我下顎留下一個青色的指痕。
顧亭林走後,顧亭山望著顧亭林離開的方向半晌,轉過頭對我說:“過來。”
我走過去,他陰沉的目光落在我下顎的青痕上,突然猛地狠狠扇了我一掌。
我的臉立刻紅腫一片,顧亭山勾勾唇角,滿意地走了。
春枝呆立原地。
我麵無表情,將桌上兩杯冷茶收拾幹淨。
晚上,春枝出去好一會纔回來,衣襟鬆散,裙襬上粘有塵土和枯葉。
那是梅樹的枯葉。
幾日後,國公府宴請賓客。
顧亭山出現宴會上,賓客隻知國公府二公子體弱多病不現人前,今日見了才知是卻是個清秀少年郎。
宴會之後不久,國公府歡歡喜喜地迎娶了官階較低的李府庶出六小姐李婉茹。
洞房花燭夜,新人喝了合巹酒不久,李婉茹髮髻散亂,臉上青紫,哭嚎著被侍女們抬出新房。
我被婆子們推進新房,將門關死。
紅燭高照,顧亭山麵色脹紅,青筋暴起,形似瘋魔,一把將我脖子掐住,隨後甩在床上。
大紅喜被,鴛鴦花麵,身下是散落的花生棗子。
顧亭山抓住我的頭撞向床頭,我任他施暴。
顧亭山看著癱在床上,如殘破娃娃的我,突然撕扯我的衣裙,一雙猩紅的眼似乎急切尋找出口。
我意識到顧亭山和以往的不同,剛要爬起,腳踝已被他握住,隨後,他覆到我的身上。
我雙拳緊握,用力咬住下唇,血絲順著唇角流下,兩眼直直盯著床帳上掛的喜珠,身體隨著他暴虐浮沉。
清晨,我被抬回下人房,春枝打量我後忐忑地問:“還疼嗎”
我搖頭:“不疼。”
春枝急道:“怎會不疼,我當時疼得......。”她忽又住口,目光閃躲。
隨後她歎了一口氣:“你現在是二少爺的人了。”
“哦。”我應了一聲。
春枝瞪眼,急切地說:“二少爺大婚當晚把你睡了,二少奶奶不會罷休的。”
“嗯,她們來了。”我看向門外說。
“什麼意思?”春枝問。
門被大力的推開,幾個仆婦衝進來,春枝驚叫一聲縮在牆角,幾個仆婦架起我就走。
國公爺和夫人端坐上座,國公爺身邊站著幾個美貌婦人。
顧亭山坐在一旁,顧亭林瞄著李婉茹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一臉的心疼。大少奶奶麵沉似水。
國公夫人問我:“你叫什麼來著?”
我答:“蘭苡”
“蘭苡,以後你就是二少爺的通房了。”國公夫人說道。
李婉茹抬頭驚呼:“婆母。”
國公夫人讓侍女拿出一盒首飾,挑出一個金項圈給我,餘下的全都給了李婉茹。
抱著一盒子首飾的李婉茹麵色好轉。
國公爺和夫人喝過新婦茶後,國公爺被幾個美婦簇擁著走了。
國公夫人臉沉得和大少奶奶一樣,下令杖殺了李婉茹的一個丫鬟,因她新婚之夜在新人合巹酒裡下了助興的藥。
3
據說李婉茹的孃親聽聞顧亭山體弱,怕他在房事上不行,不能留下子嗣,李婉茹日後在國公府不能立足,吩咐那個丫鬟在酒裡下了藥。
顧亭山似乎上了癮,與李婉茹同房時解了她的衣服先暴打一頓,然後再行房事,李婉茹幾乎沒了半條命。
她傷好後,隻要顧亭山與她行房事,她就驚恐地渾身瑟瑟發抖,扯著脖子尖叫。
夫人怕出人命壞了國公府的名聲,隻能叫仆婦把驚叫不止的她抬出來,把我扔進去。
我由廚娘升級成了通房,能打也能睡的那種。
李婉茹家勢低微,不敢得罪國公府,李府知道顧亭山有瘋症也不敢說。
李婉茹不甘心,看到我被推進顧亭山房間時,又恨又怕又氣,手帕子都要絞碎了。
顧亭山不在時,她便對我各種處罰,打手板、舉熱水盆、跪算盤,用指甲劃破我的臉。
隻是這些懲罰和顧亭山的毆打比起來真的不算什麼。
我偶爾給顧亭山做些吃食送去,下人們笑我與李婉茹爭寵。
顧亭山的狂症不再發作得那麼頻繁。
我除了捱揍和養傷之外就扛著鋤頭在府裡轉,東挖一棵草,西挖一朵花。
府裡人知我對顧亭山的作用,任我在府中自己行走,不予阻攔。
我走到府中最僻靜的梅林邊上,這片林子看似無人看守,卻感覺有人在暗中窺視。
果然,剛靠近梅林,就有侍衛阻止我進入。
不讓進入,就代表著必須要進入。
我離開後,繞了一圈躲在梅林不遠處的樹後。
許久,顧亭林和李婉茹從梅林走出,顧亭林摟著李婉茹的腰,兩人緊緊貼在一起。
顧亭林笑著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摘掉李婉茹頭上的落葉。
4
這一刻,我想到了春枝裙襬上的落葉。
夜晚,府中人俱安靜入睡,我起身,直奔梅林。
躲過巡視的侍衛,進到梅林深處的茅屋。
房間內空蕩蕩的,隻有一張床,床上一套被褥。
我在房間內轉了一圈,被褥上殘留李婉茹慣用的梔子花香。
捲起床褥,發現床板中間有塊四方型的木板。
掀起木板,一個洞口出現在眼前,洞口下是台階。
我跳下洞口,點上火摺子,順著台階走到儘頭的地下室。
一個男人傷痕累累,血肉模糊地吊在地下室。
滿心期待,我慢慢走近,撩開男人頭髮,滿臉血痕,不是我要找的人。
我失望地轉身離開。
走了兩步,身後細微虛弱的聲音傳來:“救我。”
我停下腳步,回頭,皺眉盯著他。
我不喜歡突發的事或人,包括做顧亭山的通房和救下這個男人。
猶豫片刻後,我還是把他從繩索上解下來,扛著他離開地下室。
避開巡邏的侍衛,將他放在廢棄柴房的草堆裡。
男人氣若遊絲,隻胸部有輕微的起伏。
他得傷很重,若不是遇到我,他熬不了多久。
我撥下頭上木釵扭開,從中取出九根金針,用九轉懸天針為他療傷。
又到花園找出幾味止血草藥敷在他的傷處。
我一點都不擔心他會死,哪怕有一口氣,我的九轉懸天針就能救活。
當我帶著食物和水回到柴房,推開門,迎麵卻是男人警惕防備的目光。
醒了就好。我放下食物,走出柴房。
早上再去時,男人已不見蹤影,陽光照映下,草堆中有光亮一閃而過。
我走近,在草堆裡找到一個金屬指環。
我用繩子纏好指環掛在脖子上。
侍衛們行色匆匆地在府中穿梭,據說大公子丟了東西,具體是什麼侍衛卻三緘其口,忙亂一天無果後,又歸於平靜。
我依然拎著小鋤子在府中遊走。
府裡這幾日有些不一樣,下人們經常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春枝神秘地對我說,城裡出現一個削腦狂魔,手法凶殘,死者不分男女都是被削掉腦袋,挖空腦子,頭上隻留一張臉。
我心思微動,很想看看凶案現場的屍體。
府中隻將削腦狂魔當作談資,國公府守衛森嚴,不相信削腦狂魔會對國公府的人動手。
兩天後,侍女彩薇死了,仰麵躺在滿是鮮血的草叢裡,兩株染血的雜草從她空空的眼眶中滲出,在微風中搖動。
彩薇的後腦從耳後被人切除了,裡麵的腦子挖空了。
府中下人圍觀時有人狂吐,有人驚恐地濕了褲子。
我對著彩薇隻有一張蒼白臉的頭顱如遭雷擊,久久不能回神。
看來我來國公府來對了,這裡確實有我要找的人。
彩薇的事沒有報官,府裡怕沾上削腦狂魔影響國公府聲譽,管家命令所有人不許私下議論,誰若向外泄露一個字就杖殺。
晚上,我來到顧亭林的聽瀾院,國公府我都探查過了,隻有顧亭林和老太爺的院子還沒查過。
伏在顧亭林書房的屋頂,我輕輕揭開瓦片向下看去。
春枝衣衫不整地被顧亭林按在書桌上,兩人正動得激烈。
又碰到顧亭林在做事,而且都是顧亭山的女人。
看來今晚是查不到什麼了,正要離開。
一個侍衛匆匆走到書房門口報:“大公子,有事回稟”
屋內的聲音一頓,隨後是一陣疾風驟雨,最後歸於平靜。
片刻後,顧亭林聲音低沉地說:“進來”
侍衛與麵色潮紅的春枝擦肩而過。春枝在外麵帶上房門。
顧亭林邊整理衣服邊問:“抓到人了?”
侍衛低頭回道:“還沒有,最近暗樁被毀了六處,應是那人所為。”
顧亭林一揮手將書桌東西儘數掃地,罵道:“一群廢物,這麼久還未抓到。”
侍衛低頭:“大公子,被毀掉的暗樁都在城內,想來他還沒有出城,隻要沒出城,便會抓到。”
“那還不快去給我抓,一定要把他抓回來,放在眼皮底下都能讓他逃了,你們還有什麼用,要是人抓不回來,你也不用回來了。”
侍衛退出書房,一個人影飛快地向院外跑去。
我伏在房頂看得清楚,是春枝,她一直沒有離開,在門口偷聽。
顧亭林在書房內來回踱步,口中自語:“誰把他劫走的呢,那該死的信物到底是什麼呢?”
回到住處,我正要入睡卻被仆婦叫醒,這纔想起好幾天沒給顧亭山送吃食了。
來到顧亭山的門前,剛打開門就被一拳打中麵門,鼻血流出,仆婦嚇得一把推我進房,隨後將門關上。
顧亭山衝著我不斷揮出拳頭,我抱頭縮在門口任他施為。
直到把我折騰了一晚的顧亭山睡下後,我才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回到住處。
春枝坐在床邊滿臉同情地看著我。
“我原來覺得當通房比當丫鬟好,可看你這樣,還是當個丫鬟好,至少不捱打,你還疼嗎。”
我搖頭:“不疼。”
春枝一臉怒其不爭:“你總這樣,都這樣了還不說實話,疼就說疼。”
她看了一眼緊閉的門窗,忽然壓低聲音對我說“你想過要逃出去嗎,我可以幫你。”
我依舊搖頭:“我不疼,我也不逃。”
春枝搖著頭走了。
我說的是真的,我不疼,我也不能逃。
我自幼便與常人不同,語遲且發育緩慢,木訥寡言,爹孃生了機靈的二弟後,更是對我不喜,養傻子一樣用繩子捆住我的腳,隻能在陰冷的柴房中活動,兩三天給我點殘羹剩飯。
5
5歲時,爹孃將我賣給丁員外家將死的兒子沖喜。
爹孃拉著我洗幹淨的手,笑著說我要享福了,要少吃飯,多做活。有錢要拿回去孝敬他們,大弟以後娶媳婦還要依靠我,
三天後,趙員外兒子死了。
趙家要我陪葬,我被灌了毒藥扔在靈堂,隻等天亮一起下葬。
平日呆滯的我竟然生出求生的意誌,逃了出來。
奄奄一息時,我被師傅撿到,解毒後卻發覺失去了痛覺,用藥湯和金針煉體後,身體受傷可以快速恢複,無論被打得多凶殘,也不會傷到根本。
我雖木訥卻執著,做事、學習專一。
師傅性格怪僻,從不許我們這些徒弟踏進他的房屋,但對我卻很耐心。
師傅傳我醫術,師兄教我武藝,師姐教我廚藝,那些年是我最幸福的時光。
那日,我上九歸山采藥,看到懸崖上有株師傅尋了許久,據說可治奇症的萱絨草,采下後太過高興,一腳踏空摔了下去,醒來已是兩天後。
掙紮著回到藥廬,卻看到師兄、師姐慘死,師傅失蹤。
我隻在師傅床下撿到一個寫著國公府的牌子。
我如瘋魔,幾日幾夜,不吃不喝走到國公府。
我在國公府角門邊坐了三天,隻有一口氣時,被府裡出門買菜的李媽媽看到,見我可憐,便跟她兒子李管事說將我留在府中。
顧亭山的廚娘被他打殘送到莊子上,知道我會做吃食後,我便接替了她的位置。
我進國公府,被毆打,意外成為顧亭山的通房,我都不在乎。
我心中隻有一個執念,救師傅,手刃殺死師兄師姐的仇人。
顧亭山得的不是病,是蠱,我會醫,可我不懂治蠱。
我將在花園裡采的草藥磨成粉放入顧亭山的飲食中,這些藥可以暫時讓他的蠱蟲安靜,隻要蠱蟲不暴動,顧亭山便不會發狂。
可我知道,他快要死了,蠱蟲已耗儘他的生機,而他縱慾房事更是加速了他死亡時間。
府裡又死了一個人,看角門的陳四,死狀與彩薇一樣。
我更堅定了國公府裡有殺害師兄師姐的凶手。
因為彩薇與陳四的死狀與師兄師姐一樣,都是被削腦,挖空了腦子。
國公府依舊沒有報官,府中人人自危,都怕哪天自己的腦袋也被削了,做事都成幫結隊,不敢單獨行動。
沒想到,繼陳四之死沒兩日,府裡又爆出春枝與侍衛私通的事情。
兩人被抬出來時綁在一卷被子裡,裡麵沒有穿衣服,隻露著頭和腳。
春枝對著顧亭山和顧亭林叫救命。
顧亭林命人堵了春枝的嘴,吩咐扔在庫房,明天將她當眾杖斃。
顧亭山的臉色陰沉,目光冰冷地盯著春枝,沒有說一句話就走了,
我看到了那個侍衛,居然是那晚在顧亭林房內回事的那名侍衛。
晚上,我打昏庫房的看守,見到春枝。
春枝兩隻胳膊無力地垂著,腿上纏著繩子躺在地上,白花花的像隻僵死的魚。
我取出春枝嘴裡的布,春枝哭道:“你怎麼來了,你快走,讓人發現你也完了。”
我解下綁在她身上的繩子,給她穿上衣服,將她斷掉的胳膊複位包紮好。
在春枝驚愕的目光中,我扛起她翻過院牆,來到城門口。
廚娘蘭苡2
6
把春枝放在城門口牆下,她還沒回過神來。
春枝呆愣愣地問我:“你為什麼要救我逃走。”
“你要幫我逃走。”
“我出來了?不用死了?”
“嗯,不用”
“可,你怎麼會,嗯,翻牆的?”
“對,我會”
“你還會接骨?”
“對,我會”
“那你,你之前,老捱打不逃呢。”
“我去救你的相好”我說。
“哪個相好?”春枝愣了下。
“和你綁在一起的那個”
“哦,那個侍衛啊”春枝低聲說:“他不是,我是二少爺的人”
我看向她。
春枝低頭垂淚:“是二少爺讓我勾引大少爺,讓我探聽訊息,我隻打聽大少爺在找一個人還有信物,二少爺想知道更多,讓我找大少爺的貼身侍衛,可被大少爺發現了。”
春枝頓了下,又道:“多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二少爺想要除掉大少爺,自己想當國公爺。”
“現在他們都想你死。”我說。
春枝小聲地悲泣:“我沒想到他們會這麼狠。”
“城門開了,你就走吧。”說罷我起身離開。
走了兩步又回來,塞給她兩個饅頭和一包桃花酥。
我沒錢,我隻會做藥和做飯。
第二天,全府都知道春枝逃跑的訊息。
顧亭山和李亭林的臉色都不好。
派出去緝拿侍衛得到命令,隻要見到春枝,不與交談就地處死。
顧亭山和顧亭林撕破了臉,不再兄友弟恭維持表麵情份。
一個有秘密,一個想除掉大哥當國公爺,我一點都不好奇誰輸誰贏,我隻想知道顧亭林和削腦狂魔有沒有關係。
我又來到顧亭林的屋頂,書房內,顧亭林低頭在一麵銅鏡前,用著剪刀修剪眉毛和鬍鬚。
我瞥了一眼鏡子,下一刻,驚得我差點掉下屋頂。
穩定心神後再仔細瞧去,鏡子裡的臉,居然不是顧亭林,而是,另一個男人。
男人取了鏡子邊上的一物覆蓋在臉上,按壓調整後又對著鏡子照了照,起身頂著顧亭林的臉走了出去。
我暗暗尾隨他來到了一處院子,見他熟門熟路地走了進去。
屋中一中年美婦看到顧亭林,立刻迎了上來,笑得一臉開心。
她端出幾樣吃食,親自給顧亭林倒滿酒。
顧亭林悠然自得地坐在那裡吃得很是歡暢。
中年美婦目不轉睛地看著顧亭林:“都是你愛吃的,多吃些。”
顧亭林邊吃邊點頭:“早就想吃了,今日可要吃個夠。”
中年美婦笑問:“最近在忙些什麼什麼啊,你可有幾日未來了。”
顧亭林笑:“孃親,孩兒很是想你呢。”
中年美婦笑容霎時消失,急道:“不是跟你說了無論何時都不要叫我孃親,哪怕私下也不可以。”
顧亭林放下酒杯,喏喏地道:“是,孩兒記下了。”
中年美婦目露不忍,歎了一口氣問:“大公子抓到了嗎。”
顧亭林搖頭,神色略顯不安:“還未”
中年美婦埋怨道:“當初我便說不要找信物了,直接將他殺了以絕後患,你非要囚著他出一口氣,現在可好,放虎歸山,終是禍患。”
顧亭林恨恨道:“孩兒一定會將他抓住,國公府的人,孩兒一個都不會放過。”
中年美婦神色稍緩:“但願如此。”
兩人又說了會話,顧亭林起身離開。
7
中年美婦目送顧亭林離開後喃喃自語:“但願抓住,別再留下隱患”。
回到住處,我仔細想了一下這段日子我在府中打探出來的訊息。
這才記起,那個院子是國公爺八姨娘所住的。
顧亭林是夫人的嫡出大公子,這個頂著顧亭林臉的人卻管八姨娘叫孃親。
那真的顧亭林在哪?
算了,真假與我何幹,我隻找師傅和凶手。
回去一覺睡到天亮,起來繼續在府中遊逛,卻聽到一個驚人的訊息。
顧亭林在府外遇到伏擊並被劫走,身邊的護衛皆被殺死。
大少奶奶聽到這個訊息當場暈了過去,國公夫人哭得雙眼紅腫。
府內大亂,國公爺急得跳腳,調動了所有侍衛和暗衛,下令全力查詢顧亭林。
八姨娘神色焦慮,憂心忡忡地在府裡走動,不時打聽大少爺的訊息。
顧亭山卻心情大好,叫來李婉茹陪他喝酒。
李婉茹滿臉惶恐,戰戰兢兢陪坐在桌前。
顧亭山不斷命我斟酒。
我打量這酒,與他的蠱蟲不相沖,可以飲用。
有仆人進來,附在顧亭山耳邊悄聲低語。
顧亭山聽後驚怒,一腳踢倒仆人:“你們這群廢物,這點事......”
隨即看到我和李婉茹,氣急敗壞地讓仆人下去。
顧亭山一掃剛纔愉悅,雙眉緊鎖,心中想著事情,口中酒卻不停。
我自覺地不斷給他倒酒,直到喝醉。
李婉茹見顧亭山醉倒了才逃似的跑掉。
顧亭山睡熟後,我又將安神香點上。這香能讓他睡得更久。
我很著急,顧亭山的命真沒多久了,我怕他死了,國公府讓我陪葬,那時我隻能逃走,可我還沒找到凶手。
昨日削腦狂魔又現身城裡,一個少婦被害。
顧亭林遇襲,消失無蹤,那這凶手便不可能與顧亭林有關係了。
我尋到被害少婦家中,卻無所獲。
回去時,卻被一個蒙麵男人擋住了路。
“可以借一步說話嗎。”男人輕聲說。
在一處僻靜的小巷裡,男人站定,對我深鞠一躬:“多謝救命之恩。”
是那個被囚在地下室的男人。
我點頭,表示知道了,轉身便走。
男人閃身攔住我。
“你謝過了”我說。
男人深吸一口氣,試探地問道:“我想問你,是否看到一個指環。”
我伸手從脖子上拽出指環問:“這個?”
男人驚喜點頭:“就是這個。”
我摘下來遞給他:“給你。”
男人神色莫名地望著我手中的指環:“你知道這是什麼?代表的又是什麼嗎?”
“你的,還你。”我手依舊遞向他。
男人沒有接,而是緩緩地道:“它可以證明身份,還是個信物,憑藉它,各地八百家聚豐錢莊都可以歸你管理,而且可以無限額、不限次取銀票。”
我看著指環:“取多少都可以?”
“取多少都可以。”男人點頭。
“哦,還你”我說。
男人盯著我似乎在辨認我說話的真偽。
我將指環扔過去:“說完了,走了。”
男人接過指環,站在原地一直盯著我的背影。
8
我不要錢,我要錢幹嘛,我要找師傅,還有殺死害了師兄師姐的凶手。
三日後,顧亭林依舊沒有找到。
一個農婦卻找上國公府,手裡拿著一件衣服和一封信,說有人給她錢,要她親自把這兩樣東西交給國公爺和國公夫人,然後會再得賞錢。
國公夫人和大奶奶看到衣服時就抱著哭作一團。
衣服是顧亭林的。
國公爺看過信後,打賞農婦後,立刻命人備車,隻叫了幾個貼身護衛隨行出府。
傍晚,國公爺回來後臉色鐵青,怒氣沖沖,直奔顧亭林的院子。
一腳踢開房門,對著顧亭山狠狠地扇了一個耳光,
顧亭山嘴角溢位血絲。
國公爺氣憤地看著臉色蒼白的顧亭山,又對著他踹了一腳。
顧亭山手捂小腹倒地,冷汗從額頭冒出。
聞訊趕來的國公夫人哭著抱住顧亭山,擦去他嘴角的血漬,一臉心疼。
“老爺,山兒身子不好,你打他幹嗎,你是瘋了嗎。”
國公爺氣息不穩,抖著手指向顧亭山:“你問他,問這個畜生做了什麼。”
國公夫人忙勸:“山兒,有什麼誤會快跟你爹解釋一下,快說啊。”
顧亭山低垂眼眸,抿唇不語。
國公爺罵道:“孽子,你做的好事,你居然派人綁了你大哥。”
話音落下,一片寂靜。
國公夫人一臉震驚地看向國公爺:“老爺,你,你說什麼?”
國公爺怒斥:“畜生,你大哥都回來了,你還有什麼好狡辯。”
國公夫人猛地看向顧亭山:“山兒,你,你為何要綁你大哥?”
顧亭山忽然起身,咬咬牙脫口而出:“是,是我綁了他,又怎樣。”
國公爺喘著粗氣,國公夫人一臉愕然。
顧亭山抬眸盯著國公爺質問:“憑什麼,從小到大我是廢物,是瘋子,他將來是國公爺,擁有所有錢莊店鋪,人前人後風光無限。”
他伸手指向李婉茹:“不信你問這個賤人,連她都怕我這個瘋子,獻身我那好大哥,卻連碰都不讓我碰一下。”
李婉茹麵如死灰,癱倒在地,渾身顫抖,嘴哆嗦著說不出一句話。
顧亭山自嘲地笑:“可惜啊,可惜他沒死成。”
“我從不知你對我有這麼深的恨意,我的好弟弟。”
話落,顧亭林走進廳內。
他的臉上多了兩道疤痕。
國公爺歎了口氣:“林兒,這裡為父會處理,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國公夫人對顧亭林哭泣道:“你們都是我的兒子,山兒自小體弱,我偏袒一些,你這個做大哥的應該讓著他纔是,這事便不要計較了吧。”
顧亭林沉默了片刻道,“還有另一件事,你們隻怕還未知曉。”
低聲吩咐:“將人帶人上來。”
侍衛押著一人進來,是另一個顧亭林。
我再看向顧亭林,終於知道為何,我剛見到他時,感覺和以往有些不同,他是真的顧亭林,那個我在地下室救過的男人。
所有人都驚在原地,兩個顧亭林。
顧亭林伸手在被押的顧亭林臉上揉搓了幾下,一張麪皮落下。
那張臉我在銅鏡中見過,是那個假的顧亭林。
國公爺和國公夫人震驚地看著被綁的男人。
國公爺猶豫地問:“顧亭海?”
顧亭海低聲回答:“是”
“真的是你,你不是死了嗎,怎麼又活了,還冒充林兒?”國公爺驚問。
顧亭林道:“他不但假死,還妄想冒充我將國公府掌握在他們母子手中。”
顧亭海聽了憤然地道:“難道不該嗎,是你們欠我們母子的。”
他瞪著國公爺:“當年你逼死我親爹,我娘懷著我被迫嫁給你,這個仇,我至死都要報,我要你們國公府的人為我爹陪葬。”
國公夫人怒罵:“養不熟的白眼狼,當初就不該讓你出生。”
國公爺呆愣著說不出話來。
顧亭林亮出手中戴的指環對顧亭海說:“你假死後回來,收買我貼身仆人迷暈我,將我困在地下室,一心想得到的信物,沒想到是它吧。”
顧亭海恨恨地瞪著顧亭林。
顧亭林命人將顧亭海押下去,走到顧亭山麵前。
9
“弟弟,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有護衛保護,我若現身必死,多虧你襲擊他,才能讓我捉到他,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想了想又道:“你雖用儘心機想要謀害顧亭海,但我知道你是把他當做我,你說得對,是可惜,可惜你的命隻一年不到的時間,你爭的是什麼呢。”
顧亭山猛地轉頭看向國公夫人,國公夫人哭著不語。
顧亭山冷笑連連,後又低聲道:“果然,老天不公,我不甘心啊。”
說罷“噗”的一聲,口中噴出一股鮮血,緩緩向後倒去。
國公夫人驚叫著傳府醫。
國公爺低著頭歎了一口氣,甩著袖子走了。
顧亭山終於不再發瘋了,整日昏迷不醒,府醫束手無策,隻能等日子了。
李婉茹被趕回了孃家。
八姨娘和顧亭海不知所蹤。
削腦狂魔還在作案,不斷有人被削腦死去。
我現在除了要找到師傅以外,還要找到這個凶手。
深夜,短暫的驚叫聲後就重新陷入沉寂。
我循聲找去,看到一個離開的身影,那身影,莫名地讓我感到熟悉。
地上躺著的男人屍體,隻有一張臉,空洞的兩眼凝視著夜空。
我飛快地向人影消失的地方追去,遠遠地看到了他進了國公府。
凶手真的和國公府有關。
隨著人影穿過幾個院落,來到一處院子。
這是國公府老太爺的院子。
府裡下人都說老太爺行蹤不定,經常在深山中修煉,回到府裡也輕易見不到,甚至有沒有回府,府裡人都不知曉。
院子裡堆滿了藥材,晾曬的草藥,我越走近越心驚。
這裡藥材和物具擺放,竟然與九歸山師傅的藥廬一樣。
一個人坐在屋前搗藥。
“你來了,進來吧。”
這,這是師傅的聲音。
我仔細地辨認那個身影。
他緩緩地轉過身。
“師傅!”我瞬間紅了眼,心中瞬間掠過狂喜,這段時日的委屈和不甘都衝擊著我的心頭,我哽嚥著向師傅撲去,卻在師傅轉過身後又駭然止步。
師傅衣服上沾著紅色的碎末。
我驚駭無措,又噁心欲吐。
我終於明白師兄和師姐的死狀為何會那樣,彩薇和陳四的腦子在何處了,原來都被師傅給切走了。
可師傅為何會連自己的徒弟都不會放過,痛下殺手呢。
見我止步不前又神色複雜地望著他,師傅看了看自己,瞭解地點頭,走進室內。
我不顧師傅的規矩,跟他來到室內,床上的布單捆卷著一箇中年婦人。
婦人雖然兩眼赤紅,身上青筋鼓起,正在掙紮,依然可以看出,她很美,年輕時應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
看到她的症狀,我知道是和顧亭山一樣的蠱蟲。
“師傅”我聲音晦澀。
“你看到了,我也不與你多說了,我已尋到了一個偏方,應該有用。”
“師兄和師姐......”
“我知道,我知道,沒辦法,她發病了,我隻能先用偏方穩住她的病情。”
師傅停頓了片刻又問:“你是怎麼找這來的?不重要,不重要,過一段時間有瞭解藥她的病就好了。”
看著師傅手中擺弄著藥材,聽他口中喃喃地話語。
我僵在原地,感到身上透骨的冷。
這個人不是我師傅,我師傅不是殺人凶手,不是削頭狂魔。
我從懷中將懸崖上采的萱絨草雙手舉起,遞到他麵前。
師傅驚喜地一把搶過去:“太好了,有這味藥,芸娘很快就會了。”說罷忙著找藥爐煎藥。
我轉身,慢慢走出院子。
我找到了師傅,卻報不了師兄師姐的仇。
天色昏暗,無月無風,陰鬱沉悶。
顧亭山終於死了,死時麵色紙金,嚥下最後一口氣後,身子立時縮成一團,如幾歲孩童大小。
在靈堂上,我白衣裹身,跪在棺槨前。
國公爺和國公夫人都病倒了。顧亭林主持國公府事務。
看到顧亭林,我起身:“我救過你。”
“所以呢。”
“我不想陪葬”
“好”顧亭林點頭。
10
我決定明天就走,當晚,卻被靈堂裡的尖叫聲驚醒。
削腦狂魔又作案了,守靈的仆人隻瞌睡一會,醒來發現棺材蓋被挪動。
顧亭林命人打開,顧亭山的後腦不見了。
所有人都在忙亂驚叫時,我跑到了師傅的屋前。
推開門,師傅身上沾著血漬,坐在床前。
芸娘雙眼緊閉,氣息微弱,已是命不久矣。
師傅小心翼翼地抱著她,慢慢往她嘴裡喂一碗紅白物和草藥混合的湯藥。
那是人腦和宣絨草煎煮的藥汁。
一碗藥喂儘,師傅沒有看我,輕聲道:“蘭丫頭,你將桌上的紫色藥瓶取來,泡的時辰應該到了。”
我拿起桌上紫色藥瓶遞給師傅。
師傅打開,一股血腥氣飄出,他從裡麵取出一隻金色蟲子放到芸孃的嘴邊,蟲子爬進去後,芸娘渾身一震,顫動幾下,睜開了眼。
眨眼間,芸娘臉色粉嫩,如春花嬌豔,美得不可方物。
師傅喜極而泣,聲聲喚著“芸娘”。
芸娘摸著師傅灰白的發:“顧郎,我隻睡了一覺,你怎會這般老了啊。”
師傅抹著淚,摟著芸娘笑:“果然有用,以腦入藥,用我的血做引,用子孫養的蟲真的可以剋製你的蠱蟲。”
芸娘問:“你說的是什麼,為何我聽不懂。”
師傅笑得溫暖:“不用懂,不用懂,那小子死得值了。”
我似乎懂了。
用人的腦子,用子孫養蟲,隻為救芸娘。
我看著眼前熟悉的師傅那般陌生。
忽然,芸娘驚叫一聲,痛苦地捂住胸口,大股大股的鮮血從她的口鼻處湧出。
師傅慌忙地用手去捂,可血還是流個不停。
幾息間,芸娘肉眼可見的憔悴枯萎下去,睜著眼睛再無聲息。
師傅驚慌地叫著芸孃的名字,卻無能為力。
抱著僵硬的芸娘,師傅將頭埋在她的懷裡泣不成聲。
半晌,師傅起身,溫柔地為芸娘整理好衣服和髮髻。
“她家富可敵國,我卻身有負債的國公爺。因為門第,我不能娶她,她隻能帶著幾百家錢莊和商鋪給我做妾,大夫人不容她,她中了蠱,我苦研醫書治不了,後來,我找到了一個偏方,這個偏方太邪惡,可我隻要她活著。”
師傅說著嘴角湧出黑血。
“蘭丫頭,你走吧,你好好地活著。”
說完師傅一腳踢翻了藥爐,火苗燒到床幔立刻燃了起來。
床上兩個人緊緊依偎在一起。
我淚流滿麵,退出屋子,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起身,擦掉頭上的血珠,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年後,
江南岷江畔有座桃花塢的食肆。
賣的桃花釀和桃花酥點心很是有名。
江南春雨綿潤,睏意朦朧間,有人進到店裡。
“酒已售罄,明日請早”我頭也不抬地道。
“我隻避雨,不打酒”聲音很是耳熟。
我抬頭,是顧亭林。
春枝從後廚端著酒壺出來,看到顧亭林,嚇得手一抖,酒壺掉下來。
我伸手接住,放到桌上。
“喝酒吧”
“好呀”
楊柳堆煙,芳草清新,這醉人春景倒真是適合飲酒呢。
老皇帝病重昏迷,阿爹決定送一個女兒進宮沖喜。聽聞此事,大姐跳牆與書生私奔,二姐連夜騎馬逃出城。看著蹲在地上玩泥巴的我,老爹笑眯眯地彎下腰:「這天大的福氣,終於輪到我寶貝閨女了。」1「侯爺,您真要三小姐進宮?」府裡的下人們一個個來問,瞪圓了眼,滿臉不可置信。「對,進宮做娘娘
隻因我和陸霜霜的情人穿的西裝撞了款式,她當著眾人麵扒了我的衣服,又叫人把我關進冷庫裡。直到六個小時後,她才讓人把我放出來。在昏迷前,我隻聽見她惡狠狠道。“少在那裝了,再讓我知道你欺負淮安,就不是這樣簡單的教訓了。”我閉上眼,點了點頭。......出院回家的那天,陸霜霜在自家的酒店舉辦了
誰怕誰作者:君約簡介:隔日更,時間不定女攝影師x男演員文案:“今天殷老師掌鏡?”肖樾:“嗯。”“聽說她占你便宜了?”肖樾:“……卷個袖子也算?她沒抱我也沒親我。”???那你這麼不高興1、
結婚前夜,我發現了白月光的秘密:她竟然把我當了八年的替身……v7我死後,未婚妻後悔了在婚禮前一天,我發現了女友埋藏心裡數年的秘密。她是全網粉絲最多的虐文作者,將自己與初戀的生離死別出版成了書籍,引得無數網友為他們的愛情落淚。這時,我才如夢初醒地發現,她愛的人並不是我。她愛的人,是我
不負郎君意淺語微塵猜你喜歡換一換陸總,我不治了8.5分陸凜為了報複我。經常帶不同的女人回來過夜。而這樣的夜晚,我總是會發出各種動靜。要麼劇烈的咳嗽一晚。要麼隔幾分鐘又起來喝水。總是製造各種噪音。但這根本不會影響到他。主臥的門,從來都是閉得緊緊的。他也是以虐文·9.1萬人在讀媽媽已
書名:誰教你這麼當室友的[成長·逆襲參賽作品]作者:仗馬簡介:●正文完結●下本《一定要當暗衛嗎》存稿中●感情線慢熱,謹慎入坑祁漾晚上上網衝浪,在三千萬粉絲的健身博主latest視頻下麵評論。[根本不敢想象和你親嘴doi會有多爽。]評完倒頭就睡,
佛係嬌氣包[穿書]作者:舒書書簡介:遭了雷劈,奚溪穿越成了一篇總裁文裡的霸道跋扈女配。在利用各種手段如願和男主結婚後,最後還是敗給了男主的白月光,下場淒慘。穿越後,奚溪表示,人設是要崩的,劇情也是不會走的。自己那麼有錢,人長得那麼漂亮,怎麼活怎麼滋潤,為什麼要因為一個男人跟自己過不去
鳳女無雙作者:芯玉姑娘簡介:半功勞,武器是從張亮帶回來的白銀寶箱開出來的,安心收下吧,難不成,你不想親自報仇?”林業重重的按在她手裡,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目光直視愛德莉亞,“還有,我之前說過,任何寶物都換不來你們的忠誠,我所賜予的,絕沒有收回的道理,你若不要,我會讓鑄造師回爐,廢掉!”“不要!
======================================================《AWM[絕地求生]》作者:漫漫何其多文案:現代電競甜度:++++++電競明星大神慵懶老流氓隊長攻X外硬內軟孤僻新銳隊員受【主角配角均無
冬天嫂子要帶全家一起去東北旅行。她讓我在網上采購防寒物資。後來嫂子穿著我買的防寒羽絨服在東北被凍得流產。哥哥撕開羽絨服,發現裡麵全是豬毛狗毛,根本就沒有羽絨。我成了全家得罪人,憤怒的哥哥將我打暈扒光丟進了雪地裡。爸媽也覺得我罪該萬死,幫著向警察隱瞞我的死因。死後我才知道,嫂子故意
題名:佛說作者:AyeAyeCaptain簡介:這文字該叫《腸子示眾》,源自一夢,腹腔被手術刀剖開,腸子原本是生產大便的器官,流出的卻是腦漿,阿米巴蟲蠕動著跳舞,超新星爆裂開來,巨人在木星表麵作畫,異形津津有味地啃食基因鏈,蒜泥白肉,伏特加橫流,彩色藥片構成的酸雨中
===================================更多精校小說儘在龍鳳互聯:http://www.mcete.com/===================================《劍名不奈何》作者:淮上文案:傳說天下第一人徐霜策有一幅
產假後回去上班。隔壁部門一個不認識的女同事跟我要奶水。我的孩子吃不了那麼多,我正想行個方便。可那女同事卻麵露嫌棄。“用那機器吸出來就不新鮮,營養流失了!”“下了班你跟我回一趟家,你直接喂他吃。”直接喂別的嬰兒?我本能地有些抗拒。那女同事注意到我的反應,擺了擺手。“我兒
【總攻】變成男人真有那麼快樂嗎作家:是七七呀【作品編號:45555】連載中投票收藏到書櫃(1134)原創/男男/現代/高H/搞笑/高H/美攻強受秦思從一個一六五的妹子變成一八五的男人秦司不過是睡了一覺的事。某一天,秦思從床上醒來,一切
訂婚前一週,賀之言取消了訂婚宴,把時間推遲一個月。他說:“央央說那天正好是她個人演奏會,這是她人生第一場演奏會很重要,我不能缺席。”“我們是一定會訂婚的,早一星期晚一星期有什麼關係。”這是他為了李央央第三次取消訂婚。第一次是央央說在國外生病,很害怕很想他。第二次是央央說要去一場說走就走的旅
《頂級替補[電競]》作者:寒川歌文案:於希打職業六年,六年沒摸過冠軍獎盃。手傷、戰隊解散後,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去做主播、做解說、做教練。可他做了電競雇傭兵。陪練、頂位、一對一特訓。*於希走過的六年裡,締造了一個又一個神話,
【馬甲團寵無虐娛樂圈寵妻】大新聞,京陵六大家族之一的卓氏,失蹤15年的千金回來了?眾網友瘋狂尖叫:“啊啊…,這仙女姐姐是誰,我愛了”“這這…,靠,這是人間該有的顏嗎?”“13歲的高考狀元?認真的嗎?我是上帝拿來湊數的嗎?”她是神醫“蕪”,救人無數!她又是殺手魅,殺人如
[綜英美]糰子拯救世界作者:Naja8047文案:【寶寶們都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小甜餅,各有不同程度上的早熟,且部分極凶】**********************************他是光的寵兒,是黑暗之子。他是阿蘇魯,半個氪星人,是個軟
內容素材來源於網絡,僅供學習交流,請勿用於其他用途標題:十年前,我救了個落水男孩。給他做完人工呼吸後,他醒來對我說:“這輩子我認定你了,等我長大來娶你!”我隻當是個玩笑,沒放在心上。十年後,男孩長大成了瘋批霸總。在我和未婚夫的結婚現場,他帶著一群人打殘了我未婚夫,強行將我
最強賽車手保養指南作者:寒川歌簡介:究極寵妻爹係男友(領航員)攻X一生要強中二少年(賽車手)受*領航員,生活上打理賽車手的日常瑣事。賽道上,他們是賽車手的大腦、眼睛、地圖,也是賽車手的……“也是賽車手的爹。”鐘溯說。*鐘溯
我有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資兒媳,她把兒子準備宴請領導的錢拿去買鮮花,說吃飯最重要是氛圍感。為了補救我拿錢準備了一頓大餐讓兒子成功升職。可所有的功勞都被兒媳搶走,兒子還說我掃興又市儈。有了兒子的誇獎和我的兜底,兒媳更加肆無忌憚。她拿著兒子的公款買大鑽戒,說沒有大鑽戒的婚姻是一盤散沙,我怕兒
不眠春潮作者:小涵仙簡介:·嬌貴嗲精×沉穩古板Daddy··年上|豪門日常|先婚後愛港島地產大鱷易坤山有四個如花似玉的女兒,易思齡作為長女,理當沉穩懂事,偏偏一身嬌貴,三個妹妹又無底線寵她。港媒對她評價褒貶不一,稱她持靚行凶,奢靡無度。易思齡結婚那日,賓朋滿座,風光熱鬨,豪
小喪屍NPC的養成日記作者:月見茶簡介:≮末世文,但萌物含量超標≯?◇標簽:情有獨鐘、末世、係統、甜文、萌寵、萌◇主角:千茴、南廷覲◇視角:主受◇收藏:83540?◎立意:愛珍貴不朽?———————
他的白月光回國了今天是我和季司川結婚七週年紀念日。我好不容易約上他一起吃個飯,可就在我們去餐廳的路上,他接到他白月光回國的電話,直接把我丟在了高架上。巡邏的交警看到我穿著高跟鞋的在高架上走,很生氣的指責我:“這位女士,在高架上鬨脾氣下車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也是對別人的不負責……”
[近代現代]《離婚之前》作者:漫漫何其多【完結+番外】晉江非V2017.10.20完結文案現代架空,同性可婚,HE韓時受X曆鋒攻內容標簽:情有獨鐘天作之合甜文搜尋關鍵字:主角:┃配角:┃其它一
《荊棘吻玫瑰》作者:滄北文案傅染十八歲那年似不諳世事的仙女走進商湛的視野裡。她看見他捧著紅玫瑰想送給他的小青梅,但青梅卻投入別人的懷抱,心中略有惋惜。姑娘瞧他手捧鮮花,神情落寞,她怯生生伸出手為他解圍,“商湛,我喜歡白玫瑰,你能送給我嗎?”僅是這麼句話,傅染緊張得滿手心汗,心臟更是止不住地躍
恰逢其時作者:歸鴻落雪文案【他踏過荊棘,曆經生死,最後收起了所有尖刺與防備,將僅存的一點溫柔,儘數還給了自己。】易塵良被人暗算,死後回到了二十年前,變成了另外一個少年。二十年前易塵良十五歲,桀驁叛逆,覺得全世界都虧欠自己。盛夏悶熱的午後,陰
春運搶不到票,老公讓我坐綠皮火車回去,他跟青梅坐飛機。我氣憤的跟他理論,婆婆卻指責我不講婦道。養了八年的兒子也依偎在青梅懷裡叫我滾下前往機場的出租。我在綠皮火車上因為阻止一個車廂抽菸的漢子,被他拖到大山裡毒打致死。再睜眼,我回到了買機票的那天。我登出了身份證,假死逃遁離開了這座城市,老公卻
======================================================================《我家二爺》作者:Twentine文案:——你說世上最值錢的是什麼?——金山銀山。——不對。——
404NotFou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