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夢裡，我們又回到了那個逼仄潮濕的地下室。

沈晴家破產，我放棄了回港市繼承家業的機會，陪她一起創業。

寒冬臘月，地下室冷得像冰窖，我們隻能不停地蹦跳取暖。

她愧疚地抓著我的手，「星宴，都怪我，害你也過不了好日子……」

我笑著把她摟進懷裡，用下巴蹭著她毛茸茸的帽子：

「說什麼傻話，我等著你東山再起，到時候你養我！」

她抬頭，眼裡閃著淚光，卻又倔強地笑著：

「我不會辜負你的。」

醒來時，沈晴坐在床邊，神色淡漠：

「小風原諒你了，你也別計較了。」

「說起來，你的錯在先。」

我嗤笑一聲，頭皮的傷口隱隱作痛：「我有什麼錯？」

她不耐煩地皺了皺眉：「你不推他能出這樣的事嗎？」

「我說了我沒推他，你信嗎？」

沈晴抿了抿嘴：「事已經發生了，我不想追究什麼，你和小風道個歉吧。」

我看著她，八年足夠她瞭解我。

她卻還是不相信我。

我心灰意冷，扯了扯嘴角：「沈晴，我們分手吧。」

她眼裡閃過一絲錯愕，隨即是惱怒，

「不就是一個道歉嗎？你至於嗎？」

「至於。」

她氣急敗壞地站起來，胸口劇烈起伏：

「好，隨便你！我早就受夠你了！」

說完，摔門而去。

接下來的幾天，她沒再出現。

第三天，我出院了，找了家政把我的東西打包，

之前就在手機上提交了離職申請，

想了想，還是去公司收拾一下私人物品。

7.

組長看到我，一臉驚訝：「星宴，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身體好些了嗎？」

他關切地問我，又歎了口氣，「你離職的事，我已經和上麵說了，」

「他們想和你談談，畢竟你是公司的骨幹……」

我搖搖頭，語氣堅定：「不了，我已經決定了，」

「怎麼這麼急啊。」

「這次我辭職是為了回老家結婚，婚期定了。」

組長見沒什麼迴轉的餘地，不再勸了。

本來來這家公司是因為這是沈晴的公司，

如今，一切都該結束了。

收拾東西的時候，辦公室忽然一陣騷動。

秦風手裡捧著一大盒喜糖和沈晴來發糖。

「恭喜啊沈總，秦助理，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沈總真是人生贏家，事業愛情雙豐收！」

「秦助理好福氣啊，能娶到沈總這樣的女強人！」

周圍的恭維聲此起彼伏。

我低著頭繼續整理我的東西，可偏偏有人不想讓我清淨。

「星宴哥，吃點我和晴晴姐的喜糖吧。」

秦風手裡遞過來一把糖。我抬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接過糖放在桌上，連個眼神都沒給。

「星宴也好事將近了，今天還和我說要結婚了。」

組長樂嗬嗬地接過喜糖，沈晴的臉色瞬間變了。

她猛地看向我，語氣不善：「他能和什麼人結婚，亂說的。」

我輕笑一聲，語氣裡帶著一絲挑釁：「我沒亂說，到時候請沈總吃喜糖。」

組長一聽，立馬起鬨：「我們這些人呢？」

我大方地說道，「都請都請，所有人都請。」

沈晴她臉色鐵青，像吞了蒼蠅一樣難受。

當初公司剛起步那會兒，誰都知道我是她男朋友。

可自從三年前公司做大後，她就禁止我在公司裡提我們的關係，說是影響不好。

現在正好省了不少事。

8.

「沈星宴，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她咬牙切齒，眼裡的怒火幾乎要噴出來。

我聳聳肩，跟了進去。

辦公室門一關，她立刻爆發了：

「你幹什麼？逼婚嗎？」

「我說了給秦風一個婚禮，我到時候會補給你的婚禮的！」

「你為什麼到處說要結婚了！除了我誰會和你結婚！」

我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也有些悲哀。

原來決定放下一個人，她說了什麼傷人的話都不會難過了。

「我沒有逼婚，你們好好辦婚禮就是了。」

她愣了一下，狐疑地看著我。

大概是以為我想通了，怒氣也消散了幾分，

「我愛的人隻有你，你放心，辦完我就和秦風分開。」

麵上卻不動聲色，胡亂點了點頭。

我要結婚也是真的，隻是不是和她。

我定定地看著她，「明天是我生日，你回家陪我吃一次飯吧。」

沈晴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紀念日我也沒好好陪你，這次一定不會忘的。」

9.

晚上，沈晴回來了，

看著有些空蕩蕩的房子，她有些詫異：「怎麼少了這麼多東西？」

「哦，一些沒用的，扔了。」

她點點頭，沒再細問。

她現在滿心滿眼都是秦風，哪有心思管這些。

她敷衍地問了我幾句就躲進了書房，和秦風視頻去了。

我隱約聽到秦風酸溜溜的聲音：「他沒碰你吧？」

沈晴嬌笑著哄他：「哎呀，真是小心眼，沒有啦！」

我端著給她熱好的牛奶，在書房門口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轉身回了房間。

有些習慣，現在該丟掉了。

第二天一早，沈晴就急匆匆地要出門，語氣焦急：

「星宴，秦風媽媽病危，我得去醫院陪他，晚上才能回來陪你。」

「我一定會回來陪你過生日的。」

我故作失望地歎了口氣：「這樣啊，那你快去吧。」

臨出門時，她看著不吵不鬨的我有些不安。

回頭看了我一眼，語氣帶著一絲試探：「你會等我的，對吧？」

我衝她溫和一笑，沒有說話。

門關上後，我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秦風三分鐘前發來的資訊：

「她不會陪你的，你死心吧。」

還真是盯得很近。

我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趕往機場。

原本，我還想今天坐下來，和她好好吃頓飯，好聚好散。

看來，她並不給我這個機會。

飛機起飛後不久，手機響了。是沈晴。

「秦風媽媽沒什麼事，我這就回來陪你，你在家嗎？」

「沈晴，我們分手吧，祝你們新婚快樂。」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是慌亂的解釋，

我卻已經把手機拿遠，在空姐的催促下關機了。

飛機平穩飛行，我的思緒也漸漸平靜下來。

八年的感情，終究還是錯付了。

也罷，就當是一場夢，夢醒了，該往前走了。

10.

沈晴這些天一直心神不寧。

周星宴從那天提分手後，居然把她拉黑了。

閨蜜們在耳旁勸：

「周星宴那麼愛你，你小心玩脫了，最後真把他弄丟了！」

她想起周星宴這些年的好，包容她的小脾氣，遷就她的小任性，

甚至連她每個月生理期的日期都記得比她自己還清楚。

他怎麼愛她，怎麼可能會丟呢。

哼，他也就是現在鬨鬨脾氣，等我哄哄就好了。

婚禮當天，沈晴看著眼前的佈置，愣住了。

淡紫色的紗幔，星星點點的燈光，潔白的玫瑰花海……

這不就是他們曾經在地下室，憧憬未來婚禮的模樣嗎。

想起周星宴為了這個婚禮佈置了很久，突然有了愧疚。

她用力眨了眨眼，將這突如其來的情緒壓了下去。

台上，秦風正深情款款地看著她。

她告訴自己，她沒做錯。

嫁給秦風，不過是權宜之計，

是為了成全秦風和他媽那點可憐的母子情。

至於周星宴，他那麼愛她，一定會理解她的，對吧？

可萬一他不理解呢？

沈晴想起臨走前周星宴平靜的眼神，心裡莫名地打了個突。

這幾天他都沒回家。

「你等會兒去找幾個人去門口攔住周星宴，別讓他來搗亂！」

沈晴拉住朋友，小聲叮囑道。

朋友一臉懵逼：「你在說什麼？他今天也結婚啊！」

「人都在港市了，不在這裡。」

「結婚？」

沈晴愣住了，像被人迎麵潑了一盆冰水。

朋友點點頭，拿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遞給沈晴：

「喏，朋友圈都刷屏了，新娘子還挺漂亮。」

照片裡的周星宴一身黑色西裝，嘴角帶著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身旁的女人一襲白色婚紗，長相明豔動人。

她死死地盯著照片，眼前一陣發黑，差點沒站穩。

周星宴，他真的結婚了？

在她和秦風婚禮的同一天？

她突然想起那天周星宴說很快要結婚了，

原來，那不是他沒有說假話，他真的要結婚了。

她不顧一切地衝出化妝間，不顧眾人詫異的目光，

跌跌撞撞地跑向酒店門口。

她要去找他，她要問清楚！

11.

從宿醉中醒來，一杯溫熱的蜂蜜水遞到了我麵前。

我勉強睜開眼，是陸思婉，我閃婚的妻子。

「謝謝。」我接過水杯，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蜂蜜的甜味在口中蔓延，似乎連頭疼都緩解了幾分。

她輕笑一聲：「怎麼還這麼客氣？我們已經是夫妻了。」

從相親到領證，一共就五天。

快得像一場夢，但夢裡沒有驚慌失措，隻有踏實和平靜。

陸思婉，一個優雅大方，事業有成的女人，

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成熟的魅力。

和她在一起，我感覺不到壓力，隻有輕鬆和舒適。

或許，這就是對的人的感覺吧。

我看了眼時間，已經不早了。

「我先去公司了，晚上我訂了餐廳，一起去看流星雨。」

她甜甜一笑，「好，我等你。」

本以為今天會這樣平靜地度過，

但我的好心情在看到沈晴的那一刻，蕩然無存。

她堵在公司門口，一見我就拽住我的胳膊，語氣急切：

「你是不是和別人結婚了？一定是為了氣我的對不對？」

我平靜地掙脫她的手，手上的婚戒在她眼前晃了晃：

「沈小姐，做人不要太自戀。」

她臉色煞白，卻還在嘴硬：「我隻是在做善事，我沒有想和你分手的意思。」

我嗤笑一聲：「沈小姐好心腸，我也不想被耽誤。現在大家都好。」

她還想說什麼，卻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打斷。

她不耐煩地接起電話，「你媽又病重？你找醫生啊，你找我做什麼！」

「我能怎麼辦，我現在為了你，男友都丟了！」

我挑了挑眉，看來我離開後，她和秦風的關係並沒有想象中好了。

我正要離開，沈晴卻掛斷電話，再次攔住我。

「星宴，我以後都不管秦風了，一心一意和你在一起好不好？。」

我看著她，語氣平靜：「我已婚了，沈小姐。」

她急了：「我不在乎，你去離婚好不好？」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沈小姐，你是開什麼玩笑？」

「你憑什麼覺得我會為了你，拋棄我的妻子？」

沈晴咬著唇，眼眶泛紅：「因為我愛你啊！八年的感情，難道你都忘了嗎？」

「八年？」我重複著這個數字，語氣裡帶著一絲嘲諷。

「八年，你教會了我什麼是背叛，什麼是輕賤。」

「沈晴，你所謂的愛，太廉價了。」

「我們結束了，你也不用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她還想說什麼，我卻已經失去了耐心，繞過她徑直走進公司。

沈晴像瘋了一樣，不斷地給我打電話、發資訊，甚至跑到我家樓下堵我。

陸思婉對此隻是淡淡一笑，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不滿。

「需要我幫你解決嗎？」她問我。

我搖搖頭：「不用，瘋狗而已，不用理會。」

「我們過兩天去度蜜月吧？」

陸思婉聽到我說要去度蜜月，詫異地看了我一眼，

隨即笑著說：「好啊，我還計劃了呢。」

我握住她柔軟的手，由衷地說：「你放心，我會在去之前處理好她的。這些天辛苦你了。」

她體貼地將頭靠在我的肩上，柔聲說：「那你可得好好對我。」

12.

我約了沈晴在一家僻靜的咖啡廳見麵。

她比之前憔悴了許多，眼窩深陷，臉色蠟黃。

我想，港市的菜她大概是吃不慣的，

就像我吃了這麼多年玉市的菜，還是改不了口味一樣。

「你回去吧，別在這裡打擾我了。」

她神情落寞，帶著一絲乞求：

「你為什麼突然這麼絕情？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沒什麼事是突然發生的，」

我端起咖啡，輕啜一口，「而且，我給過你很多次機會。」

我頓了頓，「你知道你的總裁辦公室有攝像頭嗎？」

她神情一怔，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有點坐立難安。

「我看到你和秦風不止一次了。」

這不是假話，自從我在醫藥箱裡看到那些東西以後，我就恢複了那個攝像頭。

諷刺的是，就連她答應陪我回家過生日那天，

她都在辦公室和秦風忘情的水乳交融。

她無地自容地流下了眼淚，語無倫次地解釋著：

「我也不想的，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樣，我明明心裡隻愛你……」

她的痛苦，曾經能輕易地讓我心如刀絞，

如今卻換不來我一絲一毫的心疼。

三年前的沈晴是愛我的，三年後的她，未必。

從她禁止我向任何人透露我們戀愛關係的那天起，我就已經察覺到她的遊離。

即使沒有秦風，也會有別人。

我隻是沒想到，我們會變得這麼麵目全非。

「我現在很幸福，」

「你真的想我好的話，請你別再打擾我了。」

我起身準備離開，她定定地望著我，喃喃地說：「對不起……」

我沒有回頭，徑直走出了咖啡廳。

處理完沈晴的事情，我和陸思婉踏上了前往馬爾代夫的蜜月之旅。

13.

偶爾，好事的朋友會跟我八卦沈晴的近況。

比如，婚禮當天，沈晴在儀式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跑了出去，

秦風追出去跪在她麵前苦苦哀求，她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又比如，沈晴回玉市後，雷厲風行地把秦風開除了。

再比如，秦風為了挽回沈晴，多次使出苦肉計，

甚至跑到沈晴家門口長跪不起，但沈晴卻對他置之不理。

最後，沈晴發現秦風媽媽的癌症早就好了，

她勃然大怒，揚言要秦風返還她給的250萬。

兩個人現在算是徹底撕破臉了。

更精彩的是，秦風最近榜上了一個富婆，

據說這個富婆很有能力，一直在暗中打壓沈晴的公司。

沈晴現在焦頭爛額的。

聽到這些訊息，我一笑而之。

馬爾代夫的碧海藍天很快被我們拋在身後，我和陸思婉開始了歐洲之旅。

從巴黎的浪漫到羅馬的古典，我們一路走，一路拍，一路笑。

說實話，結婚前我對陸思婉的瞭解不深，蜜月旅行反倒成了我們真正瞭解彼此的契機。

她不像沈晴那樣喜歡奢侈品和浮誇的儀式感，

更喜歡在街邊的小店淘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兒，

還會興致勃勃地跟我講她小時候的故事，

比如偷偷把媽媽的口紅塗在白牆上，

比如為了得到一個芭比娃娃絕食三天。

她笑起來眉眼彎彎，像一泓清澈的泉水，

洗滌著我這些年積攢下來的疲憊和陰霾。

14.

每到一個地方，我都會拍一些照片上傳到社交平台，算是記錄生活。

總有一個ID叫「晴空星星」的賬號給我點讚留言，

評論的內容也無關風景，大多是「一切都好嗎？」「要幸福啊」之類的。

我不用猜也知道是誰，直接拉黑了事。

沒想到第二天又冒出來一個新的「晴空星星」，頭像都一模一樣。

我有點煩躁，但也沒太在意，

隻當是沈晴的無聊變態舉動，懶得再理會。

歐洲的空氣似乎格外滋養愛情，我和陸思婉的感情也迅速升溫。

我們原本打算延長蜜月旅行，但計劃趕不上變化。

在佛羅倫薩的某個清晨，陸思婉突然一陣幹嘔。

我嚇壞了，趕緊帶她去醫院檢查，結果，她懷孕了。

這個訊息來得太突然，我一時之間有點懵。

看著B超單上那個小小的胚芽，讓我不知所措。

陸思婉倒是比我平靜得多，她握著我的手，笑著說：

「看來我們的蜜月旅行要提前結束了。」

回國的飛機上，陸思婉靠在我的肩膀上睡著了。

我看著她恬靜的睡顏，心裡突然湧起一股強烈的保護欲。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波瀾不驚，我推掉了許多不必要的應酬，

把更多的時間放在了陪伴陸思婉上。

孕期的她情緒波動很大，上一秒還笑靨如花，下一秒可能就梨花帶雨。

緊張的迎接新生命的準備工作中時，唯一的樂趣就是聽八卦了。

「聽說沈晴的公司倒閉了，人還得了精神分裂，」

「整天瘋瘋癲癲的，說是有人要害她。」朋友神秘兮兮地跟我說。

我愣了一下，竟然落得如此下場，我不禁有些唏噓。

「還有秦風，你知道嗎？他得了HIV！」

朋友繼續爆料，「聽說他傍的那個富婆玩得太開了，」

「結果染上了病，也傳染給了他。現在兩個人都……」

我倒吸一口涼氣，這訊息實在太震撼了。

「周星宴！我想吃水果了！快給我。」

陸思婉的聲音從房間裡傳來，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

我連忙放下手機，走進臥室，

看到她挺著肚子躺在床上，手裡拿著手機刷著視頻。

我削了個蘋果遞給她，在她身邊坐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肚子。

「寶寶乖，不要鬨媽媽。」我柔聲說道。

陸思婉白了我一眼：「他現在還沒多大呢，哪裡會鬨我。」

我笑了笑，沒說話。

其實沈晴即使瘋了也好，不用再來視奸我的生活。

現在的我，隻想守護好眼前來之不易的幸福，不想再被過去的事情所打擾